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國家隊目前的教練組才剛剛組建完成,連個教練組的統一溝通會議都還沒開過,各個教練的任務都相對零散,關於團隊規劃也還沒有消息,他們都還在等總教練以及外教團隊的就位。

因此,當前階段蔣一波他們可忙的事情不多,下午三點多鍾的時候,蔣一波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先跑了一趟國家隊這裏的運動損傷醫院,找了國家隊熟悉的醫生詢問了蘇涼的這個情況。

醫生也有點意外,但還是表示,人腦是非常複雜的,選擇性失憶的案例不是沒有出現過,隻是治療方案上很難有什麽積極主動的手段。

“如果有需要的話,蔣教練你可以將患者帶來拍個核磁共振,確認患者顱腦之中是否有病灶存在,如果是外傷造成的問題,或許等外傷造成的腦內淤血化了就沒事了,可要是沒有特殊病灶的話,想要治療就比較困難了。”

蔣一波聽了一圈之後,幹脆把蘇涼帶到了醫院,當場預約排號做了個腦部的核磁共振,看看能不能給這小孩兒找到病灶。

要找不到?

蔣一波實在也沒別的辦法。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五點了,蔣一波還是把蘇涼帶著,直往冬季項目訓練中心附近的警察分局奔了去。

接到蔣一波的報案,警局這裏也挺重視,有個長得非常和善可愛的女警員接待了蘇涼,開始和他溝通起他能記得的事情,蘇涼雖然什麽都記得,但這會兒也隻能睜眼說瞎話。

局裏同時又有警員專門跟其他分局打聽了一下有沒有什麽今天新收到的青少年失蹤案件報告,隻可惜,從蘇涼出現在國家隊門口到這會兒,12小時都還沒過呢,就算真有人失蹤,也還暫時不能立案,至於此前一周的信息,局裏也認認真真地查了一遍,但完全沒有符合蘇涼這個身份條件的。

蘇涼這個年紀,顯然不屬於人販子會看得上眼的對象了,非得要說的話,他一身的打扮看著簡單,但是他手裏的耳機、手機、手表等等,明顯不是什麽便宜貨色,這樣的小孩兒家庭條件差不了,真要出事,綁架的可能性或許還比較高,但他們聯係了目前的各個分局,都沒有相關的案件通報。

別說沒有綁架案了,此前一周就連個報案說家裏小孩兒離家出走的事情都沒有。

蔣一波聽到這個結果,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隻覺得腦袋疼得厲害。

“這麽說,短時間內是找不到他的家人了?”

局裏的警員也很不好意思:“目前確實沒有相關的信息,我們已經留了蘇涼小同學的照片,也上傳到局裏的內部網絡上了,隻要有他的家長報案,我們第一時間就可以聯係到您,同時我們也安排了警員聯係教育局方麵,嚐試讓各級學校的教師辨認一下蘇涼同學是否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可是這些工作都需要時間……”

警員的話很實在,蔣一波當然也不能為難人家。

“可惜了,咱們現在的身份網絡還沒能全麵聯網,等往後全國身份信息的網絡打通,那時候隻要拍個蘇涼同學的照片,就能放到全國的數據庫上直接進行身份對比了。”

蔣一波有些驚訝:“現在還有這技術了?”

“是呢,不過目前國內的身份信息打通還沒那麽容易,聽說明年會開放小範圍的試運營……哦,對了。”警員突然想到:“不說這個,如果一周後我們還是沒有這位蘇涼小同學的信息,蔣先生你可以考慮帶蘇同學去做個DNA檢測和留樣,也算是尋親的一點希望。”

報完案,收好立案回執後,警局的警員問了蔣一波一句要不要留下蘇涼,畢竟蘇涼和蔣一波實際上沒有親屬關係,蔣一波沒有義務收留蘇涼——隻是蘇涼這個年紀,要是一直找不到家人的話,警局也不可能長時間安排他的住處,最後可能會被送到孤兒院。

蘇涼這樣的年紀,要真的半道兒去到孤兒院,沒兩年又要成年,隻怕在孤兒院裏也難得到什麽合適的照顧。

再說了,這麽好的短道天賦,不好好參加訓練,在孤兒院耽擱什麽呀?

總之思前想後,蔣一波都狠不下把蘇涼留在警局的心,終究還是帶著蘇涼離開了警局。

在帶著蘇涼離開警局時,蔣一波‘惡狠狠’地瞪了蘇涼一眼:“把你帶出來是看你短道速滑的天賦確實好,可不是我心軟了!”

蘇涼站在蔣一波的身旁,看他這麽‘惡狠狠’地凶自己,‘嗯’了聲然後撇開了眼。

他的眼眶這會兒微微有些發澀,但他任由風吹過眼前,帶走這股酸澀的味道——眼前的蔣一波,就像是蘇涼記憶中的一樣,永遠嘴硬心軟,特別是在對待他的事情上,總是守不住他自己的原則。

今天一天,蘇涼雖然全程看起來都是篤定平靜的樣子,但其實,從真正見到蔣一波的那一刻起,他平靜的麵具下早已經無數次震**。

沒有人知道,在蘇涼穿越之前,原時空的蔣一波已經過世將近半年,癌症,發現時已經是晚期,再怎樣努力的治療,都沒能讓當時的蔣一波拖過兩年時間,也沒能讓他看到蘇涼踏上冬奧賽場的那一刻。

蔣一波的辭世對蘇涼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因為情緒狀態的起伏,蘇涼最終沒能在冬奧的選拔賽上取得理想的成績,在那之後,他又消沉了將近半年,才重新振作起來。

一朝穿越,對於蘇涼來說,在真的再見到蔣一波那一刻時,蘇涼覺得他找到了自己穿越的理由,他可以挽回曾經的許多遺憾,也有了繼續追逐夢想的機會。

邊上,蔣一波看蘇涼眼眶好像有些泛紅,很有些不自在,心裏覺得蘇涼看起來冷冰冰啥事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大約也挺敏感,恐怕是聽了警局裏的警員問要不要將他留下來,被嚇著了。

想想也是,半大的孩子,突然說選擇性失憶就選擇性失憶了,知道自己練過花滑和短道速滑,結果想不起來自己家在哪兒——這叫個什麽事兒?哪怕是成年人估計也受不了這個刺激。

帶著這樣的念頭,蔣一波絞盡腦汁開始和蘇涼轉移話題,試圖讓蘇涼忘記掉‘失憶’的煩惱。

“你晚上跟我回速滑隊的教練宿舍就行,速滑隊的教練宿舍待遇不錯,都是小套房,拖家帶口住都沒問題的那種,我家就我和我兒子兩個人,再加一個你也住得開。”

蘇涼看了蔣一波一眼,明知故問:“您兒子?”

“對,我兒子!”

說起自己的養子,蔣一波就突然精神一振。

他看了看表,嚇了一跳:“啊呀,都快7點了,趕緊的,我家暖暖還在花滑隊秦教練家裏呆著呢……!”

是的,暖暖。

蘇涼5歲之前的名字其實是蘇暖,名字是孤兒院的院長給他取的,至於為什麽改名成蘇涼,蘇涼自己是沒有記憶了,但據他爹的說法,是因為開始學寫自己名字的時候,他死活學不會暖字的寫法兒,委屈得不行,最後他爹才給他把名字改成了蘇涼。

對於他爹的這套說辭,蘇涼始終持懷疑的態度。

不管怎麽說,現在有蘇涼在這兒,哪怕蘇暖小朋友到時候學寫字再委屈,名字也變不成‘蘇涼’了。

因為提到了蘇暖,接下來回去的路上,傻爸爸蔣一波滿懷驕傲地跟蘇涼炫了一遍自己家的崽——什麽聰明可愛又好看,秦教練夫婦說蘇暖小小年紀就願意跟著他們看花滑比賽,以後一定是練花滑的好苗子……

林林總總、钜細靡遺,聽得不久之前還有些傷感的蘇涼默默恢複了一張麵癱臉樣沉默地看向了他爹。

這種聽著自己老爹當麵將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感覺,大約和十級社死也沒有太多區別了。

等跟著蔣一波回到國家速滑隊的宿舍樓時,蘇涼早已經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這一天的時間下來,意外的穿越、重新見到在之前的時空中已故的蔣一波和沐遠笙,再到強行‘碰瓷’蔣一波蹭進了國家速滑隊,還有和沐遠笙之間的測試賽……樁樁件件都耗神又耗體。

索性已經回到了宿舍樓,他很快就可以有個獨自休息的時間,重新梳理一下還有些紛亂的思緒。

跟著蔣一波上了5樓,蔣一波先敲響了隔壁鄰居秦教練夫婦的房門。

“哎呀,小蔣,你回來啦?”開門的是花滑隊秦教練的夫人,姓林,蘇涼小時候一直叫她林奶奶。

“林姨,我來接暖暖了,不好意思今天麻煩你們到這麽晚。”

蔣一波是真心感謝秦教練夫婦,他當初是和省隊的同事一起去孤兒院慰問時見到的暖暖,他那時候沒有想到,這麽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小不點,居然也會是孤兒。

也不知道怎麽地,在那次慰問孤兒院後,孤兒院裏那麽多小孩兒,他就是放不下那個小不點,大概這就是緣分,後來他陸陸續續去探望了許多次,再後來他終於還是咬牙決定辦了領養手續,領養了時年一歲半的蘇暖。

蔣一波自己的父母早逝,家裏沒有能幫他帶小孩兒的長輩,一開始他帶著蘇暖可謂是手忙腳亂,很是明白了那些單親父母的艱難,但不論多難,他都沒想過放棄。

所幸那時候他帶的選手成績都挺好,隊裏也不介意他帶著崽子上班,於是蘇暖小時候有一段就是在速滑隊裏長大的,直到了蔣一波被征召進國家隊,他才想辦法將崽子寄養在了鄰居秦教練夫婦的家裏。

秦教練夫婦是花滑隊已經退休的老人,兒女常年不在身邊,能夠有蘇暖陪伴也很開心,對蘇涼來說,小時候他最親近的人,除了他爹之外,就是秦教練夫婦了,也是因為有秦教練夫婦的誇獎,他爹才堅定地覺得他喜歡花滑、適合花滑,把他從小給丟進了花滑訓練中心。

……

就在蘇涼腦中思緒紛亂,站在一旁發呆時,他忽然覺得有一團小小的什麽噠噠噠地朝他奔來,然後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霸霸!”

小不點一邊叫著,一邊抬頭,然後呆住。

蘇涼麵無表情地低頭:“……”

一大一小對視了能有10秒鍾,蘇涼無情地抬手捏了捏小不點的臉頰肉:“不是爸爸,叫哥哥。”

下一秒,小不點呆呆地看了眼蘇涼,扭頭,又看了眼站在邊上的蔣一波。

“哥哥?霸霸?”

在蔣一波看向蘇涼和蘇暖時,恰好蘇涼和蘇暖也一塊兒看向了他——明明是一大一小差了有十來歲的兩個人,可精致的模樣看起來居然奇妙地相似。

有那麽一瞬間,蔣一波看著眼前的蘇涼蘇暖,詭異地覺得自己好像同時有了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