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四周越來越亮, 景象也越來越清晰。
“這裏是？”
周圍全是幾人合抱的大樹，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蟲叫。
鴻雲尊者嫌棄地趕走來不起躲避又團著的蚊蟲，一邊回答道：“你管哪裏, 每次從熒惑之地出來的地點都不一樣, 看這樣子, 我們估計是被傳送到南方去了。”
隻要還在長生界，到哪對於沈孤寒和鴻雲尊者來說都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隻是——
葉盡雲會在哪裏複活？
“接下來怎麽辦？”鴻雲尊者問道。
沈孤寒望著四周, 說道：“什麽怎麽辦？”
鴻雲尊者又翻了個白眼，說道：“剛才阿染答應我們複活葉盡雲，但是可沒有說葉盡雲在哪複活啊, 我們現在去哪裏找葉盡雲。”
一邊說著，又開始嘀咕著：“複活葉盡雲真麻煩。”
沈孤寒眼神一瞥。
鴻雲尊者仰頭, 不服氣，顫著胡須，大聲說道：“我說的又沒錯, 本來就麻煩，人海茫茫，長生界這麽大，不知道要找多久，而且還不知道付出什麽代價。”
“時間, 我多地是。”沈孤寒隻留了一句話, 便朝著附近最近的城鎮開始尋找。
鴻雲尊者看著連代價是什麽都不問隻顧尋找葉盡雲的沈孤寒，認命般地跟在沈孤寒的身後, 大聲說道：“你等等我, 我年紀大了, 腿腳不方便。”
……
五年後, 洛河城。
一個身穿黑衣的俊美青年和一個穿著邋裏邋遢的老頭站在一家客棧門口。
“你的情報準嗎？”說話的是鴻雲尊者, 他的兩雙眼睛賊溜溜地打量著客棧進出的所有人，一臉懷疑地問道。
沈孤寒麵無表情，同樣盯著：“不清楚，隻說在這見到過和他氣息相似的修士。”
“真的？”鴻雲尊者看了又看，轉過頭看向沈孤寒，“可是我神識掃了又掃，別說氣息像的，連長得好看的都沒有。”
沈孤寒略有些失望，轉過身打算離開。
“等等。”鴻雲尊者突然叫道。
沈孤寒回頭，問道：“怎麽了？”
“你看那。”鴻雲尊者指著客棧不遠處的角落，問道：“他是葉盡雲吧！”
沈孤寒順著視線望去，一個看著隻有五六歲的小孩蹲在那，茫然地看著從他眼前經過的人群，神情驚異和恐懼。
許是兩人的動作太大，男孩也發現了兩個人的，轉過頭看向他們。
或許是巧合吧，沈孤寒的視線與男孩的目光交叉對視，他的心髒開始快速地跳動。
沈孤寒控製著自己躁動的心，快速朝著男孩走去。
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男孩，沈孤寒又戛然停住了腳步。
他——有些不敢上前。
這五年來，他總是在想，葉盡雲對於他來說算什麽，可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
很多時候，他想不出來，便就強迫自己不想，告訴自己隻是為了找到登仙路，可是現在葉盡雲就在他麵前，他反而不願意上前。
雖然他一再否認自己沒有殺了葉盡雲，但是剛才與那男孩對視，他知道，他始終騙不了自己，葉盡雲雖然不是他親手殺死，但確實是他逼死葉盡雲。
就在沈孤寒在猶豫時，蹲在地上的男孩反而先開口，問道：“有事嗎？”
男孩很小，臉上還是奶呼呼的，但是神情卻十分緊張，畢竟任誰在大街上被一個將近有三個自己身體高的男人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都會害怕。
男孩的聲音將沈孤寒的思緒拉回，他看著眼前的男孩眼神中有警惕、有懷疑，但偏偏沒有怨恨，也沒有愛意……
“小朋友，我看你骨骼清奇，絕對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天才，你要是拜老頭子我為師，十年內必定羽化登仙。”鴻雲尊者高興地上前，哄騙著男孩。
“他不是。”沈孤寒道。
“什麽？”鴻雲尊者訝異地看著沈孤寒，反駁道：“你再說什麽鬼話。”
“他不愛我。”沈孤寒道。
鴻雲尊者用看待病人的眼神掃了眼沈孤寒，說道：“你放什麽狗屁，運紋剛剛消失了，這就是葉盡雲。”
運紋消失。
沈孤寒看著眼前的男孩，始終找不到之前那熟悉的目光，他還是堅持說道：“不是他。”
“我管你覺得是不是。”鴻雲尊者無語至極，他覺得沈孤寒腦子有病，判斷是不是葉盡雲，運紋是最好的判別方法，沈孤寒還在那愛來愛去的。
想到這，鴻雲尊者又揚起笑臉，說道：“小朋友，怎麽樣呀，要不要拜老頭子我為師呀？”
葉盡雲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兩個怪人，他沒想到自己這麽慘，他明明在上課睡覺，為什麽一睜眼就到了類似古代的地方，自己還變小了，然後還有兩個怪人緊緊盯著自己。
一個一直說他不是他，一個像是人販子一樣想要將他拐跑。
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鴻雲尊者見葉盡雲一直不說話，幹脆出手將人打暈。
“你做什麽？”沈孤寒不滿地看著鴻雲尊者。
“你腦子不清楚，我腦子得清楚，這小孩看著鬼精鬼精的，我幹脆把他帶走，省得他跑了。”鴻雲尊者說道。
“誒，不對，你不是堅持認為小孩不是葉盡雲嗎？”鴻雲尊者一邊給小孩喂了個辟穀丹一邊嘲笑道：“不堅持啦？”
沈孤寒沉默，鴻雲尊者說得對，這個孩子氣息確實是葉盡雲的，而且運紋也在遇見小孩後消失了，的的確確應該是葉盡雲。
可是為什麽葉盡雲不記得自己了呢？
“別瞎想了，現在人已經找到了，隻要我們把現在的葉盡雲培養成材，登仙路就指日可待了。”鴻雲尊者興奮地說道。
沈孤寒看著被鴻雲尊者抱在懷中的葉盡雲，問道：“你還記得複活葉盡雲的代價嗎？”
“嗯？”鴻雲尊者轉頭，認真地看著沈孤寒，說道：“你不會說你現在才想起這件事吧？”
“人已經找到了，可是我還不知道我會付出什麽。”
沈孤寒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自從那個阿染說能複活葉盡雲之後，他也沒心思考慮這些，然後再是一直找葉盡雲，他更是無瑕去思考這些問題。
“你小子倒是心大。”鴻雲尊者佩服地看著沈孤寒，“別擔心，顯然你已經付出了代價。”
“什麽？”沈孤寒不解地問道。
“這你還看不明白？”鴻雲尊者嫌棄道，“隻要和阿染姑娘做一次交易，交易成功後，你就會失去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可以是任何事物。”
“那我失去了什麽？”沈孤寒目光一直注視著葉盡雲，隱隱知道些什麽。
鴻雲尊者拍了拍葉盡雲的背，輕鬆地說道：“你運氣還行，看樣子就隻是這小子失去了對你的記憶。”
隻是失去……記憶嗎？
沈孤寒將手覆在葉盡雲的側臉上，可是他總覺得失去不隻是記憶這麽簡單。
“你收他為徒吧，我會為他提供所有的修煉資源。”沈孤寒閉了閉眼，剛才接觸到葉盡雲的身體，那濃烈熟悉的氣息是那麽的讓他懷念。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葉盡雲死前最後看他的眼神，他好像有些後悔了。
後悔不該就那麽看著葉盡雲漸漸地失去，明明他有更好的辦法，雖然時間久了點……
“你在做什麽？”鴻雲尊者一隻手按住沈孤寒的肩膀。
沈孤寒睜開眼，狐疑地看向鴻雲尊者。
鴻雲尊者將自己的手收回，小聲說道：“不就是談個戀愛嗎，還能化道嘍。”
沈孤寒心一驚，對於他們這樣的修為行走在長生界並非永遠是無敵的。
化道便是他們隨時會遇到的死劫，隻要他們的心神一放鬆，便有可能被天地融化，最後化道，成為天地的養分。
葉盡雲。
沈孤寒輕念著這個無數次給他帶來疑問同時帶來殺機的名字。
“嗯——”葉盡雲似乎睡得不太舒服，發出貓兒般的叫聲。
沈孤寒緊緊盯著，理智告訴他需要把葉盡雲殺了。
“你幹什麽？”鴻雲尊者抱著葉盡雲往後一退。
沈孤寒收回手，抿著嘴說道：“就按我剛才說的辦吧，但是等他十八歲後，要送他出來曆練，你不許跟著。”
說罷，便消失離開。
“喂，我還沒答應呢。”
鴻雲尊者一個人抱著葉盡雲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最後跺了跺腳，也消失在了客棧門口。
清風劃過，隻留剛打算出來迎客的店小二在風中淩亂，然後大喊道：“有神仙，有神仙啊！”
百裏之外，沈孤寒再次出現，他麵前跪著他的屬下。
“十三年後，我要你們全力以赴，殺了葉盡雲。”沈孤寒命令道。
“是，魔尊。”
屬下得到任務之後便消失了。
沈孤寒一個人呆在原地，他的眼神飄向鴻雲尊者離開的方向。
他剛才想殺了葉盡雲，雖然他一直後悔之前看著葉盡雲死，可是剛才的化道讓他不得不再警覺，葉盡雲於他是禍不是福。
隻是這次，他打算給葉盡雲一次機會，同時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他讓鴻雲尊者教葉盡雲休息，在葉盡雲十八歲前給予整個長生界最好的修仙資源。
等葉盡雲十八歲後，便看他自己是否能夠逃出他派出的追殺。
葉盡雲，沈孤寒再次低聲念著，隨後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