第39章
賺錢了?
傅文鈺愣了一下, 才回過神來,“是不是絨花生意的錢?”周氏和傅蓉之前跟李家合夥做生意,按時間應該是要分錢了。
果然兩人都點頭。
周氏喜不自禁,拿出一個匣子擺在了桌上, “今早李娘子和李姑娘來家裏了, 跟我們算了之前生意的賬目。這次啊一共賺了五百多兩銀子,我們一家一半, 還完李娘子之前給的錢後還剩下了一百多兩。”
“一百多兩, 真是太好了。”傅文鈺也為她們感到高興。
這一筆錢,加上之前佃農們送過來的田租,再加上傅文鈺自己寫話本掙的那些, 那他們家今年的收入就超過六百兩了。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接下來傅文鈺還從兩人的話語裏得知,別看絨花的規模不大, 但銷量卻不錯。特別是冬天這段時間,因為百花凋零,那些愛俏的大小娘子們特別青睞絨花。尤其是她們做的絨花樣式新穎價格不貴,大的需要幾十文,但小的隻需要三五文或者十幾文。所以之前來拿貨的那些商人們,賣完之後又回來追加了單子。
“不過李姑娘說也就是這兩個月才會如此。”
周氏歎息道:“等到了三四月, 外頭的桃花、杏花都開了的時候,我們的絨花就賣不出去這麽多了。而且那個時候, 估計別人也學會了。”
這倒是一個合理的推測。
傅文鈺暗暗點頭。
對於李歆在生意上的敏銳程度,他還是認同的。畢竟上次的見麵讓他印象深刻, 覺得對方是那種很擅長做生意的人。
飯後, 周氏跟傅文鈺說起生意的後續。
“這次我們家分了一百多兩, 因為打算繼續做這門生意,所以我把其中的一百五十兩又給了李娘子, 當做是買線、買銅絲的錢。”
“上回的料錢是她們家出的,我們家當時沒錢那是沒有辦法。但現在有錢了,總不好不聞不問,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
傅文鈺認同,“娘你做得對。”
周氏的做法他是讚同的,別說李家對自家有恩,就是沒有恩情,也沒有一家一直幫著另外一家的說法,有來有往才是相處之道。
然後周氏又道:“娘想過了。”
“如今天氣冷,我跟蓉兒也不好天天進城,沒得把身子骨凍壞了。但一直讓李娘子管著那些繡娘,也不是個法子。”
“所以我打算在村裏再找一些人。”
周氏盤算著,“這樣一來,她們在城裏做一批,我們在村裏做一批。村裏姑娘手拙,可能做不來什麽精細的活計,但可以做那些簡單的絨毛棒子。”
“這樣絨花也能做得更快一些。”
“若是能趕在過年前再出幾批貨,那還能再掙些。”
“在村裏找?”
傅文鈺這回是真的驚訝了,他上下打量著周氏。然後發現半年過去,他在古代的這個母親真的是大變樣了。記得他剛剛醒來的時候,周氏不但身形單薄,而且還頭發幹枯、臉色蠟黃無神,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疲憊的感覺。
但如今她坐姿筆直,臉頰上也有了肉。而且因為她平時不怎麽出門,皮膚也變得白皙光滑了,再搭配上藍色綢緞衣裳,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許多。
關鍵是那股氣質。
沒有了愁苦、沒有了擔憂害怕、也沒有了顧慮重重。整個人如脫胎換骨了一般,更靠近了記憶裏傅青山沒死,一家人還在城裏住的時候。
不,她的狀態比那時候還要更好一些。
或許這就是事業的魅力。
接著他將目光移到旁邊,看到了妹妹傅蓉。
傅蓉也變了許多。
幾個月過去,常吃蛋奶的她不但同樣長了肉,不再像之前那樣瘦,臉色也更健康更好看了。就是周身的氣質,也隱隱與春花等鄉下姑娘不同,更靠近李歆李姑娘那種城裏的女子。現在見他望過來,傅蓉還回以疑惑的目光。
“哥,娘的主意不好嗎?”
“我覺得挺好的啊。”
“不,娘的主意很好。”傅文鈺肯定點頭,“就這樣辦吧,唔,我們可以找村長幫忙,找那些好相處的人家和人,村長的話,她們不會不聽的。”
周氏點頭,“是應該找村長幫忙。”
“其實今天李姑娘聽了我的主意後,還建議我找村裏和蓉兒差不多年歲的小娘子們來幫忙,說是這些小娘子們離嫁人還早得很,找她們幫忙那方子一時半會的也傳不出去。如今我們的絨花生意,最要緊的還是要保密。”
“我覺得這樣也好。”
她轉頭看向了傅文鈺,道:“文鈺你畢竟還在家裏住著,若是找一些年輕的媳婦來家裏麵幹活,來來往往的到底不好。”
“小娘子們就不一樣了,都是你的妹妹呢。”
傅文鈺:“……”
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麽接,隻好點頭,“娘你說得對,都聽你的。”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第二天傅文鈺就陪同周氏去找族長傅文成商量了這件事。說他們家準備在村裏找七個十歲到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來家裏幫忙幹活。至於幹什麽活,則是分線、理線、做小絨毛棒子等。
從早上到下午,中午還能回家吃飯。
月錢不高,最開始隻有三百文。但以後熟練了再加,或者采用提成製,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後麵這個薪酬製度是傅文鈺製定的。
他考慮到自己之前跟傅大石說幫開元書坊抄書的時候,一個月八百文都讓傅大石很是歡喜。而這些小娘子們才十一二歲,月錢肯定是不能比他高的,不然他們家就要變成村人眼裏的‘冤大頭’了,還會以為他們掙了很多錢。
……當然也的確掙了很多錢。
但賬不是這麽算的。
反正等她們熟練之後,一個月最少也能拿五六百文。有天賦、能插手真正絨花製作的就是拿一兩、二兩都不是問題。
傅文鈺自問不管是母親還是自己,都不是苛刻的人。
但他沒想到的是,即便是三百文這個他眼中的低價,也讓傅文成驚訝了。
“三百文,七個人每個人三百文?”
“對,”傅文鈺道:“若是以後她們做得好,還會再加。我娘想找一些嘴嚴、又勤快的小娘子。她們來我們家,是做一些類似針線活的活計。”
周氏補充,“得是我們族裏的才好,外姓的就算了。文鈺現在天天待在家裏,外姓的小娘子們常在我們家進進出出,到底不方便。”
雖然找的小娘子們年紀都很小,但周氏並不是打算隻讓她們做三兩個月的。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娘子們總會長大,到時候再避諱就來不及了。她可不想因為一時不慎,而讓兒子出現不好的名聲。
而族裏的便不一樣了。
族裏的小娘子們跟兒子是兄妹關係,而且又有她這個做娘的在,不會有不好的名聲。大不了以後等她們來家裏做活的時候,就讓文鈺到前院書房待著。
傅文成也想到了這一層,點頭道:“這是件好事,族裏是支持的。”
“但族裏男的我認識不少,小娘子們卻不熟悉。這樣吧,我讓你嫂子去找找。”他側頭對傅文鈺道:“多找一些,到時候讓你和青山嬸挑。”
他笑了起來,“一個月三百文,我想沒有哪家是不願意的。”
畢竟如今的世道,家中男子若不出去找活幹,一個月還掙不到三百文呢。這些被青山嬸和文鈺選中的小娘子們,哪怕以後要把月錢交給家裏,但等她們將來出嫁的時候,也會有比旁人更為豐厚的嫁妝,更好的親事。
至於那些苛責、薄待女兒的人家,他會囑咐媳婦,不會將她們帶過去的。也不要怪他無情,而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道理,誰都懂得。他可不想好好的一件事,最後卻被一些愚昧的族人折騰得辦不成。
從族長家出來之後,兩人又去了六嬸家。
六嬸姓田,她嫁的男人叫做傅春豐。事實上六嬸夫婦比傅青山及周氏還要大一些,但因為在他們那一房是排行第六的,所以大家便叫‘六嬸’。
他們是去找六嬸打聽村裏情況的。
六嬸田氏因為包攬了他們家的菜,之前還有新鮮菜的時候每天都會新摘了送來,哪怕現在沒新鮮菜了,也經常給他們家送醃菜、送菜幹、送雞蛋等。並且之前建房子的時候還來幫忙做過飯,所以兩家交情算是比較深的。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六嬸家因為經常去城裏賣菜,自家菜不夠的時候還會從村裏麵收。不但收青菜豆子,更收雞蛋,所以她對各家的情況都非常了解。
哪家不省心、哪家嘴不嚴、哪家的小娘子不勤快愛偷懶等等,她都門兒清。
本著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想法,兩人便決定來問問六嬸,免得到時候招進來一個不安分的,影響家裏的生意。
六嬸聽周氏說完後,吃了一驚。
“三,三百文?”
“就隻需要做一些理線、挑線的活,連縫補都不要?”
周氏點頭,“對,我們做的不是荷包,也不是繡花,所以不需要她會縫補。不過女紅好就更好了,這樣的小娘子心靈手巧。”
“那這簡單啊,我……”
六嬸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住了嘴。
然後她道:“那我跟你說一說我們族裏的小娘子們,還別說,對她們啊,我比文成媳婦熟悉多了,保準你能選到稱心如意的。”
“我從大到小的跟你說,這第一個啊……”
……
傅家村一共有一百多戶人家,大部分人都姓傅。
在六嬸的講述裏,傅文鈺了解到村裏適齡的小娘子們一共有三四十個,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合適。有的家中長輩難纏、有的自身不勤快,還有的則要忙家裏的活計,比如帶弟弟妹妹,做家務活等等。
所以最後合適的也就十五六個。
果然,幾天後被帶到傅家,給周氏挑選的隻有十四個。
不過傅文鈺注意到,這十四個裏麵就有六嬸的小女兒,一個跟傅蓉玩得不錯的十一歲小姑娘,好像是叫做傅心荷。
他想了想六嬸家的情況,發現符合篩選條件。而且就憑傅心荷沒有靠著交情走後門,而是被文成嫂帶過來,顯然六嬸家是明理謹慎的。
除了傅心荷之外,還有一人傅文鈺也認識。
那是租了他們家田地的,傅春田的二女兒二丫。想到被族長評價為‘老實’的傅春田,以及最近半年來的相處經驗,他們家也合適。
最後周氏從裏麵挑了七個人,其中就有傅心荷和二丫,以及族長那一房的兩個小姑娘。而除了這七個之外,周氏還去找了傅大石,把春花也帶過來了。
對此周氏是這麽說的。
“你二嬸那人,眼界小、心眼也小。”
“對錢財更是非常看中。”
“你道她為什麽會把文舉送回娘家,學那什麽木匠的活計?”
傅文鈺疑惑,“為什麽?”
這也是他穿過來之後很疑惑的一個地方,因為二房隻有兩個孩子,堂弟傅文舉是唯一的男孩。一般情況下,家裏唯一的男孩並不會送出門的,萬一出意外了怎麽辦?隻有那些兄弟多的人家才會廣撒網。
周氏道:“那是因為你二嬸覺得,兄弟的孩子能跟著她爹學木匠活,為什麽她的孩子不行?她的孩子學不了,豈不是吃了大虧?”
“所以當年她很是鬧了一陣子。”
“後來劉家那邊怕是被她鬧怕了,於是便同樣讓文舉過去。”
傅文鈺:“……”
可以,這很‘傅二嬸’。
最後周氏總結,“你二嬸後麵若是知道我們選了旁人,而沒有選春花,那非得大鬧一場不可。我們雖然不怕她鬧,但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春花這個孩子,和蓉兒玩得也好。因為我們給她羊奶喝,所以每天都來幫忙放羊,更是把羊圈打掃得幹幹淨淨。”
“她娘雖然不好,但她是個好孩子。”
然後她笑了笑,“而且我還跟你祖父說了,春花的工錢隻給一半,另一半等她出門子的時候再給,你祖父同意了。而且現在二房的家務活,好些都是春花幹的,等春花開始早出晚歸,你二嬸便不能這麽清閑了。”
“而且有工錢吊著,她以後見了我們,也得好好說話。”
這辦法……
高啊!
既幫助了春花,又整治了二嬸。
至於一半的工錢一百五十文,給就給了。畢竟春花是真真切切在幫他們家做事的,她做出來的東西,不知道值多少個一百五十文。
所以她來一天,自家就賺一天。
而且以後工錢漲不漲,不也是一句話的事?實際上漲了,但跟二嬸則說沒漲,或者把漲的金額說少一些,積攢下的錢將來給春花做添妝。
傅文鈺給她豎大拇指,“娘,你真厲害。”
與此同時,他也在心裏感歎,看來一個人有沒有工作、有沒有事業、以及她手裏有沒有錢,對人性格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啊。
換做半年前,周氏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那時候的她就連去族長家,都要考慮到自己是一個‘婦道人家’,遲疑不前。但現在哪怕是坐在族長的對麵,她也不會露怯了。
這就是事業的力量。
周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娘這是跟李娘子學的。”
“我前陣子不是天天去她家裏嘛,李娘子管家厲害,我便向她請教了。原想著按照家裏現在的進項,過一兩年怕是得請下人了,管不住人可不行。”
“沒想到先用在了你二嬸身上。”
不管是誰教的,有用就行。
傅文鈺再度給母親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