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孫二翔被武剛冷眼‘瞪’走的蠢事不是一回兩回了，蘇涼當然也發現了二翔的目的，於是孫睿翔終究還是如願成了四人小飯桌上的一員。
隻是坐上了四人小飯桌之後，他們四人的座位就固定成了沐遠笙與蘇涼相對，武剛與孫睿翔相對。
然後飯桌上又出現了新的‘楚河漢界’——沐遠笙和蘇涼兩人時不時會開口聊兩句，氣氛和諧，而坐在另一側的兩人，武剛每次都是餐盤一放下就例行公事地‘我來了’、‘中午好’，然後埋頭幹飯。
途中，武剛還得再艱難而生硬地努力吐出幾個由兩三個字組成的句子，等到最後說‘再見’時，蘇涼甚至可以從他那張臉上讀出些‘如蒙大赦’的味道來。
而當武剛吃完飯端盤子離開後，同樣‘如蒙大赦’的往往還有孫睿翔。
說來也怪，孫睿翔其實不是個社恐的性格，平時活蹦亂跳的，雖然確實有些二，有時候跟人交談也會說錯話，但是平日裏論交友能力也算是一等一的強。
可是誰知道，碰到武剛之後，孫二翔就變成了孫二慫，被克得死死的，隻要看到武剛抬頭冷眼看他，他就不敢說話。
這會兒也是，武剛吃完飯端著盤子走了，孫睿翔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武剛走了的方向，悄悄鬆了口氣。
孫二翔這個模樣也有三兩天了，之前蘇涼一直都沒管，今天看到武剛離開之後，蘇涼驀地問了句：“你討厭武剛？”
孫睿翔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的樣子，然後猛搖頭：“沒有沒有。”
頓了下，他才苦惱地道：“其實也不是說完全沒有過，當初他不是跟鄭拓那一群在一塊兒嗎？我就也挺煩他的，但是現在我也發現了，他平時獨來獨往的光隻顧著訓練，一點兒也不跟人接觸，我其實也沒覺得他煩了，想想這半年多他都這樣一個人，就覺得他可真是個狠人。”
再加上武剛那一張臭臉和能‘殺人’的眼刀，孫睿翔不知道怎麽地對上他之後人就慫了，一點話也不敢說的。
蘇涼想了想，也知道孫睿翔其實沒有惡意，於是還是開口提了句：“如果你不討厭武剛，就不要每天在他麵前這個樣子。”
不論是誰，每天看到有人往自己跟前湊又嚇到僵硬不敢說話，等自己走了之後再鬆一口氣的，都不會太愉快。
哪怕武剛確實天生一張臭臉，再加上性格有些孤僻，但不代表武剛的心就真的是鋼鐵做的。
從武剛擰著眉頭非得在他這一桌坐下時，蘇涼就知道了，武剛雖然討厭他，但是卻還是能夠聽從教練的話，老老實實地湊過來跟他‘培養默契’，這就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哪怕武剛再不情不願，他也每天老老實實跟蘇涼中午晚上兩頓問好，努力憋出一些雖然簡短但是絕對沒有惡意的句子來。
蘇涼從這就發現了，武剛其實就是個性格有些奇特的好人。
再加上前兩天暖暖都能騎到武剛頭上了，後來回家之後，暖暖還特地告訴他們家老爹，說‘剛剛有哥哥了’，這就知道，武剛其實不壞。
畢竟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往往非常敏感，對待不喜歡自己的大人，許多小孩兒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懼。
而武剛那樣的一張大臭臉，居然能從暖暖那裏得到一句‘剛剛哥哥’的稱呼，多少也能說明點問題。
畢竟是隊友，就像是武剛說的‘培養默契’，並不止是需要蘇涼和武剛培養默契，武剛和孫睿翔也不是沒可能碰到。
而如果繼續照著二翔的這個默契培養法兒，不僅培養不出什麽默契來，反而會加深武剛對於自己‘不受人歡迎’這個固有印象的加深。
一個不好，隊友不成反而成仇。
孫睿翔說起來確實是個二貨，他完全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表現可能會產生這樣的誤會，但是他的優點也是能夠聽得進去勸。
在聽到蘇涼的這句話之後，他換位想了想，如果自己每天看到武剛在他離開後鬆了口氣，那肯定也會懷疑武剛是在討厭自己的。
想到這裏，孫睿翔整個人都蔫兒了：“……可是老大，我是不討厭武剛，但是我不知道他討不討厭我啊！我感覺每次湊近他，他就會瞪我，問我‘有事？’……感覺像是當場就要打我。”
邊上，聽完了蘇涼和孫睿翔對話的沐遠笙，此時微笑著插了一句：“他問你有事，你有回答他嗎？”
啊？
孫睿翔突然僵住：“……沒、沒有。”
沐遠笙繼續笑著問他：“那你怎麽知道他是討厭你，還是真的隻是問你‘有事’呢？如果他討厭你，也許說的會是‘滾’？”
孫睿翔也沉默驚疑地看了眼沐遠笙，又再看了眼他老大：“艸，笙哥你說的好有道理！所以他真的隻是在問我‘有事’嗎？！”
蘇涼沉默了下：“你明天可以再試試。”
於是驚疑不定的孫睿翔，在第二天中午打飯時，還真的二不兮兮地端著餐盤湊到了武剛的跟前，一副想要試探什麽的蠢樣兒。
果不其然，武剛還是臭著一張臉，用能夠‘殺人’的死亡視線看他：“有事？”
孫睿翔渾身上下一個激靈，但還是磕磕巴巴地把話說出了口：“我、我看到我老大和笙哥在哪兒坐了，我們一塊兒過去？”
話一說完，孫睿翔就覺得自己真是蠢。
他老大和笙哥每天坐的位置還挺固定的，他知道，武剛當然也知道。
他說的這話，怎麽看沒話找話的目的都太明確了，他剛在想應該怎麽找補呢，結果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眼前的武剛沉默了兩秒，然後照舊用那個凶巴巴的的視線掃了他一眼。
武剛：“走。”
孫二慫：？？？
武剛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帶路，走！”
孫二慫：！！！
哇！
武剛真的回他話了！
武剛居然對他那麽蠢的問題都給了回答，還讓他帶路！
孫二慫簡直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當即瘋狂點頭：“好好好，走走走！”
不遠處，林永勝和周奇奇也為孫睿翔這二貨愁了很久了，都覺得二翔這家夥平時都挺好，怎麽就在武剛麵前那麽慫，這會兒見到二翔終於能夠跟武剛搭上話，還能倆人一道兒去找蘇涼吃飯，頓時也覺得鬆了一口氣。
隻是林永勝遠遠地看著二翔的背影，沒忍住說了一句：“……麅子，不知道為什麽，看二翔這傻樣兒，總有一種送兒子出嫁的感覺。”
周奇奇沉默了兩眼，無語地看了眼身邊這個一貫沉穩的好友，拒絕地後退了一步：“那不行，二翔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沒他那麽大兒子。”
總之，不論孫二翔是誰兒子（？），但在這天的這一遭之後，他對上武剛終於不像是從前那麽慫了，還會開始瘋狂在飯桌上跟武剛搭話。
“武剛武剛，你的營養餐食譜裏麵沒有這個嗎？很好吃的！你要不要試試？”
“武剛武剛，今天晚上的牛排湯味道特別棒，你覺得怎麽樣？”
“武剛武剛……”
原本挺安靜的四人小飯桌，現在除了蘇涼和沐遠笙的對話之外，又多了孫二翔嘰嘰喳喳的聲音，而借著孫睿翔這個終於不慫了的話癆，武剛每天的15句話對話任務也比以往要輕鬆了許多。
已經不需要他絞盡腦汁，隻需要孫睿翔開口，他偶爾回應個幾個字就行了。
而孫二翔也不愧他二貨的名聲，腦子裏根本存不住事兒，跟武剛關係緩和沒兩天，就把自己之前被蘇涼、沐遠笙勸說的事情給倒了個底兒掉。
“如果不是我老大還有笙哥，我都不知道武剛你就隻是看起來凶，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嘛！”
在孫二翔這樣嘀嘀咕咕時，武剛沉默了下，從埋頭幹飯的狀態暫時脫離了出來，抬頭看了眼孫二翔，又瞥了眼二翔邊上的蘇涼。
蘇涼也還是一慣冷冰冰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麽太熱心的人，兩個大冰塊互相看了一眼，武剛就又沉默地縮了回去，繼續埋頭幹發，好像沒有聽到孫睿翔說了什麽一樣。
但是他也沒有當著孫睿翔的麵，說出那句‘我就是討厭蘇涼’。
而蘇涼在看了眼武剛之後，也同樣繼續安靜地用餐，沒有再多說什麽。
隨著孫二翔的成功介入，這張四人小飯桌上達成了奇妙的和諧。
***
國青隊訓練集訓的日子隨著四人小飯桌的‘默契’培養進度，也很快地走到了集訓完結的時候。
匈牙利的這一次短道速滑世青賽舉辦時間是在1月10日，國青隊的參賽選手和領隊、隊醫、按摩師等一係列工作人員不可能卡著點到地方，於是差不多元旦假期剛過完沒兩天，1月5日的時候，國家隊一行就已經登上了去往機場的大巴，準備前去匈牙利備賽了。
在臨出發前的這天早上，蔣一波家裏，小不點暖暖前一天晚上就不肯跟著爸爸睡了，而是非得黏在哥哥房間裏，跟著蘇涼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小不點就蹲在了牆角的行李箱跟前，好像想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把這個巨大的行李箱給擋住，讓蘇涼找不到它，等蘇涼拎上行李箱的把手時，小不點的眼淚又快冒了出來。
於是蘇涼默默地把小崽子抱了起來，把行李箱交給了他爹，在和他爹眼神溝通之後，對小不點說：“暖暖今天送哥哥上車好不好？”
小家夥委屈又黏糊地抱住了蘇涼的脖子，腦袋在他哥脖頸邊上蹭了蹭，用委屈的小奶音應道：“好……”
等蘇涼把小不點抱到了冬訓中心，看到冬訓中心那輛慣常用來送運動員往返的大巴車後，小不點的委屈又更重了，他一手抱著懷裏的變形金剛，一手緊緊揪著蘇涼的衣領不肯放。
蘇涼隻好輕輕拍拍他的背，又用單手牽起小不點的手比了個心形：“還記得哥哥跟你說過的話？”
小不點看了看自己和哥哥拚起來的‘心’，悶悶地點了點頭：“嗯，暖暖在家裏看電視，給哥哥加油。”
蘇涼點點頭：“哥哥聽到暖暖的加油，會給暖暖比心，對不對？”
小不點用力地點頭：“對！”
好說歹說，總算把小不點給哄了下來，把小家夥交到了蔣爹懷裏。
蔣一波一路看大兒子哄小兒子，覺得心裏既熨帖又心疼，倒不是隻心疼暖暖，也心疼蘇涼小小年紀一個人要外出去到那麽遙遠的匈牙利出國比賽。
他交代了隊裏到時候盡量把沐遠笙和蘇涼安排到一個房間住著，多少能夠讓師兄弟互相照應一些。
在抱過暖暖之後，他也開始把自己跟其他教練打聽的經驗繼續絮絮叨叨地跟蘇涼念叨了很久。
這些話蔣一波在家裏時就已經念叨過許多回，蘇涼其實早已經會背了，但還是認真地聽他爹把想說的話都說了一遍。
最後蔣一波終於肯放蘇涼上車了，蘇涼於是跟他爹還有小不點都揮了揮手。
小不點抱著懷裏的變形金剛，也乖乖地跟他哥揮手再見。
而在蘇涼上車之後，板著一張臉的武剛也和孫睿翔一塊兒從冬訓中心裏走了出來。
武剛在從冬訓中心的宿舍方向出來時，就已經看到了暖暖的身影，看到了暖暖被抱在他爹懷裏。
邊上的孫睿翔在看到暖暖後，遠遠地就跟小不點大聲地打了個招呼，然後還問身邊的武剛怎麽不和暖暖打招呼？
武剛沉默了下，他知道自己一張臭臉並不招小孩兒喜歡，而且小孩子忘性大，隻在之前見過幾麵，暖暖並沒有每天被秦教練夫婦都帶進冬訓中心——也許這小不點早已經忘記他是誰了呢？
可是等到武剛路過蔣一波跟前時，暖暖還認出了他的‘剛剛哥哥’，小奶音非常大聲地也跟武剛喊了聲‘剛剛哥哥再見’。
武剛在聽到這聲後，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到蔣一波懷裏的小不點抱著變形金剛在朝他揮手，他於是遲疑了下，也別扭地跟小家夥揮了揮手，默默地道了一聲：“再見。”
蔣一波看了眼懷裏的小兒子，笑道：“咱們暖暖認識的人真多！”
小不點不知道爸爸在笑什麽，不過這會兒難過的心情已經過去了，於是也跟著他爹一起笑了起來。
在目送大巴車離開後，蔣一波笑著對小不點道：“希望你哥哥還有咱們華國隊的選手們都能取得好成績啊！”
被抱在蔣一波懷裏的小不點沒太聽懂，但還是乖乖地點頭，意外地給出了切中希望的回答：“昂！哥哥香香棒棒是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