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主人來了莊子上, 做活兒的和莊子上的管事都自覺回避,此時夕陽西沉,都回了自己屋裏。老夫人和王氏自是已經準備歇下, 唯有沈度屋裏還亮著燈,還在溫習功課。
院中很安靜,夜風吹拂而過,唯有樹葉撲簌作響,還有陣陣花瓣落下。
這株合歡樹長得很高, 樹幹約兩人合抱, 年頭定然不小, 才會長得如此高大。至少在京中, 俞文姝尚未看見這麽大的樹。
她很喜歡花。
沈肅隱約知道她對花的喜愛, 無論是小白曇手串還是那幅耳墜, 她眼裏的喜歡幾乎要溢出來, 她便如同花一般,清冷又散發著沁人的芬芳, 讓人沉溺其中。
她微微仰頭看著漫天花雨, 他黑沉的眸子裏全是她,她的每一處都被他仔細看在眼中。
俞文姝朝著合歡樹慢慢走近,直到走到樹下, 她仰著頭閉上眼,感受花瓣落在她臉上的感覺。
空氣中是濃鬱的花香, 讓她忽略了那一絲夾雜在其中的沉沉檀香味。
沈肅朝著她走去,他有意放輕腳步, 不想打擾她看花的興致, 然而他的目光牢牢的鎖住她,像是要刻入心裏。
她今日穿著衣裳的顏色與花瓣顏色十分相近, 在這漫天花雨中像是融為一體了,她就像是花中精靈那樣靈動且帶著幾分縹緲的仙氣。
不,她是來救贖他的仙子,隻是他一個人的仙子。
沈肅沉沉的呼出一口氣,他走到了她身邊,高大的身影幾乎籠罩住她。
她逃不掉。
閉著眼的文姝輕輕聳動鼻尖,她似乎在濃鬱的花香之中,嗅到了幾分別的熟悉的味道。
她有些疑惑的睜開眼,入目卻是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垂下的沉沉眸光。
心口重重一跳,像是被什麽重物敲擊了一下,俞文姝連忙站直身子轉身看向他,她胸口起伏,眼眸微微睜大,好似要看清眼前這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大表兄?”她輕喚,聲音裏帶著兩分疑惑。
沈肅看著她,淡淡的嗯了聲。
俞文姝躲開他的目光,這人怎麽走路沒有聲息,這裏如此安靜,她連半分腳步聲都未曾聽見。
沈肅忽然往前一步,離她更近了。
她下意識往後一步,抿了抿唇,往四周看了眼,柔聲道:“大表兄怎麽還未歇下?”
今日騎了馬不說,到了莊子上他還親自去安排了事物,應當會有些累了吧。
沈肅又緩緩朝她進了一步。
俞文姝察覺到他的壓迫氣勢,心中一突,他似乎有些不似平日那般冷肅,反而有些咄咄逼人。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微微仰頭看他,卻沒再往後退一步,好似要看清他的每一寸表情,想要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睡不著。”他說,目光牢牢的鎖住她。
微熱的風攜裹著沉沉的檀木香氣包圍著她,俞文姝快速眨動眼眸,睫羽顫顫,從他這句話中聽出點別的味道。
是因為她睡不著。
腦中全是她的樣子和笑顏,沈肅看著她顫顫的睫羽,如一把小羽扇刷過他的心上,接著是她挺立精致又圓潤的鼻子,目光滑落到她飽滿淡粉的唇上,微啟的櫻桃小口,能容下他的唇舌。
他的氣息變得又重又沉,眼眸中湧上渴欲,好似隻有那張櫻桃小口能解渴。
俞文姝感覺到他沉沉的氣息,輕輕吞咽了唾液,別著頭不敢去看他。
濃鬱的檀香味讓她有些不能呼吸,她緊張地捏著手中的帕子,渾身汗毛豎起,這是在前院中,若是有人忽然出現,看見他們這樣……
俞文姝更緊張了。
沈肅的目光不知落在哪裏,但她能感覺到一般,無論是臉或是唇,又或是耳珠,都泛起滾燙的熱意。
“表妹為何不睡?”沈肅忽然問,聲音暗啞,仿佛落在她耳朵上,酥麻猛地一瞬竄上後腦。
她幾乎壓不住唇間的嚶嚀。
俞文姝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便發出破碎的聲音,大概是嫌她不回答,沈肅又緩緩地低頭靠近她。
“嗯?”他幾乎是用氣音發出來的,在喉間滾了又滾,又慢又沉,好似在折磨人。
俞文姝張口輕聲道:“我……”
她想解釋,可他的氣息實在太過強勢,有低又啞的聲音仿佛悶錘敲在心尖。
她話尚未出口,男人便在她耳邊道:“我沒有香囊。”
明明是冷肅又低沉的嗓音,卻偏偏帶出幾分委屈的意味,好似在抱怨她,為何大家都有香囊,卻隻他沒有。
他是吃味了嗎?想到這個可能,她心裏泛起一絲又甜又澀的感覺,絲絲酥麻纏上心尖尖,讓她情不自禁微微翹起唇角。
她垂著頭,沈肅看不見她唇角的弧度,隻能看見她的發頂那個可愛的璿兒。發間的飾品皆被她取下,然黑緞般的長發帶著陣陣香氣,光滑如瀑。
他專注地看著她,卻不妨她忽然抬頭撞入他的眼中。
兩人四目相對,忽的她蹙起眉尖,聲音又輕又軟,雙眸好似盈著水霧看著他,“大表兄,我本是做了給你的香囊,可誰知忘了帶在身上,便沒有給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她這般柔弱可憐的樣子落在沈肅眼裏,哪裏還會生得出半分氣,他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裏,好好安慰一番。
“不會。”沈肅道。
他本就不愛這些,如何會為此等物件便生她的氣。
可不過一瞬,沈肅便捕捉到了她眼裏閃過的狡黠,她是有意如此說的。
這丫頭在逗弄他。
沈肅傾身而下,溫柔又強勢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微微仰起脖頸,雪白一截便暴露在他麵前,像是在邀請貴客品嚐。
明明他的手掌並未用力氣,可文姝卻不能動彈分毫,她的後背輕輕抵在樹幹上,入目除了茂密的樹葉、繁盛的花朵外,便是他沉沉的似裹著火焰的眼眸。
“那表妹要如何補償我?”
他聲音壓得更沉了,她隻要微微側臉好似就會碰到他的下頜,她轉動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喉頭上,看著喉結慢慢滾動。
讓人想一口咬上去。
俞文姝驀地紅了臉,想垂下眼,好似這樣就能躲避她忽然出現的羞恥想法。
“大表兄……”
她軟軟喚道,他朝她的眼睛看去,四目相接,她忽然住了口,忘了要說什麽。
好似又回到那日在池水中,兩人相擁而吻,她環著他的脖頸他掐著她的腰肢,唇齒相依,他像一隻餓極的野獸,好似要把她吞入口中。
他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可她依然能清晰地記得他的大掌握住她腰肢時的溫度,如同烙鐵一樣燙人。
從腳心升起灼熱的溫度,俞文姝覺得渾身都像是燙了起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下意識看了下他的唇。
這像是一個暗示,讓沈肅壓抑得很辛苦的欲念猛地躥升起來,眸中的黑沉好似在翻滾,他緩緩的朝她壓下去。
俞文姝愣愣地看著他,她耳邊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劇烈又急促,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了一樣。
這是在院子裏。
俞文姝猛地眨了下眼,她抬手抵住男人的胸口,透過布料感受到他緊實的身體和滾燙的體溫。
“大表兄。”她聲音又軟又顫,讓沈肅本就繃緊的身體更似要爆炸一般,罪魁禍首還要說話,他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堵住那張櫻桃小口。
“這是給你的香囊。”仿佛察覺到了危險,俞文姝連忙快速開口。
她雪白的指尖捏著一枚藏青色的香囊,遞到了沈肅麵前,他終於被引開視線,落在她的指尖上一瞬,接著看向那個香囊。
這明顯與沈度的不一樣。
即便隻是看了一眼沈度手中的香囊,他都能看出文姝手中這個與沈度的區別很大,香味幾乎一樣,可這個分明要精致很多。
藏藍色的底,上麵是繡的一句經文,針腳細密精致,一看便是用心縫製的。
而沈度那個,應該是花樣子貼上去的。
沈肅又把視線轉向文姝,他並未開口,隻是看著她。
文姝輕輕抿了下唇,明白他是在疑惑,想著方才有意逗他,心裏有幾分別扭,“這是大表兄送我禮物的回禮。”
“特意給我的?”他尾音微微上挑,好似刻意如此問。
他眼眸中閃動著微光,他想聽她親口說,那句話對他很重要他也很想聽。
文姝微微有些羞赧,他勾著她說他想聽的話,讓她覺得過於親密了些。
然而文姝忽然想到沈度與老夫人的笑鬧聲,她抬眸直直地看向沈肅,紅唇輕啟,“我特意給大表兄做的,經文是我自己選的,香囊裏麵有藥草,大表兄可隨身帶著驅蚊。”
她的心意,讓他知曉。
沈肅緩緩深吸了一口氣,這句話就像是一顆被裹入蚌唇的小石子,被蚌殼緊緊捂住、珍藏,最終會成為最寶貴的蚌珠。
他眼中的光文姝看得很清楚,除了讓她感覺到危險的渴念,還有一種珍而重之的情愫,即便隻是一閃而過,她也看清了。
她的指尖勾著香囊,沈肅卻並未抬手去接,而是微微沉聲道:“幫我係上。”
俞文姝微微瞪圓了眼,好似被他這句話驚著了,明明這應當是妻子才會做的事情,他竟然如此順口便說出來了。
她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他腰間,她輕輕吸了口氣,捏著香囊便抬手往他腰封而去。
他身材高大、寬肩勁腰,腹間肌肉緊實分成了八塊,他寢衣濕透時她不僅看得清楚,手掌還碰到過。
此刻,她的手碰到他的腰,因為有些微微顫抖,而未曾發覺他腹間猛地繃緊。
然而越是緊張手指越不利索,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打上結,她更緊張了。
沈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色已經沉得如墨了,絲絲縷縷的發香,混著淡淡的藥草香味侵入鼻端,藥草味讓人心靜,此刻這份壓抑下去的渴欲,卻越發清晰。
他一顆一顆撥動黑檀珠,在撥到第七顆時,文姝終於抬起頭來,揚起一抹笑,“好了。”
“咦。”她抬手摸了摸臉頰,仰頭往上,滴滴雨珠落在她臉頰上,“下雨了。”
沈肅眸中劃過一抹無奈,淡聲道:“回去吧。”
俞文姝點頭,有些擔憂道:“也不知明日會不會下雨,阿度還說要去荷花池劃船。”
沈肅道:“不會下雨。”
頓了頓,他看向文姝道:“明日與我一同乘船。”
俞文姝眼睫微顫,這算是大表兄的邀請,她微微頷首,輕聲道:“好。”
她心中泛起幾分雀躍,打定主意明日要打扮得好看些,泛舟遊荷花池,把傘帶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