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對, 金巧銀巧那倆丫頭,也不能帶走!”趙淑跟在竇文華旁邊喊著。
她先前還真沒有好好想過離婚怎麽處理,經過方紅英剛才那一說, 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季蘭君離婚合著是想惦記著他們家的錢和房子呢?
這一瞬間, 趙淑的腦袋轉得飛快。她倒是不稀罕季蘭君這個媳婦, 文華哪怕是二婚,想嫁的姑娘都一抓一大把, 虎寶是文華的血脈, 季蘭君就算是想要, 她都是玩玩不會給的, 至於金巧銀巧那兩個賠錢貨,長大了以後還能嫁出去換點嫁妝, 真給季蘭君帶回去,那就白養這四年了。
趙淑清了清嗓子, 嚷著:“我就說你怎麽這麽盼著離婚呢,原來主意是打到這裏,算計著錢和房子。蘭君,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你娘死後, 你在我家我們是怎麽對你的,哪裏給你要過一分一厘?你現在兩片嘴皮子一碰,讓我們拿出嫁妝拿出房子,好像我們是那種貪圖媳婦嫁妝的人似的!”
季蘭君早就料到趙淑會這樣說, “娘,您別急啊, 聽我們慢慢說。到底有沒有貪圖,當著大夥的麵我們先不說, 嫁妝單我們可是有的。村尾的那房子,整個大隊都知道以前是我們季家在住,我嫁過來才讓文誌住進去的,這在你們口裏,就變成我給你們的了?”
兩邊都擺出了絲毫不相讓的架勢,竇大全看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他一直都是不願意把家醜外揚的人,文華說要請竇二爺竇三爺時,他本來就在猶豫,不過因為文華做了決定,才未多言。
要是季蘭君真離婚,還把房子的嫁妝的事當著大夥一起說了,他以後在竇家這個大家族裏,還有什麽臉麵?
此時,為難的除了竇大全,還有竇二爺和竇三爺。
他們兩人是被叫來主持公道的,可要是竇文華和季蘭君真的離婚,他們這裏也不好交代啊!尤其是竇三爺這個唱紅臉的角色,回頭人要是說竇家小兩口離婚是在他中間說些有的沒的,那他上哪裏說理去?
兩個長輩對視一眼,都看穿了對方的想法。
竇二爺從位置上站起身,抬手打斷他們的爭執:“等等等等,文華,文華媳婦,你們先冷靜下來。二爺還是那句話,成一家人不容易,有什麽不能解決的,為什麽偏偏要離婚呢,別的不說,你們也該為三個孩子想想啊。”
竇文華動了動嘴唇,剛才上頭的怒氣被竇二爺勸下去些。
這還是提醒了他,這次特意從部隊回來,可不是為了和季蘭君離婚,而是解決虎寶的事。
要是真離了,虎寶以後誰來照顧?
竇文華這才稍稍有了些許動搖,就聽到季蘭君道:“婚姻是我和竇文華兩個人的事情,別想著用孩子來綁架我。就算是真的為了孩子,我也要離,金巧銀巧我是必須帶走的,交給你家,指不定給我養成什麽樣呢。”
竇文華這可不能忍了,季蘭君三番兩次地提,他要真的改口,那就是真的孬種了!
“要離可以,你自己走,金巧銀巧留下。”
季蘭君不肯讓步,“不可能,我說了,金巧銀巧我要帶走。”
方紅英幫腔:“哎喲,文華,不是我說你啊,你們口口聲聲說蘭君把虎寶扔給你娘帶,是蘭君不孝順,累著你娘了。現在離婚蘭君要把雙胞胎帶走,你怎麽就不覺得你娘累了?還是說,你打算讓金巧銀巧跟著你去廠裏你自己帶啊?”
要說方紅英不愧是能做到郵電所領導的人,這話說出來,一下就掐死了竇文華的命門。
竇文華是那種會帶著兩個閨女去廠裏的人嗎?顯然不是。但他真要把孩子留下,之前責怪季蘭君把虎寶丟給趙淑照顧,那不就是笑話了?
頃刻間,竇文華被懟得啞口無言,半晌,他才咬著牙說:“帶不帶金巧銀巧那是我竇家的事,離婚後就和你們無關了!”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留下金巧銀巧是為什麽啊?”季蘭君輕蔑地瞥了竇家人一眼,“不就是惦記著她們長大後能換點彩禮錢嗎,反正我話已經說了,孩子、房子、嫁妝,我全部都要帶走。”
“你……你……”竇文華實在是沒想到,以前賢惠的妻子變得這麽麵目可憎,“你想得美,一樣都別想帶走!”
怒氣衝衝地說完,竇文華拂袖離去。
這當事人一走,屋裏頓時就亂了。
畢竟大夥也算是來給竇文華撐腰的,他人都走了,這事情還怎麽商量下去?
最氣的就屬竇三爺,“怎……怎麽就走了?大全,不是我說你們,這都是什麽事啊,你們叫我們過來,我們都是抱著幫忙的想法,文華這走了,是要我們怎麽做?”
竇大全也覺得竇文華這做法有點幼稚了,連忙給竇三爺道歉,“三叔,實在是對不起啊,文華也是生氣,誰能想到蘭君能過分成這個樣子。”
竇三爺哼道:“算了,不管了,要離還是要合,你們自己家決定吧!”
語畢,竇三爺猛地從位置上起身,三步跨做兩步地朝外走,跟著他來的那些竇家男丁也不帶猶豫的,一個接一個跟了上去。
竇大全心裏一沉,知道事情不妙,表現上還是諂媚地笑著,向竇三爺賠不是,“三叔,三叔,您別生氣,改日我讓文華去給你賠個不是。”
竇三爺壓根不理他。
還是竇二爺走上來拍了拍竇大全的肩膀,“大全,你們今天這個事幹得不地道啊。大家都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才過來幫忙的,你說說,要是文華兩口子真離了,我們這裏外不是人對吧?”
竇大全隻能賠笑,“二叔你說得對,是我們沒有沒把這事處理好。”
“我看文華和他媳婦這個已經是吵得不可開交了,你們還是自己做做他們的工作吧,接下來的事,我們是不好插手了。”
竇二爺說完也走了,剩下跟著他來的那一部分人跟著離開了竇家,這下,一屋子的人隻剩下了竇大全一家人和來幫季蘭君的李有才夫妻。
竇大全往季蘭君的方向看了一眼,竇文華的拂袖離去似乎沒有對她造成一點影響,應該說,從一開始,她就是這般淡定的樣子,好像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管是商量離婚,還是叫人來敲打她這個兒媳婦,季蘭君好像就沒帶怕的。
偏偏在這時,方紅英還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老竇啊,這人也走了,隻剩我們兩家人,這離婚該怎麽離,可以好好坐下來商量了吧?”
竇大全窩火得要命,手一揮,“誰說要離的?我還沒發話呢,不準離!”
李有才嗤笑:“離婚是你們說的,不離也是你們說的,真以為我們蘭君好欺負,由著你們說離不離啊?”
季蘭君也笑了,“爹,離婚這個事我建議你們還是和文華商量好吧,都鬧成這樣了,離了對你們也好,別忘了,可是文華說誰不離誰孬種的。”提醒了他們,季蘭君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有叔,方姨,我們走吧。”
季蘭君領著李有才二人離開堂屋,去了她住的耳房裏。
留下的趙淑看著他們幾人離開,現在都還有點在狀況外。她之前是聽文華說,叫人來好好敲打敲打季蘭君,誰知道這一下就鬧成離婚的場麵了?
另一邊,季蘭君走到耳房裏,把門給關上,說:“有叔,方姨,今天真的是謝謝你們了。”
方紅英說:“你這孩子,到現在還和我們客氣。剛才我和你有叔一來,就看到這屋裏一堆人,就想著還好我們來了,要不然你一個人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子呢。”
李有才:“這竇文華,叫這麽多人來,就是擺明了不給你麵子!要是你爹還在世,哪能讓他們這麽欺負你。蘭君,你別怕,你的這事我和你方姨是管定了。”
“對,你別怕,”方紅英道,“不過現在你怎麽打算的,我看他們不願意把房子和孩子讓出來,這婚你還離嗎?”
季蘭君微微一笑,“你們放心好了,這事我自己心裏有數,竇文華從部隊請假回來待不了幾天,他肯定會答應離婚的。”
這裏的打算季蘭君沒多說,方紅英也不好再多問。
三人說了一會話,李有才夫妻二人不方便在這裏多待,便告辭了。
送他們出門,季蘭君回屋才看到剛才不知道躲到哪裏去的金巧銀巧,兩個小丫頭愁眉苦臉的坐在炕上,抬頭看了一眼季蘭君,又趕緊把腦袋給埋了下去。
銀巧這樣就算了,往常跳脫的金巧也跟著沉默,季蘭君走到她們身邊,揉了揉金巧的腦袋問:“怎麽了金巧,誰惹你不開心了?”
金巧緩緩抬起頭,小嘴撅得快要上天了,她似乎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小聲開口問:“娘,你是不是要和爹離婚呀?”
其實金巧並不知道離婚是什麽意思,但她以前聽村裏的哥哥姐姐講過,爹娘要是離了婚,小孩子就沒有爹娘了。
她和金巧不想沒有爹娘,她們想和爹娘一直都在一起。
銀巧和她也是同樣想法,等金巧開了口,銀巧從炕上下來,坐到季蘭君的身邊,拉著她的一根手指道:“娘,你不要和爹離婚好不好?我和金巧會乖乖的,我們不想沒有爹娘。”
兩個小丫頭聲音小極了,但是不難察覺到其中的擔憂與難受。
季蘭君心口一緊,不禁開始自責起來。
離婚的事她是一早就算計好的,可偏偏忘了孩子的感受。金巧銀巧的成長基本沒有竇文華的參與,她倆在出生後沒多久,竇文華就隨軍了,對這個父親的認識,二人多半是來源於他人的嘴裏。
她原本是以為金巧銀巧對竇文華沒感情,就算她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她也會盡最大的努力給她們所有的愛。
可她還是低估了,兩個孩子對父愛的渴望。
季蘭君輕輕歎了口氣,把兩個孩子摟在懷中,“金巧銀巧怎麽會沒有爹娘呢,就算我和你爹離婚了,我們照樣還是你們的爹娘呀。”
金巧在季蘭君懷裏抬起頭,問:“那你們還是我們的爹娘,為什麽還要離婚呢?”
“娘要和你爹離婚,是因為你爹,你奶奶,還有你爺爺做了過分的事,娘不想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你們想和爹,還有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嗎?”
這一問真把金巧銀巧給問住了。
銀巧弱弱道:“我想和爹在一起,但是不想和爺爺奶奶……”
金巧也道:“奶奶,凶……我不喜歡她。娘,那能不能我們和爹一起生活,不和爺爺奶奶呢?”
要說金巧這丫頭腦袋轉得快吧,一下就想到了這一層麵上。
季蘭君搖了搖頭,“不行哦,爹和娘,你們隻能選一個人。”
季蘭君本意是不想讓兩個孩子現在就麵臨這麽殘酷的選擇,但情況擺在這兒,她是絕對不能讓金巧銀巧留在竇家的。為了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即便是對孩子殘忍,她也必須這麽做。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兩個小家夥頓時就愣住了。
銀巧在她懷裏死死埋著腦袋,聳著肩膀小聲哭泣,金巧看到妹妹開始哭,眼圈也紅了,拽著季蘭君的衣角嘟囔:“我不嘛……我要和爹娘一起,我不要爹娘離婚。”
“金巧銀巧,你們聽娘說。你爹過幾天放完假,要回廠裏,不和咱們在一起了,如果爹和娘不離婚,隻能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奶奶還會和以前一樣讓你們幹很多家務,不給你們好吃的,你們願意嗎?”
金巧銀巧自然是搖頭。
金巧還說:“那我們能不能和爹一起走啊?”
季蘭君眨了眨眼,金巧這話還真是提醒了她。
她需要做兩個女兒的工作並不假,但是說得再多,加上孩子還小,並不一定能聽得進去。除非她們對竇文華失望,對父親這個角色沒有期待,心裏才能接受爹娘離婚的結局。
讓她們對竇文華失望,這個問題倒是不難。
竇文華隻會在虎寶麵前扮演一個合格的父親角色,這一點,季蘭君深信不疑。
她幹脆對金巧銀巧說:“隻有你爹的答應了,我們才能和他一起走。娘答應你們,要是能夠和你爹一起走的話,娘就不離婚。”
銀巧從她懷裏抬起頭,邊抽泣邊確認,“真的嗎?”
“真的。”
金巧說:“爹真的也會帶我們一起走嗎?”
“你爹要是喜歡我們,自然會帶我們一起走的。”
季蘭君費盡心思和兩個女兒說了一會兒,等金巧銀巧困了以後才脫身。
剛才那樣對金巧銀巧說,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孩子太小,肯定不希望有一個破碎家庭,可竇文華和竇家都不值得,與其讓她們在這個畸形的環境裏成長,不如早日脫離出來。
竇文華這種父親,不值得金巧銀巧對他抱有一絲期待和感情。
***
竇家鬧完這一通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竇文華沒來和季蘭君商量後續,季蘭君也不著急,就連竇大全和趙淑也是隻字不提,仿佛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不過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竇家兩口子鬧離婚,還是不知道通過什麽方式傳了出去。
次日一早,季蘭君拿著桶去水井邊打水,四周的人一看到她都繞著路走,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些什麽。
看到這架勢,她大概也能猜到是個什麽狀況。
鄉下就是這裏不好,誰家有個什麽事,隻要被旁人知道,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整個大隊,如果事情再大一點,說不定整個五裏屯都能知曉了。
決定離婚後,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遲早是要麵對這些流言蜚語的,如果在意,難受的是自己。
所以,季蘭君看到別人特意遠離她,也沒什麽想法。
在水井邊打了兩桶水,她挑起扁擔折回家,剛走兩步,就聽到後麵有人喊:“蘭君,蘭君啊!”
季蘭君側過頭,就見住在隔壁的翠花嬸挑著扁擔追上來,看了看周圍,就壓低聲音問:“我聽我家那個說,你要和文華離婚?”
翠花嬸家男人也姓竇,和竇文華家沾點親戚關係,昨個兒竇家開會,她男人就被叫過去了。
人這樣問,擺明是了解情況的,季蘭君也懶得反駁,“嗯呐。”
翠花嬸倒吸了一口氣,“哦喲?你可別嚇我啊,夫妻兩個吵吵架就算了,正經女人哪有離婚的?”
季蘭君睨了她一眼,“正經女人憑什麽不能離婚?”
“蘭君,你可別怪我多嘴啊,你看看離婚的那些女人都是什麽樣的?要麽是不能生,要麽就是在外麵找男人被婆家抓到了;你又看看,離了婚後,她們都是過的什麽日子,你可別想不開啊。”
翠花嬸是朝陽大隊的八卦主力軍,這誰誰家有點什麽風吹草動,她知道得比誰都清楚。要是真給她透露了什麽,季蘭君保證,別說第二天,一個下午的時間足夠讓整個朝陽大隊都知道了。
擱在後世,翠花嬸這種怎麽都能在狗仔界占有一席之地。
季蘭君便敷衍道:“我行的正坐得直,日子過不下去,就離了唄。”
“話是這樣說,你要是離了,以後還怎麽過下去?”
“我有工作能養活自己,怎麽過不下去?”
翠花嬸一臉憂愁地看著她,搖了搖頭,“那工作是工作,一個女人要是離了丈夫,那還有什麽活著的價值?好好照顧丈夫,把孩子撫養長大就是我們應該幹的,管他什麽日子,咬咬牙總能過下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翠花嬸說出這話,季蘭君就知道和她是說不通的。
既然說不通,也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挑著水回到家裏,季蘭君在柴火上燒了一壺。
金巧銀巧已經醒了,兩個小家夥都睡眼朦朧地坐在炕上神遊。季蘭君給她們穿上衣服,帶著倆閨女出去洗漱,恰好碰上同樣出來洗漱的竇文華。
竇文華還在氣頭上,見到季蘭君理都不理,自然而然提過柴火上燒的那壺水,卻被季蘭君叫住:“等等,水是我燒給金巧銀巧洗臉的,你放下,自己燒去。”
竇文華沒好氣:“就一壺水,重新燒一壺能累死你?”
“對,能累死,那你能放下嗎?”
竇文華沒見過把這種晦氣話用來說自己的人,不可置信地哼了兩聲,做出一副“好男不跟女鬥”的架勢,把水壺放回柴火上,懶得和季蘭君計較。
氣衝衝地回到堂屋,竇文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拎著桌上的茶壺往杯子裏倒了杯水。
似乎是把那杯水當做澆滅火氣的工具,往嘴裏咽了一大口,冰透的涼水湧進喉嚨,他一下就噴了出來。
把杯子往桌上一摔,這火沒滅下來,倒是還加了把柴。
往院子裏睨了一眼,季蘭君給金巧銀巧洗臉的背影,更令他討厭了。
就連竇文華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趟回來,事情怎麽會不往自己設想的那樣發展呢?
以前的季蘭君從來不會對他這樣,早些年的時候,她還會寫信給他表達思念,雖然上麵全部是錯別字,偶爾對的幾個字還歪歪扭扭的,但竇文華能看出季蘭君心裏有他。
一個心裏有他的人,怎麽會這般堅定離婚呢?
不對,她也不一定是堅定離婚。如果真的那麽堅定,為什麽不再提離婚這件事了,她隻是想要錢和房子罷了!
找到給對方行動定義的原因,再結合季蘭君之前的表現,竇文華越發覺得這個猜測並沒有錯。
他總結著季蘭君這幾天行動的理由,瞥到門外突然探出兩顆小腦袋,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金巧和銀巧。
兩個小丫頭在外麵探了會兒,看到爹注意到她倆,方才躡手躡腳地跨過門檻,走到竇文華跟前,弱弱地喊了一聲:“爹……”
老實說,竇文華現在並不是很想看到她們。
這兩人和她娘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一見到她倆,就忍不住想起季蘭君那氣人的女人。不過好在,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沒有把氣遷怒到兩個女孩兒身上,竇文華皮笑肉不笑地問:“怎麽了嗎?”
銀巧看了金巧一眼,兩個孩子都憂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心事。
在竇文華問完,她倆一個字也不說,光是擱那兒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竇文華有些煩,“有什麽就說,沒事就去外麵把院子打掃幹淨。”
銀巧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緊張的情緒,她攥緊拳頭,鼓足了勇氣道:“爹,你什麽時候回廠裏呀?”
小女孩兒的聲音軟軟糯糯,開口還是關心,竇文華蹙了一下眉,感覺煩躁消散了點,“過兩天就回去了,銀巧舍不得爹嗎?”
銀巧點頭,“我和金巧都舍不得。”她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麽,又趕緊補上,“娘也舍不得!”
“你娘?”竇文華冷笑一聲,“她會嗎?”
金巧說:“娘會的,娘說你回廠裏就不能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她真的給你們這樣說?”
“對呀!娘還讓我們問你,能不能帶我們一起走呢。”
這倒是出乎竇文華的預料了。
原來……這才是季蘭君在乎的?什麽離婚,什麽要房子,是她為了能和他一起去廠裏想出來的把戲?
……怪不得呢!
霎時間,竇文華覺得季蘭君之前做的那些都變得可笑起來。
鬧了一通,還要通過孩子來問他的意思。
竇文華瞅了一眼在院子裏的那個背影,輕蔑地勾了勾唇角,把金巧銀巧拉到麵前來,溫聲說:“爹也很想帶你們一起過去,但是那邊實在是太遠了,還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暫且不能帶你們和你娘去。”
銀巧試著爭取:“我和金巧會很乖很乖,不給爹娘搗亂。”
“我知道你們很乖,但規定就是規定,廠裏不允許,爹沒辦法帶你們過去。”
小家夥的眼中的希冀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望。
竇文華拍拍她們的肩膀,“你們乖乖聽話,和娘一起在家裏,隻要爹可以請假,就回來看你們好不好?”
金巧銀巧失落地點了點頭。
“金巧,銀巧。”前方傳來女人的呼喊,季蘭君走進屋,看到兩個女兒一臉難過地站在竇文華麵前,好像知道了他們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雙胞胎現在才4歲不假,但給她們說過的東西,她們會懂。
“金巧,銀巧,去灶房給灶裏添點火,娘一會兒給你們煮蛋花吃。”
剛才兩姐妹得知的消息太讓人難過,吃蛋花也不能緩解她們心裏的失落,垂頭喪氣的去了灶房。
堂屋裏隻剩下了季蘭君和竇文華二人,確認金巧銀巧聽不到他們說話,竇文華一臉嘲諷地說:“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做戲。”
“?”季蘭君不解,“我做什麽戲了?”
“怪不得我一回來就要鬧著離婚,還要嫁妝和房子,原來都是為了能和我一起去廠裏,”竇文華在知道季蘭君這個打算後,終於是看穿了對方這種小把戲,感覺從來沒有這麽暢快過,“你不會以為你這樣威脅我就能和我一起去了吧?我這人就還偏偏不吃威脅。”
季蘭君從剛才的一頭霧水,頓時變成了無語狀態,“威脅?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竇文華,真當我離了你活不下去?”她本來還是想觀望竇文華這邊的行動,可這下,隻想給他趕緊說清楚,省得這人又冒出什麽自戀又惡心的想法,“你聽好了,我要離婚不止是因為你,還因為你家人。我受夠了在你家當牛做馬的生活,也懶得伺候。還是那句話,我家的房子、嫁妝,還有女兒歸我,我們馬上去離婚。”
竇文華說:“我也還是那句話,房子和孩子,你一樣都別想帶走。”
“行、行……”季蘭君笑了笑,她轉身走進屋裏,出來時手上拿了一張紙。
把紙舉在竇文華麵前,季蘭君不緊不慢道:“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封信上麵寫的是什麽,你也不希望我把這裏頭的內容爆出來吧?”
聽到“信”這個字眼,竇文華臉色一白,霎時懂了季蘭君這是什麽意思。
她拿著的那張信紙比較白,背麵還透著黑色的字跡,竇文華怔了一下,認出了那是他寫信回家時用的信紙。
可家裏的信件不都是竇大全在收嗎?怎麽會在季蘭君手裏?
竇文華伸手就要搶,對方已經察覺到他的動手,迅速一收,淡淡笑了笑,“別說我不讓你搶,就算你搶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麽。虎寶是你和丁白菲的兒子,這事要是在屯裏傳開了,你覺得,你們一家人還有臉見人嗎?”
這下,竇文華的臉上的血色猛然褪盡了。
季蘭君步步緊逼,“怪不得爹娘對虎寶這麽上心,原來是你在外麵的私生子。竇文華,別的我不說,就憑私生子這個身份爆出去,虎寶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抬起頭來,所以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離婚,房子和嫁妝,到底要不要還回來。”
竇文華囁嚅了一下嘴唇,終於把一切都理清楚。
怪不得季蘭君這麽氣定神閑,怪不得她底氣這樣足,原來是因為這個。
而且,她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沒說。如果別人真的認為虎寶是和他和白菲的孩子,他們的前程則會受到重大影響!
竇文華不得不承認,季蘭君這一招真的狠,她已經算準,他不會拿丁白菲的前程開玩笑。
良久的怔忡過去,竇文華反應過來以後,季蘭君已經不在麵前了。他混亂地整理著思緒,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上午,最後決定去郵電所打電話。
撥了廠裏的號碼,那頭接通後,他沉默片刻,啞聲道:“同誌,拜托找一下後勤部的丁白菲丁同誌。”
“好,你稍等啊。”
沒等多久,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甜甜的聲音:“喂,文華,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