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回國那天,晴空萬裏。
十幾個小時的旅程後,駱書禾是被晏池叫醒的,眼罩被取了下來,他的手托著自己的臉。
說來也怪,明明睡前硬是拉著他陪著看了部電影,反倒是看著看著,駱書禾先睡了。最後是誰給自己掖的被子,把平板關上放好,她都沒意識了。
“到了嗎。”她睡眼惺忪。
晏池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嗯了聲。
機場人格外多,晏池拉著她在傳送帶前等行李,任由她靠著自己手臂,還在睡,半張臉頰睡得全是印。最後,是他拿了瓶冰水抵在她臉上,駱書禾瞬間被凍醒,也不客氣,一巴掌直接抽他臉上,帶著濃重的鼻音。
“你真的好煩。”
那一巴掌聽著響,其實下手不重,看著她擰開水喝掉了小半瓶後,晏池才拎她去機場地下停車場。
上車後,兩人麵麵相覷。
駱書禾看著麵前方向盤:“你打算讓我來?”
晏池已經把安全帶扣上,整個人異常閑適靠在椅背。
“不然呢。”
“你不是有駕照?”
這件事,很難說。
駱書禾雖說是在國外把駕照考了下來,趁前段時間回國把駕照換成了國內的,但真要說上路經曆,一次都沒有過。
駱書禾仔細回憶了下開車細節,順便遞了個確認的眼神過去。
“你真放心讓我開嗎,你這車不便宜。”
他就說:“上保險了,要真撞了,給你換輛接著撞。”
“……”
駱書禾托著腮:“我說人,你不怕出事,我怕。”
“那不是正好。”他甚至都準備閉眼休息:“咱倆一起,骨灰盒都省下一隻。”
神經病。
但駱書禾就這麽看著他,好像怎麽都看不夠。
他似有感應,半睜開眼。
“回去有獎勵。”
“嗯。”
駱書禾便坐定了,剛要啟動,發現沒有車鑰匙。朝他伸手,他就像在等著這一刻似的,瞧著她,在笑:“你試試按那個凹槽。”
駱書禾低頭看看,指著問:“這個?”
“嗯,大拇指。”
她這才發現是指紋解鎖。
“你什麽時候錄的。”她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忘記了,你估計睡著了。”
她發現她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多,邊啟動車子,問他:“你這麽放心我?萬一我哪天把你車開跑了怎麽辦。”
“我這麽沒格局嗎。”
想了想,晏池掐著她臉,並不管她瞪著自己:“這車裝定位了,再說,你最好祈禱能開出銀河係,不然就算你跑到天南海北,我都能把你逮回來,懂?”
“明白。”
嘴上敷衍,但駱書禾也清楚他是真在害怕,反捏住他臉:“你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他鬆手了,閉眼,不說話。
“對不起嘛,不會有下次了。”駱書禾決心哄哄他。
“開你的車。”晏池把她頭轉回去。
好在她技術算是可以,機場路車不多,她跟隨著導航指示一路順順利利開回了老宅,老太太讓他們記得回家吃飯。
於是駱書禾毫不意外看著他從兩人中間的儲物盒裏掏出個藍絲絨盒子,再並不驚喜地打開。
哦,是戒指。
他曾經送給自己,又被她還回去的戒指。
“不高興?”晏池看她表情就知道,已經把安全帶搭扣解開,準備下車。
“沒,哪敢。”
畢竟這麽大顆這麽閃這麽顯眼的鑽石,到底要給鑽石一點基本的尊重,但駱書禾邊給自己匆匆戴上,邊很小市民心理提議道:“下回買黃金吧,金子保值,金條金塊金豬之類的,看著也喜慶。”
“俗不俗你。”
晏池看著她下了車,徑直往後備箱走去。
“缺你吃的短你穿的了,怎麽什麽事都能被你往這裏帶。”
是對浪漫過敏嗎。
駱書禾跟著過來,想幫他一塊拿東西,反被擠開,隻能扶著車門看他:“那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我也給你買個戒指。”
“你?”晏池半信半疑:“你有錢嗎。”
駱書禾就調出賬戶餘額給他看,雖然錢不多,但好歹是她攢下來的一點心意。
晏池隻看了眼,就給她推了回去。
“不要,這點錢,你自己留著買糖吃。”
駱書禾不肯,從他臂彎鑽下去,站在他和後備箱之間:“你是不是嫌錢少啊。”
晏池隻能無奈看她,叉著腰。
“想什麽呢你,你先起開,回去再和你說。”
駱書禾幹脆虛虛靠著打開的後備箱,雙手拉著他的衣領,很小聲:“我的就是你的。”
“現在掙得是不多,以後會多一點。”
“你不要嫌棄。”
晏池想給她拎開的動作突然就頓住了。
以前是覺得她像撿回來的野貓,怎麽養都養不熟,一肚子小心思。有時候不理人,有時候黏人,情緒捉摸不透,想在她身上栓根繩。但總想著過段時間就好了,總有收起爪子不炸毛的那天。沒等他想起來,人已經跑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有種眼前這個人是真真正正屬於他的落地感。
他把她攔腰撈起來。
本來是想親,但老太太的聲音已經傳來。駱書禾心裏咯噔一下,結果晏池比她反應快多了,抱著她轉了個方向。
“……你們在幹嘛。”
老太太終於站定,從她角度看去,隻能看見眼前敗家孫子高高大大的寬闊背影。
晏池偏頭:“風太大了,迷眼睛。”
老太太看一眼頭頂太陽。
以及被曬蔫了的,打著卷的樹葉。
“……”
見她還想問,晏池直接打斷:“行了別問了,沒什麽事先進去,沒看見在和你孫媳婦談戀愛嗎。”
被他扣著後腦勺按在懷裏喘不上氣的駱書禾:“……”
因為這遭,駱書禾在跟著晏池進門時,頭始終抬不起來。
腳下有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在蹭著她的小腿。
駱書禾把狗抱起來,它也沒有掙紮,很乖順,輕輕舔著她的手掌心。
老太太在指揮晏池把帶回來的吃食提進廚房,駱書禾就抱著狗去廳裏,發現早有人在那。
是晏渡,身旁有個陌生的女人。
桌上擺了一盤紫皮葡萄,一盤切好的蜜瓜,被吃掉一半。
晏渡麵前有一小堆葡萄皮。
駱書禾叫了聲小叔,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那陌生的短發女人是第一次見她,下意識看向晏渡。
他說了什麽,駱書禾沒聽清楚。
但女人瞬間笑了,把葡萄往駱書禾麵前推了推。
“吃啊,吃點水果。”
駱書禾抱著狗不方便,隻能點點頭。
三人尷尬坐了會兒。
說熟,都不算很熟。
所幸很快,祈望睡醒從樓上下來,揉著眼睛,見她回來,啪嗒啪嗒跑過來。
“駱駱,我好想你。”
小孩抱著她脖子不撒手,懷裏的博美被擠了下,叫了聲,自動跳了下去。
祈望試圖裝可憐,把手伸給她看。
“你看你看,我都餓瘦了。”
駱書禾看著他足足胖圓了一圈,堆起來的肉有點像米其林輪胎的手臂。
“……”
餐桌上,人多了,簡直是尷尬乘三。
連一向話多的老太太都不敢造次,靜得能聽見銀勺落在碗裏的聲音。終於在張媽又一次給他們舀湯時,晏渡放下了筷子,示意身旁短發女人可以走了。
其他人都沒什麽反應,隻有桌上唯一小孩動靜大了點,駱書禾清楚聽見他鬆了口氣。
兩人走後,晏池也起身出去了一趟。
老太太就和個小孩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桌上抓了塊小蛋糕塞嘴裏,駱書禾都來不及阻止,隻能歎口氣,給她倒杯水:“不準多吃啊,就準吃這一塊。”
老太太連連點頭。
等晏池回來,眼神很敏銳在老太太身上多掃了一圈。
老太太連忙擦擦嘴,說是吃飽了去給狗倒狗糧了。
祈望抱著隻比自己臉都要大的餅,在很認真啃。
晏池支著腦袋,突然看著他來了句:“你這段時間沒照過鏡子嗎。”
祈望不明所以。
“每天都照啊。”
順帶看了看今天衣著,沒什麽毛病。
“是嗎?”晏池眯眼看他:“你要不說,我以為是被蜜蜂蟄了。”
祈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在內涵他胖,但哪有啊,明明這段時間老太太和張媽都在哄他沒胖沒胖,小孩哪有胖不胖的,能吃是福,吃多了才討人喜歡。
駱書禾也不好說這種謊言就和說小孩沒有腰一樣的。
但小孩玻璃心碎一地,撿起來粘都粘不回去,眼裏包著熱淚,就要嚎。
晏池手指敲了兩下桌子提醒他:“行了,沒人告訴過你,在飯桌上哭長不高嗎。”
這話有奇效,祈望立馬把眼淚收了回去。
駱書禾無奈看他:“你都哪聽來的這麽多歪理,我怎麽不知道。”
晏池大言不慚:“我瞎說的。”
吃過飯,老太太意思是讓他們把二樓房間清一下,她打算給狗改成玩具房。
當時,兩人看著門口大箱子裏一堆東西,磨牙棒,玩偶,狗窩,甚至還有個木質的拚接爬架。
晏池從裏麵拿了隻小球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在扔。
“服了,你這狗待遇比人都好。”
老太太和個監工似的,在監督他們拚爬架。
駱書禾則是安心幹活,她類似活幹多了,又是自動找了工具箱過來搭木架敲釘子,敲敲打打,手腳很利索。
那邊還在吵。
老太太在朝晏池使眼色,意思是你忍心讓你老婆一個人幹活。晏池就坦坦****,靠在房間門口:“我不會啊,不會怎麽拚。”
老太太氣極:“自己不會看說明書,缺胳膊還是少腿了,搭把手不會?”
就這麽一會功夫,晏池看著她已經搭出個架子雛形。
“算了吧。”
老太太嘖嘖兩聲,以前是覺得她這個小孫子除了好看一無是處,現在是覺得更廢了。
“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幹啥啥不行,就一張臉皮,比城牆都厚。”
晏池鼻孔裏出氣,仍是閑散地看著房間裏麵方向:“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是基因遺傳問題?”
最後,是駱書禾看不下去他倆不幹活還非要在門口拌嘴添堵,看著都覺得煩,一氣之下把兩人都轟了出去。關門前,駱書禾麵無表情看著晏池:“家裏有鋸子嗎。”
“鋸子?”晏池就和聽了個多新奇的笑話似的:“哪有那玩意啊。”
看著她冷臉,他又立馬改口:“行行行,這就去給你買,多大點事,火箭都給你買回來。”
下午四點,張媽開始打掃玩具房地上碎屑。駱書禾人躺在房間沙發上,正享受著一對一vip小腿按摩服務,臉上蓋了個抱枕,在休息。
大概十分鍾後,駱書禾往晏池肩膀上踹了腳。
“……你別耍流氓啊。”
她今天穿了條短褲,褲管很寬鬆,空空****。
晏池隻能老老實實把手放回小腿。
又過了十分鍾後,晏池發現沒動靜了,拿開了抱枕,發現果不其然睡著了。
她睡相一直很好,規規矩矩的,手搭在肚子上,無聲無息。更多時候是蜷著睡,沒什麽安全感的模樣。
他們在五點半時才走,老太太一直挽留,說是可以給他們做好吃的。
祈望就簡單幹脆多了,連包都收拾好了,打算和他們一起走。
在門口,晏池給人攔住了,給他強調。
“小鬼,我們是回我們家,你懂什麽意思嘛,我們家,和你沒關係。”
祈望一扁嘴,一扯小書包帶子,看著他身後的駱書禾,就要哭。
直到晏池開車出了老宅,駱書禾還能從汽車後視鏡看到祈望小小的身影。
為了減少負罪感,她轉頭連上了車載藍牙開始放音樂。
某個紅綠燈路口,駱書禾瞥見了岑書意最新拍的珠寶廣告,在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路口之一,滾動循環播放。
駱書禾忽而從手機裏抬頭:“我姐和姐夫,最近他們有聯係過你嗎。”
“沒。”
晏池邊注意紅燈倒數數字,邊斜眼看她:“你找他們有事?”
“倒不是。”駱書禾把手機隨手放在儲物格裏,按了按酸脹的腰,“最近老是有國內的電話,說是問我有沒有檔期,都不用想,一猜就知道是誰托人找的。”
“那不是正好?”
晏池笑笑:“給你打廣告了。”
之後,車在巷口停下。
他們有東西要買,就沒進去,而是在超市推了個推車。
駱書禾原本是聽他說缺了點東西,後來看著他幾乎要把整個調料區搬空了,趕緊給攔住:“你買這麽多幹嘛。”
晏池莫名其妙,在對著蘭姨給他發來的購物清單一樣樣買,正因為沒說清楚,不知道買哪個牌子好,幹脆每種撿了幾樣。
“不買等著晚上喝露水?”
駱書禾指指購物車。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些家裏沒有嗎。”
“過期了。”
近兩年沒回榕樹裏,畢竟就連駱書禾自己都覺得好像沒有再回來的機會。走進院門,一抬頭,看見那半麵牆上鬱鬱蔥蔥的爬山虎,還有些親切。
就像打開了一隻塵封了多年的盒子,駱書禾想起了她曾經夏夜在院子裏乘涼,其實蚊子很多,但涼快,有一次甚至見到了一隻慢悠悠飛過的螢火蟲。冬天在屋子裏吃烤紅薯,她不會用空氣炸鍋,上網百度搗鼓了半天才弄好。
然後,她百感交集去按密碼鎖,連輸了三遍都是密碼錯誤。
晏池後腳跟來,看見她立在門口,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也大概猜到。
駱書禾轉頭看他:“你把密碼換了?”
“嗯。”
就知道,還在這記仇,生怕她哪天知道密碼偷摸著回來。
晏池提醒她:“你試試生日。”
駱書禾半信半疑,先是輸了自己的生日。
很機械的一道女聲,提示她密碼錯誤。
駱書禾:“……”
“你怎麽這麽自戀,我都沒說是誰的。”晏池還有些幸災樂禍:“這我家,密碼不設我生日設誰的。”
駱書禾:“……”
半斤八兩,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駱書禾又按了遍密碼後,依然是那道機械女聲。
她放棄了,不想在這個小點上和他糾結,幹脆把位置讓了出來,讓他開門。
晏池則是在她麵前,把蓋子掀開,單手按著她後脖頸,好讓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看清楚。
“記住了嗎。”他最後問。
駱書禾先是迷茫片刻,之後才想起來。
“你怎麽知道這個。”
當年出生登記管理還沒這麽嚴格,都是自己手填的,駱翠玉想不起來具體是幾號,就掃了眼掛曆隨便給她選了個日子填上去。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反正跟著身份證上過就沒錯。
而真正知道,不過也就是前段時間,兩人一起吃飯時,岑書意突然告訴她真實生日,她隱約記得那個日子。
當時,駱書禾有些懵,等四處無人才問她:“怎麽早不點告訴我。”
岑書意:“才想起來,怎麽了。”
駱書禾無話可說了,不過她自己都很久沒過過生日了,要是別人問起,都是統一回複二月二十九號,四年過一次,省時又省力。
晏池就神秘笑笑,按開了密碼鎖開門進去:“你什麽我不知道。”
這天晚上,蘭姨給他們燒了一大桌子菜,駱書禾看到險些沒反應過來,以為今天是有客人。
直到蘭姨見她在那站了半天,和善招她過去。
“愣著幹嘛啊,開飯啊。”
駱書禾接過蘭姨遞來的木筷子:“是還有別人要來嗎。”
“沒有啊。”
結果吃到一半,晏池接了個電話,神色變了變,很快恢複正常。
駱書禾舀了一勺湯,問他怎麽了。
“一點小事。”晏池慢悠悠,盡量言簡意賅道:“楊雲天鬧自殺呢,說要跳樓。”
駱書禾勺子猛得敲了下碗沿,抬眼看他:“啊,你不著急啊。”
“著什麽急,你是說他家那三層小樓,頂多摔斷條腿。”晏池看上去是真不著急,甚至給她剝好了滿滿一盤螃蟹肉:“吃嗎。”
“要。”駱書禾自動把手伸了過去:“再給我拿點醋。”
目睹晏池走後,桌上大半菜都沒人動過。駱書禾的意思是讓蘭姨坐下一塊吃,好說歹說了半天才願意。
兩年沒見,蘭姨精神頭倒是沒什麽變化,就是白頭發更多了,瞎掉的一隻眼睛泛著灰色的光。
說是沒什麽大事,但直到午夜十二點,駱書禾才聽見動靜。
那時她都已經睡下,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身旁床鋪塌下去一塊,翻了個身就滾進了他懷裏。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她的聲音很黏糊,有點像在撒嬌。
本來晏池看她睡熟了,都沒想幹什麽的,莫名被勾了起來,伸手去拉她的絲綢睡裙。
“這裏沒套。”她不滿嘟囔。
“我買了。”
所以是去攔完人跳樓自殺,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了個套是嗎。
駱書禾幹脆放棄了。
又看他順手把放在一旁領帶拿了過來,她睜大了眼:“你又要幹嘛。”
晏池踮量了下這領帶夠不夠結實,邊繞了兩圈,把她雙手舉過頭頂,直接捆在床頭:“你撓那一背傷,忘了?”
駱書禾心虛,不敢說話。
他繼續:“你少裝,看你不是挺喜歡這樣。”
做完,晏池注意到她有些發紅的肩頭。
駱書禾在玩他掌心的薄繭,問:“楊雲天怎麽樣了。”
“還好,就擦了點皮外傷。”其實這時,晏池是覺得來一根煙是最合適的,但戒了這麽久不好前功盡棄,隻好從扔下床的衣服上找了陣,翻了顆水果糖出來吃了。
“為什麽想不開啊。”
“他那腦子,哪有什麽想不想得開的。”晏池看著窗外景色:“他家裏人都給他聯係好了澳洲那邊親戚,他不肯,非說要去英國。”
“後來呢。”
“楊叔說他想去可以,除非他從這裏跳下去。”
“啊?”
“楊雲天不肯,說親父子,這種事情怎麽能讓他年紀大的來,要跳也得讓他來。”
駱書禾瞠目結舌,最終憋出句:“他們一家人感情真好。”
“嗯。”
晏池不知道想到些什麽:“說起來,以前我還有點羨慕楊錦麒。”
駱書禾百無聊賴,把他的手指打開,又合上:“那現在呢。”
“隻想離他們那群神經病遠一點。”
駱書禾笑了聲。
她把晏池的手攤開,貼在自己臉邊。她這時是真的困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你現在可以不用羨慕他了。”
晏池一時無言,看著她安心黏著自己睡的模樣,忽地想起白天時,送晏渡出門時的場景。
“我不稀罕什麽公司,不用再給我整什麽幺蛾子,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然後,晏池掃了眼副駕駛上的短發女人:“還有,你要想生孩子就生,這麽大年紀了,再過幾年想生都沒法生。”
“半斤八兩。”晏渡難得笑得如此溫和:“你比我小很多嗎。”
他就很不要臉道:“那不一樣,我年年十八。”
就這麽想了半個晚上,駱書禾第二天早上精力異常旺盛去拉他起床,拉了幾次都無果,甚至看著他把被子往上一扯蒙住整個人:“你別吵啊,再吵早飯沒了。”
“你再這麽拖下去,午飯都吃不上。”
駱書禾俯身,裝模作樣歎氣:“是真年紀大了吧,養養生啊,泡泡腳啊,保溫杯裏泡枸杞要不要試一下,大叔。”
晏池直接睜眼,勾著她往被窩裏扯。
“誰年紀大。”
駱書禾被他掐著腰動彈不得,隻好哎了兩聲:“你是不是玩不起。”
“你是不是非要和我扯這個。”
駱書禾老實了,舉手投降:“是正事啊,你別鬧,今天中午鄔瑗說請我們吃飯。”
“請什麽吃飯啊,不去,誰大白天出門。”
駱書禾扯了扯他的臉皮:“你自己做的事情忘了?她說托你的福,就那天,你誆他們一群人吃飯那天。巴黎,米其林,有個留學生目前在追她。但我看她這架勢,估計都用不著追。”
又提:“聽說才二十三,好年輕啊。”
這回,晏池直接把被子給兩人拎上。
……
半年後,駱書禾站在寬敞明亮的工作室內,從裝修到購置家具全是她一手操辦,足足花了大半個月才全部弄好。
她今天才去見了幾個客戶,穿了一身職業裝,頭發已經被她染回來了,染成了不那麽明顯的奶茶棕,長波浪卷發垂至腦後。魚尾裙下是一雙又細又直的長腿,雖說直到現在她都穿不慣高跟鞋,這種有些跟的也能夠勉強應付。
小尤搬完電腦拿著要報銷的發/票進來時,看她灰頭土臉了這麽久,乍一看她這麽正式,還被嚇了一跳,一句“今天怎麽這麽人模狗樣”差點脫口而出,到底是職業打工人,話在嘴裏拐了個彎就成了“老板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您的到來真是令我們公司蓬蓽生輝。”
駱書禾把她手上東西接過來,隨手夾進文件夾。
“行了別貧了,壁燈讓人裝好了嗎,你換的那燈真是照的我眼睛都要瞎了。”
“沒呢,說是沒那個型號,明天才來。”
“抓緊啊。”
小尤以為自己不出意外又要被罵了,轉頭看見駱書禾在低頭看手機,臉上神色溫柔幾分。
她大著膽子問:“老板娘發來的啊?”
自從有次駱書禾在開會脫不開身,讓小尤幫她接一下電話,發現晏池是來催她回家吃飯後就這麽叫了。
沒想到小晏總居然是這種居家型。
事實上今天發來的消息也確實是這樣,短短兩條。
“服了,天天就知道在我這點菜,我是你家廚師嗎。”
“魚是吃清蒸還是紅燒?”
駱書禾回完後,想起:“我過幾天不在這,區美術館那個項目你記得跟一下進度,至少我回來時要看到預算表。”
小尤點頭說是。
鬼鬼祟祟笑了聲後,她問:“你們又要去度蜜月啊。”
駱書禾無奈:“那不叫度蜜月。”
小尤比了個她懂的手勢,在駱書禾走後,轉頭和新招進來的財務小妹比耶,暗示老板最近不在。
結果一轉頭,小尤和身後機器人對上眼。
整間工作室的掃地機器人都是老板娘公司友情讚助,但她最怕的無疑是麵前這個看上去萌,屏幕上閃著顏文字的機器人。
聽說有監控功能。
於是,小尤隻能小心翼翼叫:“walle你別光看我啊,看我幹嘛,我可沒摸魚。”
火速跑走。
某超市地下停車場。
晏池等她半天都沒換好衣服,想拉開車門,車窗打下,一隻高跟鞋直接從裏麵扔出來。
“都和你說了多少遍別偷看別偷看,你是不是手閑得慌。”
晏池就這麽拎著那隻高跟鞋,所幸這時候沒人沒聽見罵聲,五分鍾後人才從車裏下來。
他厚著臉皮跟上去。
“這次去哪。”
“不知道啊,你定?”
“我沒頭緒。”
“那投票吧,扔硬幣扔到哪算哪。”
駱書禾搖頭,可不敢和他玩這個。
“你忘了上回差點就真去南極洲看企鵝了,瘋了才去。”
下了車,晏池牽著她的手去搭電梯。
隱約還能聽見細碎的說話聲傳來,無非都是些家長裏短。
兩人交纏的手上,各有一枚戒指熠熠生輝。
好似所有的愛恨都歸於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平凡的,每一天都嶄新的人間煙火。
在心動以前,從遇見你之後。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