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曲榛失眠了。她說不清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 還是周溯那存在感極強又令人的困惑的眼神。
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幹脆爬起來搜索——
關於周溯的一切。
她以前把大多數注意力都放在拉力賽上,極少關注F1賽事, 那是一個離她太遠的世界。
提起F1, 繞不過“金錢”和“科技”兩個詞。
頂級車隊每年支出超過30億不止, 而培養一個F1車手需要的不隻是天賦, 還有數億資金, 整個家庭的支持, 可能落空的期望。
同時, 在F1也有最先進的賽車科技。
要進入這樣一個門檻過高、競爭殘酷的世界, 周溯需要付出一切, 金錢、所有的時間和精力。
這個初夏的夜晚,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夏日的燥熱讓她微微發汗, 踢掉了被子。
隱隱的熱意中, 她看見了不一樣的周溯。
她聽小顧說過, 周溯的賽車生涯是從開卡丁車開始的, 從卡丁車再到方程式,最後進入F1,他耗費了十三年。
但是還有更多, 她沒聽小顧說過的事。
周溯因為是亞洲人被圈子排擠、針對。這樣的排擠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 隻用強硬的技術說話。賽車變成了他和世界交流, 以及反抗這個世界的渠道。
他朋友很少, 身邊的工作人員大多數是中國人。
他缺少父母的陪伴, 在其他小車手都有家人陪同的時候,他身邊隻有陳豫昊。
他是圍場出了名的“問題車手”, 不配合讚助商宣傳,不接受媒體采訪,和同事關係很差。
他進F1受到了極大的阻力,頂級車隊不接收“問題車手”,中遊車隊需要他帶來的資金和實力以在賽季獲取積分。
他有傲人的天賦,中遊車隊卻不能提供一輛與他實力匹配的賽車。
他承載了過高的期望,又在這樣的期望下黯然退役。
……
曲榛陷在柔軟的被子裏,困意姍姍來遲,迷蒙間想起夜晚男生冷而沉的眼神,眼皮漸漸合攏,墜入深海。
像被人丟掉的貓。
她最後想。
-
隔天,東川下起了雨。
忽如其來的雨日打亂了車隊的測試流程,重新設置賽車參數、更換雨胎,最大的變數是車手。
柳寬顯而易見的焦躁,梁文漢也比平時沉默。
曲榛感受到緊張的氣氛,完成手頭的工作便安靜地靠在一邊,沒注意身邊多了個人。
“他們不擅長在雨天比賽。”薑瑤輕聲說,“每遇到下雨天,就會變成這樣。”
不知怎的,曲榛記起深夜搜到的眾多信息中的一條。
周溯被稱為“雨天戰神”,他極擅長在雨天的比賽,創造過不少驚豔四座的成績。
媒體說他是被雨日眷顧的孩子。
曲榛沒接話。
她還沒想好怎麽和薑瑤相處,女生的敵意深深淺淺,原因是她們喜歡同一個人。
她們應該保持距離。
“你和,陳盈,是、是朋友。”
她用了肯定句,沒給薑瑤留台階。
薑瑤神情微變,用力攥了下拳,沉默幾秒,開門見山:“我是為了許枳風來車隊的。”
好巧,曲榛想。
“我知道他不喜歡混淆生活和工作,但除了進車隊,我想不到接近他的辦法。你知道,他離我們太遙遠了。”
“曲榛,他和你想的不一樣。靠近他,你會受傷的。”
薑瑤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陰鬱,沒有了往日的嬌俏可愛。
曲榛微怔,下意識問:“你、你不會,受傷嗎?”
薑瑤咬了下唇,低聲說:“我不怕。”
曲榛度過了不是很愉快的一天,賽車測試因雨日狀況頻發,柳寬和梁文漢都因為在賽道上打滑,最後撞車終止了測試。
喬如煙的臉色難看。
許枳風沒有出現,這或許代表了他的態度,他對這樣的測試結果不滿意。
第二次測試放在晴天,用備用車繼續測試。
車隊氣氛壓抑,曲榛和同事們專注於維修賽車,喬如煙的怒火沒波及到他們,可惜車撞得太嚴重,隻能提前運回車隊。
忙完已經是晚上,雨還在下。
曲榛拒絕了同事們的聚餐邀請,打算早點回去睡覺,失眠的後果這時候湧上來。
她打了個哈欠,撐著傘走進雨裏。
雨夜靜謐,周遭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夏夜變得潮濕、朦朧,遠處的燈光籠上一層光暈。
曲榛在這個時候想起薑瑤的話。
“他和你想的不一樣。”
她眼裏的許枳風並不清晰,隻有一個模糊的模樣,他有許多的溫柔,也有不留情麵的決策力。
唯一清晰的是在俱樂部的那個夜晚。
冷然的表象下是不經意的柔軟。
曲榛停下腳步,滿眼茫然,剛才出現在她腦海裏的人——居然是周溯。
夜色下,男生高大的身影將那個女生完全擋在背後,解決完麻煩後又回到角落裏,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明明看起來那麽冷漠,卻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她有一種直覺,即便那個女生不是他的車迷他也會這麽做。
曲榛嚇清醒了,摸摸肚子,溜達去了便利店,拿了三明治和牛奶,在窗前坐下。
雨水模糊了玻璃,窗外的世界被割碎,變成無數不規則的場景。
她咬了一口加熱過的三明治,慢吞吞地咀嚼著。偶爾有客人進來,沒人留下,她身邊的位置始終空著。
這個夜晚會一直這樣安靜下去,如果她沒有聽到那道聲音。
“來包煙。”
熟悉的性|冷淡的感覺。
曲榛:“……”
她悄悄轉頭,撞上抬眼看過來的偷偷摸摸出來買煙的周溯。
“……”
假裝沒看見還來得及嗎?
曲榛糾結兩秒,立馬扭頭坐正,盯著玻璃,就當沒看見,耳朵邊閃過小顧的聲音。
出發前,小顧嘰喳地說著讓她也幫忙盯著周溯。
該繳煙時千萬別猶豫,也別怕。
她猶豫,她害怕。
便利店的門“叮”的一聲響,餘光裏那道身影走出去,停在簷下,低頭點燃了煙。
他獨自望著雨夜,神情冷漠。
隔著一層玻璃,曲榛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他對著賽道的方向,背影幾乎要融入夜裏。她覺得此刻的周溯很孤獨,離賽道那麽近,又那麽遠。
雨越下越大了,她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準備回酒店,經過收銀台,視線在貨架上停了片刻。
便利店門打開,世界變得嘈雜,屬於雨夜清爽的氣息裏多了淡淡的煙味。
連續不斷的雨水砸到腳邊,濺濕了鞋襪。
曲榛扭頭,周溯戴著鴨舌帽,帽簷遮住大半張臉,身上的短袖沾了雨水,左手插兜,右手掐滅了煙。
他沒帶傘。
像那晚在Pole Position車行,她和混球躲在屋簷下,躲避那場大雨。
這樣回去會濕透的。
被丟掉的貓還要淋雨,太可憐了。
曲榛看了眼自己不算大的傘,容下兩個人應該沒問題吧?但周溯那麽高的個子,她又有些不確定。
她上前,小聲問:“傘、傘借你,一半?”
周溯低眼,女孩子的臉上寫滿了不確定,靜了幾秒,他邁開步子,彎腰往對他來說過小的傘下一鑽。
“……”
曲榛慌忙舉高傘,男生隨著她的動作直起身,舉到一半,他的頭撞到輕彈的傘麵。
好高。
她繼續往上舉。
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握住傘,阻止了她向上的力道。
他垂眼看下來。
她緩緩鬆開手,傘輕輕鬆鬆地被舉高,眼前的世界一片清晰。
小小的傘容納兩個人有些吃力,空間頓時變得擁擠。
曲榛悄悄往外挪了一點,沒淋到雨,又慢吞吞往外挪,忽然肩膀一涼,雨滴落下來,浸潤輕薄的布料。
過了兩秒,雨絲被擋住。
是周溯傾斜了傘麵。
曲榛抿唇,小步挪回去,埋著頭悶聲道:“別、別淋雨。”
身邊的男生低“嗯”了聲。
傘麵回正,將擠在一起一高一矮的男女籠罩在小小的天地裏,夜雨裏的光越來越亮。
曲榛一路都心不在焉,視線裏一會兒是雨水,一會兒是傘柄上的手,他的手指又長又瘦,黑色的傘柄襯托著冷白的膚色,某節指骨上沾著一滴不肯墜地的雨滴,晃眼睛。
一會兒又想他真的好高,比祁禹還要高。
她好像才到他的胸口,離下巴還有一點距離。
周溯頭一次走路這麽慢。
女孩子走路都這麽慢嗎?個子小小的,步子也邁得小小的,悄無聲息,連呼吸都輕緩。
一路走到酒店,周溯收了傘。
他甩落雨滴,把傘遞還給曲榛,嗓音微沙:“謝謝。”
女孩子沒立即接過去,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糾結半晌,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給你。”
她接過傘,把盒子塞進他的掌心。
周溯垂下眼,掌心的黑色包裝盒上畫著薄荷綠葉,包裝上還殘留著她溫熱的體溫。
這是一盒薄荷糖。
周溯抬眼,望進她的眼睛裏,女孩子的眼睛像是在說:抽煙的事我會為你保密的。
曲榛看著冷淡的男生似有若無地勾了下唇,在她詫異的眼神中,低頭靠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
他說:“我們是共犯了,曲榛。”
-
陽光下,方程式賽車疾馳在霧氣未散的賽道,時速近300km,賽道工程師時刻和車手保持溝通。
曲榛站在屏幕前,觀察著柳寬和梁文漢。
這兩個人今天的表現和昨天截然不同。
柳寬的駕駛風格和他不近人情的性格如出一轍,霸道魯莽,欠缺耐心,速度卻夠快。
梁文漢的風格類似於許枳風,溫和紳士,又不乏強硬。
不得不說,許枳風的眼光很好。
測試持續了兩天。
從兩個車手的反饋上來看,似乎都不太適應這個賽季新賽車,還需要時間磨合。
技術總監已著手設計下個賽季的賽車,調試部分便交給了別人,又叮囑曲榛跟著學習。
曲榛點頭,她求之不得。
午休結束,天空又下了雨,淅淅瀝瀝,絲絲小雨。
今天是車隊在賽場的最後一天,明天準備啟程回去,喬如煙便臨時決定下午去附近車場玩。
集合時間是兩點。
曲榛沒有午休的習慣,中午在房間裏提前收拾了行李,看了會兒書,快兩點就下了樓。
三輛相同的房車停在停車場,其他車先開走了。
她點開群看照片,車牌都對得上。
她往左右看了看,前排兩輛房車一直有人上下,應該是坐滿了,便往最後一輛房車的方向走。
上了車,沒看見人,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稍許,前麵兩輛房車陸續出發,這輛車上一直沒上來人。
曲榛看了會兒窗外,疑心不會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吧,探頭往駕駛區瞧,司機也不在。
正想在群裏問,電話響了。
她愣了一下,接起電話。
“榛兒,想哥沒?”熟悉的開場白。
曲榛還沒應聲,那頭的祁禹便自顧自地說了一堆,說他最近又取得了什麽成績,認識了新朋友,和某某絕交了,現在在哪兒雲雲。
她半點兒插不上話,隻能安靜聽著,托腮看窗外的雨。
這麽熱熱鬧鬧地說了一陣,祁禹又說:“給你買特產了,寄你學校了,記得去拿。”
曲榛之前忘了和祁禹說搬出去住的事,於是小聲和他說了。
他沉默一陣,問:“沒哭吧?”
曲榛急道:“……我、我沒哭。”
祁禹輕咳一聲,沒提小時候的事,轉而問起她在哪兒,得知她在東賽測試賽車後,問周溯有沒有去。
曲榛說去了。
祁禹問,他開車了嗎?
她說沒。
這件事也困擾過曲榛。
周溯平常不開車她可以理解,習慣了時速300km,習慣不了時速80km的日子很正常。通常他出行都是自行車和滑板。
困惑她的是,他在賽場也不開車。
祁禹壓著聲,神秘地告訴她,“圈裏有個傳言,說周溯答應了別人,回國以後不碰賽車。”
“不、不碰賽車?”她詫異地睜大眼。
“稀奇吧,那麽愛車一人。也不知道是答應誰了。”
曲榛想起雨夜裏周溯清瘦的背影,忽然小聲說:“阿禹,我、我覺得,他很孤獨。”
祁禹靜了兩秒,從這句話裏琢磨出一點兒不一樣的意思。他有心想問她和許枳風怎麽樣了,但這會兒提起別人難免煞風景,說過兩個月回來,又嘮叨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曲榛慢慢在桌上趴下,腦子裏仍是那個雨夜。
“哥?”房車裏忽然竄上來個人,見著她有點驚訝,隨即笑了,“榛姐,你沒跟車隊去玩?”
曲榛愣住,小顧怎麽在這兒?
隨即她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剛剛喊“哥”,所以……
“吵什麽?”低淡的男聲從後方傳來。她眼睜睜地看著被她忽視的**下來個人。
過高的個子讓周溯在房車裏存在感極強。
短發微微淩亂,眉眼幹淨冷淡,視線從她臉上經過。
“……”
曲榛大腦一片空白。
周溯瞥過女孩子瞪圓了眼睛的可愛模樣,抬手慢慢摘下耳機,長長的耳機線占據桌麵。
曲榛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空白的思緒回來一點。
他戴著耳機,應該……沒聽到吧?
小顧全然沒感受到兩人間詭異的氣氛,“哥你不睡了?許哥他們去車場玩了,我們去湊熱鬧還是先回去?”
周溯看向曲榛,她明顯上錯車了。
小顧逐漸回過勁來,恍然:“榛姐你上錯車了?也難怪,他們都知道這是我哥的車,不會上來,你剛來應該不清楚。榛姐,你去車場嗎?順道送你過去。”
曲榛鬱悶了一會兒,沒心情去車場了,說和他們一起回去。小顧陪著她上樓拿行李。
此時,Hurricane車隊房車。
喬如煙翻著群裏的信息,抬頭看了看前後,“曲榛在哪輛車?技術部的問人在不在我們這兒。”
“會不會在另一輛房車?”薑瑤問。
“問了說不在。”
喬如煙正要給曲榛打電話,便見許枳風抬頭看過來,她停下動作。
許枳風:“我聯係她。”
薑瑤看過去,許枳風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和曲榛說話的時候,語氣比平時更柔和。
“上錯車了?”他輕笑,耐著性子等她說話。
“我們回來接你。”許枳風說。
喬如煙撫額,神經一跳一跳的,瞥了眼薑瑤,暗罵這個大少爺淨會給她找麻煩,還說不得罵不得。
曲榛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不、不用了。我和小、小顧,一起回去。”
掛了電話,曲榛有些出神地想,許枳風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可惜。這兩天她見到他的頻率比以前高,是因為她幫他改了車嗎?
胡思亂想間,耳邊響起重重的脆響。
她和小顧齊齊看向發出聲音的周溯,他麵無表情地咬碎了嘴裏的薄荷糖,“哢嚓”的響聲在車廂裏很突兀。
小顧:“哥,你吃了兩天還沒吃完?弄得我也有點想吃,分我一顆?榛姐,你要嗎?”
曲榛正欲張口,聽周溯淡聲道:“沒了。”
“……”
小顧嘀咕了句“吃糖總比抽煙好”,去邊上翻了翻,翻了兩包零食出來,分給曲榛一袋。
一路時光便消磨在哢嚓哢嚓的響聲中。
-
五一過後,東川的氣溫逐日上升,迅速進入夏日。
曲榛照舊在學校和車隊間來回忙碌,調試賽車的工作進展十分順利,技術總監提出讓她加入設計部門,不隻是當一個機械師。
這樣的提議第一時間送到了許枳風的辦公桌前。
許枳風剛從酒局裏趕回來,冷氣剛開始運作,他解開領口的扣子散熱,耳邊是技術總監對曲榛源源不絕的誇讚詞。
他無奈一笑,不忍打斷,隻好聽下去。
“她完全可以勝任工程師的工作。”技術總監以這句話作為總結。
許枳風給技術總監倒了杯水,給他時間冷靜,隨後溫聲道:“她恐怕會拒絕這個提議。”
“為什麽?”
技術總監想不出曲榛會拒絕的理由。
許枳風望著窗外的夜色,天邊有一抹盈月。
他說:“直覺。比起和人的相處,她更願意和機械在一起。相信我,她絕不會浪費自己的天賦。不論是作為工程師還是機械師。”
曲榛得知許枳風找她的意圖後,並不是很驚訝,最近技術總監有意無意提起過這方麵的事。
比起他說的內容,她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夏夜的庭院並不安靜,她的視線在聒噪的蟬鳴聲中正對著許枳風的領口,白色襯衣的領口散開,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
風將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傳過來,讓她有點暈。
“曲榛?”好聽的男聲喊。
曲榛回過神,許枳風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到自己散開的衣領,沉默兩秒,忽然別開臉笑了。
她的臉迅速竄紅,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我沒,不、不是,故意看的。
麵對麵站著,她的視線對過去正好就是……
許枳風握拳擋住唇角的笑意,女孩子手忙腳亂地解釋,急得臉和耳朵都紅了,他又想笑了。
不出意料的純情。
“考慮一下?”他主動轉過話題,沒為難她。
曲榛頂著一張紅透的臉,小聲說她暫時不想去技術部。
她沒有過多考慮就拒絕了這個提議。
許枳風毫不意外,語氣柔和:“我知道了,你做喜歡的事就好。”
又是那樣的眼神。
她雙眼晶亮地看過來,歡欣愉快,眼裏隻有他。
許枳風蜷起指尖,遏製住想揉亂她腦袋的想法。他還記得這裏是車隊,人來人往,會有人看見。
他隻是抬起手,當著曲榛的麵,慢條斯理地扣上了領口的扣子。
“……”
曲榛臉上剛下去的熱度又升上來,她張了張唇,說不出話,最後一溜煙跑了,頭也不回。
許枳風笑著轉身,腳步微頓。
喬如煙抱臂看著他,神情冷凝。
-
曲榛做完工作就溜去了周溯的車間。
車間裏又換了輛車,與上次風格全然不同的超跑。
她對超跑興趣一般,湊過去看了兩眼便去找混球。
周溯丟下工具,聽著女孩子輕輕柔柔地“喵喵”叫了一路,從裏麵叫到外麵,都沒找見混球。
“出去了。”他終於舍得說話。
曲榛呆了兩秒,反應過來,他為什麽不早點說?
小顧不在,兩人話一個比一個少,車間靜得讓人有些心慌。
曲榛糾結要不要回車隊的時候,周溯忽然偏頭看過來,眼神平靜,“你微信多少?”
她一怔,聽他說:“上次改車的錢,轉你。”
“不……”用了。
拒絕的話在他的眼神中咽下去。
曲榛翻出好友碼,很快收到新的好友請求,頭像是毛絨絨的混球,它正張嘴,欲咬男生的修長漂亮的手指。
他的微信名也簡單,就是“周溯”。
她看著躺在列表裏的新好友,心中升起一股陌生而奇異的感覺——她和周溯是好友了。
似乎離朋友,又近了一步。
小顧和混球是前後腳進來的,一個從前門,一個從後門。
小顧見混球甩著尾巴進門,忙跑到門口往外看,見外麵空無一人才鬆了口氣,嘀咕小家夥最近挺安分。
他一扭頭,對上曲榛好奇的眼神。
小顧跟倒豆子似的說:“這貓純純顏控。每回出去都要騙漂亮小姐姐回來,弄得我哥名聲都不好聽了。”
他列舉了混球的種種“罪狀”。
曲榛“啊”了聲,想起所謂的傳言:周溯的車行外每天都有不同的漂亮女孩子找。
原來他是無辜的。
小顧還在說:“這種謠言多了,不知道多少人來車行堵他,都追到學校和賽場去。我哥被這樣的事弄煩了,就天天戴有線的耳機假裝聽歌,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裝作聽不到她們說話了。”
“…………”
“?”
曲榛陷入沉默,剛剛小顧說——
天天戴有線耳機,假裝聽歌。
假裝,聽歌。
所以……
那天他下午全聽到了。
你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