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嗯?”聞希執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 有些猶豫,“會不會打擾您?您明天還要上班。”

“怎麽會。”邵遇睡

眠質量一向很好,他笑起來, “你別不習慣就行。”

聞希執笑笑, 壁燈的微光黯淡,卻顯得人越暗越美麗, 他矜持地回:“不會,麻煩您了。”

那次說完之後,聞希執總還是說‘您’,偶爾才會用‘你’平稱, 邵遇搞不懂他的觸發機製。

但現在他有時候覺得聞希執‘您’起來聲音低沉悅耳,那股特殊腔調還怪有滋味兒, 索性不再糾結, 隨他怎麽喊。

聞希執隨邵遇進屋之後,停在床邊, 眼神看向邵遇, 似乎規矩地在等他下一步指示。

他唯有上次邵遇生病,才在邵遇房間裏久待過,這算是第二次。

邵遇**有好多玩偶, 他就喜歡這種滿滿當當被圍繞的感覺,這回要給聞希執騰位置,他就把玩偶們都一股腦抱到了飄窗上。

回頭一看聞希執還站著:“你睡左邊還是右邊。”

“都可以。”

邵遇也不挑, 於是就近爬上床,然後對聞希執拍了拍剩餘的位置:“快上來吧!”

聞希執掀開薄被坐下, 床鋪微微塌陷:“那我關燈了?”

邵遇已經飛快躺下, 隻露出一張臉:“嗯嗯。”

室內頓時陷入黑暗,今晚月也朦朧, 隻送進淺淺的微光。

這個時間點對於邵遇來說已經很晚,可他今天仗勢欺人了一把,到現在都還有點興奮。

果然沒有道德就不會被綁架,這感覺實在太好了。

他感受到聞希執也隨之躺下,邵遇捏著被角的手不受控製地緊了一緊。

這是他倆同睡的第一個夜晚。

邵遇眼睛眨了眨,悄悄往旁邊看,卻發現聞希執離他挺遠,兩個人中間好像還能躺下一個人。

這距離讓邵遇心弦突然鬆開,他一瞬間覺得有點好笑。

明明之前沒事就抱一起,眼神一對就要親親,這會兒卻突然拘謹起來。

這不是很有道理。

而且聞希執明天就要離開,之後又是好久都見不到。

想到此處,邵遇便不再猶豫。

“我……”

“您……”

卻沒想到兩個人同時開口,邵遇清脆地笑起來,他側過身:“你想說什麽?”

聞希執也側身麵對著他:“您先說吧。”

“噢。”邵遇在夜色中凝望著聞希執模糊的輪廓,他突如其來地問,“我能不能抱著你睡啊?”

聞希執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夜色過濃,他沒看清。

隨即聞希執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一把拉過邵遇,自己也順勢往前,兩人瞬間貼近,彌補了先前仿若楚河漢界的安全距離。

邵遇落入他懷中,感受到聞希執身上熟悉的體溫,心髒頓時感覺滿滿的,他也歡喜地伸手抱住聞希執精瘦的腰。

他一仰頭就看見聞希執的下巴:“你剛剛想說什麽?”

聞希執親昵地吻他額頭:“你今天好像很開心,碰到什麽好事了嗎?”

邵遇一想起來就高興,他把腦袋埋聞希執胸口小狗搖頭似的使勁蹭了蹭,頭發都亂了,好歹才忍住沒再講一遍他的戰績故事。

“我經常都很開心呀。”邵遇說完又給了個理由,“但今天我的精神突然得到了升華,我頓悟了一些道理。”

聞希執理著他的頭發,溫柔地問:“什麽道理?”

邵遇煞有介事地說:“格局打開,拒絕內耗,多責怪他人,少反省自己。”

其實這話也確實是他想和聞希執說的,聞希執太過柔軟善良,身邊又無家人回護,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聞希執沒想到邵遇這話是在點他,但他十分認同,肯定回答道:“是的,無論您做什麽,都一定是對的。”

見他這麽無條件相信和支持自己,邵遇更為喜悅。

“所以你也是,別人要是對你說什麽不好的,無視就好了。”邵遇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要是遇見那種個性極端容易發瘋的,還是趁早躲遠點嗷。”

這種人的行為和思想都不能以常理判斷,他這輩子遇見過一個就夠了,邵遇想到都覺得很難招架。

卻沒發現他此話一出,聞希執原本放鬆的神情突然僵住。

再開口時聲音有些不明顯的艱澀:“什麽叫……個性極端?”

邵遇無知無覺:“唔,就比較偏執,邪裏邪氣的吧,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每個人感覺也不一樣,你自己注意就是了。”

“這樣。”聞希執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虛空,語氣輕忽地換了話頭,“那您喜歡什麽性格的。”

這話邵遇想都沒想,脫口便道:“溫柔大方情緒穩定的呀!”

邵遇身邊走得近的人,其實不是每個人都能精準踩中這些點,也都有自己的性格特征,比如方艾像個炮仗、林思為有點腹黑、段星斂偶爾霸道,可他們對邵遇而言,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邵遇看他一眼,又很乖巧地補了一句:“反正你們性格都好好的。”

換做之前,聞希執至少會道一句謝,然後再客氣地謙虛一下。

可此刻他將這些條框比對自身,卻連笑都笑不出來。

他沒接話,轉而捏了捏邵遇的耳朵,說道:“睡吧。”

“嗯嗯。”邵遇困意也泛了上來,他把聞希執抱得更緊一點,“那我不說話了。”

“好。”

有人在身邊,邵遇完全沒有一點不適應,反而覺得相當有安全感,聞希執的手感也比玩偶好多了。

總之邵遇很快沒了意識,熟睡至天明。

早上醒來時,邵遇渾身都很舒坦。

隻是聞希執還在睡,他自己則像個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

然後還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晨間反應。

邵遇不好意思和聞希執繼續交鋒,他本想悄悄退出聞希執的懷抱去冷靜冷靜。

可剛剛退出一點,摟了他一整晚的聞希執就像條件反射似的,手臂用力,邵遇直接摔在了聞希執身上。

聞希執被他砸醒。

邵遇深感慚愧,剛想道個歉,下一刻他圓睜著眼,刹那有些愣怔。

他很少見聞希執不太清醒時的模樣,隻見聞希執眉頭微攏,麵上有一閃而過的沉悶,眼睛微微睜開,半垂著眼皮看人時殺氣騰騰,氣質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鋒利。

……好A。

邵遇瞬間感覺被擊中,就好像昨晚說喜歡溫柔性格的人不是他。

不過聞希執很快調整好表情,他見邵遇神色,還以為他被嚇到,立刻解釋:“對不起,我可能有一點起床氣。”

邵遇眨眨眼,一骨碌爬起來,臉蛋紅紅,搖頭:“沒,沒事。”

聞希執坐起身,捏了捏眉心。

邵遇問他:“你昨晚沒有睡好嗎?”

“很好。”聞希執看他一眼,忽略昨晚幾乎夙夜未眠的事實,“睡得很香。”

“我也是!”邵遇不疑有他,精力滿滿地回答,“我連夢都沒做。”

接下來兩人便依次起床洗漱。

聞希執是上午的飛機,待會兒他助理周樂會來南山庭接他。

而這回因為之前出了搶角色的事,未免劇組的人覺得聞希執好欺負,杜瑩也會和他一起去駐組幾天。

總之邵遇是沒可能送他去機場了。

隻能在家門口分別。

“你加油!”邵遇給他打氣,“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聞希執過來親他,邵遇配合地回吻,末了又說:“沒事也能打。”

“好。”

而這回邵遇沒提有空去給他探班的事,因為他預感接下來他應該會很忙,他不想聞希執期望又失望。

聞希執走後,邵遇便也收拾收拾出門上班去了。

一進公司,正好聽到走在前麵的員工在討論昨天的事,有說洪少聰的,也難免有提到他的。

但一見到他,大家紛紛緘口不言。

邵遇在公司大部分員工麵前樹立的形象都是和段星斂學的,是不苟言笑的上司。

他一進辦公室,也關注了一下昨天的後續。

正如他和洪少聰放狠話時說的,網絡上沒有一篇消息和報道。

可他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業內的人,這對於此前蠢蠢欲動處在觀望狀態的業內人來說,說不定就是一個風向標。

果不其然,這事發酵了沒幾天,邵遇便聽趙西山前來匯報。

他說這兩天有不少準備跳槽的藝人主動來接觸了他,其中還不乏一些處於熱度上升期的。

隨之而來的,還有主動向他們遞來的橄欖枝,譬如一些綜藝和

劇本,以及一些商務合作及代言,說如果樹梢傳媒有合適的藝人,可以直接推薦上來。

邵遇知道這是為什麽,他背靠邵氏,如今的狀態也不像會抽身就走,邵氏如此龐大的能量體,誰不想趁機建立聯係。

不得不說,洪少聰這一出算是加快了樹梢傳媒嶄露頭角的進度。

某種意義上來說,邵遇還得感謝他。

他想著,索性不如送佛送到西,讓洪少聰再發揮發揮餘熱。

於是在邵氏總部給他回複洪少聰的後續並詢問他是否要有下一步動作時,邵遇直接回道:“我不想再在熒屏上以任何形式看見他。”

他這一出,像是冷水入沸油,劈裏啪啦炸出了一串的連帶效應。

洪少聰好歹有些背景和知名度,但此言過後,他一夜之間被圈內所有人拒絕,一些人是賣邵氏麵子,還有一些人是原本就有舊怨。

總而言之,洪少聰迎來了一場隱性又盛大的封殺,從此再無翻身的可能。

這件事果然將樹梢傳媒在圈內原本趨近於無的存在感彰顯到了另一個高度。

而大部分圈內藝人需要的,除了熱度之外,正是一個能讓人底氣十足的經紀公司。

“我的天,是我見識短淺了。”趙西山拿著幾個最新洽談的藝人資料在邵遇辦公室來回走,邊走邊感歎,“你看看這,辛箬啊!她去年可提名影後了,居然也會主動找我們!”

邵遇配合地捧場:“哇塞,這麽厲害的嗎!”

趙西山坐在他對麵:“超強的好不好,還有這幾個,你看看,都是流量不錯的小花小生。”

邵遇依次看了,確實現在的藝人資源比之前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評估一下吧,如果合適可以簽下。”

趙西山露出意外神色:“我做主?”

“你是公關部負責人,你不管誰管。”邵遇失笑,“之前蘇眠那是我剛好覺得合適,不代表以後這些都由我決定。”

樹梢傳媒幾乎是全新換血,邵遇要做的事情很多,可他最多隻能縱觀全局,不可能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行,那我看著辦。”趙西山答應得倒爽快,“但你總得有點指示要求吧?”

邵遇想了想,淺淺地提了幾點:“簽人不用隻看流量和熱度,注重潛力和資質,不簽愛作妖的,也不簽有違法黑曆史的。”

趙西山點頭應下:“好,知道了。”

說完後他又想起一件事:“哦對了,洪氏教育那個董事長,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了,說是想和你賠禮道歉。”

那天之後邵遇便將那洪董的聯係方式拉黑,對方再次找到樹梢傳媒,他也拒不接待。

“這老家夥臉皮還挺厚的,完全裝作讀不懂氣氛啊。”趙西山一臉迷惑,“不過那洪少聰也算命好,就算不混娛樂圈也沒什麽影響,反正家裏有老可啃呢。”

“我不想和他說話。”邵遇撐著下巴,也很無語,“趙哥,那麻煩你跟他說,我沒想搞他們家,但再纏就煩了。”

洪董現在這樣,倒不是擔心洪少聰,無非是害怕邵遇繼續針對洪氏教育。

“好嘞。”趙西山摩拳擦掌,“裝大尾巴狼我可在行。”

趙西山去回複之後,洪氏那邊總算消停下來。

可樹梢傳媒經此一役,開始忙得不可開交。

簽約、合作、宣傳、策劃等等,原本蕭條的公司終於熱鬧起來,逐步走上了正軌。

邵遇也知道沒有加量不加價的道理,他整體提升了員工的工資指標,而金錢就是平息怨氣提升動力的最好方法,員工們各自都開始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盡職努力起來,原本有些懶散懈怠的氛圍逐漸被有條不紊所取代。

而邵遇自己也沒有閑著,公司的日常事務之外,他漸漸多出一些難以推脫的應酬和宴會。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準備學校的畢業事宜。

相比之下,他前幾個月的忙碌都不算什麽,比起從前什麽都不做的無聊清閑更是天壤之別。

邵遇幾乎都回想不起他那時候的心境,他當時怎麽會覺得那種生活枯燥沒趣呢?

現在這樣累得要死,完全是他自找的。

邵遇時常仰天長歎,也成功加入了發小們勞形苦心身心俱疲的吐槽隊伍當中。

但每每麵對聞希執的問候,他卻仍舊是打起精神,樂觀開朗地說沒什麽,一點都不累。

正如聞希執也和他說拍戲不辛苦一樣,可是他宵衣旰食,身上又添了許多新傷,哪有不辛苦的呢。

邵遇握著拳頭給自己打氣,雄赳赳氣昂昂地想,現在這點苦都不算什麽,他要和聞希執各自努力,然後頂峰相見!

-

這天邵遇抽空回了一趟C大,和他導師討論畢業論文開題的事。

好在他和他導師各自都忙,討論完後便火速散了,毫無敘一敘師徒之情的意思。

眼看時間也到了中午,邵遇想著和傅澄源好久沒見,上次見麵還是在傅氏大樓偶遇那一次。

其實當時邵遇以為傅澄源之後會問他去傅氏幹什麽,那天他爸穿得挺講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可傅澄源一句都沒提過,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而邵遇也忘記自己欠傅澄源多少頓飯,便給他打了電話,想著少欠一頓是一頓。

“師兄。”電話接通,邵遇直接便說,“你在學校嗎?一起吃飯唄。”

傅澄源那邊有一點吵,過了會兒他才回:“小遇,我今天請假不在學校,不能陪你吃飯了。”

邵遇想起他兼職的事,順口便問:“你在外麵上班嗎?”

“不是。”傅澄源解釋道,“我和我媽一起。”

“哦哦。”工作日和家人在一塊兒多半是有些私事,邵遇不方便問,“行,那你忙吧師兄。”

“好。”傅澄源說,“之後我請你,當是賠罪。”

“害,這有什麽。”邵遇笑,“你別放在心上了。”

掛斷電話之後,邵遇想著不吃飯也輕鬆,便沒在學校逗留,準備回公司繼續當社畜。

他開車走學院南路,誰曾想經過Y大時,正好見到在校門口站著的蘇眠。

蘇眠人氣不錯,此刻他周圍雖然沒人靠近,但仍有人在拍照。

未免影響秩序,邵遇將車開到他麵前停下,降下車窗示意他上車。

蘇眠戴著帽子口罩,見到他眸中露出驚訝。

上車之後,待他係好安全帶,邵遇便開車走了。

“你在打車嗎?”邵遇問他,“要去哪兒,我送你。”

蘇眠摘下口罩,對邵遇感激一笑,輕聲回道:“去公司。”

“嗯?”邵遇有點驚訝,“去公司幹什麽?”

蘇眠靦腆地回:“想讓瑩姐給我接個工作。”

邵遇沒想到這個,他飛快地看他一眼,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在校期間是全期閉關呢。”

“沒有。”蘇眠說,“隻是不拍戲,周末是可以出活動的。”

最近都沒有周末的邵遇深深體會到這種痛苦,他共情地問:“你這樣不會太累嗎?”

“沒關係。”蘇眠有些不好意思,“也能存錢嘛。”

邵遇近來和蘇眠熟了很多,他也挺喜歡蘇眠的性格,便有來有回道:“你不是說你不怎麽花錢,存錢買房嗎?”

"不是,買禮物。"邵遇沒問什麽禮物這麽貴,又聽蘇眠繼續,“也可以捐款,我想捐給山區的孩子。”

遇聽後有點觸動,蘇眠自己都是剛成年沒多久的大孩子,就已經想著反哺他人,是一個很真誠的人。

“對了。”邵遇忽然想起有個工作很合適他,順口便和他提道,“有一個公益宣傳片,正好是扶貧助學的,意義很好,但能拿到的錢不多,你想拍嗎?”

這還是前幾天林思為告訴他的,林思為一直都有關注這一塊兒,這次教育部和財政部有意向聯合主辦這件事,林思為便主動申請牽頭,還讓邵遇給他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藝人可以出鏡。

蘇眠出身類似,還相當爭氣,有Y大的學科背景,形象也乖巧正麵,還有人氣,非常合適。

蘇眠聽後幾乎想都沒想,立刻便將這事答應了下來:“可以!不要錢也無所謂。”

邵遇笑了,點點頭:“行,那我幫你聯係一下。”

說到此處,他順嘴便和蘇眠提道:“這事是我好朋友在牽頭。”

蘇眠懵懂地問:“方小姐嗎?”

“不是,叫林思為。”邵遇說,“之後我介紹你們認識。”

邵遇說完,久久沒聽蘇眠回答,偏頭一看,發現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邵遇還以為他社恐,安慰道:“他人很好的,你不用擔心。”

蘇眠回神,連忙應:“嗯,嗯,好,謝謝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