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恐高嗎
走什麽?什麽走了?
陳鄰的腦袋瓜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徐存湛從搭包裏掏出一串繩結套上棺材,將棺材背到背上;雖然陳鄰覺得自己也沒有很重,但自己的身體再加上這副木質棺材,少說也要將近兩百斤……
背了一副棺材的徐存湛脊背還是挺得很直,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陳鄰有些恍惚:“直,直接走?我們要不要和周大嬸她們打聲招呼……”
徐存湛搖頭:“暮白山對下山的弟子有規定,入人間是為修心而非結緣,牽絆太多反而會增加內心的雜念,影響修行。”
“陳姑娘,你恐高嗎?”
“一般來說不恐——啊啊啊!”
陳鄰沒說完的話都變成了慘叫。
即使之前已經有過被徐存湛拎著用輕功飛來飛去的經驗,但輕功飛和眼下的情況完全是兩回事!徐存湛用輕功頂多也就是飛到樹梢上,現在陳鄰都看見雲層了好嗎!!!
她兩條胳膊死死拽住徐存湛衣領,瞪大眼睛看著一朵雲從兩人身邊劃過,又被飛行中的木劍帶起的氣流攪散。高空中的溫度偏低,陳鄰的心跳因為急速升高而怦怦亂跳,腦瓜子裏都是嗡嗡的。
一般來說人偶是不需要呼吸的。但陳鄰此刻仍舊感覺到了些許窒息感,呼吸間十分艱難。
他們腳下是雲層和越來越渺小的村莊建築,剛開始還能看見螞蟻一般的人,但是到後麵連人都看不見了。
“陳姑娘,你還是害怕的啊。”
徐存湛略帶笑意的調侃從耳邊傳來,陳鄰死死抱住他衣襟,哆嗦著聲音:“廢廢廢廢話!誰裸玩跳傘不害怕啊!!”
他眸光轉動,眼角餘光一瞥自己肩膀上瑟瑟發抖的小玩偶,玩偶那雙圓圓的綠豆眼十分配合心情,變成了欲哭不哭的蛋花眼。
對於已經習慣了禦劍飛行的徐存湛來說,他還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隻是禦劍便害怕,若是被他師父知道,是要進私寡池受罰的。
但陳鄰畢竟不是他的同門師兄弟——她隻是一個連脈搏都微弱的普通人而已。
徐存湛伸手將她從自己肩頭拎下來,五指收攏格擋開了陳鄰繼續往下看的視線。被拎開的陳鄰仍舊感到很害怕,死死抱著徐存湛的手,幹脆把自己眼睛也閉上。
徐存湛的真氣環繞著陳鄰,為她避開了高空中猛烈的風。
他道:“陳姑娘,你往前看——前麵是太陽。”
陳鄰還是緊緊閉著眼睛:“我我我閉著眼睛!等!等到西海了再叫我!”
徐存湛戳了戳她的後腦勺:“當真不看?”
陳鄰連連搖頭:“不看不看不看!”
徐存湛嘴角略微上揚,似笑非笑,但沒有再勸陳鄰睜開眼睛。
陳鄰抱著他的手抱了好一會兒,力氣漸漸見底,胳膊不自覺略鬆。但胳膊剛鬆開一點,陳鄰又醒悟過來,重新打起精神死死抱緊徐存湛的手。
但四周太安靜了,徐存湛又不說話,便隻剩下風聲不斷呼嘯過耳邊。陳鄰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我、我們還要飛多久啊?”
徐存湛:“我看一下啊——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飛個三天三夜也就到了吧。”
“三天三夜?!”
因為被這個回答嚇到,陳鄰第一時間回頭睜眼看向徐存湛。但在睜開眼的瞬間,她卻被外界過於明亮的光線晃到眼睛,不自覺將眼睛眯起。
徐存湛的手,十分貼心的在她眼前擋了擋。
陳鄰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慢慢能睜開正常視物——第一眼看見的是徐存湛。
他隻用真氣護住了陳鄰,卻沒有護住自己,白色長馬尾被高處狂風吹亂,紅發繩糾纏在雪白發絲之中。同樣雪白的眼睫簇擁那雙赤金的眼瞳,在充足的光線下,連那雙眼瞳的顏色似乎也變得更加清透,波光流轉,極為動人。
兩人對上視線時徐存湛略彎唇角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淺淺的,卻又美麗。
陳鄰愣了好一會兒,視線忘記從徐存湛身上移開。
她想徐存湛的媽媽一定是個美人,聽說男孩子都會長得比較像媽媽。
徐存湛空餘的一隻手伸到陳鄰眼前,打了個響指,挑眉:“你在想什麽?”
陳鄰回神,幹咳一聲,兩手捧著自己的臉用力擠了擠。那張被填滿棉花的臉蛋,立刻被擠得嘟了起來,嘟起來的臉頰讓這個娃娃臉上五官看起來更醜了。
她視線飄忽,小聲:“沒想什麽啊,就是看看帥哥而已……”
等到環顧四周時,陳鄰很快就知道為什麽她視線所及都是這樣燦爛明亮的光線了;因為她此刻低頭,已經完全看不見地麵了!
往下看,飛劍以下,全都是厚密的雲層!
陳鄰立刻又抱緊了徐存湛手腕,一時間也沒有心情欣賞帥哥了:“這,這麽高?!”
徐存湛:“太低了容易被地麵的人看見,平添麻煩。”
陳鄰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
“不過我們飛這麽高,你能看見我們飛到哪裏了嗎?別飛過頭了呀。”陳鄰還是有點擔憂。
畢竟飛機有自動導航,徐存湛又沒有。萬一他飛著飛著,方向飛反了怎麽辦?
陳鄰問話時,忍不住擔心的往雲層下麵看。飛劍底下那層雲很厚,陳鄰看來看去也隻能看見雲,這時徐存湛伸手捏住陳鄰的臉,把她拎起來。
他隻用了兩根手指,就把玩偶的臉擠成一團,綠豆眼粗短眉,塞滿棉花的玩偶臉蛋皺巴巴像一團糯米糕。
陳鄰剛被拎起來又嚇得嗷了一聲,手腳並用死死抱住徐存湛手指。她看起來著實怕,徐存湛沉默片刻,還是把她放回掌心,有些不滿的戳了下她的後腦勺。
“我認識路。”
“有什麽可怕的?我又不會讓你出事。”
自從上天之後,陳鄰就老是一副害怕的樣子,徐存湛對此不滿很久了。要論禦劍飛行,整個暮白山找不出比他禦劍更好的劍修了,雖然他以前從未載過人,但那是因為他不想載。
坐他的劍有什麽可怕的?
但陳鄰顯然不這麽想。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徐存湛說了什麽,她隻知道自己回到徐存湛掌心後,兩腳又可以踩到實地了。
陳鄰抱緊徐存湛手腕,閉上眼睛:“總之,我不會再睜開眼睛了!管它三天三夜也好五天五夜也好,我就這麽躺著!”
明明是個膽子不大的普通人,但陳鄰在某些方麵意外的認死理。她說再也不睜眼了,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就真的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不過幸好,禦劍到西海並不是真的要三天三夜。具體要多少時間,陳鄰自己也不清楚;她一開始隻是閉著眼睛數時間,數著數著就躺在徐存湛掌心睡了過去。等她再度睡醒時,自己和徐存湛已經身處一條熱鬧繁華的街道。
街道兩邊都是絡繹不絕的叫賣聲。陳鄰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發現自己仍然坐在徐存湛肩膀上,她一轉頭就能看見少年劍修利落清晰的下頜線,簡直比她的生命線都還清晰。
即使是側臉,也是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的側臉——徐存湛的五官隻能算端莊秀氣,偏偏骨頭生得十分標準美麗,一雙少見的蓮花眼悲憫卻又帶著天然的距離感。
雪色碎發垂落他耳邊,他背著棺材與木劍,旁若無人的穿行在鬧市中,其出色的外表和怪異的打扮,已然引起不少人或明或暗的矚目。
陳鄰湊近他耳邊,小聲:“我們會不會太顯眼了啊?”
徐存湛:“有嗎?”
陳鄰:“有啊!你沒有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們嗎!”
徐存湛環顧四周,旋即又收回視線,仍舊是那張若無其事的臉:“察覺到了。不過我們是外鄉人,進城本就容易引人注目,這也是正常的。”
陳鄰:“……”
不,我覺得這很不正常。
熱鬧人群中忽然有了**,一個小孩敲著鑼從大街盡頭奔來,邊跑邊敲鑼,嘴裏大喊著:“穆大小姐今日拋繡球招親,穆大小姐今日拋繡球招親,就在彩鳳樓前,大家快去看啊!”
小孩嗓音很大,拋繡球招親的消息很快就隨著他的腳步聲傳遍整條街。原本關注著陳鄰他們的視線霎時少了好幾道,人群熱熱鬧鬧朝著某個方向湧去,其間夾雜著議論聲。
“拋繡球招親?誰拋繡球?穆大小姐?”
“那位大小姐不是心高氣傲得很,說要嫁天下第一的大俠,為此還打了上門提親的林少爺。”
“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再有兩日便是那個日子了,穆大小姐年齡正合適,她爹可不得趕緊把她嫁出去?”
……
人群雖然熙熙攘攘,但卻無人靠近徐存湛。他周身好似形成了一個真空圈,大家默認避開了這個一看就不簡單的家夥。
陳鄰左邊聽點議論右邊聽點議論,聽得一頭霧水:“我看他們好多人都在說‘那個日子’,‘那個日子’是什麽日子啊?”
徐存湛被問住了。
他也不知道‘那個日子’是什麽日子。但他偏過頭,便能看見小玩偶正滿臉思索的在目視前方,一副努力轉動腦筋的模樣。
徐存湛隨手從旁邊拽過來一個路人:“這位大哥,我剛剛聽你們一直在說‘那個日子’,請問‘那個日子’是什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