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倪庚聽戚緩緩這樣說, 楞了一下,他道:“誰說你留下沒有用,若不是有你在我身邊,我現在連站起來的動力都沒有。”
戚緩緩道:“你說這個有什麽用, 你這三個月故意拖延, 糟蹋自己,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倪庚:“那你說說看,是因為什麽。”
戚緩緩不吐不快:“因為你怕你好了,我就要離開,以這種自損的方式來拖住我的腳步,真是不自愛,愚蠢至極。”
倪庚苦笑一下:“原來你都知道, 可我就是不想你離開,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我寧可就這樣了,也不能忍受見不到你的痛苦。”
戚緩緩搖頭道:“可你有沒有想過, 你這樣辜負的不光是你之前的努力, 還有我的。我一心盼著你好, 你每天吃什麽喝什麽,行動坐臥,我都一一嚴格地按太醫所說的去辦,我不曾鬆懈一分, 到頭來,我滿心盼望的好結果,是你可以隨意舍棄的, 我為自己這一年多花費的時間感到不值。”
戚緩緩說完,不理楞住的倪庚, 從櫃中拿出一個小包裹就要出屋。
倪庚一驚,暗道,這是早就有所準備了吧,她就這樣想離開王府回到戚家去。他來不及狡辯什麽,馬上跟上戚緩緩,而金魏與書寧則跟著倪庚。
戚緩緩走到王府門口,門房守衛看到戚姑娘在前麵走,王爺在後麵跟,他們沒有開門,而是把住了大門。
戚緩緩站住不動,倪庚追了上來,戚緩緩眯著眼冷哼,這不是走得很好嗎,不見這三個月裏倒退的樣子。
倪庚走到戚緩緩麵前,戚緩緩問他:“殿下是不準我歸家嗎?“
倪庚道:“怎麽會,我出事前你都可以隨意出門,現在我更沒有能力困住你。”
戚緩緩再次冷哼,不理他,轉身對著守門的守衛道:“你們可聽到了,請開門吧。”
守衛看向倪庚,倪庚稍頓後點了下頭,王府大門被打開。
戚緩緩邁步出府,倪庚依然跟在她身後,金魏想要去調馬車,倪庚看他一眼。金魏已經很長時間沒見殿下這樣的眼神與神態了,他好像看到以前的殿下回來了,就這一眼他就明白了殿下的意思,這是給他下了不許擅動的命令。
戚家在城中,從王府這裏走過去並不遠,不知皇上當初賜屋時,是否有這裏與時王府離得近的考量。
好在不遠,戚緩緩可以走回去,好在不遠,倪庚一路都能跟上。
金魏幾次都想上前去勸勸戚緩緩,至少勸勸她回頭看一眼殿下。殿下這樣費力地跟在她後麵,還要忍受路上行人異樣的目光,她怎麽狠得下心來。
但之前倪庚的那一眼,讓金魏不敢擅動,隻得在後麵跟著,並用凶惡的眼神去瞪視那些看熱鬧的路人。書寧隻管低頭跟在後麵,希望那兩位最好不要置氣,不要禍及到她。
戚緩緩一開始並不知道倪庚跟著她出了王府,但下了王府的長階她就知道了,她聽到倪庚拐杖的聲音了,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
想到金魏必定會跟著,不會讓倪庚出事的,她忍住沒有回頭。她腳下步子不停,該怎麽走就怎麽走。
她當然也注意到了街上行人對她身後的打量與注目,但她豎著耳朵聽著,倪庚拄拐的聲音還在,他還在跟著。
戚緩緩心裏是矛盾的,不喜路人這樣打量倪庚,也擔心倪庚受損的自尊會不會讓他更加自暴自棄。
但她依然沒有停下來,也許該給他一劑猛藥了。他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一輩子把自己困在王府裏,這可能也是倪庚太過依賴她的原因之一,他的天地變得太小了,隻能看到她一人。
戚緩緩想改變這種現狀,沒有人敢說他什麽,連皇上太後都是一味哄著,戚緩緩也開不了這個口,戚家的恩人都傷成這樣了,她是最沒立場說話的。
但倪庚不該拿他的健康、她的努力當兒戲,她要做第一個下重捶的人。
人群中開始有人議論了,戚緩緩隻恨自己耳力太好,聽到街邊溜子起哄:“這是成瘸子了吧,嘖嘖,有錢有勢有什麽用,沒有一雙好腿連路都走不了,真是可憐啊。”
倪庚何時需要別人來可憐,戚緩緩停了下來,她身後的倪庚與金魏也都停了下來,皆滿眼希冀地看著她的背影,但下一刻,戚緩緩重新邁步向前。
終於到了戚府門前,戚緩緩拍了門,大門打開她人進去,大門又關了上去。
倪庚走到門前,並沒有敲門,而是麵向戚家的兩扇正門,站立不動。金魏等了一會兒,見殿下沒有任何舉動,他上前道:“殿下,要奴婢去敲門,給在裏麵的戚姑娘通報一聲,您在外麵呢。”
倪庚聲音冷冷:“你以為她不知道嗎,不要多事,以前教你的規矩都忘了嗎。”
金魏麵色一緊,趕緊道:“殿下恕罪,屬下不敢。”
戚緩緩與父母說著話,卻心不在焉。下人這時來報:“剛迎小姐進府時,門房好像看到時王殿下在後麵呢,門房不放心,從窺門查看,還真是時王殿下,殿下此時正站在門外,並未讓人來敲門喚人,請家主示下,要如何應對。”
戚老爺戚夫人看向戚緩緩,戚緩緩道:“不用理,不是沒敲門嗎,人家走得累了,在簷下站站又有什麽的。”
待下人得了令下去後,戚夫人問:“剛正想問你,怎麽忽然回家來,與殿下鬧起來了?”
戚緩緩不知此事該如何說,很奇怪,她雖可以瞪著倪庚,張嘴揭穿他的那點兒小心思,卻並不想與別人說道此事。
戚夫人不再問,像是沒看到戚緩緩手中的那隻包裹,隻道:“要在家裏吃晚飯嗎?”
戚緩緩依然心不在焉,輕輕點了點頭。
戚夫人拉起戚緩緩,帶她到早就給她準備的房間去。這是個靠近東邊的小院子,方方正正,幹淨整潔,院中並沒有種太多的東西,也沒有弄複雜的擺設,一切都清清爽爽的。
戚夫人道:“你一向對自己喜愛之物有主意,所以這院子除卻打掃,其它的都沒怎麽弄,就等你自己來了。”
“嗯,再說吧。”戚緩緩道。
戚夫人眼波轉動,一個在府外麵守著,連門都不敢敲,一個雖在家中、自己的院子裏,卻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恐怕滿心惦記的都是那個府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