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蔣一波吐槽歸吐槽，但在蘇涼上冰之後，他還是哼了聲跟著轉身看向了蘇涼所在的方向，開始觀察蘇涼的冰上表現。
邊上，裴景也笑嗬嗬地跟著一起看向了上冰熱身的蘇涼。
裴景雖然跟蔣一波玩笑時說的是等蘇涼‘露上一手’，但他其實同樣也並不看好蘇涼，如果說是哪個體校俱樂部或省隊專門學速滑的小孩兒來自薦這麽一波，或許還能期待一下，可是從花滑轉項過來？
就算同樣都是冰上項目，也不代表技術就是相同的。
別說花滑和短道速滑了，同屬速度滑冰，大道速滑和短道速滑都還有技術隔閡呢，花滑追求的是藝術和技術結合的難性美，他們的滑行能力通常通過一些複雜的編排步伐來體現，要求輕盈流暢而有能量，短道速滑哪裏管你這些？
短道速滑要求的是你像短跑一樣起跑有強大的爆發力、滑行過程有節奏的把控能力，還要有精準的技戰術和眼光以及把握機會的膽量，能夠在不同跑道起跑時精準搶位快速搶占領跑位置或是能夠在快速滑行不減速的同時把握住對手占位的空隙瞬間搶位反超的能力等等。
從花滑轉項目到短道速滑？
這在裴景看來也是完全不靠譜的。
不說滑行的這些，就說他們速滑館的冰麵和花滑館的冰麵，冰的軟硬度還不同呢，選手穿的冰鞋也是千差萬別。
裴景是欣賞蘇涼這種自薦的勇氣的，但是勇氣和實力是兩件事情。
國家隊不可能隻憑著勇氣就能放人進來。
別管心裏想的是什麽，裴景臉上看起來總是笑嗬嗬很好說話的模樣，但隨著他的視線跟著冰麵上的蘇涼走了一圈之後，裴景也漸漸收起了他原本不太經心的笑。
這個蘇涼……！
冰麵上，已經戴好頭盔、防風鏡和防切割手套的蘇涼在上冰之後很快地就啟動了起來，因為隻是熱身，蘇涼的準備動作並沒有特別注意，他使用的起跑技術並不是當前華國國家隊成熟的點冰式起跑技術，而是冰刃緊貼冰麵的側向起跑，但這並不妨礙蘇涼起跑的流暢以及整個起跑動作和滑跑之間的快速銜接。
說是熱身，冰麵上的那個少年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意味，從他蹬冰起跑之後，他就像是一陣風般在速滑館的冰麵跑道上飛一樣地滑行了起來。
好快的速度！
這是裴景和蔣一波兩人腦海中同時冒出來的同一個念頭。
不僅僅是直道上的滑行速度驚人，場上的少年明顯也是借著熱身的時間在熟悉速滑館的冰麵，他並沒有刻意選擇追著最小半徑在滑行，在整個環形賽道上，他匍身前進，偶爾擺動雙臂進行全身動作配合，也有時幹脆將雙手背在身後僅僅憑借著雙腿的力量滑行。
但不論他怎樣變幻動作，他的滑行速度與節奏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又一次看著蘇涼負手在後、傾身向左，輕鬆地憑借自身的平衡能力在彎道上一閃而過後，裴景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輕鬆的神態。
“小蔣，這個蘇涼，之前真的沒有練過短道？”
蔣一波：“……”
蔣一波也不確定了。
眼前這個冰上的少年，僅僅從他熱身的滑跑來看，暫時還看不出技戰術的執行力如何，可要說滑行，他明顯有著紮實的基礎和出色的實力。
等他在冰上熱身滑行了一波停下時，裴景和蔣一波兩人看他已經有了不同的想法。
——這小孩兒，不說別的，滑行能力是真不錯，不說招進國家隊裏當正選隊員，就是招進隊裏當陪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當然，前提是他不僅滑行能力出色，而且要具備能夠執行技戰術的能力才行。
蔣一波原本還想問問這蘇涼——就你這短道滑行的技術，你說你以前是學花滑的？
不過沒等他問出口，去更衣室裏換了速滑服和裝備的沐遠笙已經出來了。
“教練、裴教練。”沐遠笙笑著和蔣一波、裴景打招呼，在看到冰麵上的蘇涼後，也和這個看起來有些冷冰冰的小對手問了個好：“你好，我是沐遠笙。”
蘇涼隔著隔檔，看了眼帶著友善笑容的沐遠笙，於是伸手和沐遠笙輕握了下：“……你好，我叫蘇涼。”
沐遠笙看著蘇涼友好地笑了笑，在冰麵以外的地方，沐遠笙從來都是脾氣溫和善於照顧人的友善性格，從小到大脾氣再不好的隊友都跟他關係還不錯，雖然蘇涼看起來一張臉冷冰冰的，但是在沐遠笙看來卻挺可愛。
跟蘇涼握過手後，沐遠笙也上了冰麵，取下了冰刀上的刀套。
蘇涼看著沐遠笙的動作，沒有說什麽，隻是讓到了一旁，而摘下冰刀套的沐遠笙轉頭看了蘇涼一眼：“準備好了？”
蘇涼點了點頭。
沐遠笙對他笑著點了下頭：“那就麻煩你稍微等我一下了。”
說完，沐遠笙舒展了一下身體，也在冰麵上開始了滑行熱身。
在沐遠笙滑行時，蘇涼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在環形賽場內繞場熱身的沐遠笙——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在現場看沐遠笙的滑行。
不，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隻是曾經他被蔣一波帶著在速滑館中看沐遠笙滑行和比賽時才不過三四歲的年紀，那時候小小的他隻覺得這個冰麵上的大哥哥真是太厲害了。
就連他的養父蔣一波也不知道，他對於短道速滑最初的印象就是來自於沐遠笙，他在冰上的滑行就像是洶湧的狂風巨浪之中一道踏著衝浪板無畏衝破浪尖的身影，在冰麵上競速的狂潮中，穩穩屹立，永遠能夠抓住每一個機會，讓他的對手無可奈何。
冰麵上的沐遠笙，絕不像是他冰麵下所表現出來的這樣溫和的性格。
在冰麵上，他是一匹野心勃勃的冰原之狼。
邊上，蔣一波看著冰麵上自己正在熱身的愛徒，眼尾的餘光瞥了眼正盯著沐遠笙看的蘇涼，沒好氣道：“你別看遠笙脾氣這麽好，等你和他的測試賽開始，你就知道什麽叫難受了！”
蘇涼沒有回頭，隻是一雙眼熠熠地看著沐遠笙所在的方向，原本顯得有些冷冰冰模樣居然隱隱露出了笑意，他看著熱身完畢的沐遠笙，認真地道：“我很期待。”
蔣一波：……
蔣一波簡直想把這小孩兒的腦殼兒給敲開先，看看他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冰渣子漿糊的。
你說你一個花滑轉項目過來的，哪怕你有滑跑能力，但是你上過比賽嗎？在高速滑行的情況下敢跟對手搶位搶路線嗎？
別說這個了，就光隻說滑行能力，你眼瞅著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人沐遠笙都17了，不說別的，就算起訓時間相同，在年齡上差上這麽兩三歲，各種力量、耐力的差距就拉開了個巨大的差值。
這個年齡差，蘇涼想要跟沐遠笙比？
沐遠笙全程背手大約都能穩贏。
更別提沐遠笙的技戰術實力了。
隻可惜，蘇涼像是完全沒在想這些，在沐遠笙熱身完畢之後就向起點線的方向滑了過去。
蔣一波：……
他這究竟是給誰操的那份閑心？
速滑館內，蘇涼和沐遠笙的到來還有他們之間約定好的測試賽，將速滑館內目前還在館的教練和助理教練都吸引了過來。
早有人在蘇涼和沐遠笙熱身結束後主動上冰把跑道上的黑色、紅色標誌塊都逐一擺放好，賽場上的電子計時器也已經啟動準備完畢。
難得在休賽休訓期有這樣的陣仗，不少人都顯得興致勃勃，三三兩兩地湊在一旁，討論這場比賽蘇涼會輸給沐遠笙多少。
是的，在場的壓根兒就沒有人認為沐遠笙會輸，哪怕他大放水呢？
一個剛剛在一周之內取得了短道速滑世青賽金牌的選手，再怎樣放水，想要輸給一個剛剛從花滑轉項目出來的14歲少年，那都是很困難的。
可以說，這一場測試賽，唯一的懸念就是：蘇涼會輸得有多慘？
但起跑線上，此刻明顯受到全場目光關注的蘇涼卻似乎對周圍的討論恍若未聞，他在滑到起跑線後，沐遠笙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將更內道的位置讓給了他。
對於沐遠笙的‘謙讓’，蘇涼沒有客氣。
就像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樣，他現在的身體年齡小於沐遠笙，在剛剛熱身的滑行中，蘇涼就感受到自己對於身體的控製有所削弱，不論是核心力量或其它，都沒有他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麽掌控自如。
如果讓所有人知道了蘇涼的想法，他們大約會狠吃一驚。
就蘇涼剛剛熱身時的表現，他居然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太行？
隻可惜，除了蘇涼並不會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裏的想法。
在蘇涼和沐遠笙各自在起跑線前站定後，臨時充當發令員的助理教練也發出了第一聲指令——“各就位。”
賽場周圍的嘈雜聲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賽場上蘇涼和沐遠笙所在的位置。
賽場上，隨著指令聲響起，蘇涼與沐遠笙都已經第一時間滑到起跑線前，各自兩腳內刃卡住冰麵，前點冰腿在前，身體側向直立。
而在‘預備’聲響起後，蘇涼與沐遠笙的動作有了不同，兩人都飛快地降低了身體重心並將重心前移，手臂屈肘，然後保持靜止不動。
兩者之間不同的是，沐遠笙的前點冰腿冰刀刀尖點冰，而蘇涼則仍舊是以內刃卡住冰麵，冰刀與冰麵平行。
賽場外，看到蘇涼的預備動作，不少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先前看過蘇涼熱身的蔣一波與裴景也麵露訝異——他們原以為先前隻是熱身，所以蘇涼沒有點冰起跑，但現在測試賽正式開始了，他居然仍舊沒有選擇點冰？
要知道，點冰式起跑是現在亞洲賽場上短距離賽事中非常常見的起跑方式，特別是500米的賽事，選手重心施加於點冰腿的冰刀尖，對於選手的起跑爆發和最初的邁步是有極大的好處的，也很大程度上關乎著選手在500米賽事的成敗。
心中雖有疑問，不過賽場上，沐遠笙和蘇涼都已經做好了預備動作，便也沒有時間讓蔣一舟和裴景考慮更多。
在他們短暫思考的時間裏，現場的臨時發令員已經鳴槍開賽——發令槍響，比賽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