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戚緩緩對照月軒雖十分熟悉, 但還是跟在書藝的後麵,由她帶領著來到此處。
倪庚所用的康複用具都在戚緩緩所住的東院裏,戚緩緩時隔幾個月,重新邁步進到此間。
她略頓了一下, 屋子與以前一樣又不一樣。布局還是那樣, 隻是定睛一看卻發現了很大的不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床縵與縵簾, 這些都換了新的。
戚緩緩未細看,趕快走到放東西的地方翻找起來,卻是找不見。戚緩緩想了想,又到了一處櫃子前,這裏也沒有。直到第三次換地方,她才在箱中找到書藝要的東西。
這時戚緩緩才有心思去注意屋中陳設的改變。不止掛的床縵等物換了, 書桌上,高幾上、寶閣裏的很多東西都換了新的。
戚緩緩對著這些物件, 越看越眼熟。再抬眼看向縵簾,可不就是她想在家中自己院裏用的喜愛之物。
戚緩緩本想著找到東西交予書藝就馬上離開的, 但還是被這些物件吸引到, 駐足觀賞起來。
床縵與縵簾是去年海上運來的那一批, 工藝雖不比大杭南邊織造的技法,但圖個色彩與圖案的新鮮,這料子戚緩緩隻得了幾塊,根本不夠做床縵等掛物, 隻裁了四五條巾帕存著,以及三四件蓋物用於屋中,她倒很是喜愛。
不想這照月軒的東院裏, 竟被全部拿來做了整屋的縵簾。就算她家能尋來這麽多匹,也不敢像在老家時那樣奢華。
再看寶閣裏, 一水她要找的瓷器用具以及擺物,都是她想要慢慢地、低調地尋來的好物。
這怎麽可能是巧合,她喜歡的不易得的,全都被倪庚弄來放到了她以前住的東院裏。
忽想起那日小丫環所言,原來下人們沒有搞錯,倪庚的確是大肆購買了這些東西,隻是沒有把它們送去戚府,而是都擺在了這裏。想來他也知道,若真送去戚府她也不會要的。
戚緩緩深深地看了書藝一眼,書藝心虛地一低頭:“多虧姑娘了,還是姑娘細心,記得東西放在了哪裏,要是我可是想不到找不見的。”
不過是多翻兩個櫃子就找到了,有什麽難的,為什麽非要經了她的手才找到,如今到是一點都不奇怪了。不過是倪庚不想隻埋頭做事,暗戳戳想著法兒的透露給她知道他都做了什麽。
戚緩緩衝書藝一點頭:“那我先去了。”
書藝馬上送她出來,一個字都不多說。不知倪庚是果然如書藝所說沒在府上還是避了起來,一路上戚緩緩都沒有見到倪庚,順利地出了王府。
戚緩緩坐上回家的馬車,在車上走著神。
一聲“姑娘到了”,戚緩緩回神下了馬車來,被明媚的陽光照了下眼,她眯了目。並不巧妙的心計,甚至可以說是明晃晃暴露小心思特意給她看的,但卻不令人反感,總比直接把東西堆到她家中來的好。
戚緩緩是扯著嘴角邁進戚府的,連門房都看出姑娘這次出門回來心情不錯。
“殿下,戚姑娘已出府。”書藝回到照月軒,來到主屋廊下稟報著。
裏麵傳來聲音:“嗯,下去吧。”
倪庚從金魏的慶生宴上下來就回到了這裏,一直都沒有出去,戚緩緩被書藝帶進來時他也知道。
他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他想讓她看見的一切,她該是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的目的的。默默做事固然好,但討功賣好還是要做的。她不是要看他的“行”嗎,那他做給她看總是沒錯的。
倪庚的心情也不錯,親手拿起水斛給窗台上的花澆起了水。
做完這個,他洗淨了手,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封東西,然後從頭讀了一遍,封好讓人送到戚府去。
戚緩緩那邊接了信,打開看到內容,倪庚向她坦陳他把她住過的屋子重新布置了一遍,今日知道她來幫他找東西,想來是看到了,直言這些都是討她喜歡買的,不知買得對不對,若有不喜或更喜的一定要告訴他,他都會重新購入,後麵附帶著列出屋中物件的具體信息。
接著又寫道,他看著這些東西,每每幻想若是他這王府有幸有一日迎來大喜,算是提前添置新房了。
信的最後,是他在哀哀請求,請求她允他在見不到的日子裏可以與她通信。
信還挺長,主要是中間附帶的置物信息太長了,可見他是買了多少,想來那屋中展示的隻是其中一部分。
戚緩緩看完信合上收起,並沒有提筆給倪庚回信。
以他的地位與財富,弄這些東西來算不得什麽,戚緩緩內心的觸動有點兒但不多。可憑心而論,有人把你的喜愛記在心間,一樣樣地找來,還費了心思讓你看到,討你喜歡。這樣的行為,至少是不討厭的,甚至多少能帶來些欣喜。
倪庚沒收到回信,但過了兩日,他又給戚緩緩去了一封。裏麵隻是閑聊,談他腿傷的情況,談他公務上的事情,像是對著一位老友在談心。戚緩緩都看了,隻是依然不回。
倪庚雖沒得到回信,但也沒得到不許他寫信的告知,他心下就有數了。
在第一封信上,他有意逾越了一小下,暗提了那滿屋的東西都是為他與戚緩緩的大婚而準備的,而她看了,自然明白他寫的是什麽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她依然沒有寫信來駁斥他,也沒有不讓他寫信,可見她以前死都不嫁的想法是有所鬆動的。
戚緩緩那邊沒想到倪庚的這些彎彎繞繞,但也確實,她在看懂倪庚的意思後,沒有什麽氣憤怨恨的情緒,隻是一眼帶過去就完,是以倪庚的分析是對的。
他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步邁得有點大了惹到她,驚到她。他在許久之前好不容易織就的一張網,如今要收,自然得小心再小心。
這樣的信有來無往地進行了三個月,倪庚早就心底起急了,但他很是沉得住氣,字裏行間沒有表現出半點。終於有一日,戚緩緩給他回了五個字:你當真好了?
事出,倪庚終於可以扔掉手杖行走了,太醫看了,已然是大好。倪庚在信中與戚緩緩匯報了此事,是以終得戚緩緩五個字的回信。
不用倪庚與她回信,皇上與太後大喜,在宮中大擺宴席,可巧太後的生辰就在此月,借著太後的由頭,京內官員及家眷,從上至下皆出席了宮中盛宴。
宴席上戚夫人與戚緩緩被拉到太後身邊而坐,連郡主都坐在了戚緩緩的下首。太後還全程笑意滿滿地對待這母女二人,連皇上過來,看到戚家母女也是不同於對待其他人的和顏悅色。
郡主生了個兒子,這還是戚緩緩第一次見到這孩子,虎頭虎腦的,眉眼更像郡主一些。郡主不同於往常,整個心思全在這孩子身上,一場宴席離席多次,皆是要親自帶著孩子去解手換衣。
而男人那邊,倪庚對待戚老爺如上賓。若在以前戚老爺可能會如坐針氈,但現在不會了。倪庚不見戚緩緩,可不代表他不見戚家人。
如戚老爺和小三子,他可是經常見的。小三子不用說,早就對倪庚崇敬有加,戚老爺如今也把倪庚的出現當成了習慣,並不像以前那樣抵觸。
二人每每談話皆是圍繞戚老爺精通的領域來聊,倪庚為了解戚緩緩內心世界而看的那些商書,術法的書終是在戚老爺這裏派上了用場。
戚老爺能把家業做到這個份上,自然也是同戚緩緩一樣,對此道十分著迷。看到倪庚雖貴為王爺,竟對歸為下道的商道如此精通有見解,很是欣喜,聊著聊著有時甚至會忘了倪庚王爺的身份。
於是在今日宮中宴席上,戚老爺完全沒有意識到倪庚姿態之低,二人自然的相處讓席上各位心中暗暗驚詫。
皇上,太後以及時王,都在傳遞著一個信息,戚家女前途無量,戚家前途無量啊。
散席後,戚緩緩忽然在宮中守衛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過去一看,果然是王統。
“王大哥,你怎麽在這?”
王統對她行了個禮,然後道:“說來話長,皆是托了小三子的情,加上金魏金大人的相助。”
小三子與金魏嗎?戚緩緩心下立時明白,這背後該是倪庚的手筆。
她連忙又問:“大哥喜歡如今這樣嗎?”
王統道:“我小時候飄泊無依,後幸得宋大儒帶回府中,再之後與妹子你在邊疆短暫得了一個家,這些都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並不喜浪跡江湖。如今重回京都,能得了這個差事,已很滿足。”
王統沒說的是,他一直有關注戚緩緩,知道王爺因救戚家二老而受了重傷,她一頭紮進王府侍候王爺醒來,並待王爺重新站起來後才離開。也從小三子口中得知,時王對他家照顧的點點滴滴,無微不至,連他二姐在婆家的瑣事都要親自插手過問。
他不光聽小三子說,也一路看下來,這個王爺好像沒有那麽壞,說起來,他把戚緩緩抓回京都後,好像也沒做什麽傷害她的事,甚至連他都饒了。之後還托小三子與金大人之口之手幫他謀了現在這個差事,他也是知道的。
王統又見戚緩緩從王府裏出來後,順利地回到了戚家,那王爺什麽也沒有做,種種跡象令王統漸漸放下心來。
今日他能與戚緩緩相見,也是時王安排默許的。此刻看到戚緩緩過得很好,自己也把自己的事說與了她,她該是安心了吧。
戚緩緩聽他這樣說,確實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