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謝承素離開虞昭的院子後, 他略作思索,便去求見建文帝。
此刻他先是行了禮,隨後淡聲道:“此前那份通商條約, 謝某已派人送去給國君過目,不久前東楚傳來消息,說是國君並未提出異議。謝某此行任務已然完成,望陛下恩準辭行。”
事實上謝承素早在幾日前便得了這個消息, 卻並未告訴建文帝,為的就是在西祈多待幾日。
而如今,他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了。
建文帝聽後笑道:“朕還以為你會多留些時日, 正準備給你辦個送行宴,未料到你這麽快要走, 可是西祈的菜肴都吃膩了?”
謝承素拱手道:“陛下說笑了, 是東楚國君有急事傳召, 謝某隻好即刻啟程。”
建文帝笑了笑,他看得出謝承素並非這般簡單。
傳聞謝承素是不染凡塵的謙謙君子,可在建文帝看來, 這也是個想在仕途上大展宏圖之人。既然對方急著回去,那他也不多加阻攔,此刻遂笑道:“朕派幾個禮部官員給你送行。”
“多謝陛下恩典。”謝承素麵無表情地行完禮數, 便出去坐進馬車, 踏上了回東楚的路途。
從始至終,他都並未跟虞昭辭別一聲。
……
午後時分, 謝承素離開的消息傳到虞昭這兒,她原本正在書桌後畫著花樣子, 此刻一時微愣,朝葶花問道:“此言當真?”
葶花點了點頭道:“據說是上午走的, 此時謝大人應當離開鄴京了。”
虞昭聽後擱下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她猜想謝承素定是生了氣,可他就這般一聲不吭的走了,絲毫未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虞昭擰了擰眉,她思忖片刻,想提筆寫封信給承素,不料落筆時又不知該寫些什麽。
昨晚之事確實發生了,她再如何辯解也是無用。
虞昭垂眸思索著二人之前的約定,承素說過要把她搶回來的,興許是有急事要回東楚去辦,這才不辭而別吧。
……
蕭胤得知謝承素離開的消息後,一想便明白他定是被氣走的,忍不住輕嗤一聲。
魏旭此刻坐在蕭胤對麵,兩人正在下棋,他看了眼蕭胤毫無波瀾的麵色,不禁笑道:“這情敵不告而別,太子殿下如今正有大把機會追妻,我說的沒錯吧?”
蕭胤聽後沒說話,隻在棋盤上落了一顆黑子,隨即朝魏旭淡聲道:“你輸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點,那就是虞昭如今定在氣頭上,得先想個法子讓她消氣才行。
魏旭看了眼棋局,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又輸了,頓時好一陣抓耳撓腮:“這還能悔棋麽?我能告訴你一個討太子妃歡心的消息。”
蕭胤鳳眸瞥了他一眼:“你說的是廟會?”
“對,就是廟會,過陣子便要開了,就在咱們這山上。”魏旭有些驚訝,沒料到這次蕭胤竟比自己先一步知曉了此事,他頓時苦惱道,“看來殿下在追妻一事上已是突飛猛進,這下我連悔棋的機會都沒了。”
蕭胤一顆顆收回棋盤上的黑子,難得頗為好心道:“重來,這次孤先讓你五步。”
……
這日祭祀結束後,顏蓉之事傳入虞昭耳中。
她有些驚訝,未料到顏蓉會與四皇子發生交集,又想起這事與她被送入蕭胤房內發生在同一晚上,虞昭遂打算親自問問顏蓉,看看對方是否與她有相似的遭遇。
於是虞昭等了幾日,估摸著顏蓉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便來到對方院前。
不料守門的侍女見了她,卻搖了搖頭說道:“太子妃,咱家小姐近日不見客。”
虞昭聽了不禁問道:“那她要何時才肯見我?”
“這奴婢也不知道。”侍女麵露為難之色,隨即壓低聲音道,“您也知道,小姐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怕是要好一陣子沒臉見人了。”
虞昭不禁微歎了聲,顏蓉既然不肯見她,那也沒法子,她隻得說道:“那我改日再來。”
回去之後,守門的小順子朝虞昭恭聲道:“啟稟太子妃,太子殿下來了,這會兒在屋內等著呢。”
虞昭微微頷首,隨即進了屋內,果不其然見蕭胤正坐著品茶。
男人見到她回來,遂問了句:“去哪兒了?”
虞昭簡略答道:“我去蓉兒那瞧了眼,她不見客。”說罷便要往內室走去。
蕭胤見虞昭一副不想與他多談的模樣,隻得攔住她長話短說道:“明日普海寺有廟會,孤帶你去瞧瞧?”
虞昭抬眸看了眼蕭胤,她如今尚在氣頭上,於是便拒絕道:“不必了。”
蕭胤沉默了瞬,問她:“昭昭這是在跟孤置氣?廟會那日定然很熱鬧,民間小吃、雜耍應有盡有,你當真不想去看看?”
虞昭擰眉道:“我說了不去。”
蕭胤聽了唯有沉默下來,眼看著虞昭進了屏風後的內室,把他阻隔在外。
……
翌日傍晚,虞昭先在房內用好晚膳,隨後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她讓青玉叫了輛馬車,一路直奔普海寺的廟會。
未免被認出來,她走下馬車後先是買了個兔子麵具,順帶也給青玉和葶花各買了一個。
主仆三人都將麵具戴在臉上後,虞昭這才放心地開始逛起來,隻見兩側皆是些民間小玩意。
她好奇地看著,倒是覺得新奇得很,畢竟往日在東楚承恩侯府時很少有上街的機會。
此刻虞昭往最熱鬧的一處地方走去,發現裏麵是在玩投壺,三十紋錢可以投十次。隻要投中了前麵的壺,便能取走後麵的物件。
最遠處的頭彩是一個造型精致的玉兔吊墜,瞧著成色倒是不錯,卻也是最難投中的,至今未有人成功過。
攤主賣力地吆喝道:“這玉兔吊墜,可是用難得一見的和田玉,由名工巧匠打造而成,至少值二十兩銀子!各位客官若是能投中,直接就能帶走,穩賺不虧啊!”
虞昭瞧著躍躍欲試,便讓青玉上前買了十次。
她瞄準的便是那玉兔吊墜,不料這十次下來,竟是一次未中,甚至連那壺的邊緣都未碰到過。
攤主見此不由笑道:“這位姑娘,您是初次玩投壺吧,不如挑個近些的練練手。”
虞昭聽後點了點頭,隨即吩咐青玉又買了十次。
不料這一輪下來,她連距離最近的那壺都沒投中,一時不禁咬了咬唇。
昔日她在承恩侯府倒是也玩過幾次,那時距離沒這麽遠,未料到今日這投壺竟如此之難。
有好事者見了笑道:“姑娘手生,不如下去吧,讓我們來投。”
就在此時,人群中出來一位戴著灰狼麵具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可謂鶴立雞群,其身上衣料瞧著頗為華貴,此刻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隻見他直接扔給攤主一錠碎銀,隨即走到虞昭身側,取了一支箭。
下一瞬,戴著麵具的男子將那支箭朝遠處隨意一扔,就扔中了玉兔吊墜前麵的壺。
那壺嘴本身十分細小,要想一次投中,可謂極其不易,稍有偏差便會失之交臂。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喝彩聲,不時有人叫好:“這位公子真乃神人也!”
虞昭愣了愣,但見那位攤主氣得麵色鐵青,然而他瞥了眼男子身上華貴的衣衫,心中忌憚對方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貴,他一介布衣可惹不起,遂不得不忍痛割愛,將玉兔吊墜取下來。
此刻攤主最後看了眼那吊墜,隨即遞給男子輕聲道:“這位客官既得了頭彩,不如去別處瞧瞧,別隻光顧我這一個攤位了。”
虞昭聽了好笑,她也看了眼那玉兔吊墜,正準備離開時,隻見那男子攤開掌心,將吊墜徑直遞給自己。
周圍的人群原本正要散去,突然見著這一幕,頓時又開始起哄:
“我說這公子怎突然出現,來玩這不起眼的投壺,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這玉兔吊墜送給這姑娘啊!”
“這位姑娘雖說戴著麵具,可一看這身形便是位美人,難怪公子動心!”
虞昭瞧了瞧眼前這隻骨節分明的大掌,心中頓時升起不妙的預感。
蕭胤見她遲遲不接,便摘下灰狼麵具,露出俊美無儔的麵容,並輕聲喚她道:“昭昭。”
虞昭絲毫不想理他,這下她連那吊墜都不想要了,轉身就離開了人群。
蕭胤重新戴上麵具,跟在虞昭身後快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纖細的手腕道:“那姓謝的都走了,你就跟孤好好過日子,成麽?”
虞昭沉默地看著他,一時並未說話。
蕭胤見虞昭遲遲不答,遂抬起虞昭細白嬌嫩的手,將那玉兔吊墜係在她的手腕上。
她肌膚白皙,紅色的繩子此刻頗為顯眼,更別提下麵還掛著隻玉白質地的小兔子。這吊墜掛在她手上,倒是顯得愈發玲瓏可愛。
男人見了十分滿意,將吊墜係牢之後,這才鬆開虞昭的手腕。
虞昭眸色複雜地看了蕭胤一眼,問道:“你怎知是我?”
蕭胤輕笑了聲道:“孤就知道你忍不住會出來玩,特意派人守在你院外,後來一路跟了過來,隻是你未曾發覺罷了。”
話音方落,他已然牽起虞昭的手,低沉的嗓音自麵具下傳來:“既然都來了,孤帶你逛逛。”
男人掌心的溫度傳來,虞昭被燙得想縮回手,不料蕭胤卻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恰好兩人此時走到路邊一個賣梅子酒的攤位上,虞昭抿了抿唇,雖知曉自己不勝酒力,卻還是朝那攤主道:“這梅子酒好喝麽?”
攤主見到這一對璧人華貴的衣著,便猜想他們是感情正濃的夫妻,頓時笑道:“這位夫人不如嚐嚐,如今這酒正是好時候,也不烈,最是適合女子不過了。”
說罷,他便遞給虞昭一小杯梅子酒,算是先給她品嚐。
虞昭順理成章地掙脫蕭胤的大掌,伸手接過,輕抿了一口。
由於她極少飲酒,此刻麵容很快紅了起來。
蕭胤從未見虞昭喝過酒,此刻眼看虞昭麵具邊緣露出的肌膚微微泛紅,他心想這女人怕是不會喝酒,便輕輕摘掉她的麵具瞧了眼。
這不瞧還好,他一瞧頓時發覺,虞昭臉上紅暈仿佛天邊的晚霞般,嬌嫩欲滴。
虞昭揉了揉眉心,正想問這攤主的梅子酒怎麽回事,怎就這般濃烈,不料她身子微微一晃,直直往邊上倒去,隨即便意識朦朧起來。
幸虧蕭胤眼疾手快地將人攬在懷中,他滿臉無奈地朝她說了句:“你不能飲酒就別喝。”
說罷,他發覺虞昭身上全然沒了力氣,遂將她一把攔腰抱了起來,徑直出了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