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靜默片刻,還是陳禕柏先笑出聲,把剩下煙頭扔了。看著晏池頗為鬱悶接過藥,一臉吃癟模樣,他忍不住說:“當我不存在,我什麽都沒看見。”

不過晏池倒沒覺得這是什麽丟臉的事,隨手把藥往口袋裏一揣,就要離開。

“走了。”

陳禕柏叫住他:“晚飯不和我們一塊吃嗎,定了飯店。”

他頭都沒回:“不了,怕有人吃不下。”

小女孩跑開後就直接去找了駱書禾,在她耳邊耳語一陣。駱書禾聽完,摸了摸她的臉頰:“你做的很好。”

小女孩卻快哭了,眼睛包著一泡熱淚。

“嗚嗚嗚好可怕叔叔好凶……”

駱書禾隻能將小孩攏在懷裏,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同時左右看了看,要是被這小孩父親看見了有的忙。

幸好等攝影大哥忙完後,駱書禾已經把小女孩哄好了。小孩嘴裏含著棒棒糖,不僅如此,駱書禾本來打算留給祈望的零嘴也盡數進了她口袋,滿滿一兜。

攝影大哥是個穿著T恤都能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塊塊肌肉,留著絡腮胡,甚至有花臂紋身的中年男人。

光看麵相很凶,但卻是個十足的女兒控。本來凶巴巴的,看見女兒後,百煉鋼都成了繞指柔。

瞧著大哥把小女孩抱走,駱書禾才鬆了口氣。

隻是都不等她轉身,身上忽地一重。

“我的巧克力呢巧克力呢……”

半人高的小男孩,很不客氣地直接在她身上口袋搜來搜去。

都是空的。

駱書禾隻能幹笑,看向祈望:“如果我說被奧特曼拿走了,你信嗎。”

祈望:“……”

但岑書意在場,他根本不敢造次。說來也怪,他能和駱書禾和睦相處,但卻怕極了岑書意。回回隻要岑書意在,他就像隻縮著頭的小鵪鶉:“姐。”

岑書意沒理他,看向駱書禾交代:“我今晚飛影視城去補拍個鏡頭,接下來幾天他都跟著你。”

駱書禾點頭,回過神來了:“今晚就走嗎,這麽急?”

“嗯,前幾天就說好了,不算急。”岑書意這時已經換回了常服,小尤也匆匆趕到,早就在商務車旁等著。

“有什麽事情你直接和你姐夫說。”

突然指著祈望道:“聽著小鬼,別人我不管,少給你姐惹麻煩,整天沒大沒小亂喊人。”

祈望點頭如搗蒜。

目送岑書意離開,祈望又瞬間投入駱書禾懷抱撒嬌:“駱駱,她好凶哦。”

晚些時候,駱書禾直接把祈望帶回了家。

這是她這套小兩居室重新布置好後第一次來人,家具電器都是新買的,陽台上種了一排綠植,生機勃勃的。

眼見著祈望脫了鞋襪就要往臥室裏跑,駱書禾直接拎他衣領:“先去洗澡。”

洗完澡後,祈望硬是要和她擠在一張**,基本內容就是控訴岑書意對他多嚴格多殘暴。不讓吃太多甜食,每天隻給玩兩個小時手機遊戲,要上各種各樣上不完的補習班。

駱書禾隻是聽著,心說至少岑書意看在監護人份上,還願意花這個時間這個心思來管教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便宜弟弟,不至於直接把人扔大街上,全程嗯嗯應付過去。

睡著前,祈望依然在迷迷糊糊和她聊天。

“駱駱,為什麽你這兩年都不回來,我好想你哦。”

駱書禾就給他把被子蓋好。

“我要上學工作好不好,每天忙得飯都顧不上吃,哪有這麽多時間亂跑。”

“那現在呢,好不容易回來了,現在是不是不用工作了。”

“是放假,放假。”駱書禾無奈:“我不工作是等著喝西北風嗎。”

祈望已經在睡著邊緣了,說出的話聲音越來越低:“可是大姐就很有錢啊,好大的大別墅,叔叔家也是,他帶我去吃的蛋糕可好吃了……”

駱書禾給他糾正:“我是我,他們是他們。”

祈望繼續:“那駱駱,你以後會回來的對不對,我不想老是在托管所待著了,幼兒園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準時來接。”

駱書禾就是在這瞬,心有種被微微刺痛的感覺。

但未來的事情,她自己都說不準。至少就裴姐的意思是建議她留在巴黎進修,隻要她願意,忙完畢業的事項後立馬就能推薦她打包進一個雙年展策展團隊,負責國內藝術家這塊藝術家資料收集和對接,預計那時候方案差不多落地。

她在聽裴姐說時沒有給出準確意見,隻說再考慮看看。

祈望見她不出聲,幾乎是死纏著:“怎麽啦,你是不是不會回來啦?”

駱書禾隻是小聲哄他:“先睡吧。”

*

畢竟是從小跟著駱翠玉在醫院長大,什麽人情世故沒見過,隻第二天,祈望就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照常去幼兒園上學,並且交代她記得一定要按時來接他回家。

駱書禾應下了。

一連幾天,駱書禾都是這個狀態,白天在家裏開著電腦整理資料和數據,晚上帶祈望回家。

楊雲天也發現晏池最近生活愈發規律,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待著,酒吧和會所都少去了,給他遞煙也不接,說是要戒煙戒酒,健康得有點過分。

某天,趁晏池窩在卡座上玩遊戲時,楊雲天悄無聲息摸過去,問他:“哥,你和我說實話,病好全了嗎。”

晏池以為他說的是感冒,嗯了聲。

楊雲天歎氣:“但我怎麽覺得沒好全,哥你放心,我受的住,醫生怎麽說。”

晏池這才明白過來,把桌上的橙子往他頭上扔:“你咒誰。”

楊雲天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晏池則是手搭在腿上看他:“我沒事,就是突然覺得,能活久點挺好的。”

楊雲天一聽這話,又崩潰了,還說不是,又要哭。

“你那點想法給我收回去。”晏池顯然早已看穿,警告。

楊雲天撇撇嘴,走開了。

孟尋最近很反常,不飆車不泡夜店不泡妞,是真下定決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楊雲天約了他好幾次都被拒絕。問他是到底受什麽刺激也不說,終於在第三天時,楊雲天眼見著他都開始抱著沈從文的詩集看。還抬頭問他,現在女生是不是都喜歡這種文藝路子。

楊雲天默了瞬,不知道他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這種早就過時的泡妞方法。

“你又看上哪個文學院的女生了?”

“不。”孟尋一本正經:“我覺得我是遇到初戀了。”

據孟尋所說,是他這麽多年來,頭一回有心動的感覺。

楊雲天光聽這話都覺得耳朵不幹淨了:“初戀?第一百零一次初戀吧你。”

孟尋全部無視,誠心道:“你別擋著我追求愛情。”

兩人談了次。

楊雲天是見他這狀態都有點魔怔了,問他要不要去飆車轉換心情。

孟尋擺了下手,說沒興趣。

收到楊雲天消息時,晏池人在南城,才從大學生科技展現場出來。本來按他行程是沒有這趟,但某天他打開郵箱發現有封新郵件,是有個自稱大三在讀的學生羅列了自己從初中到大學所有獎項以及項目成果,真誠希望他能夠出席。

晏池將那封郵件從頭看到尾,臨時讓伊芙加了這條。

那男生見他真來了也是激動得不行,都有點語無倫次,直說他早就在導師嘴裏聽過他名字,包括這次參展做的兒童陪護機器人都是參照圖蒙新出的遙控編程版機器人。

晏池倒沒表態,隻讓他做了下功能展示,問了幾句策劃設計理念。

大概是覺得晏池反應太過冷淡,那學生表情也從開始的興奮到後麵慢慢忐忑起來,擔心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好。

尤其展示途中,機器人有卡頓聽不懂指令,雖說晏池和身旁助理都沒什麽表情,他都快急哭了,後悔幹嘛要發那封該死的郵件。

那天不應該喝那瓶酒的,他有點麻木地想。

想找個洞直接鑽進去。

結果,晏池反朝他很輕地笑了下。

“做的很好。”

“期待你的加入。”

下午,他正打算回東城,隻看了眼手機,打下:“飆什麽車,年紀大了,不玩。”

楊雲天堅持:“等你回來。”

他真說到做到,都不等晏池在公寓待夠五分鍾就被楊雲天截胡,直接被叫到卡丁車場。這家車場同樣也是楊錦麒旗下產業之一,經理都眼熟他們了,不等幾人走近,問他們是要室內場還是室外。

“幹嘛,你們?”

晏池對這些完全沒興趣,即使今天這裏生意貌似挺好的,那群跟著他們一塊過來的小男生從進來開始就躍躍欲試,年輕人就是容易對這種刺激運動欲罷不能。

楊雲天沒回答,領著他們落座,又一指卡丁車賽道:“哥你玩嗎,我們比一場?”

“不玩。”

晏池慢悠悠翹著二郎腿,看著他們。

楊雲天本來是想著順便拉他也來放鬆放鬆,隻能尷尬摸摸鼻子,招呼別人。

“走走走,那我們去玩兩圈。”

一群人呼啦啦跟著楊雲天跑了。

就剩晏池一人,在場邊坐了近一個小時,

不過他正好想圖個清淨,倒沒惱。

而後他們回來,一人拎了瓶水在喝。

楊雲天並肩和孟尋走在一塊,在問他怎麽樣了好受點了沒有。

孟尋搖頭,像是要被那幾本文縐縐的詩集醃入味了,故作深沉:“你不懂感情的苦。”

楊雲天嘿一聲,想說老子又不是沒談過,在這裝什麽薑蔥蒜。但看在他飽受思念之苦的份上,倒沒說什麽難聽的,直接小聲把晏池當做例子鼓勵他。

“看我哥,別看脾氣不怎麽樣,聽我親哥說以前都是一摞一摞女生在身後跟著的。追我嫂子不也是追了兩年才追上,你在這裝深沉沒用,說一萬句都不如直接去問她名字來得實際。”

孟尋和晏池不熟,許是兩人氣場就不太合,除了楊雲天牽線基本零交流。

聽他提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真追了兩年?”

“那當然。”楊雲天一激動就忍不住提高音量:“你能想到的招他都用過了,他是行動派,我嫂子很難追的。”

“真的假的。”孟尋話裏話外都是懷疑:“那怎麽沒見到過人。”

楊雲天隻好打哈哈過去:“她念書去了。”

孟尋直接:“你別騙我,不會是沒追上吧。我說你也別一天天熱臉貼冷屁股,看不出有哪裏好的。說話這麽噎人,連句好聽的都不會說,哪個女孩受得了。”

楊雲天想讓他別這麽明察秋毫洞若觀火了,差點給他一礦泉水瓶下去,結果一抬頭直接看見晏池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們。

“我聽見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