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是沒禮貌!

小人魚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 手都有點抖。

和腦子裏的“神秘聲音”對話過之後,他隱隱能猜到,冉溪說的這個人,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和自己肯定有些什麽關係。

那,那,這個人, 在冉溪看來,是什麽樣的呢?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在冉溪心中的形象”,對自己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會不會……冉溪很嫌棄這個人啊?

一想到這裏,小人魚就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亂了。

冉溪看著小人魚的鄭重神色, 卻不禁有些想笑。

到底是小孩兒脾氣, 關心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想了下, 點點頭:“嗯,好看的。”

確實很好看。黑發黑眼, 俊美異常。

就是不怎麽說話, 冷得讓人有些望而生畏。

話音剛落,小人魚的眼睛就閃了閃。

他的臉繃得緊緊的, 看似十分嚴肅。可他那亮晶晶的眼睛, 卻暴露了他想藏起來的那點小小喜悅。

冉溪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腦門兒, 道:“偷偷樂啥呢?”

小人魚嘴唇抿了抿, 很努力地藏起笑容, 盡量做出一副端莊嚴肅的顏色:我沒有樂啊。

他繼續連比劃帶寫字地問道:那個好看的好心人, 他幫了你嗎?

冉溪知道這是小家夥在關心自己, 誠實地回答著:“幫了。”

“他一開始撐著傘幫我擋雨, 還勸我不要亂跑老實等救援。”

說到這裏,冉溪的聲音多少有些遺憾:“等救援來了,他就什麽都沒說,留下傘給我,自己跑走了。”

以至於我都沒有好好向他道謝呢……

小人魚眼睛倏然瞪大:他跑了?他沒有……把你送上回來的車嗎?

冉溪看著小人魚驚奇的模樣,摸摸他的腦袋,說這個人和自己素昧平生,能夠在這種大雨天給自己一把傘,還叮囑自己等救援,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更何況,綠山穀市有著很完善的救援措施,自己其實挺安全的。

聽到冉溪的說法,小人魚的麵孔上依然有些將信將疑,還隱隱有些……不滿。

冉溪以為小人魚和一開始的自己的一樣,對救援措施心存懷疑,便又詳細解釋了一番。

當然,他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點:自己能安全獲救,綠山穀市能有這樣的措施,多虧了上將先生。

聽到這裏,小人魚的滿臉都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什麽?

上將先生?為什麽這個人類又提到了上將先生?

他能回來,和那個裴以粼有什麽關係?!

冉溪解釋道:“城裏的救援措施,是針對人族設計的。”

“這其實裴上將以前安排好的機製。”

“裴上將明明是海族,自己生活在海底城,還能為陸地上的人族考慮得這麽周全……”

“他真的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物。”

聽見冉溪毫不作偽的稱讚,小人魚垂下頭,眼睛帶著些不快地半眯了起來。

什麽嘛……

好不容易讓那個“好看的人”發揮了一點作用。

結果到頭來,冉溪還是覺得那位上將先生最好了?

這,這,如果那個“好看的人”,沒有丟下冉溪跑開,能再多做一些——比如直接把冉溪帶回來,哪裏還能有上將先生什麽事!

哼,那個“好看的人”,太不珍惜機會了!

小人魚有些懊惱,磨磨蹭蹭地慢慢滑回了房間。

正準備乖乖去浴室的他,冷不丁看見,冉溪背回來的登山包上麵,綁著一把黑色的大傘。

這傘……?

盯著這把黑傘,小人魚的心,很奇怪地快跳了幾下。

注意到小人魚視線的冉溪走了過來:“哦,這把傘——這把傘就是好心人留給我的。”

“這傘還挺有意思的,擋雨效果特別好。”

說起來,這傘的傘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

低調的黑色傘柄上,雕刻著細細的、海浪一般的弧形紋路。

最奇特的,是這傘柄和傘骨的觸感。

摸上去不是塑料,不是木頭,觸感涼意沁人,不過也不刺骨。

這種手感,倒有點兒像玉石。

但得多奢侈,才會用黑色的玉石來做傘柄傘骨,而且還隨手就將這麽昂貴的傘送給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啊?

冉溪猜測,或許這是一種這個世界才有的新型材料,隻是自己沒見過,才會覺得稀奇而已。

小人魚依然垂頭注視著那把傘,還往前挪了挪,像是對這傘很有興趣。

冉溪隻當是小孩子看到了新鮮事物,便將那柄傘取了下來,遞給小人魚:“你是不是還沒有用過雨傘?”

小人魚以前生活在海底,水裏當然不需要用雨傘。

來到陸地上以後,之前也沒有遇到過下雨,自然也就沒用過傘了。

小人魚盯著傘的視線有些發直,似乎沒有聽到冉溪的問話。

冉溪也沒在意,隻道:“要試著打開看看嗎?其實不難,傘尖朝外,按下開關,傘自然就彈開了。”

小人魚點點頭,摸索著解開了捆住傘的繩扣。

看著小人魚的動作,冉溪想起藍星那邊一個古老的習俗,板著臉道:“對了,不要在屋子裏打開雨傘哦——會長不高的。”

小人魚眼睛都瞪大了些,慌忙放下傘比劃著:真的?那我去院子裏——

冉溪忍不住笑了:“逗你的。”

小人魚嘴巴一癟,氣鼓鼓地抖開了這把比他整條魚都要長出一截的傘。

“砰”的一聲,驟然撐開的黑色大傘,將這隻小小的人魚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小人魚有些費勁地握著傘柄,手指摩挲著那雕著海浪花紋的傘柄,心跳得更快了。

這……這傘柄摸上去的感覺,為什麽,好像很熟悉?又很懷念?

小人魚垂著頭,眼裏布滿了迷茫。

冉溪都看不見小人魚了,不得不蹲下來,鑽進傘下麵,伸手摸了摸小人魚的腦袋:“好啦,看過啦,知道雨傘是什麽樣的了。”

“現在,小朋友該去刷牙睡覺了。”

*

等小人魚洗刷幹淨在小**安安靜靜地躺好了,冉溪給他蓋好被單,說了聲晚安,便走到書桌前,準備打開筆記本算賬。

結果小人魚一下就從**翻起來,鼓著小臉望著他,大眼睛裏全是不樂意。

那意思,分明是在說:你怎麽還要工作?

冉溪想了想,或許是這小家夥今天被這大雨嚇著了,想讓自己陪他躺著,便道:“那我先不工作了,你快睡吧。”

說完,他自己也半躺在**,想著先閉目養會兒神好了。

然而他今天實在是太困了。

剛剛閉上眼,沉沉睡意便罩住了他。

冉溪的眼皮跳動了幾下,實在掙紮不過,頭就這麽一點一點地往下垂,最後睡死了過去。

待他的呼吸聲勻淨之後,原本乖乖躺在小**的小人魚,慢慢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溜下小床,費力地把靠在床頭的冉溪往下拖了拖,讓這人平躺在枕頭上,還學著冉溪給自己蓋被單的模樣,將他蓋蓋好,再安安靜靜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這個人類都累成這樣了,像菜地裏的那些瑣事,就不要再讓他操心了吧。

*

大雨之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溫度也特別適宜賴床。

冉溪難得地睡到了上午九點。

迷迷糊糊地在**又翻了個身,冉溪這才意識到:啊,昨天自己隻是閉會兒眼,竟然就睡著了?

他揉揉眼睛,起身看了看旁邊,忽的眉頭一跳:小人魚!

小人魚沒在**。

這孩子,莫不是……又自己去菜地了?

想到這裏,冉溪心裏突然蹦出來一件事:

昨天這場雨,會不會把菜地給衝壞了,把爬藤架給砸垮了?

糟糕,要是小人魚看見天天澆水施肥的菜地,變得一片狼藉,會很難過吧。

冉溪飛速套上衣服,快步向菜地跑去。

他心裏,已經做好看見瓜果掉了一地、爬藤架東倒西歪,而小人魚癟著嘴巴想哭又要強忍著的準備了。

可跑近了一看,冉溪大大鬆了一口氣:

地裏的蔬菜依然整整齊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飽了水,菜葉看上去比之前更有光澤。

竹木片搭成的爬藤架,依然穩穩當當地立在原地,上麵掛著水靈靈的絲瓜黃瓜。

看起來果真如小何所說,昨天小鎮的雨並不大,至少對菜地沒什麽影響。

最重要的是,小人魚端坐在他最喜歡的“樹樁寶座”上,尾巴一晃一晃的,表情閑適。

看著小人魚怡然自得的模樣,冉溪走過去摸摸他腦袋:“怎麽起來了?海豚醫師都說了,你現在需要多吃多睡才行。”

“還有,昨天下過雨,地裏不需要澆水。”

小人魚眼睛彎彎的,啪一下跳了起來,指了指樹樁的根部,示意冉溪快看。

冉溪定睛一看,發現樹樁下麵,冒出了好幾個白白的小蘑菇。

原來,這小家夥是一大早過來看蘑菇了啊,還看得這麽高興。

到底隻是個小孩子呢。

小人魚指著那幾隻蘑菇,眼裏閃著光:這個,能吃嗎?好吃嗎?

冉溪笑著搖搖頭:“外麵的蘑菇不能隨便吃的,很可能有毒。”

小人魚頓時有點兒蔫蔫的。

冉溪摸摸他的腦袋:“雖然蘑菇不能吃,但我可以給你做好吃的手抓餅,卷著裏脊肉的那種。”

“走吧,吃早飯去。”

*

知道現在小人魚的食量驚人,冉溪一口氣做了整整十張手抓餅卷肉。

其中有八張是裏脊肉卷餅。

自製的手抓餅,刷著薄薄一層辣醬,讓人食欲大開;餅裏麵裹著剛剛炸出鍋的裏脊肉,炸成焦糖色的厚厚肉片提前用調味汁醃入味兒了,肉感十足;和裏脊肉搭配著的生菜葉,是早上從地裏新鮮摘出來的,水靈靈綠生生,咬下去隻覺得滿口清爽。這樣的裏脊肉卷餅,口感厚實,香而不膩,配上海牛奶,就是一頓完美的早餐。

隻不過,這八張卷餅都是特地給小人魚準備的。

冉溪和小何吃的卷餅,卷的都是普普通通的魚肉腸,隻不過冉溪的額外抹了一點辣椒醬而已。

冉溪一邊吃,一邊跟小何說起了向工作人員們推銷海角鎮,勸他們來鎮上旅遊的事。

當冉溪說起,大家基本都婉拒了“來海角鎮看一看”這個邀請時,小何頓時有些無精打采的:“哎。是這樣的啦。”

“城裏的人一說起我們海角鎮,就說這個地方窮,荒涼,偏僻,沒有人……”

“不光沒有人來旅遊,就連我們剛去城裏賣魚的時候,都遇到有人取笑我們,說我們那個窮鄉僻壤,也就隻能賣點兒這種不值錢的海魚了……”

說到這裏,小何竟然罕見地放下了手裏的卷餅,眼睛都發紅了,顯然是想到了一些很不愉快的場景。

冉溪暗暗歎口氣,伸手拍了拍這隻小河狸的肩膀。

他並沒有多說什麽或者多問什麽。

畢竟現在的自己,還不能推翻“海角鎮是個窮鄉僻壤”的事實。在這個前提之下,說什麽都隻會顯得蒼白無力。

此時,坐在小何對麵的小人魚,也停下動作,看了看小何,又偷偷瞄了眼冉溪,皺起小眉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待小何緩下來一些,有心情繼續啃卷餅了,冉溪才繼續道:“我昨天一直在想,這個鎮子究竟還能有些什麽特殊的,能吸引人的地方。”

隻有海景是不夠的,隻有蔬菜肯定也是不夠的。

“這樣,阿狸鎮長——”冉溪已經許久沒有將小何稱呼為“鎮長”了,驟然這麽一句,聽得這小河狸差點連餅都掉了。

“阿狸鎮長,不如問問鎮上的居民,看看大家對於咱們鎮子的‘特色’,有沒有什麽想法?或者,大家有沒有特殊手藝一類的?”

小何想了好一會兒,終於眼睛一亮:“我懂了!”

“比如說,有人有門獨家手藝,就能打造成我們海角鎮的特色?”

冉溪點點頭:“這確實是一個方向。”

“就算不能打造成特色,至少也能在鎮子裏多開幾家店鋪?”

得有了更多的店鋪,鎮子的【繁榮度】,才能慢慢提上去啊。

冉溪又道:“我聽人提到了鄰近的鎮子,我們還可以去這些鎮子轉轉,看看其他人都怎麽做的。”

他的語氣並不強硬,卻會讓人產生一種奇異的安心感,就好像“這個人考慮得真周到啊,聽他的準沒錯”。

小何聽得愣愣的,不禁又把餅放下了,直直地盯著冉溪,還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冉溪不禁奇道:“又怎麽了?”

小何搖搖頭:“沒什麽。”

“就覺得,阿溪你……好像在發光一樣。”

冉溪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啊?什麽啊,我是夜光蘑菇嗎,還發光。”

“好啦,快吃飯吧,吃完和我一起打掃教室了。”

小何不再說話,悶頭大吃起來。

一旁的小人魚,也安靜地繼續吃餅。

其實,這慫慫的小河狸,並沒說錯。

這個人類,確實,就像在發光一樣。

小人魚默默想著。

*

雖然菜地沒受什麽影響,不需要費心修理爬藤架什麽的,但院子裏還有其他許多事要做。

打掃院落,清理滑梯,修剪植物,整理書籍……

冉溪還抽出時間重新布置了教室裏的遊戲區。

他在遊戲區裏特別增加了一個“彩泥區”,裏麵擺放著他在集市裏兜兜轉轉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彩泥。這種彩泥無毒無害,而且定型性很強,捏好之後放在通風良好的地方吹一會兒,就能變成如假包換的“雕塑”。

增加這個彩泥區,是他從之前桂桂的“上將先生打壞蛋”裏得到的靈感。

不過,冉溪沒打算特意去引導孩子們捏什麽。

如果有小朋友願意用這種彩泥捏出上將先生,增加了氣運值,那當然是件好事。

如果小朋友們願意捏小海星小鯨魚,冉溪覺得那也是非常可愛非常值得讚揚的一件事,不應該去幹涉。

就算係統沒有提示他“不得刻意誘導”,他也沒打算用上將先生的故事,給小朋友們“洗腦”。

就像他之前畫的那些繪本,除了上將先生打海妖以外,更多的也是類似於小海兔拔海蘿卜、海妖和三隻小海豚這樣的故事。

一人一河狸,外加一條蹦來蹦去的魚,忙活了大半天之後,終於將幼兒園重新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

周一,幼兒園正常開園。

小人魚依舊站在冉溪小何的身旁,等著小朋友們入園。

做什麽都很快的小莎,照例是第一個入園的。

這個紮著兩隻小辮兒的鯊魚小姑娘,先是和冉溪擁抱了一下,再對著小人魚撲了過去——

“小弋哥哥!小弋哥哥你沒事了!”

突然被鯊魚幼崽抱住的小人魚,手臂僵直地站在原地,小臉兒板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很快,海獺雙胞胎也來了。

和小莎一樣,這兩小隻也奔了過去,將小鯊魚和小人魚一起抱住:“小弋哥哥!我們好擔心你呀!”

小人魚:……!

這,這都什麽情況?

最後,桂桂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過來,也加入了抱抱的隊伍。

小人魚:……!!

你,你們這些幼崽!怎麽這麽不懂禮貌?

還有,你們平常不應該很怕我嗎?!

怎麽一個個都撲過來要抱抱?

真是的!簡直都太幼稚了!

小人魚一邊惱怒地想著,一邊盡量轉動眼珠,向冉溪投去一個“你快來管管這些幼崽呀”的眼神。

至於為什麽是轉動眼珠,是因為他的頭已經被崽崽們牢牢抱住根本轉不動了。

然而,冉溪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非但沒有喝止這些膽大妄為的幼崽們,反而走過來,張開雙臂,將崽崽們都摟在了懷裏。

小人魚:……

什,什麽啊!

果然,這個人類才是最幼稚,最不懂禮貌的!

哼!

作者有話說:

今天依然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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