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路旁的電話亭裏, 鬱柏朝公用電話裏投了幣,茶梨把昨晚鴻議員留給他的聯係電話遞上去,鬱柏撥號。

電話接進了鴻議員的辦公室, 接電話的是位語氣沉穩的女士,說鴻議員正在開會, 問鬱柏是哪位。

鬱柏已經想好了計劃,信口拈來道:“我們是昨天大學裏的學生誌願者,鴻議員留了號碼給我和我的朋友……不不, 我們不是找他幫忙辦什麽事,是想問, 議員的競選團隊需不需要誌願者?……是的,隻有十天了, 我想你們可能會人手不足……我們都很支持議員,想力所能及地幫到他,而且這也是對我們非常有用的社會實踐……好的,謝謝。”

“她怎麽說?”看鬱柏掛斷了電話, 表情好像很失望, 茶梨忙道, “是沒上你的當嗎?……你不要灰心, 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鬱柏卻是在逗他, 失望是裝的,得逞後就露出狡黠的笑容,說:“她說人手緊缺, 讓我們到辦公室去麵試。”

“……好。”茶梨聞聽此言, 卻更加緊張了。

他在諾亞城的辦案方式多是直來直往, 因為犯罪分子也很少耍詐,警匪雙方有一說一, 雙方通常都是公正公開地違法和執法,很少需要騙人,來了奈落這幾天,每天都在騙人,簡直是茶梨警官生平從未有過的巨大挑戰。

“等下到了那裏,還是你來編。”茶梨道,“我少說話,也會少暴露一點。”

鬱柏道:“你隻要記著我們商量的說辭,別人問你問題,你就按那個來回答,不會暴露的,你相信我。”

茶梨又很擔心地說:“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會不會最後弄假成真?萬一鴻議員真的落選,被那個假嵐君選上當了市長,我們豈不是要變成奈落的千古罪人。”

針對鴻議員的競選情況,鬱柏想出了拉低他支持率的損招,非常損。

鴻議員的支持者,主要來自底層市民,原因自然是鴻議員的底層出身以及他一直以來堅持為平民發聲的政治形象。

這樣一個競選者,倘若被曝出早已脫離底層,實現了階級飛躍,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那他一貫的形象必然會迅速坍塌,這就無異於釜底抽薪。

甚至都不需要動搖太多人對他的信任,隻要有一成選民放棄對他的支持,就足以撼動現在他對嵐君那一方壓倒性的優勢。

這也是假嵐君團隊在媒體上抹黑鴻議員的時候,最常發布的就是鴻議員賄選拉票這類黑料。畢竟有錢人才能賄選,而賄選的有錢人自然不能繼續代表底層。

假嵐君的策略是對的,但因沒有實錘,欠缺說服力。就連鬱柏這不清楚實情的外地人,來這裏後第一次看到報紙上的黑稿,都能很快看出是鴻議員的對家在無中生有。

假嵐君一方未必不想搞到實錘,隻是沒有渠道近距離接觸鴻議員。雙方是敵對多年的關係,彼此團隊的核心成員都很熟悉,想要安插靠譜的間諜都很難辦到。

鬱柏計劃中的損招,就是他和茶梨這兩個毫無政治背景、人畜無害的大學生,到鴻議員的競選團隊中去當小小誌願者,要求不高,隻要能搞到表明議員本人或是他團隊核心成員“背叛底層”的證據,再捅給假嵐君那邊的媒體,目的就達成了大半。

去議員辦公室的路上,茶梨還是隱隱覺得不好,道:“你這辦法真的太壞了,我還以為搞些鴻議員的花邊新聞,給他製造些緋聞就好了。”

鬱柏說:“那有什麽用?你昨天在他演講的時候注意台下反應了嗎?他很有個人魅力,支持者裏除了因為政治主張而支持他的,還有多他的個人粉,如果曝他的花邊新聞,首先政治主張粉根本不在乎私生活,基本不會受緋聞印象,那些個人粉那可就更瘋狂了,說不定他的支持率還會上升。”

“……”茶梨不太懂,倒是同意前麵的說法,“鴻議員確實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話鬱柏不愛聽了,道:“我沒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嗎?”

茶梨看看他,誠實地說:“一丁點,可以忽略不計。”

鬱柏:“……”

茶梨很快表態道:“我喜歡同齡人,不喜歡比我年齡大太多的戀人,鴻議員再成熟有魅力,也魅不到我。我隻是覺得他是個好人,這樣害他,我有點過意不去。”

“你相信我,嵐君不會坐視不理。”鬱柏也並非真的想害別人,這是目前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必須真的動搖鴻議員的支持率,如果是無關痛癢的問題,無法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隻有能真正影響到競選結果的變量出現,在外麵關注競選結果的嵐君才會慌張,他慌張了,我們才有機會離開這裏,回諾亞城。”

茶梨慢慢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議員辦公室,原本以為要麵試應聘,結果變成了boss直聘,開完會的鴻議員親自麵了他倆,和昨天在大學裏一樣,他對學生很親切,完全沒有任何上位者的強勢。

鬱柏還提前準備了兩人的簡曆,看起來真真的,他是文學院應屆生,茶梨是視覺藝術本科三年級,還拿過很多專業獎項。

鴻議員隨意掃了簡曆幾眼,就放到了旁邊,並不在意,問了兩人幾個問題,點評鬱柏說:“你沒有學生氣,有工作經驗,做過什麽?”

眼光好毒!鬱柏很機智,說:“我每年寒暑假都會實習。”還舉例說了兩個他曾實習過的企業,都是他從報紙上看來的名字。他吃準了奈落市的網絡信號差,幾乎形同虛設,鴻議員無法快速查證,等過幾天通過原始渠道查到了,茶梨和鬱柏也都已經平安回到諾亞城的家了。

鴻議員問了鬱柏幾個問題後,又轉向茶梨。

茶梨剛才旁聽中,也想好了如何說自己有工作經驗,他做警察好幾年了,肯定也會被質疑學生身份。

但鴻議員並沒有向他問和剛問鬱柏類似的問題,隻是道:“我知道,你身手很好,會功夫,昨天一個人能把你這個朋友救出來,說明你也很有勇氣。”

鴻議員看看他倆,道:“我很喜歡你們。學生是城市的希望,是奈落的明天。”

鬱柏和茶梨都沒有接話。鬱柏此時也生出點愧疚心來,鴻議員像他不曾見過但聽過的許多個人。

鴻議員親自見他們,就是願意吸納他們的信號,結果是根據兩人不同的性格,安排鬱柏去做競選的執行工作,讓茶梨跟著鴻議員自己。

鬱柏的臉色就有一點微妙的遲疑。

“別多想。”鴻議員的視線在他倆之間打轉,笑著說,“我的保鏢請了病假,正好請茶梨暫代幾天。如果你們不想分開,想在一起,那就讓茶梨也去做執行。”

“不用。”茶梨感覺跟在鴻議員身邊,搞到黑料的機會更多,當即拍板道,“我要做保鏢,聽起來很酷。”

他和鬱柏交換了個眼神。鬱柏點了下頭,意思是好吧,注意安全。

就此,兩人分頭行動,各自試圖找尋鴻議員和團隊的黑料。

議員的獨立辦公室裏,茶梨不知自己該做什麽,鴻議員讓他隨意,在辦公室裏是安全的,保鏢可以休息。

茶梨平時在警署上班就有點懶散,看到沙發就想躺著,起初還堅持挺直脊背坐著,鴻議員在安靜地寫稿子,鍵盤聲規律猶如催眠曲,茶梨開始打盹,不一會兒還是被迷人的沙發放倒了。

鴻議員看他天真有趣,竟也真不管他。

片刻後,秘書進來找鴻議員有事,茶梨忙起身坐起來,見對方就是昨天的那個男秘書,頭發有點長,氣質略陰柔。同時茶梨也想起來了,這秘書和鴻議員好像關係不太好。

秘書進來後一看到茶梨,馬上用質問的語氣向鴻議員道:“這人是誰?在這幹什麽?”

鴻議員說:“是我新請的保鏢。”

保鏢茶梨馬上入戲,用比較凶的目光看著秘書。

秘書瞥了他一眼,對他的凶惡倒不甚在意,但分明是注意到了這保鏢十分年輕且貌美,秘書對鴻議員也不太客氣,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想釋放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最近好像太隨心所欲了,希望你還是能稍微注意一下。”

茶梨:“?”

鴻議員停下了敲鍵盤的手,道:“你想說什麽?”

秘書冷哼一聲:“昨天下午你自己去彎腰區了,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

鴻議員道:“當時正好有時間,臨時決定的,全程沒有任何花費。我認為這麽小的事,應該不需要提前說。”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議員表情很淡定,秘書有些刻薄,但兩人正在針鋒相對,茶梨都能看出來的程度。

秘書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也許是顧忌到茶梨在場,最後一言不發,冷冷地轉身出去了。

茶梨茫然了片刻,過去把秘書沒關的門關好,對議員說:“你這秘書好大牌!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他是領導!”

鴻議員隻是笑了一笑,繼續敲鍵盤。

“他不應該是為你工作的嗎?”茶梨道,“為什麽他敢對你這樣?”

他聯想起鬱柏判斷鴻議員是top的結論,瞬間腦補出了一個議員X秘書的桃色故事:秘書那麽強勢,對議員完全不客氣,怪議員私自招保鏢,又怪議員不知會他自己偷偷出去,難道這兩個人私下是那種關係嗎?所以秘書才這麽不像秘書。

鴻議員道:“快停止你的想象。他不是為我工作,他是金主派來監視我的。”

鬱柏正跟著議員的執行團隊,在準備拉票宣傳活動的相關物料。

他也發現了一件事,鴻議員團隊裏有著涇渭分明的兩個派係,一派很明顯是鴻議員的嫡係,從政路上招攬來的自己人,勤懇工作,齊心協力,希望鴻議員能在選舉中勝出;

另一派則在屍位素餐,各個都當甩手掌櫃,沒一個好好幹活,對鴻議員的嫡係們還有些盛氣淩人。

鬱柏是BOSS直聘來的,自然被歸入了嫡係一派。

休息時,他和嫡係們一起吃飯,借由“大學生”的身份和溫良無害的外表,打探到了一些報紙上沒報過的情報。

被另一派人氣到的嫡係們,一邊吃著飯一邊低聲聊著:

競選周期大半年,沒有資金,早就撐不下去了,鴻議員自己都交不起房租,這陣子晚上都睡在辦公室,曙光就在前方,大家都忍一忍,為了奈落的明天,為了已堅持的這麽多年。

鬱柏問:“忍什麽?”

沒有人回答他。

茶梨還沒搜集到黑料,先跟著鴻議員吃起了黑暗料理,傳說中的板藍根泡麵。

議員解釋說自己喉嚨痛,這樣飯和藥一起吃,更節省時間。

還好給茶梨的是一碗正常泡麵。火腿、鹵蛋,統統都沒有。

茶梨難以置信地說:“你好窮……你真的沒錢嗎?不是演的吧?”

鴻議員好笑道:“怎麽,你要問我借錢嗎?”

“不,不是。”茶梨想起自己的人設是中產家庭的大學生,從口袋裏拿出兩張鈔票來,鬱柏給他留的,必要時備不時之需,他說,“你看,我又不缺錢,我爸爸媽媽會給我零花錢。”

鴻議員又笑了笑,說:“這零花錢是你男朋友給你的吧?你們才是演的。”

茶梨一怔。

鴻議員戳穿了這對來搞無間道的小情侶,說:“昨晚我就查過你們倆了,你們一不是那所學校的學生,二也不住在那個中產社區,三沒有奈落的身份證,你們是一對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