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事實上, 蕭胤對謝承素可謂積怨已深。
此前在雲隴山上那一晚,蕭胤如今已知曉來龍去脈,當初是顏蓉和謝承素兩人聯手, 差點把虞昭送去四皇子房內。他一直沒告訴虞昭,隻是不想汙了她的耳朵,但不代表蕭胤會容忍謝承素。
豈料謝承素如今變本加厲,竟敢害得虞昭被雨淋濕, 還讓她等這般久。
整整一個時辰,都足夠馬車繞著鄴京皇宮跑兩圈了,蕭胤怎能不氣?
虞昭快步走過來, 不顧這傾盆一般的雨勢,她擋在蕭胤麵前, 將謝承素護在身後:“蕭胤, 你瘋了, 他是東楚派來的使臣!”
蕭胤冷睨了她一眼,他並不意外虞昭會過來阻止,此刻挑眉望著她:“你就這般護著他?”
忍冬眼看太子妃走入雨中, 與太子殿下一樣衣衫全被打濕,她剛想過去給虞昭重新撐好傘,卻停在半路不敢上前, 最終被袁瑞用眼神製止了。
虞昭望了望四周, 她隻覺得焦頭爛額,生怕蕭胤今日的所作所為被旁人瞧見。
幸好附近此時並無行人經過, 這一帶大都是民宅,否則隻怕那些開門的鋪子都能看到這邊的景象。
虞昭此刻顧不得那麽多, 也來不及深思熟慮,隻得脫口而出道:“殿下身為西祈太子, 當街對東楚使臣大打出手,敢問殿下這成何體統?更何況父皇此前還讓你負責接洽使臣,若是今日之事傳出什麽流言蜚語,你想過沒有?”
蕭胤卻是冷聲朝她道:“你是真心實意在替孤著想,還是在護著身後的男人。”
他並沒有在詢問她,說到後一句直接用了肯定的語氣。
很顯然蕭胤不相信虞昭會替自己考慮,在他看來,虞昭隻是為了維護謝承素,此刻隨口編了個托辭。
“蕭胤!”虞昭咬了咬唇,她一時也分不清楚,隻得語中帶了絲哀求,盼望著他盡快收手,別把事情再鬧大了。她一直覺得蕭胤是何等精明之人,難道他不知道這般當麵替她出頭,對他自身毫無益處?
蕭胤望著虞昭焦急萬分的模樣,他冷笑了聲道:“孤知曉了。”
說罷,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袁瑞連忙撐傘給太子擋雨,同時一路小跑著跟上自家主子,旋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忍冬連忙上前,給虞昭打著傘,免得太子妃再被淋濕。
虞昭望著蕭胤冷漠離去的背影,她心裏氣得不行,此刻深吸了口氣,轉身望著謝承素關心道:“你沒事吧?”
此刻謝承素正被茗玉扶著直起身,忍不住又咳了口血,方才蕭胤那一拳下手著實不輕,他麵無表情地擦去唇邊血跡,淡聲說道:“無礙。”
他一貫是個清冷孤高的性子,縱使心內翻江倒海,麵上也能毫無波動。
更何況此時麵對虞昭,謝承素自是不會說他的傷勢究竟如何,否則豈非顯得太弱。
虞昭取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他,旋即吩咐茗玉道:“帶謝大人去附近的醫館瞧瞧,診費我來出。”
謝承素卻是輕聲開口道:“你不陪我一起麽?難得西祈太子不在。”
虞昭微擰了眉,她歎了口氣,幾乎是下意識道:“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去吧。今日是殿下他衝動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謝承素看了眼虞昭,他看在她的麵子上,這才勉強答應道:“……成。”
說罷,他被茗玉扶著身子,緩緩朝方才蕭胤離開相反的方向走去。
虞昭站在原處怔怔出神,她抬眸望著油紙傘邊緣不斷落下的雨珠,一時心亂如麻,良久後方才出聲道:“咱們回東宮吧。”
……
入夜時分,虞昭早已梳洗沐浴完畢,此刻在軟榻上睜開美眸,這已然是她好幾次睡不著睜眼了,她不由歎了口氣,語帶疲倦地朝帳外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葶花今晚值夜,她一直聽見帳內傳來聲音,便心知自家主子並未睡著,此刻連忙答道:“啟稟主子,此刻正值寅時。”
虞昭抬手揉了揉眉心,索性坐起身,獨自一人倚在牆上,想著今日之事。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麵對這般複雜難堪的境地。
此前明明一心認準承素,如今卻還是會替蕭胤考慮。
白日她看到蕭胤對承素動手之時,心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其實是此事關乎蕭胤的名聲。畢竟兩人身份特殊,一個是西祈太子,一個是東楚使臣,若是被有心人傳出流言,說是太子和使臣當街打了起來,隻怕不利於兩國邦交,更不利於蕭胤在建文帝心中留下的印象。
蕭胤雖是太子,卻也不能為所欲為吧,總得顧及幾分旁人的看法。
然而虞昭想明白這一點後,隻覺頭愈發疼了。
原本就算承素今日遲到一個時辰,蕭胤也不能這般打他,她應該替承素打回去才是。
就像當初蕭胤意圖強迫自己,她拿簪子對著他一樣。
可如今,虞昭似乎已經下不去手,在那一刻,她心中並無任何攻擊蕭胤的念頭。但虞昭不明白這其中緣由,難道她真如蕭胤上回所說,心中已然有了他?
恰在此時,寧華殿外麵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分外突兀。
虞昭坐在床帳內都聽見了動靜,她忍不住擰了眉朝葶花道:“去看看外麵發生何事了。”
葶花依言應是,隨即連忙到院外去打探消息,這會兒匆忙回來朝虞昭稟報道:“主子,是長定殿那邊的人,說是太子殿下方才渾身酒氣地回來,此刻還在書房內批折子,袁公公叫他們幾個都出去打水。有宦官不小心在寧華殿院門處打翻了水桶,這才發出了些許動靜。”
虞昭聽後沉默片刻,她心知從長定殿出來到水井的路上,寧華殿並非必經之路。
更何況這些下人還如此粗心,發出好一陣聲響,顯然是有人授意他們,來寧華殿門口傳遞消息。
隻怕是袁公公的意思,讓她去一趟長定殿。
虞昭輕歎一聲,她心知怕是白日之事惹出來的禍,遂吩咐葶花給她披上外袍,簡單挽了個發簪後,便去了長定殿那兒看看情況。
此刻袁瑞正心急如焚地站在長定殿院門處,他見虞昭終於出現,頓時眼前一亮,笑著迎上前道:“太子妃您來了,您可是來尋太子殿下?”
虞昭抿了抿唇,看了袁瑞一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我聽說殿下此刻還在批折子,究竟怎麽回事?這都寅時了,殿下明日不用去早朝麽?”
袁瑞拍了拍自個兒腦袋,滿臉無奈道:“許是殿下今日心情不佳,喝了那麽多酒回來,當真誰勸都沒用。太子妃既然來了,不如帶一碗醒酒湯進去,勸勸殿下吧,他這般在深夜時分還批折子,隻怕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虞昭聽後答應下來,旋即她端起一碗醒酒湯,入了長定殿書房內。
方一進去,她便在門口處聞到了殿內明顯的酒味,然而放眼望去並沒看見酒杯,想必都是蕭胤身上的酒氣散發而來,她沒想到這酒氣竟到了如此濃烈的地步,可見男人今晚不知究竟喝了多少,怕是喝空了不少酒壇子。
蕭胤聽見推門聲,盡管餘光瞥見了虞昭的一片妃色衣角,然而他卻並未抬眸,隻徑直落筆批著奏折,速度宛如行雲流水一般,瞧著頗為專心致誌的模樣。
虞昭走到他桌案前,嬌軟的嗓音輕聲開口勸道:“殿下,喝些醒酒湯吧。”
事實上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思,竟會深更半夜跑到長定殿來,想想也是荒唐,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他。
書房內寂靜得落針可聞,男人很顯然是在鬧脾氣,此刻並未理她一句。
虞昭靜默片刻未等到蕭胤的答複,她隻得放下醒酒湯,訥訥開口道:“……今日之事,我想和你解釋。”
此話一落,蕭胤依舊沒抬頭,更沒作聲搭理她,仿佛虞昭不存在一般。
虞昭此刻頗為無奈,她咬了咬唇,見蕭胤一副不想同她說話的模樣,她想了想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得轉身離開。
不料虞昭還沒走出幾步,便聽見身後的動靜,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時步子微頓,暫未回頭。
蕭胤起身走到她身後,他一把抱住虞昭的身子,旋即動作粗暴地拂開書桌上的折子。
那些折子盡數落在了地上,發出接二連三的聲響,給書房內增添了不少淩亂之感。
虞昭頓時變得驚慌失措,然而還不待她掙紮,男人便已然把她放到書桌上,旋即他傾身壓了過來,將她推倒在桌案上,冷聲問道:“你要跟孤解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