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說起來啊, 時間可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五一公社上了些年紀的人，但凡往前再想起以前的日子，那都是唏噓不已，宛如回到兩個世界
十來年前那會兒, 他們這邊地是多, 但是也荒啊
荒地上麵長滿了各種荊棘灌木, 還有各種沼澤濕地，根本沒法種地
所有人就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種植，至於開荒地, 那代價可太大了
這幹活就累得快，累了就得吃東西，這要不是家裏沒吃的了，誰去廢力開荒地？
開荒地花費大就不說了，更別說這荒地頭兩年開出來產量真不行, 而且開一小片還好，這大麵積
這些灌木叢雜草濕地的靠個人可完全不行的
但是好在國家給力啊, 這前前後後左右招了不少的人，包吃包住, 加油鼓勁, 這上下萬眾一心, 把他們這片大荒地變成了良地
不說有多富裕, 但是隻要勤勞一點, 那是絕對餓不了肚子的
就連那大山深處的大隊，獵戶們也是因為不願意離開，日子才過得危險些
再隨著公社農場的建設, 五一公社的日子更是蒸蒸日上，這杜書記, 每天起來都是好心情咧
雖然今年的雪相比起往日大，但是因著尤月月之前的建議，各個大隊還是采取了行動
一個傷亡都沒有，可不像隔壁公社，傷了不少人，還有凍死的
不過這份好心情到現在就戛然而止了
“書記您得給我們做主啊，我們就在家裏待著，這些個人闖進我家就打算實施不軌。被抓到了還狡辯說自己是ge委會的，威脅我們，說要把我們都抓進去大牢……”
“這簡直是在打我們大隊的臉，簡直豈有此理，大隊上的人都氣的很，堅持要把人丟進湖裏淹死”
“但是這些都是以前的舊東西了，現在是新中國，我們要守法律守規矩，作為一個先進的大隊，我自然是要攔著他們的”
“但是書記，這事不給我們一個主意，我怕是攔不住啊”
……
尤月月站在最前方，怒得有些顫抖起來，她身後，大隊上何躍富王立強尤年年等大隊幹部也是如此，一個個滿是憤怒
再看看另外一邊，就在他們政府的門口，幾個蒼白得快沒有血色的有些青紫，打著哆嗦，隻剩褲衩子的大男人躺在拖拉機上
他們一個個身上血跡斑斑的，看著杜康看過去，剛想說什麽，嘴一動就有人一巴掌打了上去
再看看另一邊
尤餘餘攏著厚厚的外衣，哭得梨花帶淚，一雙眼都有些腫起來了，頭發淩亂，麵露悲傷
都不用細說，他都能想到是個什麽事
被匆匆喊出來的杜康腦袋都大了，覺得自己的腦門都有些發涼
哎喲這都是什麽事啊
那車上的人，雖然狼狽不堪青青紫紫一看就挨了不少打，但是
臉還是能看出來的啊
杜康在公社這麽多年，還能認不出來他們嗎？這能是假冒的嗎？
這，這，這
在眾多人群之中，他看不清全貌，但是看著那血淋淋的下半身，就知道怕是廢了
“小月啊，這 這個，咱們進去說吧”杜康給尤月月使著眼色
尤月月沒點頭，她專門把人喊出來，在這門口可不是為了進去說的
她就是要把事情鬧大
她就是要看著所有人都知道這事，直接把這群人扳死
“杜書記”尤月月垂了垂眸，聲音帶著幾分冷然
“您在公社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但是要說起來，這事事也得看孫主任的臉色吧？您在大隊待了這麽多年了，這兩年正好是調任的時候”
“您說，到時候您和孫主任誰能成功升上去，你是想要事事和平，想要麵子上過得去但是，這應該隻是您一廂情願吧？”
杜康神色有幾分不自然，深深看了看尤月月，沒想到她知道的還真不少
但是吧
“這事，如果公社做不了主，我們這就去縣裏”
但是尤月月也不給他思考的機會，臉色帶著狠辣
“從公司去縣裏也不過兩個小時，他們身上的血止住了，應該死不了”
杜康臉色一僵
這樣他們是死不了，但是他得死啊
這事情真鬧到縣裏去了，就算和他關係不大，是ge委會的事情，但是，他也得倒大黴
“冷靜冷靜”
杜康忍不住看向那邊哭得梨花帶雨的尤餘餘
這他也是知道尤餘餘的，公社裏真的很少有不知道尤餘餘的，人靚盤正，性子活潑，和誰都能說得上話
雖然說結過婚，但是這種事吧，結沒結婚對女人家都是大事
杜康心裏深深歎息
這事發繩在尤餘餘身上，他真是半年不懷疑她是受害人的，畢竟她長得太好了，這些個混蛋東西
雖然很諷刺，但是卻很現實
沒有人在看到尤餘餘這模樣的時候會產生懷疑，但是如果換一個長得不好，條件還差的女人家，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尤餘餘心裏有些諷刺，但是還是坐在那裏，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流著眼淚，怎麽看怎麽是一副受害者形象
至於林鵬飛等人身上的傷，這會兒就不重要了
這兩個人打架，這般傷重要，但是如果是群毆，還是一個大隊參與進來
需要考慮的就不是傷口的問題了
反正人都沒死
不過又說起來，幹這種事情被打死也是活該
這也是看著湊熱鬧圍過來的大部分人的想法
當然也少不了有人瘋言瘋語
“怎麽別人都沒事就她有事？”
“還不是她太張揚了，看看這穿的，指不定故意勾引人”
“誰知道是不是借機攀上人呢”
……
對於這些言語，跟過來的大隊八卦陣隊·扛把子·大小媳婦們上去就是一大巴子
“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你太欠抽了，我會打你嗎？”
“你又沒錯嗎？”
……
幾方加入之下，公社政府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沒事的都湊過來了，有事的也想辦法湊了過來
尤其是酒廠，雖說因著上次楊偉的事情，周廠子對尤餘餘還是有一點點微言的，覺得她過於冷情過於咄咄逼人
但是，這種時候他立馬帶著全廠的人就跑了過來給她撐腰
在場的人不斷討論著這件事，從尤餘餘本身桃色上，一點點討論到林鵬飛等人的囂張，再討論到ge委會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拿了多少肉，吃了多少飯，打了多少人……
眼看著裏裏外外圍滿了人，進不去出不來了，最中心的杜康眼前都有些發黑了
同樣發黑的，還有趕過來的派出所眾人和ge委會主任等人
這事情鬧得這般大，可是不能簡單處理
不然，ge委會的人今天敢非禮別人，明天就感非禮自己，今天敢搶別人東西，明天就敢搶自己
這要是讓單個人出來指責或者伸張正義，那肯定是沒有人願意的，但是現在人都力量大，再有人慫恿著
你一個，我一個，漸漸的，一份份舉報信在後麵寫了出來
不過這一次，和往常的舉報不一樣，一封封信全是舉報ge委會或者公社幹部的
實名的，匿名的，短短幾天，舉報信就達到了幾百封
杜書記頭都大了
雖然說舉報信這種事，按理來說輪不到他來管，這事ge委會的工作。但是現在ge委會這一遭，百姓們一點都不信任他們
這全舉報信堆到他這裏來了
這，這，這
他緊咬著牙關，既有些責備尤月月給他挑這事，又知道這事不怪她
如果換做自家人，自家在這種位置上，他也得把事情鬧大
畢竟，她們家確實說起來腳跟立得不太穩
這事情輕輕放下，下次呢？萬一往上查，這真論起來，那可討不了好
現在根正苗紅思想覺悟高主動‘認錯’主動和過去斬關係順便、
殺雞儆猴
他都不得不稱一聲好
這以後，可真是沒人敢再拿尤家身份說事了，畢竟，這上一個說事的，連人帶兄弟現在連部門，那都快得一起進去了
而且本是由尤餘餘這個受害人引起的事情，她起了個開頭，但是到最後受到影響最小的是她
從正麵影響來看
尤月月殺雞儆猴，一下子直接在公社在大隊立威，在大隊的話語權會上升一個度。
而尤年年和尤麗兩個人也從‘資本家’小妾女兒的身份裏脫離出來，她們是受害者，是
尤月月這個狠人護著的人，沒人敢再打什麽歪主意
畢竟這是扳倒ge委會的女人，誰不要命敢去惹？
而尤餘餘這個當事人吧，從負麵影響來看，按理來說，雖然幾人沒得逞，對女人家傷害也是非常大，鬧成這樣活不下去的都不再少數
但是
尤餘餘她不是尋常大姑娘啊，她一個結了三次婚的人，別人說葷話她都能葷回去，就是那些嘴欠的大老娘們都不想調戲戲弄的人物
這別說沒真發生什麽，這就算是真的發生了，有什麽影響？她一個結婚三次，丈夫死的死走的走的
既不像未婚少女一樣被苛刻，又不像尋常已婚婦人一樣被夫家追責
這有些事不細想不怎樣，這細想起來
杜康心跳都有些超速了，他思考了很久，最後咬咬牙
這人小姑娘都能豁出去，他這把年紀了，也拚了
這大事發生是麻煩，但是也是機遇，是止步不前還是鯉越成龍
就看這一次了
**
對於杜書記的糾結，對於他最後的決斷，尤月月早有判斷
她畢業這兩年，甚至於在讀高中的時候，就沒少了解這些關係，非常了解公社裏這些個幹部的性格
杜書記極為求穩，說難聽點，就是中庸普通，不上不下，不突出也不犯錯，隻要後麵依舊，她這輩子也能安安穩穩
但是也隻能安安穩穩
尤月月這回就是給平和的他加了一把油，再點個火，讓他燃起來
她要一鼓作氣以絕後患
她一點也不想讓她娘她姥她姨的往事過往成為束縛在她們一家的繩子，成為懸掛在腦袋上的刀，成為別人眼中的可以肆意惦記的寶藏
她們家安安分分這麽多年，甚至於，如果不是前麵歲歲身體原因希望用錢，她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情況的
這別人憑什麽平白猜測？
現在想要猜，那就來猜吧，想要找事那就來找吧，來一個就給她死一個
這才是尤月月的真正想法
她家需要紅，她家需要正，她就扛起來
她娘她老不需要一輩子困在這裏，隻要她幹出一番事，隻要她根正苗紅，隻要她思想覺悟突出，隻要她讓人找不出話茬
她們就能出去
至於ge委會那群人，就算沒有尤餘餘這一出，尤月月也是會想辦法收拾的
隻不過那過程會更加的頻繁，更加的漫長，更加的悄無聲息，宛如鈍刀子磨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刀子下去
雖然事情很順利，雖然那群人有一個是一個的，全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但是
“你膽子大了翅膀硬了有主意了，這是腦袋也進水了是不是？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能不能穩重一點？”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你真覺得自己可厲害了是不是？”
“你去外麵聽聽，高不高興厲不厲害？你現在可是名人了，這擱以前那報紙裏的大明星都沒你討論度高”
“這人家看明星在報紙上，在電視裏，老娘差點就去墳裏看你了……”
可是事情在順利，這一點也不妨礙尤餘餘幹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
現在她們家每天的日常，不是罵尤餘餘就是罵尤餘餘就是罵尤餘餘……
尤餘餘屬實委屈，也屬實心虛
她，她還是有一點點把握的
再說了，這周圍鄰居都不遠，真出事了，她喊一喊也會有人過來的
而且尤月月趕回來的速度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大隊傳消息的速度可不慢，而且也沒想象的那麽大，來回快跑要不了多久，這踹門開門她在拖延一下
“你是豬腦子嗎？”
尤年年罵人都罵了幾天了，但是看著尤餘餘還是這副模樣
我知道錯了，我心虛了，但是我就是不改
她氣得想要一腳踹過去，但是又想到她遭得罪，始終還是沒下去手
隻是看著尤餘餘不管平日不顧看似開放坦然，實則就還是個孩子氣的，尤年年暴躁地破口大罵
“你是不是豬？你以為男人幹那事還要多久是不是？你結婚結到豬腦子去了？”
“那他媽多少人幾分鍾幾秒鍾的，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真跟那群老娘們混久了覺得無所謂了是吧？那膽子天王老子來了都得給你豎個大拇指，黑瞎子過來都得叫你一聲大哥”
“噗”
“咳咳”
院子裏正喝茶的蘇淑芬和尤月月被這翻話震到了，不可思議地用看猴子一般的目光看向尤餘餘
誰
黃花大閨女？
誰？
不會吧
“哎”尤餘餘自己也震驚了，眼睛瞪得滾圓，“你怎麽知道？”
她沒往外說這事兒啊
“這真能看出來？”尤餘餘撓了撓腦袋，又搖頭，“也不對啊，那群大老娘們就沒看出來。”
尤年年是真想一腳給這一天天嘴花花胡咧咧的死丫頭踹了過去
她能不知道嗎？這誰還沒結過婚有過男人啊？
這外人淨聽她嘴花花懂得多，再聯想到她結過三次婚，雖然說每次婚期也就那麽幾天，但是也不一定說真要結
婚了才幹這事
這鄉下啊，那是最封閉，但是真說起來又是最開放的地方
這以前典妻子□□賣妻的事這麽多，真當人就真看中這清白啊？
還不是男人一張嘴規矩就來了的，所以這些個大老娘們婚前婚後就是兩個人
婚前露個胳膊叫不要臉，婚後敞著胸喂奶叫當娘的都這樣，反正尤年年這麽多年也想不明白
不過這些到底是別人家的事，尤年年不管，但是這自家妹妹是萬萬不能這樣的。
所以人結婚後尤年年也會問一問關心一下，這都不用特意問，光是偶爾一句話就明白了
這死丫頭一天胡胡咧咧還以為玩得多開，實際呢？三婚當初婚
那些個大老娘們在那事上亂吹牛，這結過婚的誰不知道啊，反正就吹牛，使勁吹，誰吹得最好也是一種本事
但是尤餘餘就會信，那跟著吹牛，什麽幾個小時老半天一晚上的才是事啊
尤年年對此又是無語又是心疼，想說都不知道怎麽說，最後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自己沒聽到了
而在尤年年咬牙切齒又心疼又氣憤的神色當中，尤餘餘在那裏傻樂，自問自答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瞪著圓眼睛震驚地看著她姐
“什麽叫幾分鍾幾秒鍾？”
全靠十八禁故事和那些個吹牛逼的大老娘們腦補的尤餘餘真的震驚了
什麽什麽什麽幾秒鍾幾分鍾？
啊
不是
“那，那，姐夫他”尤餘餘小心翼翼地看著尤年年，眼裏都帶上幾分痛心了
她可憐的姐姐啊
這是親的，這是親的，這是親的，這是親的
也不行
尤年年忍無可忍，揪起尤餘餘的耳朵往屋子裏麵走去，沒一會裏麵就傳來尤年年怒罵的聲音和尤餘餘求饒認慫聲
簡直熱鬧得沒法
至於外麵，蘇淑芬還在消化尤餘餘是黃花大閨女這個驚天消息
當然，還有尤年年說的幾秒這種事
咳咳
這是真的嗎？真有這種？
她抬頭看向桌對麵的尤月月
尤月月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看她幹嘛？她一個對象都沒有年輕人
哦也是
蘇淑芬尷尬一笑，又喝了口茶壓壓驚，但是，還是糾結這個問題啊
幾秒鍾唉，真有這種？雖然何有望不是個東西，但是這方麵，還成的
但是要讓蘇蘇一個內向害羞的人說這種事也有些為難她，但是她實在藏不住心裏的好奇
那眼神，喝著喝著又忍不住看向那邊、正蹲著和歲歲幾個小崽子說話、混在小孩堆裏毫無違和感的嚴格
仔細看，就會發現嚴格的耳尖甚至脖子都已經紅完了，這會是恨不得直接鑽地回家，在心裏怒罵自己沒事過來幹什麽？
等注意到蘇淑芬的目光，他整個人更是炸毛，下意識看向尤月月，慌亂解釋
“我不是我沒有，我”
沒有……
話說完，嚴格都覺得自己這模樣肯定蠢的沒法再蠢了，閉了閉眼睛
咻一下人就跑沒了
他屬實是沒有臉繼續留在這裏了，讓他去死吧
“呃”
這倒是弄得蘇淑芬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她還是有些好奇，隻不過換了個好奇的點
“我看嚴知青又有事沒事往你們這邊跑，小月你”她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八卦
雖然說孩子都已經5歲了，但是蘇淑芬年紀真不大，隻不過太早結婚太早當娘太早懂事讓她失了年輕姑娘的該有的活潑
現在一朝離婚，有錢有娃還有房，有事沒事往尤家跑，也算是有了‘知心朋友’，她也染上了年輕姑娘該有的生氣
就是這個年輕姑娘吧
尤月月麵無表情喝完杯子裏的水，留下一句別瞎猜，就讓蘇淑芬一個人坐著玩
她，尤月月，一個十八歲大姑娘，真不想和這群二十多歲快三十的‘年輕姑娘’當知心人
幼稚死了
“哎”見尤月月這般，蘇淑芬忍不住笑了笑，臉上帶著促狹
她覺得啊，這事情還真是這麽回事，這嚴知青和尤月月就是有點啥，不然這有事沒事跑過來幹什麽？
真是和孩子玩？那不可能的啊，那都多大人了
她蘇淑芬隻是在找男人身上瞎了眼，但是看事情上還是沒瞎咧
不過說到找男人，蘇淑芬就不由又想到何有望那個狗男人，笑容都淡了淡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過日子不要過得那般好，希望他不幸福
但是這可能嗎？他們夫妻倆都是工人，還在首都這種大地方，工齡越長，工資越高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他們一家人在首都和和美美
這可真是，想想不公平啊
不過何有望的情況，還真和蘇淑芬想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