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茶梨閱信息麵板無數, 在此之前唯一一次見識到亂碼,就是鬱柏這個穿漫者。
難道,這老板也是一個穿漫者?
鬱柏和老板相談甚歡, 老板表示要請鬱柏喝一杯,客隨主便, 鬱柏也沒有拒絕,牽了茶梨的手,與老板一起出來, 回到酒吧的營業區。
老板親自到吧台,讓酒保給鬱柏兩人調製兩杯招牌酒水。
“他不太會喝酒, ”鬱柏出言道,“果汁就好。”
老板笑著看茶梨, 茶梨下意識地把自己稍稍藏在鬱柏身後。
好在老板隻以為他是害羞,笑著繼續對鬱柏說:“你們很登對,好好在一起吧。”
鬱柏臉上一紅,還沒回答, 旁邊有客人端著酒水過來, 和老板攀談, 這裏的客人們很非常喜歡這位老板。
鬱柏趁機偏過臉來看茶梨, 想看他聽到老板的那個問題, 會是何種反應。
然而茶梨壓根沒注意聽老板問了什麽,他還躲在鬱柏身後,不住地偷偷觀察老板, 心裏非常擔憂漫畫世界的穩定性。
這麽短的時間內, 接連出現了兩次亂碼信息!
不管老板是否也是穿漫者, 這世界的bug真的越來越多了,這要怎麽辦啊!還能修複好嗎?
“?”鬱柏看出茶梨正在走神, 捏了捏他的手,眼神裏充滿疑問。
茶梨靈機一動,湊過去和他咬耳朵,這酒吧裏很多人都在咬耳朵,他們當然可以也光明正大地這樣做。
“你想個辦法試一試,”茶梨輕聲在鬱柏的右耳邊道,“我懷疑他有可能是你的三次元同鄉。”
鬱柏顧不得自己發燙的右耳,滿眼震驚,不可思議地低聲道:“不可能。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懷疑?”
茶梨道:“來不及解釋了,你快試試他!”
老板和那位找過來的客人聊了幾句,那客人走了,酒保也把給鬱柏兩人的兩杯飲料調好,擺在吧台上。
老板請他倆在吧台旁坐了,又和鬱柏聊了幾句單簧管吹奏的問題,抬手看了眼腕表,似乎是有別的事。
茶梨著急地撞了下鬱柏的手臂,提醒他:想到辦法了嗎?快!
鬱柏還在思考要怎麽試探,對暗號無疑是最簡單的方式。
例如:奇變偶不變?宮廷玉液酒?
可是這些類似的話,他先前和茶梨聊天的時候,發現茶梨多數也都能對得上,二次元世界也有基礎數學知識,而三次元的許多經典文藝作品,在這個漫畫世界也都有不同表現形式的對照作品。
“和你們聊得很開心,可惜我今天還有點別的安排,這邊隻能告一段落了,”老板露出溫和而歉意的微笑,道,“我就先……”
“或許你聽過這個嗎?”鬱柏想到了絕佳的暗號,沉著地說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後麵是什麽?”
老板愣了一下。
鬱柏和茶梨都緊張地看著他。
“這是?”老板茫然道,“什麽意思?”
他離開後,鬱柏和茶梨坐在吧台邊,分別喝著那兩杯被請客的飲料。
果汁味道很一般,還沒有鬱柏隨便買給他的那杯好喝。
“你確定他不是三次元來的?”茶梨再次確認道,“你說的那個暗號,排除得有那麽準確嗎?”
鬱柏道:“準確率高達99%以上,我說的那個暗號,我的同鄉們就算不能準確地接上後麵,聽到以後也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麽。”
茶梨疑惑不解,不是三次元來客,那為什麽也會有同款亂碼?
鬱柏道:“你是不是看他氣質發生了改變,才有這種懷疑的?有沒有可能,是搞出了冤假錯案?我看這位老兄,實在不像是會做那些事的人。”
茶梨也覺得現在不像,不過:“不可能是冤假錯案,這案子都是我辦的啊,當時他什麽樣,我記得很清楚。”
說到這裏,他當機立斷,拍板決定接下來的調查方向:“這老板一定有問題,就從他查起。”
夜已深了,茶梨和鬱柏約好明天的事,各回各家。
鬱柏以為家人都睡了,隻在樓道轉角處遇到還在談情說愛的一對執事,雙方淡定地打了招呼,鬱柏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去。
推門進去,鬱鬆赫然坐在書桌前翻著一本書,正在等他回來。
秘書長工作太忙,這幾天都沒著家,今晚才聽說弟弟去警署當了一天實習警員,也不知是真的完全不反對,還是在弟弟回家前,已經把反對的念頭打消了。
“既然已經去了分區警署,就安心好好工作。”鬱鬆道,“爸媽還是希望你能考到其他行政單位去上班,你如果能通過警署的實習期,最後也確實還想當警察的話,爸媽那裏我來替你說。我聽說你如願跟著茶梨警官在做事,記住不要給警官拖後腿,你做錯了事,丟臉的可是帶著你這實習警員的他。”
“……”鬱柏隻能不住點頭。
麵對這位二次元世界發配給他的兄長,他常常都能感覺到鬱鬆對他無私的、強烈的關愛,但是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這紙片人哥哥相處。
“上班第一天累不累?”鬱鬆盡可能地用了親昵的語氣。
從前他如果這種語氣說話,鬱柏就要跑過來,朝他撒嬌,向哥哥要這要那。
秘書長也不明白,就因為自己反對弟弟追求真愛,車禍後回家的弟弟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待他親熱了。
從前鬱柏每天回家,進門第一聲都是問“我哥呢?回來了嗎?”
現在完全不問“我哥”了,整個人全心全意去追求茶梨警官。
鬱柏道:“還行,工作強度不大。茶梨很有經驗,我聽他的安排就好。”
“他是很不錯。”鬱鬆附和地表揚弟弟的心上人,又用手指點了點書桌上的幾頁紙,笑道,“表白順利嗎?你居然還學了個變玫瑰的魔術?”
那紙張是鬱柏這兩天做的表白計劃書,刪刪改改了好幾個版本——
在第一次翻車後,鬱柏複盤整個經過,總結了失敗經驗,一定要避免再次踩坑,務必揚長避短,還要增加一些發散魅力的小花招,這才有了第二次的成功……成功當上了戀愛實習生。
鬱柏有點尷尬,他沒想過鬱鬆會不征求同意就進他的房間裏來,那刪改了好多次的計劃,就隨便放在桌上。
這是他自己的疏忽,忽略了這對兄弟倆應該是能隨意進出彼此房間的關係。
鬱柏道:“那魔術以前就會,多練習了一下。”
鬱鬆好像是感覺到了弟弟不大想和自己交流,問了幾句,了解到鬱柏和茶梨的戀愛進度後,識趣地說:“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鬱柏送他到房門外的走廊裏,他的房間在走廊另一頭,鬱柏站在門口,一直看鬱鬆到了他自己房門外。
鬱鬆回頭,兄弟倆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互相看著對方,兄弟兩人實際上長得很像,隻是鬱鬆更穩重,更型男。
鬱鬆朝弟弟擺了下手,進了自己房間裏。
鬱柏這才關上了門,回到房裏,也坐在了書桌邊,表情有點複雜,出神了許久。
直到口袋裏的手機收到新消息,他拿出來一看,立刻心花怒放起來 。
茶梨發來的:睡了嗎?忘記表揚你了,實習第一天,你表現得很好呢!
貝果街221號。
茶梨把這條精心編輯好的消息發過去以後,就緊張地兩手抓著手機,等待回信。
鬱柏很快回了消息:謝謝警官,我會繼續努力!晚安!
“……”茶梨又等了會兒,發現真的隻有這一條,有點失望,躺下,把手機放在枕邊,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不到半分鍾,茶梨憤憤地坐了起來,再次編輯消息。
這條消息,鬱柏洗完澡出來,才看到。
茶梨:我也是實習第一天,我表現得不好嗎?
茶梨:你怎麽還不表揚我!
茶梨:你真沒禮貌!
鬱柏緊急編輯了溢美之詞發送過去。
但是茶梨警官已經在鬱悶中睡著了。
第!二!天!
說好了今天不必去警署打卡,直接去調查案件。
鬱柏一早到茶梨家去接他,還帶了請家裏大廚精心製作的美味早點。
一睜眼就看到了深夜裏鬱柏回複的長達89個字的讚美,又有好吃的食物,茶梨決定原諒昨晚的鬱柏。
吃過早飯,茶梨擔任指揮,通過已掌握的背景資料,去走訪調查了酒吧老板入獄前經常有接觸的社會關係人。
一整個上午,見過的所有人幾乎都說:老板脾氣不好,待人不太友善,和家裏人的關係也很差,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經常得罪人,還時常發表一些抨擊社會的言論,後來他被判刑坐牢,身邊人都覺得很正常,甚至認為早就該懲治他一下。
茶梨對鬱柏道:“你看,我就說不可能是冤假錯案,我抓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沒素質。”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鬱柏道,“他入獄前,酒吧就已經開了好幾年,可是這種到處得罪人的性格,生意能做得很好?早該倒閉了。”
他們昨晚都去過那家酒吧,共同的感受是,這家店的招牌就是老板本人,很有魅力的英俊大叔,令人如沐春風。老板一出現,把整個酒吧裏的氣質和氛圍都拔高到了一種撩人心弦的融洽與和諧。
入獄前的老板絕對不是這種人。
茶梨想了想,也不明白,試圖分析道:“會不會前後是不同的兩撥客人在捧場?現在的客人喜歡昨晚那個老板,以前的客人就喜歡被沒素質版本的老板陰陽怪氣。”
鬱柏好笑道:“沒有那麽多抖M。不過也很有道理,可能營業模式有變化,前後吸引到的是不同群體的客人吧。”
“他小時候也不乖,每天不寫作業,還逃過課。”茶梨回憶從前送這老板坐牢時查過的資料,道,“念初三的時候突然變乖了,開始努力學習……”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發生了什麽。
茶梨道:“他應該是初三時被未保辦鎖定,修正過。”
鬱柏道:“再次證明,被修正過的小孩,長大後也還是有可能學壞。成長是一生的事,不局限在十八歲之前。”
“……”茶梨忽然想起一事,道,“昨晚你倆聊天的時候,你們好像聊到了各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接觸器樂的,我當時走神了,沒太聽清楚,他是怎麽說的?”
鬱柏點頭道:“是,他說十六歲就開始學薩克斯了。”
茶梨道:“你覺得他是吹牛嗎?”
鬱柏道:“應該不是,他肯定學了很多年,他的技術是演奏級別的。”
“那問題來了,”茶梨道,“他上初三的時候剛被修正過,會在十六歲高中,學習最緊張的時候,分心去學薩克斯嗎?他最終讀的可不是音樂院校。”
鬱柏道:“你仍然懷疑他是第二個穿漫者?到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懷疑?”
茶梨還沒有做好要把自己的超能力透露給他人的準備,道:“你就說吧,一上午聽來的所有信息,他前後是不是反差很大?是不是也像腦電波被別人替代了?”
鬱柏不置可否。
茶梨又說:“下午再去個地方,我一定能找到更多證據,證明給你看。我真的覺得,他很可能已經被替代了。”
下午他們來到了酒吧老板服刑的監獄。
中年監獄長和茶梨是熟識,寒暄過後,茶梨向他詢問起了他在酒吧老板出獄手冊上的評語。
監獄長馬上就想起了是誰,道:“他剛進來的時候很不服氣,沒事還要和別人吵架找茬,我隻好每天都要給他加大工作量,讓他好好踩縫紉機、多做幾根圓珠筆,不要沒事找事。”
“到第二個月吧,就有那麽一天,他可能是想通了,精神麵貌一夜間發生了變化,人和氣禮貌了,也配合改造了。後麵兩個月,他都是我們這裏的標兵呢。”
茶梨和鬱柏交換了一個眼神。
“別的呢?”鬱柏發問道,“他還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或者比較特別的事情?”
監獄長道:“沒有了吧……”
一下又想起什麽,道:“他記性好像不太好,都踩了一個月縫紉機了,突然忘了怎麽用,還讓管教重新教他一下。”
從監獄出來後,茶梨攤手道:“看吧,我就說他真的不是老板,他肯定被穿了!”
鬱柏皺著眉,卻還是說:“可他也不是我們三次元的人啊。”
“你們那個口訣,有沒有那麽準啊?”茶梨很懷疑,說,“今晚再探一次!你快想一個更靠譜的試探方法。”
他看鬱柏實在鬆鬆垮垮,一點實習警員的緊迫感都沒有,決定PUA鬱柏,道:“告訴你,不是警官嚇唬你!這關乎到你能不能通過實習期!”
鬱柏問:“哪個實習期?”
茶梨努力做出虎目圓睜的樣子,擲地有聲道:“兩!個!”
鬱柏果然馬上緊迫地立起了德牧耳朵。
夜晚再次到來,兩人再探酒吧。
一進門,兩人駕輕就熟地擺出親熱的姿態,鬱柏今夜熟練了不少,牽手摟腰都不會輕易地再臉紅了。
非但如此,他還做了充足的準備,和老板在吧台旁見麵,淺聊了幾句後,他表示要離開一下,便出去了。
他走得很快,茶梨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麽,隻好獨自和老板尬聊下去。
老板非常放鬆自若地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茶梨回憶他和鬱柏的初見,答道:“路邊認識的。”
老板:“……”
老板又問:“在一起多久了?”
茶梨道:“今天是第二天。”
老板:“……”
老板確實很紳士的一個人,還是客氣地找話題:“你做什麽工作?”
“我……”茶梨認為這個亂碼版的老板很有禮貌,不想撒謊騙他,道,“其實是個警察,你可能不認識我了,是我把你抓去坐牢的。”
老板:“……”
“沒關係。”聊天進行到了這步田地,老板也沒有著惱,反而還笑了笑,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擁有新的生活,新的自己。”
茶梨:“……”
如果他沒有超能力,此刻應該隻會認為麵前這位出獄人員,改過自新得很徹底吧。
是不是穿漫者也沒有那麽重要,來了就好好生活……但是為什麽會和走私違禁品的嫌疑人扯上關係呢?
鬱柏回來了,背著琴盒,原來是帶了單簧管過來,和老板交流了幾句後,老板讓服務生去告知舞男們,舞台上這曲結束後,留出空檔來。
但舞男們退場後,鬱柏也並沒有到舞台上去。
他仍舊在吧台旁,朝燈光的方向做了個手勢,控製台就打了一束光過來。
“說了改天會吹給你聽。”鬱柏站在那光裏,回頭對茶梨笑著說。
坐在茶梨旁邊的老板,帶頭吹了聲口哨,起哄這對小情侶。
“……”茶梨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現在他當然明白這是在搞浪漫,又不懂該怎麽回應。
鬱柏並不介意,似乎茶梨隻要看著他,就是最好的回應。
鬱柏把單簧管置於唇下,試了一個音,有點飄,老板和客人們都友善地笑起來。
而後,鬱柏調整了呼吸,手指覆於音孔上——
單簧管那清澈、明朗的音質在室內悠然響起,德彪西第一狂想曲。
幾乎一瞬間,酒吧裏除了它,再沒有其他聲音。
繼昨天被從薩克斯迷住,茶梨今天又被獨奏單簧管的鬱柏迷住了。
……好個鬱柏,表麵立著德牧耳朵,背地裏要當男神!
在場隻有兩個戀愛實習生,請問你要卷死誰?
直到鬱柏結束了演奏,客人們開始鼓掌,茶梨才慢半拍地,合十式拍手。
鬱柏鞠躬致意,直起身時,從茶梨視角看過去,隨著鬱柏的動作,帶起一陣細碎而閃亮,迷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