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此時的小漁船內, 再次變成了一人、一劍和三寶。
劍,依舊是上古名劍巨闕劍;
三寶,雖然此時看起來已經和三破爛差不多了, 但終究還是原裝的古今盆、照膽鏡和遊仙枕;
而那個人, 外表一如既往地清朗俊逸,如月下泉,如雨後竹,如鬆間風,但內裏——已經換成了一位紅顏佳人。
裴湘模仿著展昭的坐姿坐了一會, 又起身在搖搖晃晃的小船上走了兩步,而後揉了揉臉, 讓自己的表情變得端正穩重一些, 最後才重新開始撐船。
隻是, 她撐了幾下船後,便忍不住心中好奇,試探地按了按“自己”肩膀和手臂上微微鼓起的肌肉。又過了一會兒,她偶然間垂下視線, 又猛然發現這雙腿好長呀, 並且靴子看起來也挺大的, 就是有些舊了……
就在裴湘琢磨著要不要在鬆江府這邊購買些好看舒適的衣物鞋襪時,忽而聽見不遠處的江麵上傳來一陣人語喧鬧聲,其中還夾雜著“五老爺”、“為兄報仇”、“姓郭的”之類的吵嚷之詞,不由得轉移了注意力。
“之前離開陷空島時,白玉堂吩咐屬下好好護送郭彰父女去瓜州, 還嚴厲懲罰了強搶擄掠百姓的胡烈。可是聽著叫罵呼喊之聲, 好似又出亂子了。”
裴湘心裏想著事情, 手上撐船的動作也不耽誤, 很快就把小船劃到了出事的地方。
她去得稍晚,所幸郭彰父女已經被救了,此時正被另一艘船上的幾名漢子護著。等裴湘靠近了,其中一位幫了郭彰父女的大漢一下子就認出了展昭的模樣,當即便執手施禮,喊了句“展爺”。
原來這幾名漢子乃是北**茉花村丁家莊那邊的漁戶,都認得在丁家莊做過客的展昭。他們今日出來辦事,正巧撞見了要替兄長報複出氣的胡奇,便及時出手救了郭彰父女。
裴湘含笑回禮,同這大漢寒暄了幾句,才細問這場混亂的緣由,那大漢便一一答了。
裴湘見胡奇已然被製服了,郭彰父女安然無恙,便說了之前在陷空島上白玉堂對胡奇兄長胡烈的處置,之後便和眾人告別,又獨自一人駕著小船離開了。
這個小插曲之後,裴湘順利登岸,並把小船還給了日常守在渡口的南**陷空島之人。
接下來,裴湘並沒有如同展昭之前外出辦差時那樣,總是急匆匆地趕路,而是先找了一家條件非常不錯的客店並要了一間上房,準備好好休息一番。
隻是……
裴湘眼巴巴地瞧著客店夥計忙裏忙外地端來澡盆、熱水、香肥皂、臉盆木梳、堂布、香豆麵等用來沐浴之物,瞧著瞧著,便漸漸出了神、發了呆。
她下意識地裹了裹外袍,緊了緊領口,又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暗道先前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隻想著附身之後的種種便利好處,倒是忘了還有洗澡這類的隱私之事。
“一會兒要洗嗎?擦遍全身的那種……”裴湘無聲問自己。
半晌,她又在心裏悠悠歎息答道:
“還是洗吧,早洗晚洗都要洗,總不能幾個月都不沐浴擦身吧?其實,便是我不曾附身的話,隻是守著展昭的身體,也、也得每天幫他做清潔呀。所以,不管怎麽選,最後都避免不了的。唉,說到底都是三麻煩惹的禍!”
在心裏分析了一通並安慰好自己後,裴湘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她一直等到客店夥計忙完離開並為她關好房門,才毅然起身。
而後,“展爺”邁著虎步、挺著胸膛,並帶著一股探索新世界的昂揚精神風貌,臉蛋紅撲撲地走進了水汽嫋嫋的屏風後麵……
裴湘返回開封府並將三寶帶給包拯時,已經能夠很好地假扮成穩重溫和又英姿煥發的展護衛了。
因此,無論是明察秋毫的包拯、心細謹慎的公孫策,還是和展昭手足情深的四大護衛,都沒有發現這位“展爺”的內芯已經更換了。
大家聽完裴湘講述的陷空島之行後,有讚展昭機敏的,有歎機關陷阱巧妙的,有端詳三寶外表的,有打聽陷空島風景的,有猜測白玉堂什麽時候來開封府認罪領罰的,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熱鬧極了。
直到外麵差役回稟說,有陷空島盧方等四義士求見包相爺,屋內才漸漸安靜下來,但依舊人人臉上掛著笑。畢竟這次展昭委實贏得漂亮,當真給開封府掙了一回麵子,也化解了之前被白玉堂屢次挑釁並偷上門的鬱氣。
且不細說陷空島四義士如何替白玉堂求情,也不詳表白玉堂到來後如何向包拯請罪。隻說包拯愛惜陷空島五義的武功才華,又知道他們皆是忠君愛國的俠義之輩,便向聖上保舉了這五人。
而當今天子在禦覽過包拯的奏折並親自見了盧方等人後,心中亦是歡喜,就給五人都封了官。這其中白玉堂的職銜品階最高,亦是四品武官,隻稍稍遜於展昭。
對此,裴湘評價為長得好占便宜。
她講這話時,白玉堂就在一旁。白五爺當即就反擊問道,“禦貓”職銜更高,莫非是因為模樣更好?他這話原本是一句嘲諷,不想“展昭”竟坦然自若地點了點頭,並露出了一副差不多就是如此的自豪表情,可把白玉堂噎得夠嗆。
白五爺當即就轉過身去翻了個白眼,不想再和這個愛美自戀的“展昭”說話了,自然也就沒有繼續提之前那個比試武藝的話題。
耳邊清淨了,裴湘微微一笑,端起溫度正好的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小口。她暗道,自己又不是展昭那個溫厚好人,不愛跟你計較,任由你暗暗攛掇趙虎等人起哄比武,哼!
旁觀了這一幕的公孫策瞧著“展護衛”悠然喝茶的淡定模樣,又看了看一身冷氣挪遠了座位的白玉堂,啞然失笑。他覺得展護衛近來的性格倒是開朗活潑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婚事將近的緣故。
其實,除了公孫策以外,趙虎等人也覺得展昭最近有些小小的改變,但不至於懷疑換了個人,就是有些恍然。原來“展爺”/“展護衛”/“展大哥”竟然還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一麵,也許剛發現時會感到挺驚訝的,但轉而一想,又發現挺有趣的,也挺正常的。
比如,他們在汴京內大街小巷巡視查訪的時候,展昭對待那些故意湊過來的女子不再像以往那般態度溫和但卻十足疏離,而是更加淡淡的,可又總能及時給予她們真正的關懷與幫助。
這種不經意間的小小反差,竟讓展昭在汴京城內更加受老中青少不同女性的歡迎了。
當然,大家如今都知道展護衛已經有了深情不渝的心上人——這是展護衛每天都要特意強調很多遍的。所以,她們都樂意做展護衛的姐姐妹妹。
——不隻是為了得到他的照顧與幫助,還因為她們覺得,展護衛有時候是真的能夠理解女子的所思所想。這樣的展護衛,當一個女人的丈夫委實可惜了,不如做大家的可靠兄弟和娘家人。
四護衛和五義:……汴京城裏的女人們每天都在想些什麽?還有,展護衛現在到底有多少個好姐妹了?
“盧兄,你們陷空島上到底有何特殊風水,怎麽展爺去了一趟後,回來後就奇奇怪怪的?”某日,王朝打趣性情敦厚老實的盧方。
然而不等盧方回答,一旁的白玉堂便哼笑著搭腔道:
“何必牽扯陷空島,依小弟看,這才是展爺本性。”
“扯淡!”趙虎立刻翻了個白眼。
白玉堂挑了挑眉,笑而不語,懶得和被展昭“灌了迷魂藥”的四護衛計較,有這個精力,還不如多琢磨琢磨新得來的刀法呢。
朝夕更替日月流轉,不知不覺間,“展昭”從陷空島返回京師已經兩月有餘。
這天是傍晚,開封府諸人聚在公所的側廳內吃飯閑聊。因為次日是休沐日,所以大家此時都非常放鬆,還有些懶散隨意。
這時,趙虎忽然放下酒杯大聲說道,他最近發現了一個放鬆身心的好去處,想要請兄弟們一起去享受享受,因而提前問問大家明天是否有空?
雖然趙虎說起“放鬆的好去處”時笑容曖昧,和一些男人提起煙花柳巷時的神態十分相似,但開封府眾人還是可以肯定的,趙虎口中的放鬆好去處絕對與那些地方無關。否則的話,不用包大人訓斥責罰,他們當場就能把趙虎揍得找不著東南西北。
“到底是何去處?”王朝好奇問道,“老四你怎麽還學會賣關子了?”
“肯定是好去處就是了。嘿嘿,我看哥哥們最近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便想請大家去鬆快鬆快,怎麽樣,去不去?”
“既然四哥做東,俺肯定捧場!”和趙虎性格相投的“穿山鼠”徐慶第一個響應,同時還拉著蔣平和白玉堂,直接替這兩個人應下了。
盧方和韓彰見三個弟弟都答應了,便也說要跟著熱鬧一番。
而王朝等人也都沒有要事,自然不會掃興,皆紛紛點頭應下。
裴湘見大家興致很高,又好奇趙虎口中的放鬆好去處,便也說自己明日無事。隨後,她又轉頭去問公孫策。公孫策猶豫了一下,便決定推掉明日的文會應酬,和身邊的同伴們一起出去聚一聚,就跟著點了點頭。
於是,到了次日下午,開封府的一群人就在趙虎的帶領下,一路說說笑笑地來到了浴堂巷內一家新開的香水行——一間公共澡堂的大門前。
“就是這裏,我上個月發現的。”趙虎咧嘴笑道。
“原來是泡熱湯洗塵垢的地方。”徐慶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四周,對趙虎道,“俺還以為是個新鮮去處呢,原來就是個澡堂子,你不早說哩。”
“新鮮的不一定舒服!”
趙虎揚手招呼大家一同往裏走,同時大聲解釋道:
“我老趙用項上人頭保證,這裏搓垢的、撓背的、通發的,和修腳的,嘿,個個都有一門好手藝,和旁的香水行不一樣。而且,這裏麵的特製熱湯也舒服,你們試一試就知道了。
“來,快來,我已經提前打好招呼了,咱們哥幾個今天單獨占用一個大池子,旁邊還有幾個相連的單間,可以邊洗澡便聊天。嘿,洗完一全套,包管身心舒暢。”
王朝等人平日裏也是喜歡洗澡放鬆的,一聽趙虎說這裏好,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於是也不等趙虎再招呼,當即就跟了上去。
盧方等人同樣不討厭沐浴洗澡,因而都笑吟吟地邁步進了正門,打算好好享受放鬆一番。
於是,眾人呼啦啦地走光了。
此時,門前台階處便隻剩下了“展護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