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聞希執眼睛劃過片刻光亮, 以為自己猜測到了什麽。
在邵遇的催促下,他期待地閉上了眼,感覺到邵遇的靠近, 胸腔都鼓噪了起來, 用了一萬分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伸手擁住他。
邵遇看著聞希執微顫的眼皮,眼中笑意更甚, 忍不住想,原來聞希執存心釣他的時候,心裏是這種感覺。
他從兜裏掏出一顆他的生日糖果,剝開了喂到聞希執唇邊。
聞希執疑惑地蹙了蹙眉, 但嘴唇碰到邵遇的手指,下意識張開了嘴, 接受糖果的同時, 吻到了邵遇的指尖。
邵遇慌忙抽回手背到身後,聞希執隨之睜眼, 眼中流露出一點點失望。
邵遇揚了揚頭, 笑著問他:“請你吃糖,甜不甜?”
聞希執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嘴裏含著糖果, 他的味蕾告訴他是桃子味,可他此刻想起來的卻是記憶中懷抱裏邵遇身上的甜香。
邵遇不愛吃零食也不愛吃糖,但生活上的某些習慣仍像小孩子, 比如喜歡水果味的沐浴露和香包,他們分開之前的那段時間邵遇最愛的正是桃子味, 身上總是一股桃子氣息。
聞希執突然間有些受不了, 覺得那些香氣似乎已經離他遠去。
他垂下眼眸,回道:“好像沒嚐出味道。”
邵遇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他又把手裏的糖紙抻開看看,抬眼看他:“怎麽會?是桃子味兒啊。”
聞希執看著他問:“你要不要嚐嚐?”
邵遇掏了掏兜,發現剛那是最後一顆:“我身上沒有——”
但他話沒說完,聞希執一伸手便攏住了他的肩,將他帶到懷裏。
邵遇滯了一秒,沒把人推開。
就是這麽片刻間隙,聞希執另一手掌住邵遇的後腦勺,迫使他微微仰頭。
隨即帶著桃子糖果味的吻便落了下來。
聞希執熟練地撬開邵遇的唇縫,久違的親吻叫兩人都有些心旌搖曳,直至硬質糖果滾落邵遇口中,兩人便結束了這個短暫也並不激烈的吻。
聞希執鬆開他,邵遇往後退了一步,許是覺得有些窘迫,大眼睛埋怨似的看了聞希執一眼。
但糖果卻沒吐掉,在嘴裏滾了一圈,右邊腮幫子鼓起一個小包,像偷偷囤貨的小倉鼠。
聞希執這時說:“剛剛好像嚐出來了,是桃子味,很甜。”
邵遇耳根飛出一層紅,這才意識到聞希執又在套路他,他有些羞惱:“你——!”
記憶中熟悉的香氣再度纏繞在唇齒間,聞希執卻不敢得意,他眼巴巴地看向邵遇,自動又調回了嬌弱綠茶模式:“阿遇,你說給我回禮的。”
他這樣一說,邵遇瞬間沒脾氣了,剩下的話也自動消音。
他腳尖踢了踢地麵,將此事認下:“噢,那好吧。”
聞希執彎腰去尋他眼睛,又問:“可以再回一個嗎?”
邵遇將糖果嘎嘣嘎嘣咬碎吞下,伸手把聞希執的臉推開:“一年隻回一個,明年再說吧!”
聞希執聽到這話卻更開心,還有明年,他連忙應下:“好,那說好了,明年我找你兌現。”
見邵遇不說話,他不再追問,默默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中的待實現計劃本上。
此時,手機響了一下,邵遇拿出來一看發現是白蘇嵐在問他們要不要下樓吃水果。
邵遇意識到出來已經有不短的時間,該回去了。
聞希執注意著他的動作,眼神稍稍黯淡。
但他私心裏想把見麵的時間拉長一些,於是率先開口另擇了一個話題:“今晚許願了嗎?”
不等邵遇說話,他又說:“你不是說願望要說出來,那可以告訴我嗎?”
說出來的願望才有人能幫忙實現。
這是邵遇多年以來的親身經曆。
可他今晚在家人朋友們的注視下,對著蛋糕蠟燭閉上眼時,卻第一次沒有許願。
他那時突然之間不知道要什麽了,又或者是他潛意識裏知道,他要的東西,爸爸媽媽好像不能輕易幫他拿到。
邵遇看向他,回答道:“吹了蠟燭,吃了蛋糕,但沒有許願。”
聞希執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他隻是立刻說:“那你現在可以對著我許三個,不,很多個,隨便多少個都可以。”
邵遇笑著問:“你要幫我實現嗎?”
聞希執認真點頭:“嗯。”
邵遇仔細想了想,最後卻還是笑著說:“可是我覺得我什麽都不缺,一時想不到要什麽。”
聞希執頓了一下,邵遇什麽都不缺才是最圓滿的事,可也正因他什麽都不缺,他需要自己的地方便少之又少。
聞希執默了默,隻能同他說:“那願望保留,等你想到了再告訴我。”
他說得誠懇,邵遇想了想,點頭應下了:“好。”
話說到此,邵遇往旁邊看了一眼,猶豫著說:“那我先回去了。”
聞希執眼裏滿是不舍,可他知道今晚能見到邵遇已是意外之喜,不能再得隴望蜀,隻能同意:“嗯。”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他把南山庭稱之為他們的‘家’。
邵遇眉目一動,答道:“後天晚上吧。”
“好。”聞希執像個苦苦等待不敢多言的小媳婦,事事都要先過問一句,“到時候我能來接你嗎?”
邵遇搖搖頭:“我開了車回來。”
聞希執目露遺憾,但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說,隻能同邵遇告別。
“你也早點回去吧。”
邵遇說完轉身離開,走到一半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聞希執還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邵遇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生不忍,加快腳步離開了。
他回家時正巧碰見段星斂他們從樓上下來。
白蘇嵐看見他從外麵回來還有點驚訝:“咦?你什麽時候出去的?”
邵遇頂著一眾叔叔阿姨的目光,可不敢說出私會這種事,搪塞道:“哦,我剛去車庫拿了個東西。”
白蘇嵐見他手上果真有個黑色袋子,便沒多想,招呼他過去吃水果。
倒是他發小幾個,眼神在他臉上和他手上的袋子上來回晃動,目光揶揄。
邵遇朝他們悄悄齜了齜牙,他們幾個挑眉的挑眉、歎氣的歎氣,神色各異,但倒是沒誰多說什麽。
幾家人坐在一起邊吃水果邊聊了會兒,幾個小的在,氣氛活躍起來,邵遇更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嘴甜,逗得幾家大人咯咯直笑。
邵遇也沒讓他們看出任何異常。
直等接近十一點,大家這才散了各回各家。
將他們送走之後,他們一家三口也跟著回房準備休息。
邵遇洗完澡出來,在這安靜的夜晚,精神意外的還不錯。
他坐在床邊,從床頭櫃上拿
起了聞希執送他的那個袋子。
袋子不小,但也不重。
邵遇不禁開始猜測,聞希執送的是些什麽?
他拉開拉鏈,首先入目的是一個生日紅包。
邵遇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有人願意將你說的話做的事放在心上並給予回饋的感覺真的很好。
邵遇今天收了好多紅包,他把聞希執的這個反複看了幾遍,放在了今天收到的那一疊紅包的最上麵。
他接著翻袋子,下一個注意到的是袋子裏的兩個盒子。
他先拿了稍大的一個,打開一看,發現竟是當初他和聞希執爭搶的那一枚飛鳥胸針,那張‘情人節禮物。喜歡你。’的字條還在。
胸針光華奪目,是真的很漂亮。
邵遇撅了撅嘴,心想聞希執真是個棒槌,這還要故意送來提醒他不要忘記那晚的事嗎?還是說這禮物不送出他心裏就不得勁?
他把胸針放在床頭,又打開了另一個小一點的盒子。
一打開看見的又是當初他退還給聞希執的那張工資卡,邵遇明白了,這人果然就是執拗,送出去的東西就不會收回去是吧?
但如果僅僅隻是這樣,邵遇倒也勉強算了,不和他計較。
主要他感覺那個小盒子很深,不像隻裝了一張卡的樣子,他心微微提起,直接將盒子倒扣在**。
雪白的床單上倏然攤開一堆銀行/卡,果然,那張工資卡隻是最上麵的一張而已,其餘的粗略一看大概還有十來張,並且張張都是黑金或者鑽石卡。
其中有幾張邵遇也有,他看一眼這卡的等級便知,卡裏的數額不容小覷。
邵遇眼中露出驚訝,一個不太可能但眼下看起來又極為可能的可能浮上心頭,聞希執該不會把所有家當都給他了吧?!
念及此,邵遇倏忽坐直,趕緊去翻那個袋子裏剩餘的東西。
剩下的是一遝資料,還有一個封存完好的信封。
那些資料上的內容太過顯眼,尤其邵遇近日看多了報表,一眼便看明白了上麵寫的是些什麽。
聞希執竟然把他所有的家當,諸如股份、股票、基金、以及藏品和房產等所有固定資產做出了一個明細,那幾張銀行/卡上承載的確實是聞希執龐大的個人可移動資產。
至於那些不可移動的,他要不寫了贈予合同,要不就附上了相應的賬戶密碼。
隻要邵遇願意,那些東西頃刻便可以屬於他。
即便邵遇從沒缺過錢,對此也是瞠目結舌。
驚訝之餘卻是迷惑,不是,不至於吧?有錢他自己留著啊,全部給他幹什麽!他拿著這些,頓時像是拿著什麽燙手山芋似的。
再仔細一看,聞希執那些密碼大多類似,都是由05、07和13這幾個數字組成的。
一個是他生日,一個是聞希執生日,還有一個,是小時候他們第一次相遇那一天。
邵遇看完,心情既是複雜,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歎了一口氣,把這些東西摞整齊放在一邊,可不敢亂動。
最後他拿起了那一則信封。
聞希執沾得認真,還在信封上貼了郵票,邵遇便也拿了刀片,仔仔細細地沿著邊緣拆開了。
拿出信紙的那一刻,邵遇忽然想起先前在門口聞希執承認那首歌是為他而寫時那無措的神色。
邵遇屏住呼吸,被他強行凍結了兩個小時的思緒無縫銜接上了方才的百感交集。
他驀然間意識到,他似乎要觸碰到聞希執心底潛藏的秘密了。
邵遇打開信紙,內容足有一頁,全由聞希執手寫,他似乎能夠想象聞希執在燈下認真書寫時的模樣。
【阿遇:
展信舒顏,見字如晤。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永遠心懷喜悅、遠離煩憂。很開心今年能夠給你送祝福,這已經是我二十七年來最幸福的事。
阿遇,近來我見不到你時想了很多,可到頭來發現想的全都是你,具體要我說個什麽,我好像也說不上來,不過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小時候同你不告而別,長大了又有意欺瞞於你,這些過錯我無法否認。
但我是真的喜歡你。
小時候不懂情愛,隻知道想你,我沒辦法找你,卻也一直沒有忘記過你;直到十六歲那年,我在舞台上再次見到你,那時你沒認出我,但你對我笑、為我加油,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一束光撥開雲霧中照進了我心中。
我一直不知道怎麽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但現在想來,大約就是情竇初開吧。
從十六歲那年到現在,我喜歡的人一直都隻有你。
可惜那時候我家混亂,我出道確實是為了掙錢,那時我和姐姐自顧不暇,我自知配不上你,便不敢找你。
後來合約到期,我出國進修並接管部分家中事務,家裏這才逐漸安定下來。
也終於讓我有了更進一步的底氣。
所以去年再次遇見你時,我實在克製不住了。
或許是‘聞希執’的身份給了我太多便利,叫我越來越不敢同你坦白,我自私又膽小,才叫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你不原諒我、不喜歡我,真的沒有關係,能有機會到你身邊已經是上天對我的無限眷顧了。
可是阿遇,請你相信,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從過去到將來,窮極一生,你會一直是我最愛的人。
——聞希執。】
最後一行字上,邵遇看見了一點褶皺,就好像聞希執寫信時流了淚,如今淚水已幹,隻留下一點殘餘的痕跡。
邵遇看完信後,出了很久的神。
其實信中言語簡單,許多來龍去脈都沒有交代清楚,如果他想知道,大可以親口問問聞希執。
可就這一點簡單來回,已叫邵遇心亂如麻。
仿佛穿越時光,回到了十六歲的那年。
原來當時,不止是身為粉絲的他在看著台上閃閃發光的聞希執嗎?原來聞希執那時候也在人潮湧動中找尋著他的方向?
邵遇脫力般往後躺在**,伸手蓋住了眼睛,又歎了長長的一口氣,聞希執這樣真的很犯規啊。
可情況這麽突然,戰線一下子拉得好長好長,一直以來,說喜歡他向他告白的人也不少,卻沒有一個像聞希執這樣的。
十年,不,現在已經進入了第十一年。
這麽多年,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叫他怎麽能輕易相信?可聞希執這樣同他剖心訴情,又叫他怎麽能武斷地不相信?
邵遇心中震動,久久不能平息。
他又想到,好像許多人都覺得他心軟,容易被感動。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他心軟時都是因為事情沒有觸及到不可逾越的底線,如果他心裏實在不願意,便不可能有心軟這一個選項。
他在愛和支持裏長大,絕不會簡單地因為心軟和感動而做出什麽違背本心的選擇。
想到此處,邵遇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想著近來發生的一些事以及今晚同裴翊的對話。
他忽然間意識到,他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誤區。
那就是他似乎不應該去審視聞希執的感情,不應該糾結於聞希執是否真的喜歡他,又喜歡了他多久。
他要審視的,應該隻是他自己的感情而已。
所以他真的像當初在傅澄源麵前脫口而出的那樣,隻喜歡聞希執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