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羊入虎口【2更】

☆梁羨離死不遠了☆

因著大雨與山石坍塌, 梁國的扈行隊伍在山穀中整頓一日,今日歇息,等明天雨停了再行進發。

如今麵臨著一個很大的問題, 便是前往王都的路線問題。

梁國地處東方, 想要前往王都為周天子奔喪,便一定需要借道,區別隻在於借道多少的問題。這就好比想去一個地方, 是坐公交還是坐地鐵, 是步行少,還是轉乘少的問題。

倘或按照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理念, 梁國穿過山穀之後, 直接借道黎國,黎國與王都接壤,橫穿黎國必能抵達王都,簡單方便。

然, 問題就在於,需要橫穿的國家是黎國。

之前也說過, 梁國乃係太子彥的黨派, 如今周天子駕崩,太子彥名正言順, 一旦太子即位成為周天子,梁國這個東方大國,在中原便有了強有力的後盾。

黎國卻並非太子黨,黎國仗著自己強盛的兵力,不將周天子看在眼中, 一直想要“謝天子令諸侯”, 把周天子當成寵物豢養, 太子彥在黎國做了三年的質子,還能全須全影的活到現在,已然是個天大的奇跡了。

倘或太子彥一死,王都群龍無首,必然大亂,黎國趁亂大兵開入,隨便立一個傀儡做天子,便可以控製天下諸侯。

如此一來,梁國想要扶持太子彥,黎國想要弄死太子彥,兩個國家在本質上合不來,話不投機半句多,這種情況之下,梁羨腦子進水才會借道黎國。

幕府大帳之中,羣臣按照班位坐好,正在商議借道一事。

“不可不可,借道黎國,九死一生啊!”

“何止是九死一生,那是萬劫不複!”

“黎國的國君心狠手辣,屠戮天常,我軍軍隊不能借道黎國,簡直便是羊入虎口!”

“那如何是好?如今大雨連綿,咱們的腳程耽擱得太久,若是繞道其他小國,十天半個月都是有的,屆時黎國的大軍早已開入王都城門!”

“若是黎軍先入王都,如何能有咱們的好果子?”

“是啊是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是好啊!”

羣臣你一言我一語,莊嚴肅穆的幕府大帳仿佛變成了菜市場,全都是吵鬧爭吵之聲。

“丞相,您的意思如何?”

“是啊,白君子意下如何?”

羣臣不由自主看向白清玉,白清玉坐在最上首的班位上,微微閉目養神,一言不發,他的情緒似乎不佳,仿佛在思量著什麽。

白清玉昨日甩袖離開之後,便一直在反思,自己何時如此控製不住情緒了?以至於白清玉一夜未眠,今日的臉色自然不好,其他臣子不知內情,還當是丞相亦正為此事擔心。

公子晦突然站起身來,拱手對梁羨道:“君上,借道黎國萬不可取,這黎國乃是虎狼之國,黎國的國君更以心狠手辣著稱,我軍一旦進入黎國,便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然,若是繞道其他小國借路,有唯恐腳程落在黎國之後,黎國大軍一旦進入王都,我軍想要入王都,難如登天,因而晦有一法,另辟蹊徑。”

“哦?”梁羨笑道:“二公子的蹊徑,在何處?”

公子晦幽幽的道:“柳水坡。”

“什麽?!柳水坡!”

“柳水坡?!那不是、那不是自取滅亡麽?”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啊!”

一提起柳水坡,羣臣變色,便連白清玉也放棄了閉目養神,看向公子晦。

公子晦不理會眾人的異議,朗聲道:“君上,柳水乃是柳國的發源之水,素有天險之名,隔斷黎國與柳國,柳國弱小,這些年來卻沒有被強大的黎國並吞,全賴柳水湍急,猶如天上之水。”

柳國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家,緊挨著黎國,按理來說如果從柳國借道進入王都,並不會太繞遠。可偏偏地勢這種東西並非平麵,柳國乃是山國,地勢崎嶇高聳,黎國的大軍如果橫穿柳國,便需要翻山越嶺,還不如繞遠借道其他國家。

想從柳國借道十足不可取,但是柳國和黎國之間的柳水直去直來,若是能乘船越過柳水,比借道黎國還要便捷。

但問題也來了,柳水太過險要,險要的連黎國都不敢越水去攻打柳國,黎國的兩萬虎賁軍想要從如此險要的天水經過,幾乎是不可能之事,癡人說夢!

公子晦卻振振有詞:“君上明鑒,黎國乃是中原國家,不訓舟師,他們的兵馬全是旱鴨子,在舟師這一麵無有一點子經驗,因而絕不會偷襲柳水,我軍若是能從柳水通過,黎國決計一丁點法子也沒有。”

的確是這個道理,誰不知道黎國雖然強大,但短板很是明顯,那便是沒有舟師,換句話說沒有水軍。但人家黎國是中原國家,從不打水仗,深諳揚長避短的道理,所以一直以來短板並不怎麽明顯。

“舒二公子雖言之有理,可你也說了,柳水乃天水,何其險要,柳國利用柳水天險,在黎國的眼皮子底下存國一百五十年之久,我軍又如何能跨越這樣的天水呢?”

“是啊是啊,我軍雖有舟師,但……”

羣臣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梁國是東方國家,雖然臨水,但是水流並不湍急,舟師從未經過這樣的作戰訓練,加之不熟悉柳水地形,若是貿然行船,很可能船毀人亡,屆時都不需要黎國出手。

公子晦早有法子,誌得意滿的笑道:“君上,晦推舉一人,此人雖並非顯貴出身,但常年居住柳水附近,且他乃是漁人出身,掌舵經驗豐富,可為君上渡水排憂解難。”

不需要公子晦挑明此人是誰,梁羨已然才道:“百裏無疾?”

閉目養神的白清玉聽到這四個字,立刻睜開雙眼,看了梁羨一記,心中不由冷笑,果然,但凡是提起百裏無疾,這昏君的臉色便是不一樣,雀躍的緊呢。

公子晦道:“君上英明,正是百裏無疾!”

百裏無疾乃是舒國人,且是舒國邊境的漁村人,從小出海打漁,十分熟悉水路。這些年來百裏無疾輾轉生活在這附近,比他們任何人都了解柳水的地勢,若是請百裏無疾來掌舵,的確靠譜許多。

梁羨看向一直未說話的白清玉,道:“丞相以為如何?”

白清玉微微垂下眼目,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想著之前的預知之夢,在夢境中,舟師、水流、羽箭,原那場麵,便是在柳水之上麽?

若是按照預知夢的發展,梁羨很可能在柳水之上遇到埋伏,中箭身亡。

白清玉眯了眯眼睛,臉色更加深沉,若自己同意行舟柳水,梁羨離死便不遠了,但若自己不同意……

“丞相?”梁羨見他不言語,追問道:“丞相以為,柳水行舟之法,是否可行?”

白清玉終於抬起頭來,目光平靜毫無波瀾,仿佛一個無欲無求的聖人,猶似一個淡泊名利的忠臣,幽幽的道:“君上乾綱獨斷,卑臣不敢置喙,一切權聽君上安排。”

白清玉這般一說,其他臣子也跟著應和。

“君上乾綱獨斷!”

梁羨思慮再三,頷首道:“好,將百裏先生請來。”

很快,百裏無疾在羣臣注目之中,大步走入幕府營帳,跪地拱手道:“小人拜見梁公。”

“百裏先生,”梁羨道:“方才二公子舉薦了你。”

百裏無疾側頭看了一眼公子晦,道:“小人隻是一屆野人,不知如何為梁公分憂。”

梁羨道:“當真有這麽一件事兒,需要你來分憂。”

百裏無疾聽罷,並未立刻一口答應,而是蹙眉道:“柳水湍急,素有天水之稱,其實柳水的險要,並非湍急如此簡單,還有許多暗礁,若是不熟悉的舵手出船,必定觸礁。”

梁羨挑眉道:“那百裏先生,可是熟悉柳水的舵手?”

百裏無疾拱手道:“小人的確是熟悉柳水的舵手,隻是……”

“你還有其他顧慮?”梁羨追問。

百裏無疾道:“柳水暗礁頗多,小人雖熟悉水道水流等等,但若是行軍過水,還需君上的信任,不能乘大船,唯有小船才可靈活躲避暗礁。”

他的話音一落,羣臣立刻又爭論起來:“這如何可行?小船分散,豈不是分散了我軍的兵力?萬一遇到偷襲,便是一盤散沙!”

百裏無疾道:“諸位卿大夫的思慮不無道理,因而小人才說,需要君上的信任,若是君上信得過,將舟師拆成小船,小人可為君上掌舵,除此之外,並無他法。”

公子晦見眾人爭論,焦急的抱拳道:“君上,這是唯一可以不必借道黎國,又能迅速抵達王都的法子,晦可以用項上人頭為百裏無疾擔保,他乃係晦的發小,絕不會危害君上,危害我大梁國!”

百裏無疾側頭看向公子晦,公子晦信誓旦旦,慷鏘有力,說出“項上人頭”四字之時,眼神堅定,一點子磕巴不打。

梁羨道:“百裏先生,二公子願用他的性命為你擔保,那你呢?孤若信你,你可願為孤掌舵,橫跨天水?”

百裏無疾一張忠厚老實的臉麵肅殺至極,雙手抱拳拜在地上,一字一頓的道:“無疾願報答君上的恩德,為君上掌舵。”

他說著,借著叩首的掩飾,在旁人看不到之處,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猙獰乖戾的淺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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