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封閉狹小的車內空間回**著稚氣滿滿卻鏗鏘有力的小奶音。

糯米團子一樣的小家夥說著既是安慰也是保護一樣的宣言,語氣裏是對哥哥最直白赤誠的關心。

沒有人麵對這一幕能夠無動於衷。

蘇時若將身體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落在右右身上的視線沉靜溫柔。

蘇二哥也說不上自己具體是個什麽心境。

小孩兒短短的幾句話,讓他有了一種仿佛遊戲角色精疲力盡時,一秒回藍的充沛感。

又或者比起被鬼這種靈異能量體附身,撞邪於他來說,更能平靜麵對。

他一直很篤定地認為自己是被惡意滿滿的鬼盯上或附身。

甚至思索過,對方——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盯上他——有可能是如張雪儀那樣認識他的病患。

“有你在,我不怕。”

青年回應著小姑娘的宣言,示意她坐下,側身過去將安全帶係好。

沒忍住在她臉輕輕掐了下。

被哥哥賦予信任的右右幹勁十足。

蘇時若啟動車子,匯入車流。

一邊開車,一邊詳細說他出現的“症狀”和地點。

方便右右更了解,“診治”起來更方便。

小姑娘聽完,露出思考的表情。

等右右明顯思考完時,他沒問她想的是什麽,而是:

“你剛剛說到壞蛋,意思是我撞邪是人為的嗎?”

本來右右沒有百分百確定,在二哥哥說完症狀後,她完全確定了。

遂點點小腦袋,一本正經地說:

“哥哥今天都沒有碰到邪物源,肯定是壞蛋悄悄做的。”

蘇時若嚴謹道:“有沒有可能是我之前碰到,今天起的效果?”

右右一愣。

蘇二哥的這句話似乎有點觸碰到她的知識盲區。

——小姑娘壓根沒往這方麵想過。

但右右很聰明,她順著哥哥的話仔細思考。

發現是有這個可能的。

隻是先前隱藏得好,不爆發引不起注意。

蘇時若一看小孩兒的神色,便知道他問到點子上了。

想了想,他說出自己的懷疑點:“會不會是昨天的那個替死咒?”

他才剛回來,如果說接觸邪物源,用排除法,隻有那個替死咒。

“可是替死咒已經沒有效果了呢,”右右搖頭,“而且替死咒屬於惡咒中的一種,不屬於邪物。”

涉及小姑娘懂的,她說得頭頭是道:

“哥哥撞邪是碰了邪物,一般的邪物不會這麽……”

看著籠罩著二哥哥那濃鬱的邪惡氣息,

小姑娘連比帶劃,試圖生動形向地告訴哥哥她看到的畫麵。

蘇時若輕輕打斷她的詳細描述,表示:“我懂。”

於是右右中斷描述,繼續解釋:“隻有壞蛋故意要害哥哥,才會……”

她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從自己會的詞組裏找出合適的來形容。

最後聰明的進行比喻:“就像右右早上做飯飯的那個火,撲騰著長大!”

大部分情況下,普通人不小心碰到野生邪物,頂多身體有點不舒服生個小病之類。

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沾染在身上的隻是邪氣而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陰氣入體有些類似。

隻有被人為煉製出來的邪物,使用得當的話,不比厲鬼危害小。

和惡咒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和惡咒不同的是,惡咒是次拋的。

邪物不毀壞的話,可以反複使用。

並且一旦觸發效果,背後的施術者還可以隨時通過邪物加強效果。

蘇時若刻身上縈繞的邪惡氣息就在不斷增強。

右右見到哥哥立刻驅了一些,僅僅過去一會兒,不僅漲了回去,還在往上UP。

隻有將邪物源毀掉,右右才能徹底清除哥哥身上的邪氣。

前方紅燈,蘇時若慢慢踩下刹車。

這個過程中他大腦將右右的話全部分析處理完。

他微微蹙眉,平靜地說:“但我並沒有碰過不正常的東西。”

回來不到四天,幾乎都和右右在一起。

送完右右到幼兒園,他直接回家,也沒去過其他地方。

如果替死咒不是邪物源,他接觸的異常東西,隻有昨晚冥王閃現送的那根特簽指骨。

剛送指骨,第二天他就撞邪……

雖然蘇二哥理智上認為不太可能,可這未免太巧了些。

頓了頓,他還是壓低聲音問右右:“冥王指骨算邪物嗎?”

問完就聽到小孩兒興奮道:“冥王叔叔已經來見過哥哥了呀,他什麽時候來的呀,右右怎麽不知道。”

“昨晚,那會兒你睡著了。”早上急著送她到幼兒園,蘇時若忘了跟她說。

“噢噢。”右右抬起小臉,“冥王叔叔送給哥哥指骨,說明冥王叔叔也喜歡哥哥呢。”

這是個好消息,覺得讓雙方都開心的小姑娘感到了滿足:

“哥哥以後要是想再見冥王叔叔,右右再幫哥哥約,哥哥大膽一點,不要害羞。”

蘇時若:“???”

蘇時若:“………”

他到底在哪方麵做出錯誤表態,才讓小孩兒以為他想見冥王?!

她行動力還賊強。

誤以為他喜歡,立該悄無聲息地去“約”了。

該說不說,這份貼心的關愛屬實難得。

……就是有點過於沉重。

眉羽間掛上些許無奈的蘇二哥暗歎一口氣,把偏到冥王身上的話題拉回到指骨是不是邪物上麵。

“冥王叔叔的指骨不是邪物,是特殊的祝福呢。”

右右掰起手指向哥哥解釋:

“以後哥哥將指骨帶在身邊,鬼鬼們都會喜歡哥哥,不會傷害哥哥哦。”

綠燈亮起,蘇時若剛剛啟動,右右的話讓他猛地踩了下刹車。

好在他反應迅速,車身剛動速度慢,因此隻是頓了下,又繼續前行。

右右壓根不知道二哥哥腳下的變化,她聽到二哥哥問:

“……不應該是害怕嗎?為什麽會是喜歡?”

小姑娘茫然,二哥哥問的她都沒想過呢,她懵懵地說:“我也不知道……”

蘇二哥的問題,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榴蓮不應該是臭的嗎?為什麽喜歡吃的人吃起來是香的?

右右哪裏知道呀!

“……”

蘇時若眼前仿佛出現一群鬼圍著他咧嘴笑的畫麵。

他一時竟不知道是被一群鬼陰森森盯著,

還是一群鬼陰森森笑著包圍,哪一個好點。

放棄思考這個問題,青年回歸正題。

排除替死咒和冥王指骨,他確定這幾天沒有接觸任何不對勁的東西。

背後有人操控的話,更沒頭緒了。

他一個醫生,沒有和誰有利益衝突,不至於擋了誰的路。

唯一有可能的,還是經他手診治的病患。

總有人認為醫生無所不能,隻要出手必能要到病除。

除非是水平不行,庸醫。

醫鬧時有發生,不是患者家屬就是患者本人。

治療效果不理想,或者沒有效果,於是將一腔憤恨轉嫁到醫生身上。

蘇時若從業多年,他診治的病人中幾乎均對他讚不絕口。

……卻也僅僅是幾乎。

總有一小部分。

很多時候生死麵前,有些人的惡意會被無限放大。

如果是患者的話,那更難確定是誰。

小孩兒的解釋很明確,找到邪物源才能徹底將他的“撞邪”解決。

現在隻是壓製,有她在,那種“被控製影響”的情況不會再發生。

相當於他身上揣了個暫時炸不了的炸彈。

安全上麵倒不用太擔心。

但炸彈終歸是炸彈,誰也保不準會不會突然炸。

這時,右右忽然說:“哥哥去超市,右右去查看案發現場。”

她學用在動畫片裏看到的。

小姑娘還是覺得哥哥是今天被壞蛋害得撞邪的。

蘇時若自是無異議。

畢竟超市是他第一次突然被影響的地點。

說不定會留下一些能讓右右察覺的痕跡。

抵達超市後,蘇時若憑借記憶力,帶著右右複刻他先前在超市裏的路線。

下班點的超市人比較多。

蘇時若起初牽著右右,後麵則找了個推車把她放進去。

小姑娘很認真的感知,完全沒被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目光。

最後來到廚具區。

這裏人相對少了很多,隻有寥寥幾個人。

蘇時若將推車停到他早上站立的地方。

當時那波人起爭執的人在斜前方,他一一指給右右看。

什麽都沒感知出來的右右靈機一動,想找個商場的鬼鬼來問。

這樣她可以用個玄術通過鬼鬼看到當時的畫麵。

奈何商場每天人來人往,鬼鬼一般不喜歡,很少光臨。

小姑娘愣是一隻都沒找到。

她有點氣餒。

隻有找到邪物源,她才能根據邪物源——哪怕隻是痕跡——找出壞蛋。

現在找不邪物源,不僅不能驅除二哥哥的邪氣,還找不到壞蛋。

蘇時若察覺到了,摸摸她的頭:“不急,慢慢來,反正我不會再受影響,現在先去吃飯。”

他不說還好,一說——一陣咕嘰聲響起,來自右右的小肚子。

“一定是右右餓了,才找不出來。”

小姑娘摸摸空****的肚子,望著哥哥,粉嘟嘟的小臉十分鄭重:

“等吃飽飽,我肯定沒問題!”

離開超市,直奔樓上吃飯的樓層。

選了一家兒童特色主題餐廳,蘇時若請來服務員幫忙照看一下右右,他去趟衛生間。

“我要和哥哥一起。”右右不同意。

蘇二哥說的兩個“病例”讓小姑娘現在還怕怕的。

那些邪氣雖然有她鎮壓,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哥哥掉馬桶裏了呢。”

蘇時若:“……”

他抱起童言無忌的小孩兒去往洗手間。

那位被他請求的服務員用盡職業素養,才憋住沒笑出來。

這對高顏值兄妹也太可愛了。

尤其小女孩說“萬一哥哥掉馬桶裏了呢”時,還一臉認認真真的擔憂。

仿佛真的認為哥哥會掉進馬桶。

小孩子的腦回路簡直讓人想捧腹大笑。

……

蘇時若把右右放在洗手間門口,在滿滿的安全感中轉身走進去。

有幾個人同樣等在洗手間外。

其中一個等朋友的小姐姐目睹全過程,覺得小孩子離洗手間太近不好——多熏人啊。

便朝她招手:“小朋友,可以在這裏來等哦。”

“謝謝姐姐。”右右禮貌地搖頭拒絕,離二哥哥越近二哥哥越安全。

上次沒有保護好大哥哥,大哥哥水逆好幾天她才發現。

這次右右要全方位保護好二哥哥。

不能讓二哥哥受一點傷。

小姐姐隻好作罷。

過了會兒右右見二哥哥還沒有出來,小手扒著洗手間門口牆框,忍不住喊:“哥哥好了嗎!”

因為禮讓所以耽擱了下的蘇時若聽到熟悉的小奶音,實在無法當著眾多人的麵答一聲“好了”。

好在馬上就出去了。

但是沒有立刻得到回應的右右卻慌了。

她二話不說就往裏鑽。

正好從隔間出來的蘇時若:“!!”

“哥哥!”小姑娘見到他,頓時鬆了口氣,揚起大大的笑臉。

結果發現二哥哥的臉色不好看。

她的小心髒立刻又緊張起來。

還沒等她跑過去,臉都綠了的蘇二哥迅疾上前抱起她,將小腦袋按在懷裏。

視線往旁邊一掃。

好在隔間外隻有一個人,背對著右右。

“你是女生,以後不許跑進男洗手間。”洗手時他教育小孩兒。

右右乖乖點頭。

替小孩兒洗完手,蘇時若又從口袋裏取出消菌濕巾替她擦臉擦手。

回去時點的餐也送上來了。

右右一邊吃一邊在思考該怎麽辦才能找到壞蛋,導致進食速度過慢。

蘇時若沒有注意到,他在瀏覽醫院院長發給他的一篇關於沙非國的最新報道。

上麵著重寫沙非國東部地區的感染已經控製,最後是對支援的醫療組表達感謝。

蘇時若一目十行地看完。

在他即將退出時,目光落在報道下方最後的照片,目光忽的一凝。

那是沙非國東部地區的一個圖騰。

一隻鳥臥在尖銳的荊棘叢中,被荊棘穿透。

它痛苦地抬起翅膀和頭顱,似是想掙紮著飛出去,卻無能為力。

乍一看,反倒像個人在絕望掙紮。

每個地方風俗民情不一樣,沙非東部地區的民眾喜歡把這個圖騰刺在身上。

幾乎人人都有。

蘇時若也沒時間了解他們的風土人情,但見得多自是有印象。

當地小孩知道醫療組是來幫助他們的,送了木雕的圖騰給他們。

當時他們說的其中一句——

蘇時若在記憶裏搜索,由於在他看來隻不過一句微不足道的話,他沒放在心上。

因此花了點時間才將那句話查出來。

——薩滿會保佑我們。

根據這個圖騰,他的記憶力又自動跳躍到與之相關的畫麵。

蘇時若離開沙非國的前一天,有些知道他參與研究的沙非民眾得知後,前來送他。

都是來感謝他的。

其中一位老太太湊上來,硬要把一個上了色的木雕圖騰給他。

口中念念有詞沙非當地俚語,說是在祝福他。

他當即還了回去。

一來他並不喜歡這個圖騰,上色後的木雕圖騰可以看到那鳥全身都是血,有些瘮人。

二來已經有小孩送了他一個,他拿這麽多做什麽?

這事兒沒在蘇時若心裏留下什麽痕跡。

離開,轉車,坐國際航班。

三天後回國到醫院遇到右右。

除去他回來的這幾天沒接觸邪物,記憶往後回溯。

這段時間如果非要說接觸過什麽不太對勁的東西,隻有那個上色的木雕圖騰。

蘇時若覺得不太可能。

退一萬步講,假如真是這個東西引起的,想要他的命。

為什麽到現在才發作?

不應該速戰速決,立刻搞定嗎。

他在回家的路上,真出了什麽事,那就是意外。

太好解釋了,都引不起什麽太大水花。

蘇時若想將這個想法刨除。

可有些事兒吧,越不想想,越忍不住想。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強製讓心神拉回來,退出報道,熄屏手機。

抬眸就看到對麵的小孩兒正心不焉地吃著芝士玉米。

連臉上都沾了粒玉米,偏她還不知道。

青年屈指在桌麵上輕扣,這個聲響讓右右回神,眨巴著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將她臉上的玉米粒取下,又用紙巾擦幹淨,他緩聲道:“專心吃飯才會長得高。”

“哥哥也沒有專門吃飯。”

小姑娘指向他的手機,撲閃的大眼睛寫滿“我剛剛都看到了”。

蘇時若倒滿牛奶推到她麵前,含笑道:“我不用再長高,你用不用?”

右右:“……”

小姑娘趕緊大口扒飯。

吃完結賬,蘇時若還想帶她去電玩城,右右卻說回家。

小姑娘在他懷裏鄭重宣告:“哥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蘇時若微怔:“什麽辦法?”

“我和哥哥是同源血親,可以把邪氣先轉到我身上,壞蛋要是敢再動手,右右馬上就能抓住她!”

右右開心地說。

這是她剛剛吃飯時小腦袋不停琢磨,然後靈機一動琢磨出來的好辦法。

右右真是太聰明啦~~

小姑娘一臉期待地望著蘇時若,期待二哥哥的表揚。

然而哥哥不但沒有表揚她的“聰明才智”,反而還不高興地沉下臉,說:“不行。”

右右茫然,以為哥哥不相信,她趕緊解釋:“右右可以做到噠!”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蘇時若掌心在她柔軟的頭頂輕撫,“但是我做不到讓你替我承擔。”

哪怕知道把“撞邪”轉移到小孩兒身上,影響不到她。

右右沒懂:“轉移過來哥哥就不會被影響到了呀,我還可以順便抓壞蛋。”

“右右,有些事情是可以做但不能做的。”

蘇時若知道她還太小不明白,想了想,輕聲道:

“我可以讓你保護我,可以向你尋求幫助,但如果我讓你替我承擔所有風險,我就沒有資格當你二哥了。”

“為什麽呀?”小姑娘粉白漂亮的臉蛋兒皺成一小團。

蘇時若:“因為不配。”

右右似懂非懂,攬著他的脖子,乖乖地說:“右右聽哥哥的。”

小孩奶聲奶氣的嗓音順著耳廓鑽進胸腔,不輕不重地在青年心髒上捏了一把。

他微微垂首,不由自主往右右眉心親了親,把她往懷裏摟緊了些。

——蘇二哥好像明白為什麽蘇大總裁和蘇三少淪陷得那麽快。

這樣貼心的小棉襖,誰不淪陷?!

他這四天都不到,已經淪陷好幾輪了。

這時,他手機震動。

騰出一隻手取出,是院長打過來的電話。

“時若,你現在馬上來醫院做個全麵檢查。”院長略有些焦急的聲音傳過來。

蘇時若冷靜詢問:“發生怎麽事了?”

“我剛剛收到消息,比你後一天離開沙非回家的蓋文教授今天下午跳樓自殺了。”院長說。

蘇時若神色一凜。

蓋文教授同樣是加入醫療組參與支援的。

人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自殺?

院長心裏莫名不安,他收到消息立刻電話蘇時若。

讓對方回醫院檢查,一是確認他的身體情況,二是精神狀況。

“我知道了。”蘇時若說,“我現在不方便來醫院,明天過來。”

院長隻好叮囑幾句,結束通話。

蘇時若目光閃爍,他在沙非和蓋文教授相處一個月。

雖然私下沒什麽交流,但蓋文教授性格幽默風趣,家庭事業相當不錯。

又在這次支援中出力,回他的國家少不了會獲得一些榮譽。

這樣的人怎麽會自殺?

還是在今天下午跳樓自殺。

他當時沒有被男主播打斷的話,從高樓跳下去同樣隻會認定為自殺。

蘇時若直接將圖騰的事告訴了右右。

如果真是圖騰,大概要再走一趟沙非。

青年俊雅的眉峰緊擰。

沙非氣候不宜,他哪裏舍得讓小孩兒跟他一起去。

隻聽小姑娘興奮的聲音響起:“哥哥回家,右右要看那個木雕圖騰!”

回到家後,蘇時若找了一陣,找出沙非小孩送給他的木雕圖騰。

整體是用白木雕的,雕工較為粗糙,沒有上色,看上去普普通通,沒什麽嚇人的地方。

和那位老太太給他的上過色的木雕圖騰完全是兩回事。

他記得蓋文也有,當時沙非的那些小孩醫療組的人都有送。

但邪物源應該是老太大的那隻上色木雕圖騰。

“沒關係,它們出自同一個地方,刻著同一個圖圖,互相沾染氣息。”

“隻要那個木雕圖圖是邪物源,右右就可以用這個定位它。”

小姑娘晃著手裏單調的白色木雕圖騰信誓旦旦地說。

知道沙非國在另外的國家,距離遠,右右閉上眼睛之前對二哥哥說:

“哥哥不要擔心,我可能會久一點哦,但是一定能成功噠!”

蘇時若:“好。”

他不會將無用的擔心用在她的“專業”上麵。

——她連冥王都能請動。

他在心裏是這麽對自己說的。

半小時後,小女孩沒有蘇醒的跡像,看似冷靜的青年眼中的焦急近乎掩飾不住。

蘇時若原地走了兩步。

他從來沒有想過聯係大哥和老三,他們和他同是普通人,知道也幫不上忙。

腳步忽地頓住。

青年快步進臥室拉開床頭櫃抽屜,從中取出密封袋封住的冥王指骨。

這根指骨能增加鬼對他的好感度。

但它屬於冥王,上麵還有冥王專屬簽名。

一個念頭適時滑過——

有沒有可能,可以用它聯係冥王?

總歸可以試一下。

蘇時若無視上麵彌漫的鬼氣,握緊指骨,試探地喊了聲:“冥王?”

……毫無反應。

思索兩秒,他重新換了個方式。

在指骨上麵滴了滴自己的血。

——有限的影視劇經驗告訴他。

還是沒有反應。

蘇時若:“……”

反正他一點都不尷尬。

這時,右右抱在手裏的木雕圖騰忽然有了動靜——

它毫無預兆地顫抖起來,且越來越劇烈。

幾乎不過半分鍾,木雕現出一條條不詳的裂縫。

尤其那隻被荊棘刺穿的鳥的頸部,裂出一道駭然大縫,活似梟首。

從裂縫中開始往外瘋狂四溢邪戾的黑氣。

蘇時若聞到一種極其難聞的枯敗腐臭味。

木雕顫抖得更厲害,看起來像是要徹底炸開。

他擔心如果炸開碎片會傷到右右,上前欲將其挪開。

隻是手還沒碰到,右右的小手忽然抬起將他的手格開。

緊接著又迅速地重新握住木雕。

速度非常快。

如果不是手上還殘留著觸感,蘇時若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右右並沒有“醒”。

蘇時若後退兩步,不再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他看了眼中的冥王指骨,眼中隱晦地流露出些許嫌棄,旋即隨手將它扔進沙發。

視線牢牢鎖定眼前的糯米團子。

下一秒。

他餘光似乎掠過一道漆黑影。

青年動作一僵,緩緩側頭。

依舊是昨晚那身著裝的冥王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

他的身體仿佛是一個天然的黑洞,周圍光線盡皆被他吸入。

黑洞洞的眼眶裏兩點幽冥暗火閃爍。

蘇時若麵無表情地繃緊身體,心想:幸好是扔到沙發上的,沒有往地上扔。

他大腦飛速運轉,按捺住所有情緒,以第三方神線冷靜地注視一切。

他注意到冥王的視線——眼眶裏的兩團火應該是視線?——一直盯著的是右右。

此時右右抱著的木雕依舊在顫抖,卻不再出現裂縫。

似乎是用什麽辦法顫顫微微地抵抗住。

蘇時若神色自若地打破室內安靜,輕聲問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無事。”冥王霧沉沉的嗓音響起。

大概想起他除了是自己粉絲外,還是右右的哥哥,遂又說了句:

“一隻境外梟,她能對付。”

“境外梟?”

“通俗點說,就是非我國的鬼怪。”

蘇時若:“……”

冥王正是捕捉到境外梟的氣息才出來的。

境外鬼怪所屬的天堂早已經消失,它們失去了往生的機會。

因此鏡外鬼怪幾乎都是惡靈。

隻是惡靈也向往往生。

聽說東方有冥府,不管是人類還是鬼怪,都有往生機會。

羨慕啊。

很多惡靈想去東方往生,奈何它們無法過界。

於是有了“偷渡”這一說法。

這個偷渡還不能是簡單粗暴的附身,附身同樣會被“界”驅逐。

必須是非常隱秘的方法,讓“界”察覺不到。

顯然,蘇時若就是被選中的偷渡的工具人。

那隻境外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

在沒有附身蘇時若的情況下,卻慢慢地將自己轉移過來。

它快徹底死亡,卻遇到蘇時若,這明顯是個東方人。

大好機會。

它選中蘇時若,等他回國後,通過特殊方法將一點靈魂傳過去。

再控製蘇時若,吳噬他的靈魂,相當於奪舍。

由於偷渡的代價,即使奪舍也活不了。

但這種情況下蘇時若死了,他的靈魂早被它吞噬,它將代替蘇時若往生。

它正興奮著自己的好運呢。

蘇時若到家後,右右一出現,它哐當傻眼,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它忍著不動,想著總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結果等出了東方冥府的冥王。

境外梟:“……”

它戰戰兢兢一晚上,決定放手一搏,立刻動手。

成功就是賺到,不成功便罷了,無非損失碎過來的這片靈魂。

就是可惜好不容易建立的通道。

好在對方不可能找到它。

果然失敗,它不得不把散在蓋文身上的那片回收,補充。

之所以在蓋文身上也分一片,原因簡單,蓋文的體質比較特殊,可以養它。

境外梟其實最氣的不是它在蘇時若這裏失敗。

而是——

它是倒了多大的黴才會選蘇時若當偷渡工具人!

蘇時若與冥王還有那個……它無法準確描述,但是氣息比冥王還恐怖的存在——這兩個他都認識。

它真是失敗得不冤。

反正它也隻抱著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據它所知,到現在沒有一個鏡外梟偷渡成功。

但還是不甘心啊。

所以它暗下決定,哪怕留不下,好歹也要帶走一個。

當然這事兒不急。

哪想它的存在這麽快被發現。

到底它的“生命”已經到盡頭,靈魂又割裂出兩片,行事沒那麽周全。

唯一可以自信肯定的是,哪怕發現它的存在,也不可能找到它的本體。

它的藏身之處,沒有誰知道。

即使是那個氣息比東方冥王還要可怕的存在。

然後……就被啪啪打臉了。

它腐敗的身體被右右一巴掌抽出去摔在地上滾了一大圈。

暈頭轉向中它反應過來。

——自己被偷家了!!!

境外梟的本體早就腐爛不甘,哪是右右的對手。

它掙紮著起身,渾身血肉模糊,那是它從來沒有好過的傷。

它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它確實打不過,好歹是幾百年的梟鬼,總還有點有保命技能,哪那麽好殺的?

雖然生命要到盡頭,可誰不想再多活一會兒?

它思考有什麽辦法能阻止對方。

片刻後,境外梟啞聲吐出一句:“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你先別殺我,我可以把我的收藏都給你。”

右右聽出它在說話,倒也停下動作:“聽不懂!”

境外梟同樣聽到她聲音,驚喜道:“你同意了?”

一人一鬼。

——外國鬼嘰裏呱啦說英文,對中文一竅不通。

——右右中文都還在初段呢,對“英文”隻識拚音。

誰都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麽。

右右歪了歪頭,管它說什麽,一拳頭再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