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請我吃飯？”
林國斌一開始還沒聽出什麽意思，愣了一下才對著梁華生冷笑：“想得美，你做夢！我跟你說，這個蘇涼可是我們短道速滑狙擊南韓1500米的第一種子，孫睿翔那小子都滑不過他，你想截胡？做夢！”
梁華生被林國斌懟的一陣難受，他是真的眼饞啊，就說剛剛蘇涼的那個後外點冰三周，那個輕鬆、那個高遠度，在空中時姿態也並沒有收得很緊，說明他跳這個三周完全是富有餘力的！
這代表什麽？
14歲，三周富餘，隻要好好培養，往四周上衝不是問題啊！
上個周期裏，世界賽場上就已經有部分男單選手開始在節目之中安排四周跳了，但中國隊內目前唯二兩個能夠跳四周跳的，本周期都將要麵臨退役了。
隊內的中青代中，跳躍實力較強的也都還卡在三周半的位置，距離突破到四周還遠著呢。
這青黃不接的時候，眼前出了一個蘇涼，你說這梁華生能不眼饞？
大概是看出梁華生實在眼饞得難受，林國斌於是開口給梁華生潑冷水：“別饞了，我跟你說，蘇涼的特殊情況你也聽說過吧？我特批他進隊試訓的，小蔣之前帶他去測過骨齡了，現年14歲，預測成年後身高能夠達到180以上。”
“這身高，踩上你們花滑的冰鞋冰刀，上冰身高就190了，你還想讓他衝刺四周跳？”
“14歲，馬上發育關就來了，他現在的跳躍是軸心穩定、姿態輕鬆，等他未來兩年身高衝到180，你該怎麽辦？從頭帶他練起來？”
林國斌語重心長：“我看你不是挑了個叫姚若愚的好苗子嗎？骨齡測了吧？我看他現在也一米六七的模樣，既然你能招進隊，就說明他現在已經基本沒有發育關的煩惱了，你與其眼饞我隊裏的蘇涼，不如好好培養新招進隊裏的這些青年隊苗子呢？”
林國斌畢竟是短道速滑隊的功勳教練，年紀比梁華生大個幾歲，深諳‘講道理’的方式方法，一連串合情合理的道理講出口，終於將梁華生那蠢蠢欲動的‘挖人’之心給摁了下去。
誰知道，他這裏才剛剛給梁華生把那股眼饞的勁兒給摁下去呢，周圍就立刻又傳來了一陣新的嘩然聲，甚至還有人在拍手叫好的。
什麽情況？！
梁華生剛剛因為在聽林國斌的勸，注意力一時也沒在冰麵上，就也不清楚蘇涼究竟做了什麽，還是花滑隊的另外一個教練滿是激動地衝到了他的身邊。
“三周！又一個三周！”
“是F跳！後內點冰三周！梁指導，這可是困難三周啊！”
在當前ISU的花樣滑冰規則下，國內的教練根據三周跳的不同分值，將三周跳分為簡單三周和困難三周，困難三周也就是後來更廣泛稱呼的高級三周。
在花滑的六種跳躍中，蘇涼先前的給出的T跳是公認最簡單的跳躍，而‘後內點冰三周跳’雖然從名字上看來就隻是一內一外，但是F跳的難度卻完全是階梯式爬升的，這兩個跳躍的點冰腳不同，首先就造成了點冰時的發力動量不同。
還有兩者點冰腳落冰腳的區別等等，一係列的技術細節所導致的就是F跳的軸心更容易偏離難以掌握，也直接帶來了F跳的難度升級。
目前別說國家隊這些青少年選手了，正選隊員中，都沒有幾個敢說自己F跳的把握十足的。
當前國內選手普遍更為擅長的跳躍還是以T跳（後外點冰）和S跳（後內結環跳）這兩種較為簡單的跳躍，高級跳躍中，真正熟練掌握到能夠拿到賽場上參賽的，實際上很少。
無論是誰都沒有想過，會在今天蘇涼這湊熱鬧一樣的上冰時刻接連看到兩種三周跳，而且其中一個還是3F。
“艸！”
梁華生聽完同隊教練的話，人都要炸了，他剛剛光顧著聽老林勸他別挖人，都沒有看到蘇涼的3F表現得怎麽樣。
好在他立刻想起了邊上的劉耀武，當即幾步走到劉耀武身邊，低聲問：“劉記啊，剛剛蘇涼的3F你拍到了吧？麻煩回頭給我個完整版的視頻啊，我剛剛一錯眼沒瞧著他的動作。”
劉耀武這會兒也正震撼著呢，他先前勸蘇涼上冰時，確實並沒有想過蘇涼可以有多好的表現，就像他說的，隻要蘇涼能夠在冰上跳個2A，再有個還不錯的滑行和旋轉，那差不多也就能行了。
至於三周跳？
劉耀武壓根兒沒有想過蘇涼會三周跳這件事。
三周跳可以說是衡量業餘花滑愛好者和專業花滑選手之間的一道分水嶺了，一般的業餘愛好者，基本是沒有跳出三周跳的實力的。
而劉耀武之所以建議蘇涼最好跳2A，也是因為A跳（阿克塞爾跳）算是花滑所有跳躍之中難度最大的一種跳躍，因為它起跳和落冰的方向不同，導致選手在半空中的轉體要比其他跳躍多出半周——說是2A，實際上已經是一個兩圈半的跳躍。
正是如此，劉耀武才建議蘇涼跳個2A，用這個跳躍來表示他原本就已經具備足夠的花滑實力，並非是花滑實力太弱才尋求轉項目。
可誰知道呢？
人家蘇涼根本不需要跳什麽2A，跳什麽兩周半的轉體啊？人家開場直接就是一個後外點冰三周跳，在緩了一會兒調整狀態之後，緊跟著又是一個3F。
劉耀武在用鏡頭追著蘇涼時，看到了鏡頭中那個高遠飄逸的跳躍，手差點兒沒有一抖。
作為一個專業的冰雪項目專項記者，劉耀武當然也知道蘇涼的這兩個跳躍代表的是怎樣的意義。
他所站的拍攝位置距離林國斌和梁華生不遠，剛剛林國斌勸梁華生的話他也聽在了心裏，原本他還挺讚同林指導的話的，現在他心裏想的滿滿的就是‘作孽啊’。
為什麽蘇涼的骨齡預測身高能到一米八？
這但凡能少個幾厘米，哪怕他的身高隻到175呢？那也必定會是國內頂尖的花滑天才種子了。
想到這裏，又看到急匆匆趕到他身邊的梁指導，劉耀武心裏是既惋惜又同情——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兒嘛？
劉耀武跟梁華生點了點頭：“放心吧，梁指導，我這裏都錄著呢。”
看到梁華生鬆了口氣的模樣，劉耀武一眼看向冰麵，有些欲言又止。
梁華生看出了劉耀武有話想說的模樣，問他：“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劉耀武猶豫了下，道：“之前我勸蘇涼上冰時，建議他跳個2A。”
梁華生愣了下，當即明白了劉耀武勸蘇涼跳2A的意思是什麽，他點了點頭：“之前這樣你勸的也是合理的。”說到這裏，梁華生看著冰麵上，眼裏就像是發現了別人家的珍寶一樣，滿心滿眼都寫著眼饞：“不過現在無所謂了，他都能跳3T、3T了，2A也不過是……”
說到這裏，梁華生知道劉耀武的欲言又止是為什麽了。
因為同一時間，他腦子裏也閃過了一個念頭——蘇涼他不會也能跳3A吧？！
就在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的同時，冰麵上的蘇涼開始了連續向後滑行，並在連續向後滑行的過程中向左後方回了頭……
這是！
梁華生在看到蘇涼的這個動作後，心裏當即一個激靈，然後就看到冰麵上的蘇涼左腿快速蹬冰擺正了身體方向，此時他的身體重心已經都在左外刃上，緊接著他借著蹬冰的力量快速躍起、騰空收緊身體向左逆時針旋轉——是A跳！
在蘇涼跳起的那一刻，梁華生的手已經攥緊成了拳頭，在這一瞬間那種緊張的感覺仿佛是看著自己帶隊的選手正在國際賽場上進行最重要的那一個跳躍一般。
梁華生十分清楚自己此刻心裏期待的是什麽。
這個跳躍。
會是3A嗎？
隻見已經到了空中的蘇涼收緊了身體姿態，快速地在空中旋轉——一周、兩周、三周……！
整個花滑館中在這一刻爆發出了比先前還要熱烈的歡呼與驚歎聲。
不遠處的劉洲覺得自己人已經傻了，他有些茫然地問身邊的姚若愚：“老妖啊，你說這個蘇涼，他到底是花滑選手啊，還是短道速滑選手啊？”
姚若愚看著僅僅是落冰有些微晃的蘇涼，抿直了唇線，未發一語。
蘇涼的這個3A，除了最後落冰下蹲得略深有些微的晃動之外，幾乎沒有其它的瑕疵了，在他落冰張開雙臂的那一瞬間，就像是看到一隻騰空的雪雕展翼降落，那種刻入人心裏的銳利與美感都朝著他迎麵撲來。
姚若愚從來沒有在冰麵上感受到像蘇涼這樣充滿威脅與侵略性，卻又令人感覺冰冷銳利的氣質。
與劉洲一樣，此刻的姚若愚也完全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兼具出色的滑行能力與跳躍能力的選手，居然不是花滑選手，而是屬於短道速滑隊的成員。
冰場旁，蔣一波看著冰麵上熠熠發光的蘇涼，在和裴景對視一眼之後，也震撼得不知該說什麽。
裴景的聲音裏有些發苦犯愁：“小蔣啊，我看我想帶蘇涼，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啊！”
蔣一波張了張口，又再看向冰麵。
冰麵上，蘇涼在這個3A結束之後，也放鬆了狀態，隻是輕巧地接了一連串的小跳、大一字、鮑步和蟹步，然後就不再有多餘的動作，轉而鬆弛地滑向退場出口的方向。
這個在這一場冰上展示中震住了全場的少年，此時的臉上並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表情波動。
看著向自己的方向滑來的蘇涼，蔣一波想起了那天初見時，蘇涼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教練，我想練短道速滑。】
蔣一波咬了咬牙：“……想從我們短道速滑隊手裏搶人？嗬，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