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會。”

“啊!太生氣了!太生氣了!”

用平板看完了大人魚的活動記錄, 小人魚憤怒地在原地拍打著尾巴,在心裏大吼著。

“那都是什麽不要臉的老混賬啊!居然汙蔑我們的海蘋果!那可是我親手種下的海蘋果呢!”小人魚握著拳頭。

“哼,他還敢陷害冉溪!如果是我, 我一定一尾巴把他抽扁!”小人魚咬牙切齒。

大人魚:“……”

小人魚哼哼兩聲, 依然氣鼓鼓的:“不過你做得也還算不錯啦。沒讓那個老混賬得逞。”

大人魚:“……”

小人魚將平板放在一邊,“啪”一下跳進泳池,有些煩躁地在水中遊來遊去。

遊了幾個來回, 他改為立在水裏,板著一張小臉兒:“冉溪當時一定很害怕吧。他都發抖了。”

大人魚:“……有一點。”

小人魚的尾巴甩動兩下,紫色的大眼睛寫滿了不悅:“那你為什麽不抱住他?!”

大人魚:“……沒有這個必要。”

小人魚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怎麽會沒有必要?”

“我難過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他都會過來抱住我啊!”

“他說抱抱可以讓人覺得安心,讓人更有勇氣——所以你為什麽不抱住他?!”

大人魚道:“……”

大人魚的沉默讓小人魚更急了。

他在水裏轉來轉去, 在心裏也一直不停叨叨:“所以到底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大人魚大概終於是被小人魚弄得不耐煩了, 直截了當道:“因為我不會。”

“我不是你。我沒有和人擁抱過。”

自有記憶來, 一次都沒有。

一柄利劍,需要的是無數次的打磨與錘煉, 不需要“擁抱”。

難過嗎?那就找到難過的源頭, 解決掉。

害怕嗎?那就讓自己更強大,強大到不會再害怕。

擁抱有什麽用呢?

怎麽都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的小人魚, 定在了水中。

他的尾巴也不再起伏, 唯有一頭銀發還在隨波晃動。

他撓撓頭:“噢……所以你果然是海底第一大笨魚啊。”

“居然連抱抱都不會。”

“那你……那你記住, 隻要張開雙臂, 然後再收攏, 把頭埋到他的肚子上, 或者貼在他的臉上就好啦。”

“你要是還不會, 就自己用水做個人形出來, 再練習練習吧。”

大人魚:“……行了,該訓練了。”

數個小時過去。

那小小一隻人魚,不知何時已變為一隻有著長長魚尾、魚尾上綴滿閃爍鱗片的成年人魚。

人魚的上半身浮出水麵,銀色瀑布般的長發,從他的腦後傾瀉而下,纏繞在他線條分明、緊致結實的赤丨裸背部。

他深紫色的眼眸凝望著晃動不停的水麵,眉頭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終於,他那那猶如半麵透明小扇子般的尖尖耳朵,蒙上了一點紅霧。

他抬起手,修長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挑——

水流霎時從池中升起,又如果凍般聚攏,匯成了一座人形的雕塑。

他嘴唇微張,輕聲說著:“張開雙臂……再收攏,然後將頭貼到他的臉上……”

“……”

他僵在了原地。

“我在做什麽,太傻了。”

雕塑瞬間散做水滴,落入池中。

人魚優雅的一個起身,銀色魚尾帶起無數點珠光,從池中縱身躍出。

那蟬翼般透明纖細的尾巴尖,還未碰觸到地麵,便已變為修長結實、裹著黑色長褲與短靴的腿部。

裴逸踏到地上,手按住眉心,再次輕聲說著:“……太傻了。”

*

海角鎮。

“啊啊啊啊我真是太傻了。”

冉溪將頭埋在枕頭裏,手按著後腦勺,還沒能從下午的尷尬裏解脫出來。

從綠山穀回來的路上,在家煮飯的時候,和小河狸一起吃晚餐的時候,他腦子裏都一直在想:到底明天要怎麽解釋,才能讓自己顯得正常一點,顯得不那麽像個……被美色所引丨誘的變丨態?

話說自己當時怎麽就那麽糊塗呢!

怎麽就沒反應過來那不是做夢呢!

是因為睡得格外香嗎?

啊說起來,下午真的睡得很香很沉,總覺得心裏特別安定,周圍的溫度也不涼不熱特別適合睡覺……

說到溫度,和小河狸之前說的一樣,裴先生好像真的自帶降溫效果?

有他在身旁的時候,好像根本就不會覺得熱?

所以他大概真的是什麽極寒地區的海族吧……

比如小白熊……

小白熊,小白熊玩具,毛茸茸的小白熊玩具……

可以抱著睡覺的小白熊玩具?

啊啊啊我怎麽又想歪了啊救命啊!

冉溪絕望地扯過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算了,一輩子很快的,一下就過去了。

*

翻來覆去一晚上,冉溪頂著黑眼圈起床了。

他決定了,最好的化解尷尬的策略,就是——無視。

假裝尷尬沒有發生過。

下午見麵之後,自己可以東拉西扯,完全回避昨天的事,自然就不會尷尬了!

懷揣著這個完美的策略,他先去給菜園澆水了。

前天和昨天,都是小汪來幫忙澆的水。

自己回不來,菜園又一天都缺不了水。

偏偏小河狸和鎮裏的其他海族都沒有任何種植天賦,屬於哪怕是最簡單的澆水,也能把好好的菜苗給泡毀了那種。

萬幸,現在人族的小汪就暫時住在鎮子裏。

雖然小汪沒有種過菜養過花,但“讀書的時候,負責給花盆裏的綠植澆水”,並且“綠植沒有被澆死”。

這和鎮裏其他人比起來,已經是優秀級別的種田技能了。

於是這件事就交給了小汪。

據帶他過來的小河狸說,小汪被委托了這件事以後,高興壞了,一邊澆水一邊樂嗬嗬地笑個不停呢。

冉溪在菜園子裏檢查了一圈,發現蔬菜們依然很茁壯,沒有缺水,也沒有被水給淹了。

但是……

冉溪皺了皺眉頭。

和前幾天一樣,雖然蔬菜們的外形看上去都挺水靈飽滿的,但冉溪總覺得,他們內裏一個個都在唉聲歎氣。

不,不止是唉聲歎氣。應該說是“愁眉苦臉,快要哭出來了”。

冉溪沒有立刻澆水,而是舉起手,碰了碰懸在藤上晃晃悠悠的一隻小黃瓜。

“小黃瓜,你們最近怎麽了?怎麽一個個都這麽沒精神呢?”

冉溪試探著問。

他之前也會和植物們說話,隻不過都是“自問自答型”或者“彩虹誇誇型”,還真沒有真正試圖去問過植物們什麽問題。

畢竟……植物又不會說話。

冉溪話音落下,小黃瓜依然隨風晃悠,像是沒什麽反應。

唔,正常的,植物怎麽可能回答我呢。

冉溪搖搖頭,回身走向水管,準備開始澆水。

偏偏這時,他聽見了一個小小的聲音,清晰無比地歎了聲“唉”。

冉溪:……?!

他驚奇地回過頭,打量著眼前的菜園。

是自己眼花嗎?這些剛剛還在隨風晃悠的所有的蔬菜瓜果,現在全都不動了,一個個跟貼在背景上的3D建模一樣,毫不動彈。

就像是……就像是集體被嚇傻了一樣。

冉溪倏地又想起,昨天這個小小的聲音,在老張過來搗亂時跟自己通風報信的情景。

冉溪咬了下嘴唇,小聲道:“你們……該不會是……成精了?”

蔬菜們毫無反應。

冉溪自己也覺得自己問得可笑。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繼續問道:“你們……又打蔫兒又歎氣的,是不是心情不好?”

這時,一動不動的蔬菜們,以同一個頻率搖晃起來,就像是在點頭說“是”。

這情景,這明明超乎正常人想象的情景,居然沒有讓冉溪覺得害怕。

或者說,在知道海蘋果是一種想要人摸摸才能長得更好的水果之後,在知道水果也會有脾氣有個性之後,看見蔬菜瓜果們晃個腦袋點個頭,已經不會讓他感到震驚了。

他甚至還能冷靜地問係統:是不是在“特殊區域”的影響下,這些原本普通的瓜果蔬菜,都變得和海蘋果一樣,有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了?

同以前一樣,係統給了一個模棱兩可,不是否定也不是明確肯定的意見。

冉溪便將這視作默認了。

所以果然是蔬菜水果都升級了麽……

那它們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心情不好,又要自己做些什麽,才能恢複好心情呢?

他試著列了許多選項。

比如多澆一點水,比如改進一下肥料,比如自己多陪陪它們……

雖然蔬菜們並沒有答話,但冉溪能明確地感受出,它們在說“不是不是都不是,這都不是我們想要的!”

冉溪立在原地,沉默良久,小心問出:“你們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想小弋了?就是以前一直給你們澆水的小人魚?”

這一次,蔬菜們全都拚命搖著果子,晃著枝葉,菜園子裏頓時沙沙聲不斷。

這,大約是在拚命點頭稱是吧。

冉溪看著這些努力表達需求的蔬菜們,揉了揉腦門兒,輕輕歎出口氣。

如果是這個需求……

那我也做不到啊……

我也……不知道怎麽才能重新讓小弋來給你們澆水啊。

冉溪不再和蔬菜們對話,而是沉默地給菜園子澆了水,接著又拐到了玫瑰園。

和蔬菜們一樣,這些玫瑰也是外表陽光燦爛,其實內心垂頭喪氣。

他沒著急給玫瑰們澆水,先蹲到地上,想要問問它們是不是也心情不好。

可話未出口,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這些玫瑰們多半和蔬菜們一樣,都是想念小弋了吧。

而且,這些玫瑰還不同於蔬菜,都是小弋自己親手種下的。

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手,當時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種出這麽一片園子。

可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再讓小弋回來,給玫瑰們剪枝,澆水。

所以……還不如不要問了。

於是冉溪換了個話題:“小玫瑰們,過幾天天氣就要冷了。”

“不過別害怕,我準備了‘地膜’,到時給你們鋪在地上。這樣土地就會暖和許多,不會把你們的根給凍壞啦。”

玫瑰算是比較耐寒的植物了,在大雪翻飛的冬季也能存活下去,就是需要額外做些保暖措施。

冉溪特地去市場找到了那種生物可降解材料做成的地膜,可以防止土地溫度過低而凍結。

冉溪原以為,聽到自己冬天有厚衣服穿,玫瑰們應該會高興一些,可沒想到,這原本至少還表麵光鮮亮麗的花朵,一支支的頓時就沒了精神,幹脆把腦袋都耷拉了下來!

看著滿園子低著腦袋像是在生悶氣的玫瑰,冉溪驚了。

他又問了許多話,甚至試圖給玫瑰們唱歌哄哄它們,依然毫無用處。

這,這,它們到底怎麽了?

就算是想念小弋,也不至於突然一下子就全都消沉成這樣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冉溪,隻能想著要不再厚著臉皮,請裴先生來看看,這些玫瑰們到底怎麽了?

如果可以……也請裴先生再去看看,菜園子裏的菜,除了讓小弋回來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麽要求,別的什麽我能做得到的要求。

*

照料完了蔬果和玫瑰,冉溪看著還有時間,決定先給桂桂奶奶送些新鮮的青菜過去。

醫生說了,桂桂奶奶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力,都沒什麽大問題。但到底年紀大了,還是多在家休養一陣會比較好。

於是這兩天,桂桂奶奶的海龜朋友們,還有章阿姨,都在輪流看護她,也幫著照顧桂桂。

冉溪到桂桂家的時候,先看到上次章阿姨帶來的那位中年醫生,捧著一大束清香四溢的海草,正獨自坐在門廊的長椅上。

冉溪隻當醫生是來給桂桂奶奶做體檢的,便沒多想,和他寒暄兩句,便敲響了門。

來開門的是章阿姨。

章阿姨從冉溪手裏接過菜籃子,將冉溪迎了進來。

此時,中年醫生也立刻站起身立在門口,抱著海草滿懷期待地看著章阿姨。

結果章阿姨“砰”一聲,關上了門。

冉溪看得有些奇怪,撓撓頭道:“那位醫生先生,不是來給桂桂奶奶做檢查的嗎?怎麽不讓他進來?”

章阿姨板著一張臉:“檢查做完了。沒他什麽事了。”

冉溪:“……?”

做完了檢查,就把醫生丟在門口不管了……?這麽不禮貌的嗎……?

結果冉溪還沒說什麽,章阿姨倒是先皺起了眉頭:“也是,他就這麽杵在門口也太礙眼了,我去把他趕走。”

誒……?

等等,直接把醫生趕走,那明天還做不做檢查了?

然而章阿姨已經轉身出去了。

隔著窗戶玻璃,能看見章阿姨麵色嚴肅地對醫生說著什麽,還衝著大海用力一指,就像在說:你走。

最後,醫生垂下頭,抱著那一捧海草,蔫蔫兒地朝大海方向走了。

冉溪看著這架勢,突然回過味來——該不會,這個醫生是在借機糾纏章阿姨吧?

啊看著端正挺拔一個人,竟是如此道貌岸然嗎?!

正這麽想著,章阿姨已經鐵青著臉回來了。

冉溪忙道:“章阿姨,那醫生究竟是來做什麽的?需要我幫忙嗎?”

有的垃圾,隻敢欺負單身女性,但凡女性身邊有個男的出現,他們立刻就慫了。

冉溪毫不介意幫章阿姨擋上一擋。

章阿姨搖搖頭:“不必。”

她頓了下,又道:“他是我前未婚夫。”

冉溪:“……誒?”

章阿姨的麵色變得有些奇怪:“當年訂婚的時候泡泡整理,他是醫院繼承人,我是天才醫生,那當然是般配的。”

“現在他是醫院院長,我是什麽?”

“他應該再去找一個和自己般配的海族,而不是……嘖。”

冉溪本想說這話有點不對,可章阿姨已經一擺手:“桂桂奶奶在裏麵呢。”

冉溪知道她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自己身為一個純粹的局外人,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一進臥室,桂桂就撲過來抱住冉溪,半躺在**的桂桂奶奶也親熱地招呼著冉溪,問長問短。

冉溪摟著桂桂陪老人家說了會兒話,視線自然地落到了床邊的小桌子上。

桌麵上,散著幾個海蘆葦做的小擺件,一望而知是章阿姨的手藝。

隻是……

這些小擺件,好像和以前的有點不一樣?

冉溪伸手拿起一隻小花籃,驚奇地發現,花籃的底部,那些原本應該沒有生氣了的海蘆葦,冒出了綠芽,甚至還開出了小花?

冉溪不由瞪大眼睛,將花籃舉得更高了些,低著頭更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時,桂桂奶奶道:“小冉老師啊,你也看到這個花籃發芽了?”

冉溪移開花籃,不解道:“是啊,這個海蘆葦都已經被摘下來了,居然還能再發芽開花的?生命力這麽強嗎?”

桂桂奶奶道:“我也覺得奇怪啊。”

“小章昨天把這些小東西送過來之後,我看這花籃實在可愛,就老在想,它裏麵要是開滿了花會有多好看。”

“結果……想著想著,它居然真的就……發芽開花了?”

冉溪這下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這不管從哪個角度,都已經超出他的知識或者常識了。

桂桂奶奶又自言自語道:“其實……我以前煉化石頭的時候,也是先在腦子裏想著,這石頭變成金屬以後會是什麽樣子。”

“使勁想啊想,石頭自己就會變化了。”

“結果我這次對著這個花籃想啊啊,它怎麽也變化了呢?

冉溪頓了兩秒,小心問道:“那您的精神力……?”

莫非是大病一場,精神力發生了什麽變化?

老人家道:“我現在精神力好得很!我甚至都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精神力都沒這麽充沛過!”

她想了下,又道:“我現在啊,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在那個夢裏麵,陽光灑在自己身上那種美好的感覺……”

“隻要這麽一回想,我就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又往上漲了一截!”

冉溪:“哈……”

“要不,明天再請醫生好好檢查一下?”

雖說冉溪嘴上這麽說,但他心裏卻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把手貼在老人家額頭上的情景。

當時自己的手心,莫名的很燙……

老人家後來一再的說,她在夢裏感受到了陽光。

這個和自己,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冉溪下意識地咬了下拇指,又用手心摸了摸手背。

一定隻是巧合吧?

係統不都說了,我的身體沒有異常嗎!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裴逸:【我到海角鎮了。帶上那柄傘,小鎮入口處見。】

這下冉溪顧不得胡思亂想別的,和大家說了聲以後,匆匆奔回家換了衣服,拿著那柄傘又往山下跑去。

唔,自己嘴裏說要把傘還給人家,結果這三番五次的,拖到現在也沒有還……

還是今天人家先問出來了。

自己最近真是太粗心啦!

冉溪一麵跑,一麵在心裏暗暗自責。

還沒到跑到小鎮主路的盡頭,冉溪便已看見,裴逸高挑修長的身影。

不同於換上了寬鬆速幹褲和白色大T恤的冉溪,裴逸仍然是黑色外套,長褲,短靴。

這周身都帶著無法忽視的肅殺之氣的人,顯然也看到了冉溪。

他抬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姿勢,意思是讓冉溪別再跑了。

他邁開長腿,大步走到冉溪身邊,語氣是冉溪沒有想過的溫柔:“怎麽又用跑的。不累嗎。”

又?

冉溪這才想起,自己上次在集市門口見他,也是這麽氣喘籲籲的。

他嘿嘿笑了一聲,抬手撩了一把散落的碎發,道:“不累不累。”

“我們幼兒園就在那邊的山頂——跑過來不算太遠,而且下山也很快的。”

裴逸往山頂看了一眼,頓了兩秒,又轉過頭看著冉溪:“你下山也是跑的?不危險嗎?”

冉溪:“……”

他撓撓頭,轉移話題道:“你這是第一次來我們鎮子吧,從這裏去海灘,正好要穿過整個鎮子。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鎮子其實特別有意思……”

他早就打定主意,為了緩解尷尬,今天一定要不停地說話!

他呱啦呱啦的,從蘑菇零食鋪子開始說起。

裴逸微微側著頭,似乎聽得很認真。

在冉溪提到“我那個超可愛的小朋友,偷偷設計了這麽棒的小房子”時,他唇角輕輕上揚,眼裏流過一抹紫光。

接下來是南瓜蔬菜店和南瓜蔬菜車。

冉溪稱讚著“看看,多麽天才的想法啊!和蔬菜貼切極了!”

裴逸的手指微勾著,在嘴唇上抵了一下,沒說話。

緊接著又路過“大章魚編織屋”。

冉溪停下腳步,望著屋頂上的大章魚,輕聲道:“我現在還記得,他在屋頂上蹦來蹦去,戳著章魚玩兒的樣子……”

裴逸也不再往前走,低頭凝望著冉溪。

這片刻的沉默,讓冉溪意識到:啊不合適。自己怎麽能在初來乍到的重要客人麵前,流露出傷感的情緒呢!

不行不行。

於是他立刻又逼著自己振作精神,重新換了副快樂的語調,為裴逸仔細介紹起來。

這通往海灘的路,冉溪不停歇地一直說啊說,根本沒有給裴逸插話的機會。

終於望見海灘以後,冉溪總算不說話了。

此時的裴逸,略微上前一步,看著前方的碧藍海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冉溪站在側旁,看著通身衣服規矩周正的裴逸,腦子裏卻不聽話地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他作為海族,等下應該不需要特地化出泳裝,而是直接變成原形跳進水裏吧?

裴先生的原形……

嘻嘻,白乎乎毛茸茸,反差感拉滿的小白熊?

一想到那個形象,冉溪臉上就浮起了略顯詭異的笑容,眼裏也滿滿都是期待。

恰在這時,裴逸回頭看了他一眼,正看見他眯眼笑著望著自己。

裴逸:“……?”

冉溪臉上一紅,哪裏敢說自己在想什麽,趕緊搪塞著:“裴先生,從這裏的海灘過去,就能走到海蘋果林了。”

裴逸再往前走了一步,以冉溪聽不見的聲音輕歎一下,道:“好,我們可以準備下水了。”

冉溪在後麵道:“嗯嗯,我準備好啦。”

裴逸應聲回頭,呆住了:

隻見冉溪已經扒掉T恤,脫掉速幹褲,隻留下一條平角泳褲。

冉溪雖然有些偏瘦,但完全不是皮包骨。

相反,他身材勻稱,周身覆蓋著薄薄一層肌肉,看上去滿滿都是活力。

而且,這麽些日子的風吹日曬,也沒有把他曬黑曬紅,依然是膚色勻淨。

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色櫻桃,是種最健康,又最讓人無法抵擋的天然之姿。

裴逸足足怔了兩秒,才迅速調轉視線:“不用……不用脫衣服。”

冉溪:“……啊?”

裴逸不用脫衣服這件事,冉溪並不覺得奇怪。

可自己是人族啊?

就算有呼吸器,不也應該換了泳裝再下水嗎。

他不解地反問著:“我也不用脫嗎?”

裴逸:“不用。”

“來的路上我沒機會說。”

“那把黑色的傘……隻要打著傘,我們就能走進水裏,不用擔心沾濕身體或者無法呼吸。”

“所以……要不,你還是把衣服穿回去?”

畢竟穿著泳裝撐傘什麽的,著實也有些怪異。

冉溪:“……”

原來不用換泳裝的嗎?!

所以我為什麽要這麽著急脫衣服啊?

雖然本身換泳裝下水這件事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可是和昨天的事聯係在一起,還有自己剛才那個詭異的笑?!

在他看來,我豈不是既會夢見他,還迫不及待要在他麵前脫衣服,並且還會因為要脫衣服而偷笑?!

啊啊啊昨天的社死還沒結束,今日份又來了新的嗎?!

冉溪再一次地想蹲在地上抱住頭變成鵪鶉,或者幹脆變成鴕鳥,把紅透了的臉藏起來。

作者有話說:

小溪:累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