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邵遇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壞掉了,否則每一個字都鏗鏘入耳,怎麽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呢?
他甚至有點想逃。
偏偏聞希執還在繼續,他小聲說著,像在借著酒意傾訴悲戚。
“不過這原就是我的非分之想,也沒什麽,隻要能陪在邵先生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邵先生?
還真的是他。
但這怎麽可能呢?聞希執喜歡的人,居然是他?!
邵遇一瞬間甚至感覺到了荒謬,他不斷重複地想,聞希執,他的愛豆,喜歡男的也就算了,喜歡的那個男的還是他?
不會是同姓的人吧?還是中午那杯酒他其實也沒醒?
邵遇腦中亂七八糟地思緒飛舞,腳下同時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想裝作他從未出現,也沒聽過這些攪擾心智的醉後胡言。
但沙發旁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願。
下一刻,聞希執緩緩抬眸,朝邵遇的方向看了過來。
室內漆黑,窗外懸懸的高月卻盈盛,映在聞希執稍顯迷離的眸間,襯得他越發像月圓之夜蠱惑人心的仙妖。
而他似乎是認出了邵遇,竟抬起手指向他探來,不知是否是想抓住他。
邵遇微
微發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唯有睫毛撲閃。
與此同時聞希執卻身形不穩,朝前栽了出去。
邵遇見狀終於拉回神思,眼疾手快地往前扶住了他:“誒?聞希執!”
聞希執順勢倒在他肩頭,滾熱的呼吸灑在邵遇脖子上。
邵遇立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他沒辦法,隻能費力地把聞希執抱著。
“你醉了嗎聞希執?”
邵遇問完就想,肯定是醉了,不然剛剛他怎麽會說那些胡話!
於是趕緊又換了念叨的話:“你怎麽喝成這樣,你今天不是拍戲去了嗎”
其實邵遇根本沒指望聞希執能夠回答他,隻是他需要通過說話來緩解一下心裏的怪異。
卻不想聞希執居然回答了半句:“劇組……敬酒。”
這都什麽跟什麽?
可醉後的人更重一些,再加上聞希執原本就比邵遇高,邵遇扶他起來都扶得吃力,更沒心思注意其他的。
他原本想把聞希執放在沙發上,想了想又怕他這樣躺下去不舒服,到底還是費勁地將人搬回了房間。
他把聞希執往**一丟,但他自己喝完酒渾身也軟趴趴的,不小心便順著聞希執的力道一並倒在了**。
倒下去的一瞬,他聽見聞希執似是而非地問:“邵先生……是你嗎。”
邵遇身上骨頭都酥了,他可不敢多待,一咕溜就滑了起來。
也沒再管聞希執被子蓋沒蓋好,像有怪物在追趕,拔腿便往門外跑去。
但跑到門口時,邵遇又似乎心有不甘,他跺了跺腳,終是滿臉糾結地走回來。
他複又爬到聞希執身邊,戳了戳他的肩膀,抱著最後一絲微渺的希望慢吞吞地問這個酒後失言的醉鬼:“誒,聞希執,邵先生是誰啊?”
聞希執眼睛微微睜開,卻好像沒聽懂,半晌沒說話。
邵遇在心裏默默數三個數,他想,如果數到三還不說,那個人就一定不是我!
一、二……
誰知三還沒數到一半,聞希執閉上眼睛,薄潤的嘴唇卻張開了。
他說得極其小心,好像從來沒有直呼過對方的姓名,因而十分珍重一般。
“阿遇,邵遇。”
啊!!!
邵遇簡直要瘋。
他一瞬間堪稱驚恐萬狀花容失色,根本聽不得這種噩耗。
他徒勞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下床後將被子胡亂往聞希執身上一塞,連拖鞋都沒穿好,便慌慌張張地奔出了門。
背影活像一隻因為迷路而四處打轉、慌亂橫飛的小蝴蝶。
卻不知他剛剛出門,寂靜的房間裏忽然響起了回複過來的手機鈴聲。
原本酩酊大醉的人此刻掀開被子,修長手指精準地滑下接聽。
對麵傳來傅宜淩冷感十足的聲音:“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聞希執坐起來,眸色清醒,他隨意捋了一把頭發,回答道:“喝醉了。”
傅宜淩聽到這個卻冷笑一聲:“你不如直接說你酒精中毒了來得可信點。”
聞希執看著臥室門的方向,手撐在背後,笑了笑,閑閑回答的卻是不相幹的話:“姐,十年又十年,我真的好喜歡他。”
傅宜淩似乎知道了他在說什麽,倏然沉默了下去。
聞希執卻不在意,眼底滿是勢在必得,他一字一頓道:“我要他。”
-
那邊邵遇回到房間,抱著腦袋直接撲到了**。
剛才得到的信息實在太過爆炸,他根本不敢回想。
可是思緒不由他做主,聞希執的話語就像緊箍咒,時時刻刻縈繞在他耳邊不得停歇。
所以按聞希執的意思,他跟自己回家,之後還投懷送抱,反正聞希執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啥自己?
其實這樣倒還說得通,他就說聞希執之前那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怎麽忽然會對自己這麽主動。
可邵遇真的以為聞希執是相信他是他的粉絲,信任他才這樣的!
怎會如此啊,他可是個直男!
難道愛上直男就是男同的宿命嗎?
但那可是他愛豆,他又不可能像刪除斷聯其他人一樣拒絕他。
邵遇簡直欲哭無淚。
電話響了許久他才聽到,接起來時開口聲音十分麻木:“喂,趙哥。”
趙西山今天打來原本是想和邵遇匯報一下下午聞希執劇組的事,聽到這聲兒嚇了一跳,轉而問道:“小遇,你怎麽了?”
邵遇翻過身,搓了把臉,癟癟嘴堅強道:“沒事,白天小酌了一杯。”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哭了呢。”
“唉,沒事,就是有點恍惚。”邵遇抱住抱枕,撐著臉,“什麽事啊趙哥。”
“哦,是這樣。”趙西山轉回正事上,“今天蔣齊鑫去鄭逸凡劇組請全組人吃飯,借著和聞希執解除誤會的名義給他灌了不少酒。”
邵遇稍稍正色起來,專心聽趙西山跟他說。
原來昨天蔣齊鑫和邵遇見過麵之後,他不敢不給邵遇的麵子,更何況邵遇還許了他好處。
於是一向隻隔空發號施令的人今天破天荒地去了劇組,還點明邀請聞希執和他一桌。
全組人麵麵相覷,以為聞希執勢必遭殃,卻沒想到蔣齊鑫一上來直接便敬了聞希執一杯酒,說以前的事都是誤會。
聞希執一開始沒喝,蔣齊鑫當時臉色變了,但笑容仍掛在臉上。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笑裏藏著刀。
可最後蔣齊鑫卻沒直接發作,唯有言語間有些夾槍帶棒了起來,說聞希執如今背靠大樹好乘涼,自然不用在意這些可有可無的禮數。
其實蔣齊鑫並給膽大妄為到非要連帶著內涵一下邵遇,隻是當初聞希執下了他的麵子,別人不知道,此前馮海將聞希執引薦給他,聞希執看他的眼神完全像在看螻蟻。
時至今日,蔣齊鑫仍然記憶猶新,所以他不可能這麽輕飄飄地就讓聞希執好過。
而他又覺得邵遇看起來不像會計較這種雞毛蒜皮的人。
果不其然,他這麽說了一句之後,劇組人的焦點一下轉到了聞希執身上,似乎都在探究,他是靠上了誰。
眾目睽睽之下,聞希執隻能接過了蔣齊鑫的酒。
而這頭一旦開啟,自然就沒那麽輕易結束,蔣齊鑫又是慣會灌酒的人。
等到最後,聞希執都不知道喝了多少。
但蔣齊鑫自己也沒討到好,醉得腳都站不穩。
原本蔣齊鑫還想借酒裝瘋,在聞希執那裏討點好處。
好在鄭逸凡察言觀色,猜到聞希執或許不是那麽簡單。
而他近來時常有種不祥的預感,實在不想再出什麽岔子,便打了圓場,將聞希執送上了計程車。
邵遇聽到此處,覺得這蔣齊鑫越發討厭,怪不得聞希執今天會喝酒。
原來都是這狗東西惹的事!
趙西山知道他氣憤,安慰道:“這蔣齊鑫囂張慣了,從來沒栽過什麽跟頭。”
“不過今天也沒什麽事。”趙西山補充說,“我就是跟你匯報一下,但以後蔣齊鑫應該不會再找他麻煩了。”
“嗯。”
邵遇應了一聲,而此時他有更加煩心的事,確實沒心思去想這些。
應完掛了電話,邵遇想,那看來聞希執今天確實是喝了不少酒,他家裏應該有醒酒藥,要不要去給他喂一顆啊?
……還是算了吧。
邵遇莫名害怕。
他這樣糾結著,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隔日一早,邵遇睡得腦子有點懵,而他昨天中午之後一直沒喝過水,完全是被渴醒的。
是以大腦一時宕機,都沒來得及處理昨晚輸入的信息,迷迷糊糊地就開門出了臥室。
可就在他打開房門的同一時間,斜對麵聞希執的房門也打開了。
邵遇下意識和他打招呼:“早——”
話說一半,大腦處理器姍姍來遲地運轉起來。
邵遇在對上聞希執眼睛的那一刻,一下子便想起了昨夜所有。
他腦子裏‘嗡’的一聲,舉著的手也就這樣停在半空。
邵遇飛快地眨眼,耳根刹那通紅,另一隻手攥住門把手,差點沒把門鎖卸下來。
誰料聞希執卻對他笑起來,模樣是和以前別無二致的溫和:“早,您昨晚睡得好嗎?”
不太……好吧,其實還不錯。
而聞希執這過分自然的態度使得邵遇狐
疑起來,眼神微微有些探究,難道昨晚真是他在做夢,其實什麽都沒發生?
幸好聞希執下一刻及時陳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昨晚我可能喝多了。”
什麽意思?邵遇心中又泛出緊張,他該不會破罐子破摔趁機表白吧?
聞希執抬眼,十分真摯地看向他。
邵遇緊貼著門,咽了咽口水,滿目無措。
誰知聞希執卻道:“隻是我喝醉了不太記得清事情,昨晚沒給您添麻煩吧?”
原來不記得。
邵遇如釋重負,一大清早這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似的,後背都有點發麻。
而逃避可恥但是有用,此刻邵遇睜大眼睛,看起來比聞希執更加誠懇,他使勁搖頭,否認道:“沒有!你醉相特別好,什麽都沒說,回來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