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考慮到人很多, 尤月月她們不隻是蒸了饅頭煮了麵，甚至還煮了一大鍋白米飯
這年頭糧食稀缺，自然是有啥吃啥的，大白麵這種精細糧肯定是沒人嫌棄的
大大小小的, 大家自己拿饅頭的拿饅頭, 打飯的打飯, 吃麵的吃麵，場麵很是熱鬧
家裏桌子不大，自然是不夠坐的, 他們就去阮星琪家中搬了桌子過來，坐兩桌人
咳咳，阮家嘛，反正據阮星琪的話，他家裏人要很晚才回來, 他今天本來是在別人家吃飯的
這鍋都借了，再借一下桌子就不算什麽了
為了感謝, 不僅阮星琪這小家夥在她們家吃飯，她們還留了一大碗的雞湯放著
大家互幫互助嘛
畢竟誰說小崽子不能做主呢？阮星琪都十歲了, 也是個大孩子了
“好吃”
阮星琪幾個小家夥坐在一夥, 三個人都是九、十歲了, 不大不小的年齡, 雖然嘴饞, 但是很有規矩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敲碗敲桌，也沒有扒來扒去, 筷子也幹幹淨淨，更不會攪來攪去地找菜
尤月月對他們印象挺好的
歲歲坐在他們旁邊, 也難得地沒有嫌棄男孩子髒兮兮的了
要說起來，最秀氣的指定是歲歲了，她就坐在尤月月旁邊，都不用自己夾菜，尤月月把她要吃的東西都夾了過來
有菜有肉，什麽都有
歲歲完全沒有挑食的機會，幽幽怨怨的，艱難解決碗裏的飯菜
“歲歲不喜歡吃這些嗎？”
秦成才等人很好奇，畢竟不管條件再好的人家，這會的小崽子都還是嘴饞的，就看阮星琪幾個就知道了，那是大口扒飯，飯量和大人都差不多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可不是說著玩的
而在他們旁邊小口小口，艱難吃飯的歲歲和他們就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也沒夾菜，碗裏的菜都沒有冒尖，她一口一口的，小表情幽怨，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吃什麽拉嗓子的糙糧咧
“好吃，但是吃不完”歲歲嘴巴鼓了鼓，把菜咽了下去，歎了歎氣，道，“但是我吃飽啦”
她之前坐在那的時候吃了塊綠豆糕
至於擔心東西被吃完自己吃不到，歲歲從來不會有這個擔憂的，她向來是想吃什麽就能吃到，所以從來不護食
“吃完”尤月月晲著她，敲敲她的額頭
就是因為知道她吃了糕點，尤月月才隻給她這麽點的
這小崽子不長個就是因為吃的少
“胃口這麽小？生病了嗎？這冬天就是容易感冒，感冒就得拿藥不能拖”
邵元良歎氣，“小琴就是小時候感冒了怕打針沒和家裏說，後麵弄到肺炎了，住了大半個月的院”
“我懷疑她這次沒考上大學，就是因為那回燒傻了”
“邵元良”氣得一邊的邵遠琴伸手就狠狠掐著他
“嘶”邵元良認慫
邵元親這才放過了他，不過看著歲歲的模樣，還是讚同地說道
“生病了就是得早點萬一醫生”
其實她自己也有這個懷疑咧
這兄妹倆就差了一歲，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看就很好
尤月月看向他們，對他們的好意心領了，想了想，解釋道
“歲歲是早產兒，還有心髒病，所以身體一直不好，胃口很小，吃藥不能根治，主要還是靠靜養。”
這些在大隊上沒說的，尤月月這會倒是不介意說出來了
主要是兩邊情況不一樣
大隊上的人過於封閉保守，書讀得少，見過世麵也少，對於生病更忌諱。不管好意惡意，思想上還是保守，說話會不好聽
這邊一看都是高知家庭，對各種生病也會了解一些
他們不會把生病這些聯想到報應，也不會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人以後嫁不出去這些亂七八糟的，給孩子帶來不好影響
再一個就是在大隊上的時候有何雙夏她們看著，尤月月幾個一直都很放心
現在換新環境了，這要是什麽都不說，那些個孩子手欠一些，真嚇到人就不好了
秦成才幾個這才恍然，有些心疼和歉意地看著歲歲
“首都醫術好很多，肯定能看好的”他們道
“肯定會的”尤月月笑了笑，又看向那邊的阮星琪幾個，說道
“歲歲身體不好，不能跑不能跳，你們不要帶她亂跑或者突然冒出來嚇唬她”
阮星琪幾個連連點頭
他們已經是大孩子了，知道好壞，更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就是，看向歲歲的目光更好奇了
心髒病啊，他們聽過，但還是頭一回見咧
看著，除了白了點，好看了點，弱了點，好像，沒什麽區別啊
歲歲把牛肉嚼好咽下去，看向他們三個，道，“你們不吃了嗎？”
！！！
吃，怎麽不吃呢
這比他們過年吃的好吃多了
知道歲歲的情況後，秦成才幾人自覺不好，雖然好奇關心，但是到底沒熟道這個份上，就把話題集中在了尤月月身上
“聽嚴哥說，小月在大隊上是大隊長，你們大隊是幹什麽的？”秦成才幾個好奇
雖然首都這邊女領導不少，但是女大隊長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隻有下過鄉才知道，鄉下對女性有多苛刻
“我們大隊主要是種糧和養殖，雞鴨魚豬這些，再進行加工售賣。不過這個隻是基本產業，以後最主要的還是得靠山裏的堅果藥材這些……”
尤月月侃侃而談，有思想有計劃有理想
不隻是大隊，城裏工廠發展管理，她各種東西都會一些
秦成才幾個聽著，對於嚴格喜歡上她，那是一點都不意外了
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女同誌啊
就是吧，那邊的嚴佳佳同誌你驕傲個什麽？是不是忘了根本就還沒把人追求到呢？
簡直是沒眼看
作為好兄弟們，秦成才幾個嫌棄歸嫌棄，但還是幫著嚴格，說著他的往事
和嚴嶼說的糗事不同，他們說的都是好的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剛和嚴格認識的時候，他剛從他哥那邊回來，也就這阮星琪他們這般大”
“那邊公園水深，有人掉下去了，他一個小子就敢下去救人，可是把人給嚇了不輕”
當然，回家後挨揍的事省略
“他這人啊，別看著倔得很說話不好聽的，心可軟了，別人看到小流氓跑得遠遠的，他倒好還要衝上去幫人”
事後受傷這種事也不說了
“看著老人家日子難還會把零花錢給人”
結果後麵好些人知道都湊上來裝苦騙錢也省略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嚴格耳尖脖子都紅了，瞪著他們，想讓別說了
這多尷尬啊
“確實是他會幹出來的事”尤月月笑著，想到那年剛選上大隊長，嚴格擋刀的事
竟然已經是三年前了
時間確實過得很快
一群人的共同話題就變成了嚴格，有他作為話題中心，兩方人關係瞬間拉近很多
實在是大家看法都很一致咧
“有一些衝動，嘴也硬”
“沒有心思，很容易被壞人坑”
……
看著他的朋友們和他喜歡的人一口一個討論自己，但是嚴格感覺自己沒有絲毫的存在感
交朋友，真的是很需要慎重的一件事啊
歲歲也是這樣想著的，趁著尤月月和他們說話，悄悄地迅速地把碗裏的雞肉夾給遊寧
這樣裏麵就隻有兩塊肉了歐耶
遊寧明顯已經習慣了歲歲對他的‘愛護’，夾著肉大口吃
兩歲的他，胃口已經和歲歲差不多了，甚至吃得還要多一些
尤月月雖然在說話，不過不代表她看不到這麽明顯的舉動啊，不過她沒說什麽，隻是又夾了塊白菜給歲歲讓她吃
嗚嗚
歲歲委屈，但是歲歲知道說了沒用，隻能埋頭細嚼慢咽，艱難吃著
“阮星琪，軟星琪”
“趙衡趙衡”
“原博鴻原博鴻”
……
裏麵氛圍正熱鬧，屋外傳來一陣陣喊人的聲音
就，很接地氣咧，他們大隊叫小崽子也是這樣叫的
大家的目光很快就看向了，坐在最旁邊一連串的三個吃的肚子滾滾滿嘴油的小崽子
這看樣子是吃得很飽了
但是阮星琪拍拍肚子表示自己還能吃，他拿出手絹擦了擦嘴，然後下桌子跑到門口打開門
“我正在吃飯，不用叫我”阮星琪大喊
“幫我倆也喊一下”還在這邊的趙衡原博鴻兩個也出聲
“趙衡原博鴻也在吃飯，別等我們了，吃飽了”阮星琪繼續大喊
正喊人的家長們：……
交代完了，阮星琪卻又關上門跑回來繼續吃飯，動作看著相當熟練，一看就是以前沒少蹭飯的人
“……你不是說你家裏人都不回來嗎？”大家看向他
“他們是這麽說的，不過提前下班也正常”阮星琪繼續埋在碗裏麵吃，看得出來，這頓飯是很合他的心意了
當然，也合其秦成才等人的心意
隻有歲歲有點不太合，打了個飽嗝，看著空空的碗，迅速遠離桌子，來到這邊長椅上坐著，慢吞吞地完全不想動了
“別睡，去拿你的書看看，一會晚上睡不著了”尤月月耳聽八麵，又出聲囑咐
她們家，不知道怎麽回事，都是姐姐管妹妹
雖然親娘也出力，但是某種程度上來看真的是親姐管得多一些
歲歲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肚子，還是回房間拿著本厚厚字典，又拿著本俄語原文在這裏翻翻看看
“……現在小孩子都學這麽多了嗎？”秦成才幾個人嘴角一抽，心情相當複雜
這也太拚了吧
“外麵冷，她不出去，總要找點事情做”尤月月淡淡解釋，“歲歲喜歡這些”
歲歲就是一個喜歡看書看故事畫畫唱歌的小崽子，別的小崽子坐一會兒就動來動去，她是可以坐一天的
所以尤家人會給她定時間，比如說吃完飯就看看書消化一下，看完走
兩步，然後洗個澡，就差不多可以睡覺了
至於吃完飯走一走，歲歲是走不動的，倒也不是非要讓她吃撐，而是真按照她的心意，她吃的可太少了
反正就是一個需要各種焦慮操心的小崽子
養一個歲歲，比十個遊寧還難
比如說現在，吃完飯的遊寧就可以完全不管，他自己會蹦蹦跳跳，會去找玩具玩，隻要不哭，沒什麽好擔心的
睡著也無所謂，晚上還能接著睡，睡不好也無所謂，反正少睡一覺問題不大
但是歲歲就不行了，姐弟倆對比起來，一個是玻璃娃娃待遇，一個是泥娃娃待遇
“歲歲明年上學怎麽上？”幾個人看著歲歲，都有很是感歎
感歎她養著不簡單，又感歎隻有這麽不簡單才能帶出這麽不簡單的小崽子
“她明年上四年級了，等過兩天去給她問問哪裏能上”尤月月她們的想法嘛，塞錢，塞錢總能上的
不行就先把戶口給落了，這邊買了房子總是能落戶的
“這邊有兩所機關小學，一個就在附近，十分鍾的樣子，還有個遠一些，要半小時的樣子。等過兩天我帶你們去看，看歲歲滿意哪一個”
這個問題嚴格早就考慮到了
比起其他的，這會機關學校待遇才是最好的
“不了，我想讓歲歲看看普通學校”尤月月拒絕嚴格的提議
從某個方麵來看機關小學肯定各方麵的待遇甚至環境都會好很多，認識的人也不一樣，但是就因為這個
她們家需要顧及的更多
畢竟她們過來沒有根底，就算三個人都考上大學，前途無量，那也隻是前途
現在這孩子進學校都要靠嚴格的關係，那以後再裏麵有什麽矛盾了該怎麽處理？
對上普通講道理的還好，這不講道理的
她們好像也不能怎樣，不如一開始就去普通學校，就算有個什麽，大家也能正常交流
嚴格沒想到會被拒絕，有些失落地看著尤月月，眼神看著濕噠噠的，像是被搶了毛球的貓貓
“她情況特殊，身體不好，去普通學校好操作一些”尤月月解釋
“去機關我也能操作”嚴格嘟囔
‘那也不是你，是你父母’
尤月月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想歲歲普普通通健健康康長大”
別受到大人的影響
而這在機關學校是不可能的
尤月月當過大隊長，半隻腳踏入官場，她懂這種感覺
當作為家長的她們都需要在對方麵前彎腰的時候，孩子又怎麽直起腰完全不受影響？
嚴格懂尤月月的意思，但是還是有些失落
“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又是收集高考資料，又是搬東西接送又是找房子的，辛苦你了。這房子你找的就很好啊，全靠你我們才有這麽舒服的住房子住”
尤月月換個方向誇他
這房子確實就很好，就算周圍的人都不簡單，但是大家就是鄰居，可不用考慮這麽多
學校就不一樣了
被他這麽一誇，嚴格耳尖又紅了紅，失落一掃而空，壓住上翹的嘴角，盡量淡定道
“也沒什麽，多大點事，要選普通學校是吧？那可多了選擇，這邊我熟，到時候我陪你們去”
“行，到時候給你打電話”說到這個，尤月月頓了一下，又道
“不過這還得有事麻煩你，我們想安個電話，聯係也方便一些，錢我們出”
聽到錢字，嚴格立馬就想脫口而出不用，但是剛剛張嘴，又艱難閉了下去
他，錢可能真不夠
電話可不便宜，安裝要錢，話費要錢，座機本身還要錢
嚴格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意識到，他真的好窮
他藏不住表情，很容易就讓人看出來了
尤月月眼中帶笑
說起來嚴格真的不窮了，能拿出塊2000買房子的人能窮嗎？
隻不過他工作才沒兩年，還是靠自己一個人，買了才把家底砸完了
她們家這，不管是她娘還是她小姨，這都工作這麽多年了，而且還有家底撐著，這才無所顧忌
說到底，還是她娘那點家底給的底氣，這人家上百年的積累，就算隻是九牛一毛，也不是簡簡單單幾年就能追上的
不過雖然嚴格出錢出不了，出力還是很多的
幾個人立馬圍著學校教育這些又聊了起來
因為話題太多了，即便沒有酒，一群人吃飯速度也很慢，從下午時候，一直吃到天黑
純靠聊天沒有酒
不得不說，人多出門走走，多看些書，多認識些，多見些世麵的重要性，在這種時候展露無疑
天南海北，好的壞的，他們都能聊
嚴格看得，又有些鬱悶又有些驕傲
他眼光，真的一級棒咧
不過他們這邊是聊得開心，還能繼續聊一晚上，那外麵的家長是有些坐不住了
這天都黑了這麽久了，吃什麽飯吃這麽久啊
隻要是其他家的還好，這據說是新搬來的人家，他們也沒見過麵，怎麽都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於是，在一群人已經從歲歲上哪個幼兒園說到國家後麵教育政策發展的時候
外麵有人敲門了
“我去開門”看了半天書的歲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噠噠噠朝著門外走去
“外套穿上”尤月月提醒
歲歲停下來，想了想外麵的溫度，還是把厚厚的大衣穿上
一打開門，外麵的冷風一瞬間吹了過來，歲歲打了個寒顫，把自己緊緊裹著，仰著腦袋看著麵前的女人
她穿著深藍色外套，看著三四十歲，眉頭緊皺，嘴唇緊抿著，看著，就凶巴巴的
歲歲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慫慫脖子，聲音軟乎乎的
“你，你好，有什麽事嗎？進，進來裏麵說”
說完，歲歲就慫兮兮地朝著屋裏跑了，看到過來的尤年年，一下子跳到她後麵，抱住她的腰
“吃完飯別蹦跳”尤年年拍拍她的手，拖著小崽子往門口走
房門是半遮著的，尤年年隻能看到外麵有人，看不太清人，她拖著小崽子，過來把門打開，聲音輕柔
“你好，是來找阮星琪他們的吧？他們還在吃飯，先進來……”
門打開，尤年年的話說到一邊停在嘴邊，門外緊皺眉頭凶巴巴女人也是一個怔愣，呆呆地看著出來的尤年年
她穿著一件米白色V領毛衣，配著黑色綢緞長褲，頭發用夾子夾著，幾縷發絲散開，整個人溫婉大氣
她的五官很是抗老，臉上不帶一絲皺紋，但是，也能讓人一看看出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了
歲月，真的是半點不饒人
“小，小姐？”女人震驚之下喃喃
時間流轉，仿若又回到二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