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樓雅房, 戚緩緩坐主桌上,其餘四位奴婢在旁邊搭了小桌,往常外出用飯,都是這樣的。戚緩緩曾讓語休她們坐下一起吃, 但她們絕不肯逾矩。
坐下後, 戚緩緩的目光與阿月撞上, 又自然地調開。
戚緩緩這飯剛吃了一會兒,就聽屋中前後響起兩股動靜。先是旁桌除去阿月,其他三人倒在了餐桌上。後是四名普通家奴打扮的人忽然出現在屋中。
阿月之前告訴了戚緩緩,她會用她最擅長的用毒之法,來解決另外三人。戚緩緩當時就問過她,是要毒死還是毒暈。
阿月當時說, 她也不想妄奪人性命,況且她與語休等人在來到戚緩緩身邊前就相識, 念著一份舊情,她也不會毒死她們, 隻是些不讓她們察覺的暈睡兩日的藥物。
戚緩緩當即把心放了下來, 她也不想死人。
此刻看著語休三人倒下的樣子, 她還是不放心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
阿月見狀道:“暗衛已解決,你趕緊隨他們走。”屋中三人由她來解決,躲在暗處的暗衛則被這四人解決掉了。
戚緩緩問:“你不走嗎?”
阿月:“我得到的命令不是帶你離開。”
說著她拿過對方的刀撩開衣服,二指關攏放在一節肋骨的位置, 然後紮了進去。
戚緩緩麵露驚訝,雖她有逃亡的經曆,但見到這一幕還是被震了一下。
來人帶她離開, 在酒樓後門偏避處,戚緩緩見到了她的那位替身, 穿著與她差不多的衣服,身量也一樣,被另一撥身著黑衣的人從酒樓正門帶走了。
戚緩緩被帶上一輛馬車,馬車不疾不徐地走在京都大街上,戚緩緩此時想明白了阿月為什麽那樣做。
她是用毒高手,別人可以吃不出毒藥來,但她不應該,所以,她假裝自己是那個沒被毒暈的,但她一人難敵眾拳,被捅了一刀,才讓戚緩緩被帶走的。想來,她比劃的那一下,是在測量紮進去不會死的位置。
柳望湖倒是不浪費,舍不得阿月這幾年的潛伏,想保住她讓她繼續埋伏在倪庚身邊。
戚緩緩掀起簾子朝外麵看,走在馬車一側的“家仆”馬上把簾子放了下來,在外麵說道:“不可。”頓了一下又道,“車裏有套衣服,還請速速換上。”
戚緩緩低頭一看,還真有一套衣服擺在那裏,她在車裏換上穿了。
一路走來,她並沒有易容,他們手裏拿著通關文牒,每一個關卡都過得十分順利。
戚緩緩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可見不止倪庚那裏安插進了細作,這大杭的每一個城鎮關口,也都有柳望湖的人,這是何等的駭人,何等的規模,他們這是圖謀了多久。
戚緩緩在這一刻覺得萬幸,所幸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希望此事過後,可以重挫拓石在大杭多年以來的根基與經營。
在距離拓石邊境還有最後一個城池的時候,戚緩緩不走了,她要見父母,這是柳望湖答應她的。
當天柳望湖就露麵了,同時他還帶來了戚老爺與戚夫人。
戚緩緩大驚,她衝向父母,哪裏出了問題?!明明她與倪庚商量的計劃中,柳望湖不該成功劫走人的。
這就是倪庚之前所擔心的突發狀況,不可避免的,在這次行動中,意外還是來了。
柳望湖本來計劃是讓那波贗品帶著戚緩緩父母去往碼頭的,但他臨時改了主意。無論是戚緩緩還是挾製戚緩緩的戚家二老,帶在自己身邊最是穩妥,這不,戚緩緩剛開始鬧,他就把人帶了過來,滿足了她的要求。
正是這臨時改動的一點兒,讓他把在崔吉鎮劫人的日子也提前了,並且他為了保險,讓之前混進戚府的奴仆,拿著仿寫的戚緩緩筆跡的書信,以及阿月偷出來的戚緩緩的貼身物品,得到了戚老爺戚夫人的信任,同樣用替身提前換出了二老。
這一招還是他學倪庚的,那人之前就在戚府策反了一個奴婢為他所用。
戚緩緩忍著心中的驚濤駭浪,不能表現出不合時宜的情緒來,好在,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雙親都會激動失態的,戚緩緩不能問他們怎麽來了,隻能抱住爹娘,快速地想著對策。
倪庚那邊已發現了不對勁,按計劃,他的人一開始會如柳望湖的意,按他留下的線索追到碼頭去。
而倪庚帶著另一撥人,跟在戚緩緩一行的後麵,不敢跟得太近,怕他們發現。這一路可謂收獲滿滿,倪庚一路憤怒著,一路讓金魏全部記下來。
他與皇上早有察覺,拓石這些年沒少染指大杭。拓石人與中原人長相有別,倪庚手下培養起來的細作,就算個個本領過人也無人可派,但拓石就不一樣了。
他們培養的人皆像柳望湖一樣,是打小就被他們從邊境,從戰爭中,甚至是他們屠的村子裏掠奪的幼童。這些孩子被抓走的時候年齡太小,沒有了先前的記憶,任由拓石人洗腦與培養。
就這樣,小孩一撥撥的長大,一撥撥地被訓練出來,然後再被一撥撥地派往大杭,他們就是中原人,無法從長相上分辨是否為細作。
這樣的背景條件下,竟是讓他們把大杭滲透得如此之深之廣。
想想也是,連柳望湖都登上了朝堂,阿月成為了他最信任,敢放到戚緩緩身邊的下屬,他們能滲透到各城鎮的關卡又有什麽可吃驚的。
戚家二老被帶到戚緩緩麵前沒多久,倪庚就得到了消息。
是他大意了,或者說這次行動,他心裏除了戚緩緩的安危沒把任何人的安危放進心裏去。
他派出去的那撥配合柳望湖表演的人,隻在後麵假意追逐,要表現出總是慢一步的樣子,這也是他們一直沒有發現,戚家二老已被調換的原因。
不管現在快到邊境的都有誰,倪庚都要收網了。
戚緩緩這裏,柳望湖把戚老爺戚夫人帶來給了戚緩緩,她已沒有理由再拖延。
柳望湖加緊了時間,與這裏他的人匯合在一起,全力朝著拓石與大杭的邊境而去。
戚家二老這時也發現了不對,他們問戚緩緩:“這是要去哪裏?”
戚緩緩:“拓石王城。”
戚老爺一下子就不樂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拓石王城?”說著一指柳望湖眾人,“他們是什麽人?”
戚緩緩:“自然是拓石的人。”
“嬌嬌,你!你糊塗啊。”戚夫人道。
“哪裏糊塗?夫人此言差矣。”戚緩緩猛地看向說話的柳望湖,都這時了,他還有工夫說這個。
戚緩緩往前麵一站,道:“大人,不是說時間緊迫嗎,還是趕路吧。”
馬車內,戚老爺在勸戚緩緩:“離邊境還有一段距離,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戚夫人不同意:“哪裏來得及,這回可不隻是私逃罪,而是叛國。”
戚夫人話一出口,忙抓住戚緩緩的手急道:“走,你去拓石,不要再回來。”
雖然她不會去拓石,但聽母親這意思,如果此事為真,他們是不打算與她同去的。
她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外麵傳來“隆隆”的聲音。
戚緩緩馬上挑起大簾,聲音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此地離邊境沒有多遠了,名六馬坑。
六馬坑就是倪庚為柳望湖選好的葬身之地。
柳望湖見此陣勢,就知事情敗露了。他一身不顯眼的打扮,就坐在戚緩緩所乘的這輛馬車的後麵,他第一時間沒有選擇抵抗,而是一劍劈開了馬車後身,與駕車的他的忠心下屬,一前一後,默契地同時朝馬車裏的人出手。
戚夫人眼疾手快,加上戚緩緩為查看情況已探出半個身子出去,情急之下她被戚夫人推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就算倪庚目標明確,以馬車之中人的安危為第一要務,也還是晚了詭詐的柳望湖一步。
他隻來得及把掉下馬車的戚緩緩攬在懷中,遠離打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