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謝承素見不到虞昭的身影, 他眼底劃過一抹黯淡,隨後便見太子蕭胤回頭朝他的方向冷然瞥了眼,警告意味十足。
蕭胤擰眉轉身, 掀開簾子回了馬車,見虞昭正麵色如常地坐著用糕點,他這才麵色稍霽。
虞昭眨了眨眼,她見蕭胤那雙鳳眸隱隱帶怒, 一時不禁問道:“殿下這是怎了?”
蕭胤此刻並未多言,隻是徑直坐在虞昭身旁,修長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腰, 便將虞昭一把攬在懷內。
旋即他打開兩人麵前那食盒,指腹捏下一小塊酥香鬆軟的糕點, 遞到虞昭唇邊, 示意她張嘴。
虞昭乖巧地張開菱唇, 咽下那塊糕點後試探著開口道:“我方才隻是無意間看到他,並未有別的含義,殿下別多想。”
蕭胤挑眉望向虞昭, 聽見她這般主動解釋,心底怒氣頓時消了大半。
隻是男人嘴上卻不肯承認,畢竟堂堂西祈太子, 總是屈尊降貴和一個東楚的使臣爭風吃醋, 聽著都有些說不過去。此刻蕭胤又捏了塊糕點,動作細心地喂給虞昭道:“孤自是相信昭昭。”
說罷, 他俯身在她額前啄了一口,似乎是嘉獎一般。
虞昭見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暗自忍著腹內笑意,別過小臉推開他道:“別鬧我了。”
蕭胤這才肯罷休, 收回手後也嚐了塊那糕點,極其甜膩的口感頓時在唇齒間化開。
他不禁暗自嗤笑一聲,還是昭昭的味道最甜,隨後便並未再動那糕點一下。
太子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道,如今昭昭都是他的人了,那姓謝的自己在山崖邊上幹的好事,就算眼下再想搶回來,他也不會給對方機會。
其實如今把謝承素留在身邊並無大用,隻是對方作為使臣,西祈還得給幾分薄麵,把人給送回東楚,否則謝承素總留在西祈也不太妥。建文帝此前也問過謝承素的意願,問他可要隨太子一行回去。
謝承素知曉虞昭也要跟在西祈太子身邊,自是答應下來,因此這時出現在車隊附近。
蕭胤特意把對方的位置安排在極其後麵,離馬車足足有好一段距離。
……
前往東楚的隊伍離鄴京城愈發遙遠,虞昭忍不住掀開簾子一角,朝外好奇地看了眼。恰好此刻經過一片農田,隻見一名農戶牽著頭壯碩的牛往前犁地,她便饒有興致地打量著。
蕭胤看了眼她嫋娜玲瓏的背影,他並未出聲阻止,隻是勾唇笑了下,隨後自懷中取出古籍翻看。
這輛馬車頗為寬敞,兩人麵前有張矮幾,其上放置了數碟瓜果零嘴,供虞昭路上享用。
隻是這些瓜果不能存放太久,等趕路的日子一長,便隻能在路途中能些新鮮的瓜果。故而袁瑞也要時常留意途中經過的集市,此前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下來,要讓太子妃路上舒服些,他自是要盡力把事情辦妥了。
轉眼快到午時,袁瑞眼看前方出現一家客棧,便吩咐車隊停下,準備讓一行人在此用午膳。
謝承素在後麵騎著馬見此一幕,便連忙將馬兒交給了小廝茗玉,隨後朝虞昭所在馬車的方向走去。他一直想尋機會與虞昭說話,奈何蕭胤將她看得實在太緊,周遭護衛顯然是得了上麵的吩咐,將謝承素攔在半路。
此刻蕭胤攬著虞昭的肩,兩人徑直進了客棧,幾乎形影不離。
謝承素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他眼底劃過一抹失落,站在原處良久不曾言語。
他興許知曉自己該放棄,如今不管他再如何想要挽回阿昭,似乎都隻是徒勞。
小廝茗玉牽著馬兒走來,忍不住出言提醒謝承素道:“大人,咱們也進去用午膳吧。”
謝承素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旋即入了客棧,隨後不出意外,蕭胤特意找了個雅間帶著虞昭上了二樓,而他隻能坐在大堂的角落內,與那些西祈護衛一塊用膳。
茗玉見此皺了皺眉,詢問一旁的掌櫃道:“可還有別的桌子?”
掌櫃看了一圈大堂,隻見每張桌子附近都坐滿了人,隻剩下角落那一桌還空了兩張椅子,他隻得麵帶歉意地笑道:“實在對不住,這位大人,大堂內都坐滿了,您若是想獨自用膳,不如出點銀子上二樓雅間?”
茗玉聽後隻得看了眼謝承素,畢竟他們主仆二人如今身上銀子所剩無幾。
此前倒是還剩一些,可上回都被自家大人買了那生辰禮,後來太子妃也沒收,著實是石沉大海了。
茗玉靈機一動,悄然朝謝承素道:“大人,旁邊就是一家當鋪,不如咱們把那玉鐲當了,總能換些銀錢。”
不料謝承素當即麵色冷厲道:“茗玉!”
此話一落,茗玉頓時噤聲,垂下腦袋不敢再多言。
謝承素將手伸進懷內探了下,待觸碰到那綢布包好的玉鐲後,他這才和緩了麵色。隨後謝承素深吸一口氣,上前坐在大堂的角落那一桌旁,簡略用了些粗茶淡飯,絲毫未理睬對麵那些西祈護衛。
袁瑞悄然站在二樓的窗戶後,他冷眼望著底下這一幕,不禁心生奚落。
想當初行軍打仗時,太子殿下還與士卒一道圍坐著烤野豬肉呢。這東楚的使臣倒是規矩多,還想單獨坐一桌,他如今能有位子坐,都算自家殿下大度了,不然早拿一份幹糧打發他在外麵吃!
此刻袁瑞合上窗戶,轉身向蕭胤悄聲稟報了底下的一幕。
蕭胤聽後並未多言,他抬手讓袁瑞退至一邊,隨後繼續閱看手中的古籍。
虞昭並不知大堂內的情況,她正托腮等著店家上菜。不料片刻後,眼前竟出現了幾道分外熟悉的菜肴,都是她平日裏最愛吃的。
她不禁拿起筷子嚐了口,便知這是東宮才能做出來的美味。
眼前這擺盤的式樣也與東宮很像,隻是沒用上好的瓷具盛這些菜肴。
虞昭不禁揚眉望著蕭胤問道:“殿下這是把東宮的廚子也一同帶來了?這會兒還用了客棧的後廚?”
蕭胤見虞昭這般快地就發現了此事,此刻輕應了聲,解釋道:“孤怕你路上吃不慣。”
虞昭眨了眨眼道:“殿下獨自在外趕路,也這般講究麽?”
袁瑞見此笑著解釋道:“太子殿下在外可從來不這般講究,這都是為了太子妃您著想。”
虞昭聽後不禁有些汗顏,她沒料到太子這般嗬護自己,此時剛想開口拒絕,便聽蕭胤淡聲道:“隻是一個廚子罷了。你是西祈太子妃,吃穿用度自是該好些,何況食材還是客棧準備,花不了多少銀子。”
說罷,蕭胤想起虞昭一貫對外麵好奇,遂又補充道:“若想嚐嚐民間菜肴,孤也讓客棧的廚子做了些。”
虞昭未料到太子殿下想得這般周全,此刻隻得莞爾一笑道:“還是殿下寵我。”
蕭胤挑眉反問:“難道孤不該寵你麽?”
他料想昭昭鮮少長途跋涉,因此早先便事無巨細地吩咐了袁瑞,隻為讓她在路上好受些。
事實上,當初虞昭從涼州出發、來到西祈和親時,便曾連續趕了好一陣子的路,致使她新婚夜當晚就疲憊不已,如今這一路卻是比之前好受許多了。
待兩人用完午膳後,蕭胤詢問虞昭道:“可要歇息片刻?”
虞昭笑著搖搖頭:“不必了,咱們繼續趕路吧。”
蕭胤聽後看了眼虞昭的麵色,見她如今還未露出倦意,便吩咐袁瑞繼續趕路。
虞昭回到馬車上坐了會兒,如今已離開東宮足足半日,她先前那股子新鮮勁也消散大半,此刻倦意悄然襲來,她撐著下巴倚在軟墊前,不時小雞啄米般下頷輕點。
蕭胤見此伸手將人攬在懷內,讓她倚靠在自己肩頭。
虞昭察覺到動靜,迷迷糊糊間睜開美眸,見到眼前太子俊美無儔的麵容,又很快閉上了雙眼。
蕭胤目光落在那卷竹簡上,耳畔是她清淺的氣息,他隻覺內心一片寧靜。
路上若實在看累了古籍,他便看她兩眼。
那張沉靜姣好的睡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令他著迷。
……
與此同時,東楚都城,涼州。
有一封西祈寄來的書信,此刻被快馬加鞭送入了七皇子府。
身著軍裝的士卒跪在殿內,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很快畢恭畢敬地將密信雙手呈上,隨後便感到雙手一輕,是那密信被七皇子的貼身近侍給取走了,交到七皇子手中。
齊靖淮坐於主位,他展開那密信一瞧,刀鋒般的長眉微挑,一聲淡淡的嗤笑落入那士卒耳中:“此前脫離掌控的棋子,如今竟還敢回來,那自是少不了送她一份見麵禮。”
底下的士卒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知七殿下所指何人,此刻隻裝作聽不見。
恰在此時,一名宦官模樣的人急忙跑來道:“啟稟七殿下!”
齊靖淮麵上閃過一絲不耐,他抬手示意殿內的下人都出去,隨後方才問道:“她又鬧什麽幺蛾子了?”
那宦官額前冷汗涔涔,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著嗓音道:“舒、舒姑娘……跑了!”
話音方落,齊靖淮登時黑了麵色,他陡然自主位上站起身,語調極其陰沉道:“一群廢物!她何時跑的?跑去哪兒了?為何能跑出去?”
小宦官連忙重重磕了記頭道:“奴才不知,如今侍衛們暫未查明舒姑娘的下落,也不知她是如何避開重重守衛離開的……”
齊靖淮聽後不再多言,他拔出身邊佩劍,便直直刺向那宦官的心口。
霎時間,殿內鮮血淋漓,猩紅森冷的血跡濺上旁邊的盆景。
齊靖淮猛地抽出劍刃,他徑直大步走向殿外,身後兩扇殿門合上,一具屍首直挺挺地砸向了冰涼的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