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塊暖玉, 僅此而已。”
蕭胤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突地目光往下一瞥,看了眼虞昭鼓囊囊的胸口, 頓時明白過來。
他立即錯開視線,有些不自在地往別處看去:“孤並非有意狎弄於你。”
虞昭攥緊五指,在衣襟前捏出幾道印子,她側過臉沒說話。
胸前那塊暖玉逐漸散發溫熱之意, 她默了默,心想果然是坊間傳聞的千金難求之物。
……
待輿轎落在鳳桐宮外,虞昭跟在蕭胤身後走下轎子, 不料在轎凳上一腳踩空,整個身子往前撲去。
蕭胤轉身時恰好瞧見這一幕, 立刻將人攬進了懷裏, 他身材頎長挺拔, 虞昭在平地上堪堪到其肩頭,此刻蕭胤抱著她的腰,將驚魂未定的虞昭安然放在地上, 隨後鬆開她提醒道:“孤這輿轎高,下轎時看著點。”
虞昭微微喘了口氣,垂下眼簾, 輕聲說了句:“多謝。”
方才那塊暖玉也是, 太子到底是出於一番好意,是她誤會了。
蕭胤唇角微扯, 語氣平和道:“進去吧。”
這一幕被鳳桐宮守門的宮人們收入眼底,此時通傳聲早已響起:“太子殿下、太子妃駕到!”
虞昭連忙跟著蕭胤, 與太子一道入了殿內,隨後向皇後娘娘見禮:“兒臣參見母後。”
“平身吧。”皇後和顏悅色地看向蕭胤身旁的虞昭, 麵容和善地笑道,“給溫相爺的壽禮備得如何了,你挑了哪件?”
“青玉,快去取來。”虞昭連忙吩咐道,待那件萬民傘呈上來後,她抬眸望向座上的皇後娘娘,將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兒臣尋到了前朝留下的萬民傘,據袁公公所說,是溫宰相的祖父在離開吳周縣時,當地百姓所贈,後被收入國庫,由東宮負責保管。如今若在溫宰相壽辰之時物歸原主,想來他定會麵上有光,又彰顯出溫家聖眷正濃,不會落了天家的麵子。”
皇後看了眼那件萬民傘,突地莞爾一笑:“你能找到這件舊物,想來費了不少心思吧?”
虞昭不敢托大,聞言十分謙虛道:“兒臣理應為母後分憂。”
“瞧瞧,這嘴甜的。”皇後輕笑著看向左右,她對虞昭的表現十分中意,又將話茬拋給一旁坐著品茶的太子,“胤兒,太子妃找到一件合適的壽禮,回東宮後可要好好褒讚她一番。”
蕭胤聽後放下手邊茶盞,擱在桌案上發出一聲脆響,他語氣平靜道:“兒臣遵命。”
皇後無奈一笑,又轉而向虞昭柔聲問道:“本宮這般考驗你,隻是想瞧瞧你是否有那耐心,翻完東宮那本庫房冊子。這可是本宮特意命人重新寫的,太子沒給你開小灶吧?”
虞昭忍不住看了眼蕭胤,想起袁瑞此前曾在庫房陪著自己,與她解釋了一番萬民傘的出處,若非如此,她未必能如此快得定下這件壽禮,不知這是否算開小灶?
蕭胤見此,麵無表情地替虞昭回答道:“兒臣哪有那等閑心去管。”
“好了好了,知道你政務忙碌。”皇後對蕭胤的口是心非絲毫不在意,事實上她早已打聽得一清二楚了,知曉昨日袁瑞曾陪在太子妃身邊,此刻她朝虞昭笑吟吟道,“既然太子妃是個可造之材,不如往後時常來鳳桐宮,在本宮身邊學習打理六宮事宜,本宮定會傾囊相授。”
虞昭未料到此事還有後續,原本以為複命即結束,她抿了抿唇,正欲拒絕。
蕭胤已然先一步替她開口道:“她愛躲懶,怕是學不會。”
皇後目光略帶笑意地望向太子,反問道:“怎麽,你還心疼上了?”
蕭胤擰了擰眉,鳳眸向虞昭瞥去一眼,旋即絲毫不留情麵道:“兒臣替她說實話。”
虞昭聞言一噎,對於太子揭穿老底的行為,她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憋著股氣朝蕭胤看去,險些要在他臉上盯出兩個洞來,顯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皇後看了眼便心中了然,她沒功夫搭理太子,繼續朝虞昭追問道:“你可願意來本宮這兒?不僅能學到許多規矩,日後終歸是不會吃虧的,將來若是當上皇後,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虞昭被這話驚出一身冷汗,她從沒動過心思要當蕭胤的皇後,此前蕭胤都說了要她安守本分,此刻虞昭咬了咬唇道:“皇後娘娘,可兒臣沒想過……”
皇後不待虞昭說完,便溫聲打斷道:“昭兒,別顧慮太多,要乖乖聽母後的話。”
虞昭微微愣住,抬眸望向皇後,心內說不清是何滋味。
她從未想過皇後娘娘會這般喚自己,就仿佛當初的母親一般,嗓音也是這般溫柔,連聲調都近乎別無兩樣,此刻那兩張麵容
似乎逐漸相似了起來。
虞昭一怔,隨即垂下頭未答話。
皇後見虞昭不再反駁,遂趁熱打鐵,連忙又苦口婆心地勸道:“母後當初剛做皇後時,因著沒人在前引路,可是吃了不少悶虧呢。你父皇朝務繁忙得很,母後隻好自個兒惡補宮中規矩禮儀,原先經常一宿沒合眼呢。如今昭兒有母後教你,打理起六宮來自然是得心應手之事,你也不想將來像母後這般辛苦,是吧?”
虞昭麵露為難地聽著皇後娘娘口若懸河,仿佛她若不答應,對方就會一直講下去這般。她被說得暈頭轉向,最終隻得答應下來:“承蒙母後抬愛,兒臣日後若是得了空閑,定會來鳳桐宮向母後討教。”
皇後神色認真地糾正道:“不是得了空閑就來,是每日都來,知道了麽?”
虞昭不敢反駁眼前這位後宮之主,明豔無雙的麵容帶著一絲被脅迫般的懼意,隻得點了點頭:“……兒臣遵命。”
思及日後或許得清晨就來鳳桐宮請安,她心內便一片愁雲慘淡。皇後娘娘這等溫柔中暗藏的強勢,簡直是翻版的太子殿下,難怪這兩人是母子。
蕭胤不置可否地看了眼虞昭,他都替她擋了兩回,還是沒擋住,索性便罷了。
左右又不是他受累,讓虞昭早些晨起也好,省得她再繼續懶下去。
此時袁瑞突地入了殿內,俯身在蕭胤耳畔低聲說道:“殿下,您昨日派人去催的事兒,東楚那兒有消息了,可要借一步說話?”
蕭胤遂起身向皇後娘娘道:“母後,兒臣有樁公務要此時處置,先出去一趟。”
皇後微微頷首,對此早已司空見慣:“你且去吧,本宮與昭兒說會話。”
虞昭眼見蕭胤出了殿門,趁機朝皇後娘娘開口道:“母後,兒臣有一事想問。”
皇後儀態端莊地坐於上首,她難得聽見虞昭這般開口,遂挑眉問道:“何事?但說無妨。”
虞昭遂大著膽子,提起自己那輿轎之事,一時字斟句酌道:“此前兒臣問了東宮侍女,說太子妃理應有專門的輿轎。如今兒臣在宮內出行多有不便,雖說總跟著太子殿下,可那輿轎對於兒臣來說又太高了,每回都是踩著轎凳才方便上下的……”
“倒是本宮考慮欠妥了。”皇後不禁失笑,隨即又正色道,“你若想要一頂輿轎,沒幾日便能造好,但本宮一直未傳令過去,為的便是讓你和太子多相處。若你有了自己的輿轎,卻失去了和太子相處的機會,便是因小失大了,昭兒明白麽?”
虞昭聽皇後娘娘話裏話外的意思,都隻是在解釋緣由,壓根兒沒有給她造一頂輿轎的意思。
她心知這是皇後娘娘又想把自己和太子捆綁在一處,若是她這個做兒媳的拒絕,隻怕會惹得皇後娘娘不喜。
畢竟自己才是那個外人。皇後娘娘說到底,還是向著蕭胤的,甚至是因著她是蕭胤的太子妃才會如此。若是她當真惹得皇後娘娘不喜,今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日子隻會愈發難過。
恰在此時,蕭胤從殿外回來,他麵沉如水,鳳眸深暗,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太子妃。
虞昭被他這般盯著,心裏都有些發怵,忍不住輕聲問道:“發生何事了?殿下麵色如此難看。”
蕭胤並未搭理她的話,他徑直走過虞昭,立即向皇後告辭道:“母後,兒臣有話要問太子妃,今日先帶她回東宮。”
皇後微微一愣,隨即看了眼虞昭,見太子妃麵露幾分對太子的懼意,她蹙了蹙眉道:“知曉了,你有話好好跟太子妃說,別嚇著她了。”
蕭胤一時未答,轉身捉住虞昭的手腕,便帶著她從位子上起身,出了殿內。
虞昭有些不知所措,隻得一路跟在蕭胤身後,隨即被男人打包塞進了輿轎。
皇後身邊的侍女秋碧見了,忍不住有些擔憂,向主子詢問道:“娘娘,這是發生何事了,方才兩人還好好的……奴婢此前出去時,聽守門的宦官說太子殿下瞧著對太子妃極好呢。”
話落,皇後微微擰眉,總覺得太子和太子妃似乎有事兒瞞著她:“本宮亦不知情,太子不是隨意發火的性子,待會派人打探一番。”
……
太子輿轎此刻平穩地行進在宮道上,抬轎的宦官們此刻不約而同地垂著頭,能感覺到轎內有輕微的晃動傳來。
此時蕭胤捏住虞昭的下頷,冷聲問道:“你到底瞞了孤什麽?虞晗確實中了蠱毒,可你這消息是從哪來的?”
虞昭雙手被他縛住,她蒼白著一張臉,軟著嗓音道:“當真是夢見的……”
“看來你是把孤當成三歲小兒般戲弄。”蕭胤禁不住嗤笑一聲,捏著她下頷的大掌又用力了一分,他目光暗沉地看著她,冰冷的語氣仿佛在審問犯人一般。
“接下來,你若再敢說半句假話,孤就親你,聽清楚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