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歲歲的上學時間, 在尤年年她們後一星期
周六的時候，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去報了名，等到星期一上學這一天，歲歲就隻有尤麗陪著去上學了
其她人都要上課
同是學校淪落人, 上課就上課吧, 歲歲對此接受良好
畢竟她已經不是五歲不到第一天上學的孩子啦, 她今年八歲了，已經是個三年級的大孩子了
哦，對了, 本來是該是四年級的，但是應著高考恢複，現在又加了一屆，為了統一入學時間，這學期統一複習上學期的課
也就是說, 歲歲要讀兩個三年級下冊，和小夥伴們的團聚時間又晚了半年
真是討厭
歲歲癟著嘴, 把自己的鉛筆鋼筆橡皮擦課本書本筆記本字典課外書這些東西大包小包地裝了滿滿一個書包，背在身上
書包很重, 一掛上去, 她那單薄的肩膀都被壓下了一些
看著那大書包, 生怕把人給壓垮了, 尤麗趕緊過來背起她的書包, 哎喲一下
“你個小家夥背這麽多東西幹什麽？你這年紀輕輕背這麽多東西，小心以後長不高”
“都是要用噠”歲歲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說著，“鋼筆, 鉛筆，橡皮擦, 課本，筆記本，字典三本，故事書兩本……”
“你帶那麽多字典幹什麽？”尤麗嘴角一抽，想不明白
“我要看噠”歲歲乖乖萌萌地歪著腦袋看著她
“……行行行，看看看，姥給你背，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就好好走路吧”尤麗拍拍她的腦袋，無奈道
“快去把早餐給吃了，一會要去學校了”
“好呀”歲歲乖乖過去坐著吃早餐，是白菜餡的餃子
自家包的餃子總是很大個的，歲歲吃了兩個就不吃了
“再吃一個，還有牛奶，你和寧寧一人一半”尤麗繼續
看到尤麗也管她吃飯了，歲歲歪歪腦袋剛想撒嬌，就見尤麗道
“你姐走之前特意交代了的，你不吃她回來就要收拾你了”
聽到這，歲歲立馬癟了癟嘴，又夾了個餃子小口小口吃著，再看向旁邊的牛奶，皺著鼻子喝了一小口
這邊每天都有專門送牛奶的，喝牛奶反正總比喝水健有營養些，知道有牛奶她們家也就定了
今天是第一天
這牛奶沒有放糖，味道說不上好，有一股濃烈的奶味，歲歲本想大口喝完，哪知道，那味道是在濃了
歲歲糾結了半天，在浪費與不浪費之間徘徊，最後捏著鼻子一口下肚，趕緊跑去倒了溫水漱口
“喝不了”歲歲哈著嘴喝了口涼白開漱漱口，一臉嫌棄
“你這小崽子，那少喝點，姥再倒一半給寧寧，你再喝一小半”尤麗無奈，那是相當寵著孩子了
要是尤年年尤月月在這裏，她們就會盯著歲歲喝完，母女倆雖然非常寵歲歲，但在某些方麵是非常有原則
尤麗就屬於，完全沒原則
祖孫倆在這裏砍價還價，最後歲歲勉勉強強喝了個杯底，剩下的，遊寧大口就喝完了
他就屬吃嘛嘛香，胃口倍棒的小崽子
等到吃完早餐以後，尤麗又簡單收拾了一下碗筷，幾個人正要離開呢，歲歲捂著肚子就跑廁所去了
“怎麽肚子疼了？”尤麗在外麵敲著門，有些擔憂
“肯定是牛奶的問題，我以後不喝啦”歲歲氣鼓鼓的
等到出去，她又拿著牙刷漱了個口，這才感覺沒有牛奶味了
“還疼不疼？把藥吃了”尤麗拿著拉肚子的藥過來
歲歲氣鼓鼓吃下藥，再次強調，“我以後不喝牛奶了”
“行行行，不喝不喝，這破玩意不喝了，以後喝豆漿行了吧？”尤麗揉揉她恰白的小臉，有些心疼
歲歲這才滿意，一手牽著尤麗，一手牽著遊寧，一家子這才出門
學校八點半上課，這會兒才七點半，時間綽綽有餘
尤麗牽著兩個小崽子，也沒想坐公交車，坐車還得來回等停車，裏麵人也多，不如直接走路過去
半個小時的路程而已，剛剛好作為早上散步時間
“等到時候放學了，不要亂走，姥姥會過來接你們的，除了我，誰接你們也不能跟著走，知道嗎？”
“我娘我姐我小姨也不行嗎？”歲歲蹦蹦噠噠
“……當然行”
不過她們肯定沒時間來接人的
至於為什麽不跟阮星琪他們幾個一路，純粹是時間湊不上
他們幾個家裏人都忙，基本上六點多就出門了，吃早飯也是在外麵吃的 ，和她們時間對不上
畢竟她們都是不慌不忙的
幾個人走在路邊，在各種行色匆匆去上班的人流中顯得不慌不忙的
一路到了這邊學校，尤麗先帶著歲歲來到學校，找到三年級一班，把人送了過來，歲歲朝著她揮手道別
“要不要姥在這裏陪你到上課？”尤麗有些不放心
“不用噠”歲歲拍拍胸口，道，“你快去送寧寧吧，我自己進去”
她是個成熟的大孩子了
“那你自己進去，姥在這裏看著你”尤麗把書包拿給她，看著她背好書包，朝著裏麵進去
教室裏麵這會兒已經有了不少孩子了，他們基本上都是從一年級就開始一起讀書的，大家都非常熟絡，一回來就打打鬧鬧的
歲歲這個完全陌生的小崽子一進來，大家都看了過來
她穿著紫色的棉襖外套，黑色棉褲，紫色鞋子，頭發梳了兩個長辮子，搭著紫色發繩，整個人白白淨淨，五官精致，看著跟畫裏的娃娃一般
“小妹妹，你走錯教室啦”立馬就有人出聲了，不帶嘲笑，而是認認真真地看著歲歲
“一年級在那邊，走，哥哥帶你過去”
歲歲微微鼓著嘴看向說話的人
這人穿著黑色皮衣，頭發理得幹幹淨淨，五官端正，看著就是個小帥哥
他笑著看著歲歲，眼中全是好奇，還用說戳戳歲歲臉蛋，“你是一年級還是幼兒園？不會送錯學校了吧？”
“我沒走錯，我今年上三年級”歲歲拍開他的手，癟了癟嘴，“本來該上四年級了”
雖然不開心，被說成是一年級的小崽子，但是歲歲是個禮貌的好孩子
“謝謝你，我自己找位置”
說著，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歲歲直直走到最後一排，拎著書包放在桌洞裏，衝著門口的尤麗遊寧揮手
“我好啦，你們快走吧”
尤麗：……
感覺是不太好呢
她個小崽子本來長得就小，隻坐在最後一排，她從這前麵位置那都得踮著腳仔細才能看到個小腦袋
但是想著到時候老師來了，應該會安排的，尤麗衝她揮揮手，打算把遊寧送去學校，再過來看一看。
等到她這當家長的一走，班上的同學們越發好奇的看著歲歲了
好，好小一隻啊
“你多少歲了？”沒一會，就有女孩子圍了過來
小孩子的世界直白的可怕，她們普遍喜歡長得好的喜歡新奇的
剛好，歲歲兩樣都占了
歲歲不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但也不是個外向的人，走進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就開始安安靜靜地把自己的學習用品一樣一樣擺上來
這會有人來搭話了，她抬起腦袋看著那人，認認真真說道
“七歲零九個月”
“哇哦，你好小哦”大家驚訝
要知道，如果沒有這次調整學期，她們應該是四年級了，普遍來說，人都是十歲，十一歲
“我讀書早”歲歲繼續認真回答，鼓著小，道，“不是小”
但是事實上，確實也挺小的
就她這個個子，去學前班也是毫無違和感的咧
在一年級也是小的那一批了
“你是從哪裏來的？你不是這邊人吧？”大家繼續好奇
“紅星大隊，我以前在鄉下”歲歲說著神色飛揚了幾分，驕傲道，“我娘我姐，我小姨考上大學啦，我跟著她們一起進城”
“我姐考上清大，你們都知道吧？她以前還是我們大隊的大隊長，每年……”
歲歲正常來說都是一個安靜的崽子，但是偶爾也是會碎碎念念的
她姐她們這麽厲害，她誇一下沒意見吧？
她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這個沒問題吧？
……
等到阮星琪幾個人在外麵玩夠了，想起歲歲也要過來上學急匆匆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班上的人裏一層外一層的圍在角落裏
三個人趕緊擠了進去，還沒擠到裏麵呢，就聽到裏麵清清脆脆的聲音
“我姐可是黨員，她還是勞模，還是先進，之前還有人過來采訪她呢”
“她可厲害了，還會抓小流氓，這樣，這樣，那些個小流氓就被送去派出所了……”
“哇哦，好厲害”其她人也相當崇拜了
倒是阮星琪幾個人越聽越迷糊，這說的真是他們大姨，那個會煮飯會幹活笑得好看爽利好脾氣的大姨？
哎呀，原來歲歲也會吹牛啊
他們就不揭穿她了
“歲歲，歲歲，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阮星琪幾個擠了半天，可算是進去了
一進來就看到歲歲乖乖坐在桌子上，旁邊的人手上拿著地瓜幹在啃，聊的可開心了
“有一會了”歲歲說著，又從包裏掏出三根地瓜幹遞給她們
這是她出門前抓的
歲歲不是很會和人相處，她在大隊的時候和班上大部分人關係也一般，但是她會散東西，她小崽子別的不多就吃的多錢多
根據經驗來看，還是很有用的
“這是什麽？”阮星琪接過地瓜幹嚼吧兩下，眼睛一亮，又伸手過去
“再給我來點，好吃”
很有嚼勁
紅薯的產量很大，很好吃，大隊上每年除了精細糧之外，也會種一大批這些
洗幹淨，用水煮了切幹晾幹，超級好吃
歲歲把剩下的都遞給阮星琪，東西一到他手上，那坐在歲歲旁邊本來還略顯拘束、不好意思要的人立馬蜂擁而上，和他搶了起來
“你們別太過分了”
“給我留點留點”
……
這些從小一起上學的人立馬就打鬧了起來，直到上課鈴聲響起，都沒人察覺
“都幹什麽呢？放一個寒假就放野了，都上課了還在幹什麽？我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吵鬧來了，出去聽聽哪個班有你們吵……”
哦豁，這個話，歲歲覺得有些耳熟
這開學第一堂課來的都是班主任，餘威猶在，沒一會兒還在搶東西的人四散分開
阮星琪拿著手中的地瓜幹往嘴裏一塞就跑過來坐到歲歲旁邊
“嘶翠隨歲”他口吐不清地說著
歲歲默默地往牆裏麵靠了靠，離他遠一點點
黃敏敏在教室裏看了一圈，看到後麵
“尤歲歲”
“到”歲歲乖乖站起來
黃敏敏依舊隻看得到個腦瓜子
“……你來前麵”黃敏敏嘴角一抽，介紹道
“這是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尤歲歲，比大家小一些，從外地過來的，大家以後要多多照顧新同學”
“這樣，莊和裕去阮星琪旁邊，尤歲歲過來這邊坐”
她指了個第三排的位置給歲歲，前麵一二排同學也是個頭矮的，當然，歲歲肯定是最矮的
“老師，我和黎獻一起去後麵吧”莊和裕說道
這人就是最開始說要帶歲歲去一年級的男孩子
“你當搬家呢？黎獻去後麵看得到？快給新同學讓位置，去後麵你和阮星琪最好給我聽話點 ”
黃敏敏比了比手上細棍
莊和裕立馬焉了，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心情沉重
“我走了，阿獻你保重”
黎獻坐在他旁邊，比起莊和裕他矮了半個頭
這麽冷的天，他就穿著單薄的冬衣，衣服雖然幹幹淨淨的，但是很不合身，明顯小了很多，顯得人很緊繃。料子被洗得有些發白，還縫著歪歪扭扭的補丁
腳上穿就是夏天的布鞋，小心放在凳子底下，藏住破洞的鞋子，還有露出來的拇指
他的頭發斷斷的有些坑坑窪窪，一看就是自己拿剪刀剪的
現在是3月份，天氣還很冷，因著穿的單薄，他臉被凍得紅紅的，手上皸裂，還能看出些血跡
那鉛筆更是隻有拇指長，被小心地捏在手裏
歲歲見過很多他這模樣的人，甚至比他穿的還要差的人都見過不少
他這穿著在他們大隊上能算上個普通
不過那是在尤月月沒當上大隊長之前的普通，在之後，他們大隊上的小崽子愛不愛幹淨的不說，衣服這些都是不缺的
更別說這些城裏孩子了，大部分孩子不說穿的和歲歲比起來差不多，起碼也是穿得厚厚的，手開裂也會摸蛤蜊油這些
這也就更顯得黎獻在班上格格不入了
歲歲歪著腦袋看著黎獻，她白白淨淨，從頭到腳全都是精心打扮，就連頭上的發繩，也是供銷社最貴的
兩個人站在一起更是顯得格格不入了
黎獻握著筆的手都緊了緊，都已經能想到這個新同學的嫌棄了
黃敏敏也是眉頭一皺，立馬反應過來，想要再給倆人換個位置
倒不是說要按照條件分位置，而是這條件差距太大的坐一起，還挺傷人的
這會其實一般家裏條件很難體現出來，大部分孩子都是穿著整潔暖和，衣服倒差不差
但是歲歲這就很不是了，從頭到腳都是哈好打扮了都，說難聽點，這要是前幾年這模樣，在他們城裏可是很容易被打成資本主義的
他們就講究樸實
黎獻這孩子也是她從一年級帶起的，看著他從別人家孩子到現在那個孩子，她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我可以坐裏麵嗎？”
歲歲歪著腦袋，沒事人一樣看著黎獻，眼神清清澈澈沒有半點的嫌棄和同情，甚至，還很友好
可不是就很友好嘛，雖然這城裏好啊，但是歲歲在大隊生活這麽多年，還是有一點點不適應的
黎獻這模樣，瞬間讓歲歲感覺回到了大堆學校，麵對的是那群吵吵的髒兮兮的同學
哦不，這人還不髒，幹幹淨淨的，手上臉上都幹淨，指甲也是剪得短短的
這衛生，比阮星琪幾個還講究咧，歲歲很滿意
黎獻愣了一下，抿了抿嘴，默默地和她換了位置，看著歲歲小心翼翼地坐到裏麵，把她的書放過來，又開始擺弄自己的書包文具
全都是幹幹淨淨嶄新的
“謝謝你和我換座位”
靠著牆坐在這裏，歲歲非常有安全感，喜滋滋地從滿滿一盒削好的鉛筆中拿出來一支遞過去
“給你，地瓜幹散完了，下次再給你帶”
說完，歲歲就拿起書看了起來，完全忽視黎獻，還有黃敏敏
“……”
看著兩個人都坐好了，再看看那埋頭看書的歲歲，黃敏敏到嘴的話咽了下去，算了，到時候再看吧
“大家都給我好好坐著，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小組長把作業先給我收上來，我倒是要看看誰沒做”黃敏敏拿出棍子，麵目猙獰
她，非常凶
歲歲非常確定
歲歲緊張了起來，她沒有作業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你才轉過來，沒事的”黎獻心情複雜，手上拿著歲歲剛才給的筆，緊緊握了握，帶著些不舍地還了回去
“不用給我筆，我自己有”他低聲道
歲歲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著黎獻
他很瘦，臉上就沒二兩肉，和歲歲這種天生帶著病態的瘦不一樣，他這一看就是餓出來的
瘦削帶著幾分蠟黃，臉蛋凍得紅紅的，也開裂了，一看就是沒注意保暖
但是仔細看，能看出他五官很好，比二狗子鐵柱他們長得好多了
人的話，還給她讓了坐
歲歲眨了眨眼睛，看著他遞過來的筆，從兜裏掏了個奶糖，“那給你糖？”
黎獻還是不動
歲歲歪歪腦袋，大眼睛水汪汪的，道，“你不喜歡我嗎？我怎麽不要我的東西，他們都要的”
“……沒有”
看著歲歲那仿若他不收東西就是討厭人的模樣，黎獻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筆
“還是這個吧”
筆兩分錢，奶糖一毛錢
“好呀”歲歲彎著眼睛點點頭，繼續看書了
黎獻看了一下，她看的不是課本，而是一本外文書
黎獻隻能認出簡單的幾個單詞，是他娘以前教給他的，他看著書就移不開眼睛了
這邊教室裏亂糟糟的，收著寒假作業，黃敏敏拿著棍子打算先來個殺雞儆猴，讓這些個玩瘋了的孩子收收心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黃敏敏看了過去，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她有些恭敬地走了出去
“吳校長，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是家裏孩子轉過來讀書有些不放心”吳綰綰戴著眼鏡，神色嚴肅，站在那裏，班上的人都逐漸安靜下來
坐在最後麵的阮星琪幾個更是腦袋一埋，嘴裏念叨著‘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吳綰綰眉頭一皺，再看向教室裏，看著那邊乖乖看著書的歲歲，眉頭一鬆，聲音都輕了幾分
“歲歲，過來”她喊道
歲歲抬起腦袋，看到門口的吳綰綰，有些疑惑，還是放下書，從黎獻凳子後麵鑽出去
“綰姨，你怎麽來啦？”歲歲有些奇怪
“我過來看看你，之前在忙那邊的，沒抽出時間來送你，怎麽樣？班上還適應嗎？”
“挺好的，大家都很好”歲歲乖乖說著
吳綰綰心裏感歎，真不愧是她家小姐的孩子，又乖又聽話還聰明適應力還強
“那就好，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記得找老師找姨姨，平時有什麽就讓阮星琪幾個給你跑腿”
吳綰綰又囑咐了兩句，揉了揉歲歲的腦袋，讓她回去了
“這孩子身體不好，有心髒病，黃老師你平時多注意著點，體育課課間操這些就別讓她去”
吳綰綰又恢複平日嚴肅模樣，仔細囑咐黃敏敏
“我知道，您放心吧”黃敏敏連忙說道
雖然知道歲歲轉過來肯定是有認識的人的，但是沒想到竟然是這一層
她驚訝中又帶著滿滿的好奇，要知道，吳綰綰這人最重規矩了，就算是她的孫子在這邊讀書，也沒見她多囑咐一句的
現在為了歲歲，她還專門跑一趟了，就很奇怪
吳綰綰表示，這皮小子肯定沒法和小姑娘比啊，那可是她家小姐的崽
想到這邊簡單囑咐了一下她又急匆匆離開，這才剛開學，她的事情多著呢
她這一走教室這邊也恢複如常，黃敏敏也是
該是如何就如何
頂多上課時候多看歲歲幾眼，畢竟這可是個病人
這不看還好，這一看吧，黃敏敏就發現不對了
這小崽子真的很認真，一上課一節課那是一動不動，雙手乖乖放在桌子上，背打得直直的，沒有小動作，也不和前後左右的人說話
就認認真真地
看書
好囂張
黃敏敏一開始還沒發覺，隻以為她是發個呆，再多看幾眼，這是在看課外書了
再往她旁邊轉幾圈，還是再看書
再轉
再轉
她依舊巋然不動
這個毅力，黃敏敏給一百分，如果歲歲看的不是課外書的話
“尤歲歲，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眼看著轉圈圈沒用了，黃敏敏把人點起來讓她看題
這要是不會了，她剛好就可以順著叮囑人好好看黑板了
哪知道歲歲乖乖站起來看著黑板，輕鬆答對了題，繼續看書
那小模樣，完全沒有覺得不對的
想著歲歲剛剛過來、身體又不好、人還乖乖的、看著就是個很脆弱的小女生，黃敏敏打算再觀望觀望
然後
一天下來，她就收到了來自所有老師的告狀
歲歲乖嗎？
乖
她上課不說話不吵鬧，不做小動作不走神，乖得不得了
歲歲成績好嗎？
好
叫起來回答的問題她全都會
她聽話嗎？
她聽
讓翻書翻書，讓寫字寫字，字還好的不得了
但是，注意力集中是集中在課外書了。隻要完成任務了，她又去幹其她的事了
這要是班上其他孩子吧，他們直接說就是了
但是歲歲吧，她才剛轉過來，剛轉過來就被老師批評，她老師們害怕她厭學甚至被排斥
其次是，她真的也乖啊，隻是很明顯是沒有課堂紀律的，這點，她以前的老師絕對要負責任
袁翠翠：……
最後吧，歲歲看著太小了兒，也太脆弱了，看著跟個瓷娃娃一樣，老師們話都不敢大氣說的
自己解決不了，所以她們就告狀了
班主任黃敏敏：……
班主任也是人啊
但是再不情願，這事情也還是得解決的，這改習慣就得盡早，時間久了就不成樣子了
所以，上了一天課，趁著最後一節沒課，提前離校過來接孩子的尤年年，剛到學校，就被請到了辦公室
尤年年：……
這家孩子頭一天上學就被請家長啊
尤年年還是第一次被老師找，要知道，就連以前鬧得最瘋的尤餘餘也沒被請過家長咧
尤年年轉頭看向自家乖乖巧巧的小崽子，再看看一臉愁容的黃敏敏，試探地說道
“歲歲打架了？”
這小崽子看著乖乖的，但是當親娘的從不覺得她是個軟包子，這可是三歲就能幫小姨打架的崽
“……不，班上孩子都喜歡她這個小妹妹，沒人欺負她”黃敏敏道
“那是吵架了？”她家小崽子把誰說哭了嗎？
“……也沒有，歲歲很乖，每沒和人鬥嘴”
眼看著尤年年思維都繞不開打和吵，黃敏敏深吸一口氣，然後遞了幾本書給尤年年
“歲歲媽媽，這個你知道吧？”反正她是看不懂的
“這是歲歲的”尤年年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些都是外文書，今年高考也有考這些語言的，看這個書應該沒問題吧？”
黃敏敏嘴角一抽，眼看著她是半點沒發現問題，也不委婉了，直接道
“看這些書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看的時間和地點就有點問題了。歲歲很乖很聽話，我想她之前成績肯定也很好”
“她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名，考試每次都是雙百分”尤年年自豪
“……所以我很好奇，她一個一直考第一名的人是怎麽養成上課不聽課，就看閑書的習慣的”
黃敏敏也想不明白，要知道讀到現在的都是已經是最少學習三年的人了
三年啊
三年時間就沒有人告訴她上課就要好好上課，不能幹其她的事嗎？
行吧，這好好聽課一點不幹其他的，對小孩子來說是有些難的，但是幹其他的最起碼也得偷偷摸摸著啊
歲歲倒是明目張膽，生怕別人看不到她一樣，就算被發現了沒當一回事，軟乎乎和老師對視一眼，繼續看書
簡直是囂張啊
尤年年愣了一下，看看自家乖乖的小崽子，也有些迷茫了
“不，不可以嗎？”
尤年年以前在易家的時候，都是專門請了先生到家裏來教她們的
等後麵回大隊，她考高中的時候也就是報了個名去考期末，還真不知道正常怎麽上課
“難不成可以嗎？”黃敏敏嘴角一抽，不可思議地看向尤年年
這一家子是認真的嗎？
尤年年心虛了起來，揉揉歲歲的腦袋，說道，“聽到沒有？歲歲老師說了不能在上課看這些課外書”
“可是以前袁老師她們沒說啊”歲歲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迷茫，“歲歲一直都是這樣噠”
黃敏敏：……
這該死的不負責任的老師
“那可能，是因為你姐是大隊長？”
尤年年說著更心虛了，仔細想想，好像，確實，肯定，是她們這些家長幹的好事
歲歲剛上學那會兒年齡太小了，才四歲零點，她們就讓老師別管她的，隻要不吵，就讓她自己幹自己的就好了
後麵可能，老師也就習慣了，畢竟歲歲除了上課不咋聽課以外，其她的乖的不得了，完全不幹擾課堂
更別說周邊還有何雙夏幾個打掩護
黃敏敏：……
罵早了，是可憐的老師才對
仔細想想，她也能理解這個
大隊上比起城裏管的自然要鬆一些，不說大隊，就說城裏這些年好些學校，上課也跟沒上一樣的
也就是她們學校吳綰綰堅信讀書才是出路，一直壓著管的嚴，才比較不一樣
再加上歲歲確實小小的，隻是讀著玩的話，如果把她當做來蹭課的就好理解了
但是這以前歸以前，現在來了這裏自然是不能像以前一樣的
黃敏敏半蹲在歲歲麵前，和歲歲平視
“歲歲，上課有上課的規矩，你看，老師在上麵認真講課，同學們在下麵吵吵鬧鬧，各玩各的，你覺得這課還能上嗎？”
歲歲想了想每次上課都會被吼的二狗子，連忙搖了搖頭，那肯定是沒法上的
“那你覺得老師在認真上課，底下的各玩各的各吵各的尊重老師嗎？尊重知識嗎？”
歲歲又搖了搖頭，不過沒一會，她歪了外腦袋，無辜說道
“可是我不吵也不鬧呀，我安安靜靜的”
“……那你是不是也在做和課堂無關的事呢？”黃敏敏繼續
“上課就要有上課的規矩，老師上課就要在底下好好聽，該看書看書，該做作業，做作業該和同學溝通交流，溝通交流”
“當然，你肯定要說，你也聽了你也會的，但是我們來學校也不隻是學書本上的那些知識，還要學習和別人交流適應社會”
“我們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歲歲自己當老師，下麵的同學都安安靜靜看自己的書，不說話也不回答問題，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歲歲在此搖了搖頭，看著蹲下來和她平視的黃敏敏，認真說道
“我知道錯了，黃老師，等以後，我就下課了再看課外書”
這乖乖巧巧的小模樣，可是讓人喜歡了
黃敏敏揉揉她的腦袋，笑道，“知道錯了就好，我們以後好好上課就是了。”
“除了這點，歲歲今天的表現非常好，專注力很不錯，人也聰明，也會團結同學互幫互助”
“歲歲有些安靜了，平時多和同學接觸接觸會好一些，要是有什麽問題過來找老師就好了”
……
黃敏敏又點評點評了歲歲今天的表現，和尤年年說了些話，就讓她們先回去了
尤年年牽著歲歲的手走出教室，注意力卻還停留在黃敏敏說的團結同學的這一句話，她挑了挑眉看向自家的崽
自家孩子自家懂，她們家歲歲絕對乖巧可愛懂禮貌，但是真要說團結同學打成一片，她是不相信的
“歲歲今天都幹了什麽？”尤年年問道
歲歲沉浸在以後上課都不能看書的小遺憾當中，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和她們聊了姐姐，散了地瓜幹，換了位置，看書，回答問題……”
這怎麽聽，尤年年也沒聽出有什麽幫助同學的，總不能是因為大方給吃的就是幫助吧？她看黃老師也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你”尤年年還想說什麽，就看到歲歲停了下來，目光朝著一邊
那邊有個水龍頭，穿著單薄的黎獻正在水龍頭邊大口大口喝著涼水
那程度，不像是口渴 ，完全是充饑的
尤年年沉默了
“娘，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歲歲打開自己的包包，在裏麵翻了一會，翻出好幾塊用紙張包好的碎饅頭片還有飯團，朝著那邊跑去
見她這樣，尤年年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沒開口，看著歲歲拎著東西跑了過去
“黎獻，你怎麽用冷水洗臉？好冰哦，會感冒的”她遞過去一張手絹
“不冷”現在距離放學已經有一會了，黎獻沒想到會這會看到她
“不用，一會就幹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往後退了一步，神色有些局促
之前在教室的時候他一直是坐著都歲歲還沒注意道，現在才發現，他不隻是衣服不合身，褲子也是，腳腕就這樣露在外麵，看著都冷
“給你吧，會感冒的，我身體不好，碰了水就會發燒”
歲歲說著歎了歎氣，然後晃了晃手裏的吃的，看到黎獻看了過來，她噓了一聲
“我吃不完的剩菜，我拿去扔一下，你別說話，不然我娘看到要罵我了”
說著，歲歲蹦噠跑過去把東西藏在一邊草叢裏，蹦蹦跳跳的，看著就是家裏嬌養長大的，不知道人間疾苦
黎獻站在原地看著她，更是忍不住後退兩步
“你別和別人說我扔垃圾”把東西藏好，歲歲蹦蹦噠噠就跑回去了，牽著尤年年離開
就像是不經意過來一樣
等到她們的身影都消失了，黎獻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還是挪著步子，來到之前歲歲‘扔東西’的地方，把包好的紙團拿了出來
把外麵的書紙打開，裏麵是好些撕碎的碎饅頭，大塊小塊的，還有幾個小飯團
光是看著，已經可以想到歲歲是怎麽在吃飯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下來，和家裏鬥智鬥勇了
饅頭是碎的，湊起來也就四分之一正常饅頭的模樣
黎獻咽了咽口水，看著這些精細糧，忍了很久，拿了一塊放嘴裏，然後生怕自己控製不住，迅速將紙張再包起來，放進兜裏，從這邊離開
那邊，尤年年也沒帶著歲歲留下來看，畢竟結果顯而易見了
就是吧
看著白白淨淨就跟無事人一樣的歲歲，尤年年眼睛微微眯著，捏著她的臉，秋後算賬
“來，和我說說那些東西是怎麽來的”
歲歲：……
偷，偷偷的
歲歲趕緊抱住尤年年，用腦袋蹭了蹭她，討好地看著她，道
“歲歲真的吃不下啊，姐讓我吃好多好多啊，我今天吃牛奶還拉肚子了，好可憐的”
別說，這招還是管用的，尤年年立馬皺了皺眉，摸著她的額頭，道，“怎麽拉肚子了？還吃了什麽嗎？”
“就是牛奶，不好喝，喝了不舒服”歲歲繼續蹭著她撒嬌，道，“吃不下啊，歲歲真的吃不下，讓我少吃點嘛”
“還少吃，以後想變成矮冬瓜？”尤年年彈了彈她的腦瓜子，道，“等你們長大了，你得仰著腦袋看毛蛋她們，跳起來都打不到她們的腦袋”
“不要啊”歲歲苦哈哈的
“不想要這樣就給我好好吃”尤年年冷哼一下，揪揪她的辮子，神色嚴肅了幾分，道
“你胃口小東西吃得少就算了，不想吃飯也就算了，這些是不是可以好好說？誰教你浪費糧食的？這樣幹多少天了？”
“尤歲歲，咱們才從大隊出來幾天？以前家裏種糧食有多苦多累你沒看到嗎？你這樣子做對嗎？”
尤年年很難得這樣正經嚴肅帶著幾分嚴厲地和歲歲說話
歲歲吸了吸鼻子，眼眶裏立馬瑩起了淚花，癟癟嘴道，“我沒浪費糧食”
“你是覺得這樣還不算浪費嗎？非要倒一大碗飯才是浪費？”尤年年越發嚴厲了
“沒，沒有”歲歲紅著眼睛，抽抽噎噎，“我，我沒人扔，我，我都是拿去喂非非了”
“誰？”尤年年皺眉
歲歲癟著嘴不說話了，低著腦袋，也生氣了
“壞媽媽”她紅著眼睛，緊緊抿嘴，倔起來了
“壞崽子”尤年年有些心疼，也不讓著她
母女倆你看我看你，誰也不讓誰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往回走，一直到了這邊附近，歲歲突然就不走了，紅著眼瞪著尤年年，然後大喊一聲
“非非”
“汪汪”
一隻毛茸茸的大白狗從旁邊樓裏衝了出來，搖著尾巴圍著歲歲繞，繞了半天見她不動又叫了幾聲
“汪汪”我的東西咧？
“我沒有浪費東西”歲歲鼓著嘴瞪了瞪尤年年，重重踏著步子往家裏走去
她小崽子，非常非常生氣
尤年年和大白狗對視幾眼，然後立馬跟上自家小崽子，喊道，“你走慢點”
“我不”歲歲大喊
“喂，我那不是好好和你說話嗎？”
“你凶我”
“所以我不是在問你嗎？”
“你凶我”歲歲隻是堅持這句話
……
留在原地的大白狗看著母女倆就這樣漸行漸遠，在這裏繞了幾圈，還是沒聞到往日該有的食物味道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