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經過搶救,田母脫離了生命危險。

田景護士長的身份讓田母分到一個單獨的病房。

田景在醫院人緣好。

不少同事知道她母親出事,紛紛抽空過來安慰她。

小護士們見她神色疲倦,便讓她回家休息,田母這裏她們會照顧。

田景猶豫。

她知道她們是好意。

她也確實應該回家。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回家。

她想等著母親醒過來。

……媽媽一定沒事的。

女人雙手十指不自覺攪在一起。

布滿繭子的纖細指腹用力得泛白。

【阿景。】

心裏那個聲音響起。

【你還沒吃東西。】

【別餓著。】

【我已給做好了。】

【回家吃。】

攪動在一起的雙手鬆開,她感覺到了腹中強烈的饑餓。

是該吃東西了。

不能辜負丈夫的一片愛意。

她垂眸,嘴角上揚起一縷羞澀甜蜜的弧度。

然後朝小護士們說勞煩你們幫我看著,有事打電話。

等她離開。

“你們剛才看到田姐的那個笑沒,好甜啊。”

“看到了,肯定是想起她老公了。”

“不知道姐夫長啥樣。”

“小眉,你表情怎麽怪怪的,一臉的苦大愁深,怎麽了?”

叫小眉的女孩回過神來,欲言又止,隨後搖頭。

她其實想說田姐剛才的那個笑,在她看來,一點都不甜蜜呀。

……反而挺驚悚的。

不過可能是她的錯覺吧。

田景返回出租的小公寓。

去醫院折騰一圈,夜已經深了。

走廊森白的燈光落在身上,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站在自家門前,她伸出凍得有些僵滯的雙手,往掌心裏嗬了口氣。

冰涼的指尖感覺到了淡淡暖意。

幾秒後,正要從口袋裏掏鑰匙。

門吱呀一聲打開,暈黃的暖光從門縫中透出來。

白色與黃色涇渭分明,好似被門檻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田景微怔,推門進屋。

房間裏的溫度甚至比室外還要低。

田景不太舒服地蹙眉,目光往地板掠過,看到了陌生的淩亂腳印,直通臥室。

【阿景,飯在臥室。】

她踏入布簾後的臥室,這裏的腳印更顯淩亂。

垂下來的床單一角有一個近乎顯得猙獰的暗紅指印。

床廂也有星星點點的暗色。

像一隻隻已經死亡許久的瓢蟲。

這時,放在床頭櫃的骨灰盒忽然動了動。

【快吃吧。】

【吃了就不餓了。】

【給你留得最好的。】

骨灰盒散發出極為濃鬱的香味。

田景喉嚨滾動,空癟的腹部好像有無數爪子在撓,催促她快點進食。

她幾乎迫不及待奔至床頭櫃,急切地打開骨灰盒,抓起裏麵的灰□□沫塞進嘴裏。

隨著吞咽,腹部火燒火燎的感覺得到緩解。

【好吃嗎?】

“好吃。”田景睫毛輕顫,眉眼裏籠罩的盡是甜蜜。

丈夫把最好的給她。

“很香。”她視線溫柔地凝視牌位上的名字,“謝謝老公。”

【你喜歡就好。】

【以後還會有更多。】

【阿景,我最愛的就是你。】

【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知道。”

田景感動得眼圈有些泛紅。

“我也愛你。”

【唉,居然不是最愛。】

田景頰邊飛上誘人的緋紅,聲音如蚊蚋:

“我也最愛你。”

與此同時,醫院裏躺在病**的田母在做一個詭異的夢。

她夢到自己被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麽的可怕怪物纏住,要將她拖入深淵之中。

某種本能告訴她,一旦拖進去,她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必須醒過來。

一想起女兒帶回來的那兩樣東西,還有她說起時流露出來的神態。

田母心裏便猶如火燒。

女兒一定是被髒東西蠱惑了!

她得救女兒。

然而她對纏著自己的怪物沒有絲毫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距離深淵越來越近。

監視儀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線由平緩變得急促。

正好過來瞄一眼的小護士看到這個情況,覺得有點不對勁,連忙呼叫之前給田搶救的醫生。

這位醫生在向今晚值班的蘇時若請教一個學術問題。

蘇時若沒有說完,便隨他一起去病房,途中補充完。

等醫生進入病房後,蘇時若轉身準備離開。

冷不丁嫁衣女鬼吱聲:

“先生,**那個身上纏繞著有好強的陰氣。”

蘇時若腳步頓住,問它能解決嗎。

嫁衣女鬼直接用行動表達。

……

絕望的田母忽然感覺不對,一隻凝實的大手出現,幹淨利落地將拖行她的怪物幾下扯斷。

監視儀上越來越快的心率曲線很快恢複正常值。

仔細檢查田母狀態的醫生:“?”

有點怪怪的。

上一秒,田母睜開雙眼,整個人以不符合她臃腫身形的矯健彈坐而坐。

……這畫麵多少和詐屍沾點邊,唬了猝不及防的醫生一跳。

他剛要說話,田母雙手已經拉住他,力氣大得他感覺自己手都快捏斷。

“醫生,你快救救我女兒!”

田母睜眼看到醫生近在咫尺,聯想到夢裏的畫麵,她直接認為是麵前這個醫生救的她。

醫生試圖將自己的雙手拯救出來,用話術安撫這位情緒激動的病人。

他知道對方是護士長的母親。

問題是護士長好好的,救什麽?

“我來跟她說吧。”

吵鬧中,一道清冽的嗓音清楚地鑽進所有人耳朵。

不知道為什麽,在蘇時若進入病房後,

田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移不開,手也自覺地放開了那位醫生。

那位醫生感激得恨不得上前給蘇時若一個擁抱。

“為什麽說救你女兒?”蘇時若問田母。

他記起上周末小孩兒說起發現護士長的異樣。

但她給了護身符,也做了叮囑。

田母稍稍冷靜了些。

直覺告訴她這個年輕人才是真正救她的那個。

女兒和一個牌位結婚的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這種吊詭的事傳出去,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於是田母仗著自己病人的身份,讓護士和醫生出去,她要和蘇時若說悄悄話。

等病房裏隻有兩人時,田母連忙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末了她翻身下床,撲通就往地板上跪:

“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求你救她,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

蘇二哥沒能拉住她,隻好往旁邊避開對方的跪拜。

“我會幫忙,至於結果如何,我無法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

田母喜極而泣,激動得身體發抖。

趕在對方說出一籮筐感謝話之前,蘇時若讓她躺回**。

田母哪裏躺得下,她想跟著一起。

被青年一句“想死就跟上”給懟了回去。

——她此時的身體狀態不適合奔波。

蘇時若離開醫院。

時間已經快到淩晨,寒風呼嘯,路邊的綠化漸漸爬上白霜。

沉吟片刻,青年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蘇時深的對話框,發了個“1”過去。

這是在確認老大是否睡了。

下一刻。

蘇時深的電話打過來。

“寶寶睡之前說你有可能會找她。”

男人含著淡淡笑意的低沉嗓音從聽筒裏穿過來。

“還真是。”

她還想等一等,把自己等睡著了。

青年莞爾。

“什麽事?”熬夜處理郵件的蘇大總裁不再廢話,直奔主題。

蘇時若言簡意賅地陳述完。

兄弟倆正通過電話交流“情報”,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

一身毛絨絨兔子睡衣的糯米團子小手揉著眼睛出現,奶聲奶氣地說:

“哥哥,是二哥哥嗎?”

人既然醒了,蘇時深便把情況說給她。

聽完的小姑娘半點不磕睡了。

她氣呼呼地鼓起睡得紅撲撲的小包子臉:

護士姐姐有她送的護身符,還有叮囑,仍然被傷害到。

小姑娘之前說問題不大,是因為她看出來纏著護士長的是新誕生的邪物。

並且不怎麽強。

有她的護身符和叮囑——

哪怕護士長沒有遵守叮囑,光是護身符也可以保證護士長的人身安全。

可結果卻變成現在這樣。

右右準備魂體離身過去,這樣快一點,還不會冷。

原本想開車和小家夥一起過去的蘇時深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同時也歇下讓右右帶他魂體一起的想法。

——是的,蘇大總裁也想和崽崽並肩作戰。

然而對方情況未知,對自己有幾斤幾兩的男人十分清楚。

他真要去了,小家夥還得分心保護他,再加一個同樣沒用老二。

兩個拖後腿的,威力不止一加一那麽簡單。

但蘇大總裁不愧是蘇氏掌權人。

在小家夥離開之前,他輕描淡寫地提了個建議:

“讓那隻僵屍一起。”

麵對小姑娘疑惑的表情,男人將她摟緊在懷裏,摸摸她因為睡覺而炸起來的呆毛。

“寶寶,不是每次戰鬥你都要親自動手。”

“我的小公主要學會合理使用下屬為自己做事。”

右右屬於: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

除非必要情況,才會“搖人”。

老李作為一隻僵屍,其屍變狀態後,戰鬥能力並不低。

這樣一個打手打前陣再合適不過。

電話那端的蘇時若瞬間明白蘇時深的意思。

他反應很快,立刻聯係太平間的老李。

後者得到消息,連忙小跑著出來匯合。

——右右給了老李一塊養魂木,阿秀的那片碎魂便放在養魂木裏。

等到完全恢複,就可以送去往生。

盡管碎魂無法做出任何回應,甚至按照大佬的說法,阿秀聽不到也感受不到。

可老李每天依舊過得非常快活。

對著養魂木絮絮叨叨。

得虧他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待在太平間,見不到什麽人煙。

否則落在別人眼中,他這相當於和空氣說話,多少顯得有些怪異。

老李過來匯合沒多久,右右便到了。

二人一僵屍,外加五隻半的鬼——阿秀占半隻——去了田景的出租屋。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危險降臨。

他們剛剛抵達,就看到田景背著個包,匆匆坐進出租車離開。

蘇時若將方向盤一轉,跟上出租車。

街道上車流冷清,出租車的速度不快不慢,十分穩妥。

然而無論蘇時若怎麽踩油門,與對方的距離依舊沒有減少。

青年注意著前方的路況和出租車,餘光忽然瞥過旁邊——那裏空空如也。

坐在副駕駛的糯米團子不見了。

後座的老李一副老老實實坐在那兒的樣子,尖銳的獠牙和鋒利森寒的指甲卻已經露出來。

——顯然已經提前進入戰鬥模式。

蘇時若穩住心神,掌控手指攥住的方向盤。

忽然,車身飄移了下。

“……”

他看到“失蹤”的小孩兒了。

略有些虛幻的小身影出現在前方出租車車頂。

蘇時若猜測小孩兒應該在觀察,他再度踩死油門,仍然沒能把距離拉小。

好在視線裏一直可以看到出租車車頂上的小女孩。

……

出租車司機是位壯年男性,四十左右。

開出租車嘛,拉過各種各樣的客人,練就了一顆鐵膽心。

可這會兒拉的這個客人,從對方上車,他心裏就直發毛。

他十分納悶自己怎麽產生這種心理。

客人是個年輕女性,長得幹淨秀氣。

一直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一看就是個溫柔開朗的女孩。

擁有這種氣質的她卻似乎不太擅長說話。

他主動搭話,她隻笑笑,一字不吭。

司機也就不再搭話。

——之前有位開出租的同行,主動和客人說話。

結果被客人投訴,說他心思不純巴拉巴拉。

最後那位同行被罰了款,出租車也開不下去了。

“對了,你要去哪裏呀?”

這個客人上車後並不說他去往的目的地,隻說自己會指路。

他發現沿著她指的路行駛,周圍越來越荒涼,連路燈也變得稀疏。

他後背發毛的程度加重。

隻感覺越來越冷,越來越冷,每一道冷意仿佛沿著毛孔鑽進骨髓深處……

明明車裏開了空調啊!

而旁邊的客人沒受半點影響。

司機咽了咽喉嚨。

客人有“問題”,還是他開的車遇到了“問題”。

他不經意抬眸,從後視鏡掃過。

這一掃,好似霹靂直直錘在他腦袋——

緊貼他後腦勺的地方垂著一隻慘白慘白的腳!

順著腳再往上,是車頂。

也就是說,有一隻腳穿過出租車頂。

那麽請問,這隻神奇的腳的主人是什麽身份?

除了鬼,司機找不到任何其他說法。

司機:“……”

反應過來的他在驚恐中做出本能反應,慘叫外加呼救:

“啊啊啊啊啊救命,有鬼!”

發現自己不小心把一條腿兒穿過車頂的小姑娘,

一邊把自己的jiojio拔出來,一邊聽著司機的尖叫,

視線轉向旁邊從頭到尾垂眸不語顯得格外陰森的護士姐姐。

小姑娘暗自點點毛絨絨的小腦袋,一臉讚歎:

這個司機叔叔的靈感很好呢。

感覺到護士姐姐的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