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那些愛到刻骨銘心的橋段,總覺得存著誇張的成分,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一個人怎麽會那麽深刻的去愛另一個人呢?我無法想象。

直到和邁克分開後,我從清晨醒來到晚上入夢,隻要有點閑暇就開始想他,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有時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有時又酸澀空虛到想哭,我開始擔心他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死在戰場上,甚至焦灼到坐立不安的地步。

我好像失去了自我,人生中第一次,我的喜怒哀樂都寄托到了另一個人身上,他能讓我快樂,也能讓我痛苦,我雖然心裏覺得不妥,卻依然接受了這種主宰。

在得知軍隊回國的日子後,我就一天天計算時間,等待是一種煎熬,我也在這一天天的等待中愈加想念。直到我打開房門,而他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外,一把擁抱住我,熱烈親吻。

他的胡茬劃疼了我的臉頰和嘴唇,然而我一點都不介意,更用力地回吻過去,好似這種疼痛能磨平肌膚對他的思念。

“想我嗎?”他問。

“想。”我回答,回答的時候還生出了幾分委屈。

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試圖用幾場大汗淋淋的相愛來彌補分離的相思,我發現他右臂隆起的肌肉上多了幾道扭曲的疤痕,他告訴我隻是小小的擦傷,我卻忍不住親吻這幾道疤痕,他身上還有其他的傷痕,尤其上次戰爭時留下的槍傷,這些傷痕無不講述著戰爭的危險,他作為指揮官尚且不能躲開槍林彈雨,更何況前線普通的士兵。

“戰場上遇到過危險嗎?”我躺在他臂彎裏問。

“有過幾次,不過沒什麽。”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說。

“你想不想我?”

“每天都想你。”

我想脫口而出,我也每天都在想你,但不知為何又咽了下去,隻是緊緊抱住他,想和他合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這段日子隻要有空我們就膩在一起,哪怕分開一刻鍾,我就開始思念他,甚至躺在他的懷中也會覺得很不安,會不斷地向他確認,你愛我嗎?你想不想我?你會不會離開我?而他竟也不厭其煩地回複我,我愛你,很想你,傻瓜,我怎麽會離開你。次數多了,有一次他竟然抱著我大笑起來,我惱怒地問他笑什麽,他親吻了我,把我緊緊摟在胸前說:“我不是笑,我是高興,因為你愛我。”

是啊,我心想,因為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這樣在意一個人。

這一周,元首在首都廣場上檢閱了勝利隊部,還對全國發表了演說,並舉辦了不止一次慶功宴,宴請獲得戰功的將軍和英雄。奧格萊迪將軍的隊部在此次戰爭中表現突出,因為屢建軍功受到了元首的特別嘉獎,邁克也獲得升任,他肩頭已經有了三隻金鷹標誌。戰爭的接連勝利像是給整個國家打了一劑強心針,我從未在民眾們臉上看到那樣自豪的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種狂熱,從戰場上回歸的人都是英雄,受到了人們熱情的擁戴,我和邁克走在街上,甚至有陌生人跑來跟他握手,稱他好樣的,隻因為他穿著軍裝。

當國家層麵的各種慶功宴結束後,邁克的直屬上司奧克萊迪將軍也發來了邀請函,於是幾天後的晚上,我和邁克一同出席了宴會,宴會的舉辦者奧格萊迪將軍夫婦一同外出迎賓。

“納西斯女士,您的到來令寒舍蓬蓽生輝。”將軍夫人主動與我問好,態度熱情親切,但對比其他賓客又添了一層謹慎。

當初我為了避開騷擾,曾寄身在將軍府中當了一陣子家庭教師,甚至還贈送了一部分工廠股份出去獲得庇佑。如今身份轉變,再見麵時,沒人不長眼地提起這段往事,相反他們謹慎的態度讓我知道他們很在意我如今的身份。

“感謝您的邀請,我和丈夫都很榮幸。”我也帶著客套的笑容和將軍夫婦寒暄。

宴會大廳裏,我看到了眾多喬納森家族的人,經過這次戰爭,喬納森通過戰功再次提升了威望,眾多弟兄都在軍中獲得了頭銜,尤其海涅,他甚至受到了元首的單獨接見,此時他挽著自己的新婚妻子跟隨在將軍夫婦身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感覺彬彬有禮的同時又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疏離。

令我意外的,他主動上前和我們打招呼了。

“安妮,好久不見。”海涅的肩頭同樣是三枚金鷹,然而胸前卻佩戴著元首親自頒發的勳授,這代表著他是立下重大軍功的戰爭英雄,是軍中冉冉升起的新勢力代表。

“好久不見。”我拘謹地回應道,然後看向他的妻子,奧格萊迪家的小姐身著華麗的淺灰色禮服,頭戴一頂小巧的鑽石王冠,她有著秀麗的容顏和一頭濃密的棕色卷發,這無疑是一位優雅迷人的女性。

雖然以前都見過,但這種場合打招呼後,應該正式介紹彼此認識的,我正等著海涅介紹,誰知他下一句話說:“聽聞你為元首先生工作,我很為你高興。”

“都是機緣巧合,我的能力還很欠缺,元首先生錯愛了。”我說。

“不,這是你應得的,你一直這麽努力,也一直這麽優秀,我真為你驕傲。”他的視線纏繞在我身上,完全沒有介紹妻子的意思,甚至也不跟邁克打招呼,如果不是不知禮儀,那就是故意的。

這場景似曾相識,我尷尬地看向他的妻子,奧格萊迪小姐帶著得體的微笑,柔聲解圍道:“很高興認識你們夫婦,之前見過卻沒有自我介紹,真是失禮,叫我萊莉雅就可以了。”

作為老派貴族,且是將軍的孫女,萊莉雅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跟薩沙有些相似,她隨時隨地都維持著自身的體麵和尊嚴,好像無論什麽都影響不到她。

海涅好像終於注意到了不妥之處,他溫柔地牽起妻子的手,望著她說:“邁克是我的好兄弟,安妮是我的朋友,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以後要常來常往。”

“那是自然的。”萊莉雅小姐說:“爺爺也希望我們兩個家族更親近些,別擔心,你顧及不到的地方都有我呢。”

“真高興有你在我身邊。”海涅吻了吻妻子的手背,萊莉雅則溫柔地凝視著丈夫。

這對夫妻纏綿對視,眉來眼去,看似甜蜜無間,可是縈繞在他們周身的疏離感卻分外鮮明,就好像兩個人都在演戲,海涅遊刃有餘,而萊莉雅小姐積極努力配合著他。

邁克掀了掀嘴角,我知道他暗暗發出了他那標誌般的冷嘲,然而他沒說什麽,極為得體地跟海涅夫婦寒暄幾句後,借故帶我走開了。

宴會開場前,將軍照例要做開場白,可他隻講了幾句就把位置讓給了海涅,海涅牽著優雅得體的妻子上台發表講話,他感謝了元首,感謝了奮勇殺敵的軍人,感謝了將軍,發表了對國家軍隊的期許,又謙遜地剖析自我。總之,這番演講精妙得體,不時獲得陣陣掌聲。

我看了看四周,賓客們都欣喜地望著台上那位年輕英俊瀟灑有禮的軍官,他們顯然喜歡他,對他很有好感,反而是將軍一家成了背景,因為奧格萊迪將軍的兒子們都從政,且政績一般,而將軍本人已經老了,在元首心中的地位早就大不如前,如果說之前和喬納森的聯姻是一種互相利用的聯合,現在恐怕已經反過來要依仗喬納森了。

望著台上萬眾矚目的海涅,我不禁小聲對邁克說:“他變化可真大。”有一句話我沒說出口,我覺得他說話做事的方式,甚至舉止神態都越來越像他哥哥黑加爾先生了。

“哦?那你覺得這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邁克一邊鼓掌,一邊問我。

像黑加爾先生是好還是壞呢?我想起了那個曾讓我瑟瑟發抖的恐怖男人,搖搖頭說:“我覺得很糟糕。”

“糟糕嗎?”邁克的聲音變得悠遠,“他能拚著活到現在,也算不容易,連我都要稱一聲佩服。”

許是看出了我的擔憂,邁克彎腰吻了吻我說:“別擔心,我不會變成他那樣的。”

眼前的男人聲音溫和醇厚,眼神堅毅包容,我望著他的時候,內心深處不由得升起安心和溫暖的感覺,不會漂浮不定,也不會擔驚受怕,因為這種感覺,我知道我選對了人,知道自己可以放心愛他。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離開的時候,我很想念你。”我對他說。

他彎下腰,笑著和我碰了碰額頭和鼻尖:“你說過很多次了。”

“那我有沒有說過,我每天都在想你,從早上想到晚上,連做夢都會夢到你。”

邁克深深地看著我,忽然他側身擁抱我,我滿懷感動地向他張開手臂,卻感到自己小腹那裏被硬硬的抵住了,一瞬間,所有的感動都消弭無蹤。

“別在外麵說這種話,等回家,你乖乖的。”他甜膩地在我耳邊說。

我無奈瞪他,好吧,我想跟他談感情,他卻隻想和我交流身體,什麽喜怒哀樂都寄托到他身上,一定是我想太多,感動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