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段時間晏池確實除了公司就是回家,很少去別的地方。楊錦麒約他基本都約不動,直接去公司堵人,到了辦公室卻隻剩伊芙在收拾東西,發消息給他都是已讀不回,高冷得很。
就算來了,總是拎著根球杆玩一會兒球看一會兒手機。
好幾次,晏池本來在陪著楊雲天打球,放水放到太平洋。看他半天碰不著球,也不急,懶散地倚在球桌旁安慰他慢慢打。
搞得楊雲天挺感動的。
結果,目睹晏池掃了眼手機消息後就直接一杆清了全場,拎著衣服借口自己有事先走了。楊雲天看著空****的綠色球桌,球杆都沒摸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感動,隻能轉頭詢問楊錦麒:“哥,他最近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啊。”楊錦麒挺無所謂地把台球給他一一碼好,猜測:
“可能是春天到了吧。”
楊雲天更加一頭霧水,看一眼顯示是八月份的日曆。
“啊,我以為早過了。”
也有不高興的時候,都沒等到開學,駱書禾的意思是在這待著不如提前回學校。他就這麽拉著張臉坐在床邊,看她在房間裏來回轉悠收拾東西。
入夜,駱書禾迷迷瞪瞪都快睡著了,聽見身旁人開口問:“不能住這嗎。”
“可是我東西都在學校,來回會很麻煩。”
他便又不說話了。
駱書禾瞧他那樣,大概也明白了,攏緊了被子低聲哄他:“要是我有空,就去找你好不好。”
“隨你。”
他的話聽不出什麽情緒,始終閉著眼睛,看樣子,是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淡模樣。
駱書禾拽了拽他的衣袖,補充:“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來學校找我。”
晏池這才睜眼看她:“沒睡著就開始說夢話了,多大臉,誰要想你。”
駱書禾隻能把手收回:“哦。”
隻是她才翻了個身,就有人捏著她的肩膀把人掰回來。
滿室黑暗,他的聲音格外低沉:“不想你,能去找你嗎。”
這時候的天氣其實是很舒服的,沒了那股火燒火燎的熱氣。月亮柔柔地懸在天上,散開淡淡的白光,借著那點鬆散的月光,駱書禾好似能清楚投過那層濃到化不開的霧氣看到了他眼裏的隱忍。
她撐著身子反問:“那你會不會想我。。”
晏池偏頭看著窗外,半晌才看向她:“會。”
駱書禾笑了下,主動湊上前蹭了蹭他的鼻子:“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啊,我要是晚上有時間,就給你發消息,好不好。”
“好。”這回他倒是挺乖。
之後,實習的那家出版社同事說是她還有落在工位上,給她收起來了,讓她有空就去拿。
辭職發生在又一次通知部門聚餐,特地點了她名說要來,不許中途逃跑。她忍了忍,在下班卡著點跑了,結果領導直接在小群裏點名,說她不給麵子。
一大串長篇小作文,底下都是附和的。
有人勸她現在補救還來得及,現在趕緊過來,陪個三杯,大家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駱書禾直接退了群。
那天晚上,晏池注意到她情緒不高,主動和她提:“不高興了就不幹了,反正家裏又不缺你這口飯吃。”
她默了會兒。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就隻知道在我這甩臉色了,怎麽這麽窩裏橫。”
說得挺輕描淡寫的:“大不了現在我養你,以後你養我。”
駱書禾這才伸手過去抱他。
“受委屈了?”
“嗯。”拖長了音,聽著確實是挺委屈的。
“撒嬌精。”他點評。
駱書禾喊了趙叔幫忙接送,到的時候同事已經在那等著了,駱書禾檢查了下紙袋子裏東西:“沒什麽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同事叫住她,估計是想到以後可能都沒什麽見麵機會了。
“對不住啊,組長人確實是挺惡心的,那天晚上是吃飯的時候他看著我才……”
“我知道。”她直接打斷。
離開後,她沒回榕樹裏,而是去見了裴姐。
那家咖啡廳,駱書禾乍一看都沒有認出來。本以為按照裴姐這種佛係的態度,咖啡廳估計沒開多久就要倒閉。現在看來生意意外得好,才一會兒功夫,就有幾位穿著黑白職業套裝的白領拿著杯咖啡進進出出。
“裴姐。”她主動喊人。
幾個月不見,裴姐依然是老樣子。一身漂亮的紅色長裙,法式方領,修長的脖頸和精巧的鎖骨都露著,卷發用一條絲帶束著,聞言點了點頭。
駱書禾在她對麵坐下。
裴姐其實挺好說話的,但麵對她,駱書禾總有種對著中學班主任的局促感。
裴姐照例問了問她近況,寒暄兩句,最後,她往嘴裏扔了兩顆爆米花,拍了拍手裏食物殘渣:“我還是建議你多考慮一下,你還年輕,以後的路很長。”
*
回學校那天,晏池人在外地開會趕不回來,駱書禾本打算打車,臨時改了主意。因為鄔瑗這個假期拿了駕照,火急火燎地就要開著家裏的車出門,說是可以過來接她。
駱書禾遲疑半天,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委婉了:“我這打車挺方便的。”
“不行。”鄔瑗是直接給拒了:“趕緊,你那地址發我。”
然而,等鄔瑗到了榕樹裏卻不肯走了,在院子裏逛了圈:“你等會,原來這兒的小洋樓是住人的?我的天,之前我來這玩都以為是不對外開放的會館別墅。就算租來當工作室或者開咖啡店,聽說租金都不便宜,這裏麵真的好漂亮。”
駱書禾則是洗了盆水果遞給她,最開始晏池拿回來的那些早被她吃完了,後來基本上都是挑著她喜歡的幾樣帶。
兩人在院子裏坐了會兒才上路,一路上駱書禾都握緊了車門拉手,生怕她一個不留神掛錯了檔,或者錯把油門當刹車。
在車穩穩停在校門口,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舒了口氣。
“我車技也沒那麽差吧。”鄔瑗不滿抱怨。
接下來的時間就很單調了,到了這個時間節點,似乎每個人都穩穩當當走在了自己的路上,各忙各的,晚上四處串宿舍的人都少了。駱書禾除去在學校時間,其實一周隻剩下幾節課,就是在校外報了個學習班,每周二和周四下午會上課。
某個周四,她抱著書才從校外回來,就看見鄔瑗立在宿舍樓下等她,腳邊是隻行李箱。趙荏苒和柯佳她們幾個人也都在,瞧見她回來,趕緊催促她上去收拾行李。
“不是明天嗎。”駱書禾還有點沒緩過神來。
“主辦方臨時改時間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柯佳懶得解釋,索性直接把手機頁麵給她看。
駱書禾看了眼,真是。
“那你們等我一下。”
晚上,她跟著柯佳一行人直接搭高鐵去了潯南市,不遠,就兩個小時車程。開始幾人還有精力聊天,後來慢慢就安靜下來了。到下榻的酒店時,已經午夜了。
她們來潯南這一趟主要是為了柯佳的拍攝任務,柯佳本身就是潯南人,最近是為了創辦旅遊城市,準備找本地一些有知名度的網絡紅人拍攝一支紀錄片用於宣傳。柯佳是想著反正食宿全包,幹脆把她們都喊上,連化妝師和助理都不用另外請。
隔天,她們先是陪著柯佳去現場找負責人報了個道,拿了劇本對一下拍攝流程。
剩下的時間就很自由了,但幾人有分歧,鄔瑗想去潯南一個民俗風貌區打卡吃東西,趙荏苒則是表示那有什麽好去的。說是民俗風貌,這幾年商業化挺嚴重的,吃的多是那種在全國旅遊區都能看見的吃的,都是換湯不換藥,不如去附近古鎮拍照,好看又出片。
她是真完全把這趟當成了旅行,行李箱裏沒放別的,塞的都是衣服化妝品。大熱天,出門都是化全妝。
事情最後演變成駱書禾到底想跟誰走,她們是一致覺得把駱書禾帶出門省心,能幫忙拎包,漂亮還拉風,反正是誰都不肯讓步。
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先跟著趙荏苒去拍照,晚些再陪鄔瑗去打卡吃飯。
華燈初上,兩人就這麽在路邊攤占了個位置,鄔瑗人菜癮大,明明自己和駱書禾差不多水平,都不怎麽能喝,還是用牙咬開了瓶啤酒擱在手邊。
“烤腰子串串來一串。”“炒粉要不要加辣子。”時不時,旁邊攤位就傳來一聲。
鄔瑗就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語重心長勸她:“你不覺得趙荏苒使喚你使喚得有點順手了嗎,你今天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照鏡子?憑什麽她玩了一天身上什麽都不用帶,你就跟在身後和個伺候人的丫鬟似的,什麽活都幫著幹了。”
“等會,你在幹嘛。”
駱書禾正在幫趙荏苒修今天拍的圖,她不太滿意自己修的,總覺得臉推太進去了,又是喊駱書禾幫忙。
“我就說吧。”鄔瑗用一種果真如此的眼神看她。
“你不也一樣。”她是都習慣了,把菜單往鄔瑗麵前一推:“點單啊。”
鄔瑗哼哼兩聲,轉而和老板娘說話:“這些,這些,先各上個五串,再上兩罐可樂啊。”
“你真別這麽好說話,容易被人當成軟柿子捏,什麽事都扔給你。”
駱書禾也挺無奈的:“她沒什麽壞心思,就是有點公主病。”
鄔瑗是真服了。
但看著她盯手機模樣,鄔瑗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媽閑著沒事做,織圍巾織多了一條,讓她順便帶去學校給舍友。鄔瑗邊往包裏塞圍巾邊抱怨:“帶什麽帶,人家家裏不會織嗎。”
廚房裏傳來句:“讓你帶就帶,哪這麽多廢話。”
鄔瑗是都沒想到,自從收到那條圍巾後,駱書禾一整個冬天都戴著出門。
現在想來,或許是她想錯了。
沒有避風港能靠岸的人,總會做的比別人更在乎手裏剩的那點甜。
“阿姨真的就沒聯係過你了嗎。”鄔瑗突然低聲問。
駱書禾也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放下了手機。
“她找過我。”
“啊?什麽時候。”
駱書禾想了下,或許是隔得有點久了,她發覺好像不那麽難過了。
“上學期吧,她來過學校一趟。”
“和你說過什麽嗎。”
駱書禾笑了笑,喝了口水:“來找我要錢。”
鄔瑗啊了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駱書禾隨手把端上來的潯南米酒遞到鄔瑗麵前:“你說好笑不好笑,她告訴我,我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生病了,沒錢了,所以來找我。”
是真的太久了,再回想起那天,駱書禾隻能想起駱翠玉低聲哀求她。說晏家不是有錢嗎,出個醫藥費應該隻是像手裏漏了粒沙吧。駱書禾也是那時才發現自己對駱翠玉的恐懼好像沒那麽重,卻依舊像條件反射般,遇上她手都會抖。
“我告訴她我沒錢,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就這樣。”
鄔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
“我真沒事。”
駱書禾拍了拍她的手。
結果那天,反倒是鄔瑗喝醉了,非要和路邊正在穿著玩偶服打廣告的工作人員搭訕玩剪刀石頭布,還抓著人家隻剩拳頭的手問怎麽你隻會出石頭,到底會不會玩。駱書禾拉半天才拉她在路邊花壇坐下,乖乖等柯佳來接人。
在柯佳幫忙扶著人上了出租車,駱書禾才有時間看一眼手機。
app推送的消息,群消息,一些私聊框,一段時間不看就攢了不少。
而最上麵那條,分明是因為發了太多條直接頂到了頂上,就在駱書禾看手機間隙就有進來兩條。她心頭莫名一跳,點進去看,最底下是晏池發來的提醒:“今天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