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定決心後,沈弈心裏那點子氣惱就消了,連戚緩緩都迷失在他不可多得的溫柔中。

沈弈對她說:“原來我在你心裏這樣重要、這樣獨一無二,緩緩,我很高興。”

戚緩緩也很高興,家中長輩從來都是叫她的小名嬌嬌,母親隻有在真生她氣時,才會連名帶姓的叫她,但那也是“戚緩緩”,從沒有人叫過她緩緩。

沈弈也不常叫,若是她沒記錯,這可能是他第二次這樣喚她。不管是第幾次,戚緩緩聽到耳中,耳朵癢,心裏酥,覺得自己懷揣了一塊糖酥,整個人被甜得都快化了。

沈弈還說:“我的事都忙完了,下個月就要啟程回京都,你乖乖地等著我。記住,這是我的承諾,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他給了鄭重的承諾,將心比心,她待沈弈一片赤誠,她相信沈弈也是的,戚緩緩的心,安了。

以至於,她與沈弈在園中分席前,她都沒有再追問郡主的事。戚緩緩就如她娘親暗悔的那樣,什麽都教了,就是忘了教她情愛從來不是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真心未必能換得真心,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這就是甜言蜜語吧,我娘我姐說,男人的甜言蜜語不能信。”呈黛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戚緩緩與揚青同時看向她,呈黛是個慫的,馬上改口道:“是她們說的不是我說的。”

戚緩緩完全沉浸在沈弈的溫柔與承諾中,一點都沒意識到,沈弈從來沒有正麵回答她有關郡主的一絲一毫。

“二丫呢?你們看見二丫了嗎?”戚緩緩沒有在廊亭找到妹妹。

揚青道:“可能是去找夫人了吧,我看劉五姑娘往夫人們那邊去了。”

劉五是二丫最好的小姐妹,像外麵這種聚會,二丫要不跟著她這個姐姐,要不與劉五形影不離。既然劉五姑娘去了中院,那二丫應該也是了。

戚緩緩沒再找二丫,她不知道的是,此時的二丫已不在乾園,她在園子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裏沉沉地昏睡著。

“到了時候,點根醒香,引著人再進去,不要出差錯。”金魏囑咐著守在馬車外的車夫與婢女。

他們隻是看著像尋常車夫與婢女,實則都是時王殿下的屬下。

金魏給二丫下的藥叫“彩迷”,此藥的特性就是,點上不多時的醒香,人就會清醒過來,但離真正的清醒有自我意識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可以引領被藥者到任何地方,通過言語引導,重朔對方的記憶。

所以,“婢女”得到的指令就是,待時機成熟,點醒車裏的小姑娘,然後帶著她重回園子裏,讓她認為自己一直都在園子裏,隻是不知怎麽的,竟在廊下睡了一覺。

金魏安排好這裏,馬上回到園中,他還要盯著花鳳。

早先,看在從小到大一起侍候殿下的情份,金魏不止一次勸告甚至警告過花鳳,手不要伸得太長,主子不喜歡底下人越界,還有不要對戚姑娘那麽大的敵意,不管主子最後選滕氏還是戚氏,她都不該現在就表現出喜惡。

現在看來,他的話金鳳是一點兒也沒聽進去。金魏明白金鳳為何這樣,她小時候被殿下救下,從此就跟在了殿下身邊。殿下愛潔,不喜婢女近身侍候,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金鳳可以。

隻有金鳳可以近身侍候殿下沐浴更衣,她就認為殿下對她另眼相看,甚至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總幻想以後可以在王府裏當半個主子。

連郡主都把她看透了,要不這次也不會拉她下水,金鳳也是可惜了,不知這次事後,主子會給她個怎樣的結局。

園內席上,金鳳拿著酒壺過來,欲給沈弈倒酒。沈弈似不在意地拿水擋了下酒杯,然後看向金鳳,問:“什麽酒?”

金鳳道:“春曲紅。”

“沈弈手拿開,你覺得今日我能喝幾杯?”沈弈又問。

金鳳:“公子還是要適量的好。”

沈弈不再說話,轉回頭去,好像準了由金鳳安排,她倒多少他就喝多少。

天知道金鳳心裏已抖成什麽樣,但她畢竟是在沈弈身邊教養的,見過場麵的,不僅話音兒裏聽不出毛病,就連倒酒的手也穩得很。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她不能退縮,不能叫殿下看出來,郡主答應了她,此事不成,郡主會全然斂下,若是成了,待到郡主嫁進王府,會以主母的身份讓她如願以償。

花鳳太想成為時王殿下的女人了,哪怕是個暖床婢都行,她與其他女子不同,她貪圖的從來不是殿下的權勢與財富,她就是仰慕喜歡時王殿下。但殿下一絲機會都沒有給過她。

殿下是她的救命恩人,帶她識字,教她讀書,她擁有的第一張琴是時王給的,她穿的漂亮衣服也是時王賞的,等等等等,很多圍繞在她身上的美好事物都與時王殿下有關。

成為殿下的女人是花鳳的執念,哪怕理智告訴她,殿下雖對郡主極盡寬和,但也不是事事都會聽從郡主安排的。若是他不想,郡主就算嫁進王府成為主母,也恐左右不了殿下的後院之事。

但欲念與執念占勝了花鳳的理智,她想要搏一搏。

花鳳親眼看著殿下把她倒的酒都喝了,到第三杯的時候,她不再倒了。對殿下最忠心,可以為了殿下舍棄性命的她,怎麽可能為了保證效果,而過多的讓藥酒傷害到殿下的身體。

花鳳收起酒壺,然後緊盯著殿下的一舉一動。

果然,如郡主所說,殿下的臉紅了起來,這說明藥效開始起作用了,她該把殿下引到後園去了,那裏,等著殿下的該是已被郡主料理過的滕殷羅。

郡主說,她了解時王殿下,雖他嘴上什麽都沒說,沒做最後的選擇,但從他的一舉一動間,郡主肯定,他被戚緩緩所惑,已到了一頭栽下去不打算回頭的程度。

但,戚緩緩是她與郡主都不想看到的貴妾人選。

郡主是不喜戚緩緩的品性舉止,而她自己則是,早已看出了郡主所感受到的,花鳳可以容忍時王殿下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裏,但不能容忍有例外的存在,那就是被他多次破例,縱容到失了底線的戚緩緩。

外人都道是戚緩緩一腔孤勇,沒皮沒臉地追著她的殿下的,但這個過程沒有人比她與金魏看得更清楚。

從不給人留情麵的時王殿下,一次又一次地退出了自己的底線邊緣,有幾次明明戚氏已惹得他惱怒不已,花鳳以為這次殿下該出手整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了。

但每每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有時甚至是光打雷不滴雨。殿下對一起長大的郡主都沒有這樣過,殿下隻對兩個人心軟,一個是太後娘娘,另一個是皇帝兄長。

而戚緩緩是個什麽東西,不入流的商賈之女,不過有幾個臭錢,就像個沒見識的花孔雀一樣,張揚又孟浪。這樣的女子憑什麽在殿下這裏,到了與太後、皇帝一樣的高度。

“公子,金魏在園中備了廂房,要不要我服侍您過去。”花鳳剛說完這句,沈弈已起身。

他點了頭,道:“嗯。”

殿下腳下步子是穩的,花鳳緊緊跟在後麵,一路就來到了一處小院前。二人邁步進入後,金魏迎了上來。

他道:“公子。”話音剛落,一個閃身花鳳就被金魏製住了口鼻手腳。

花鳳心中大駭,眼睛睜得大大的去看沈弈。她這時才發現,自打殿下準了她倒酒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她。此時也是,他隻對金魏道了一句:“去吧。”然後扭身向廂房走去。

花鳳驚懼且不解,為什麽殿下明明知道這是個局,還要往圈裏跳。

待她被金魏押到旁邊偏房,看到趴在桌子上,沒有了意識的揚青與呈黛才明白。

明白以後,她已顧不得郡主在哪裏,郡主知不知道計劃已失敗,也顧不得廂房中的是滕氏還是戚氏,甚至她也不去想,殿下到底有沒有將計就計的真的喝了藥酒。

金鳳隻餘滿心的惶恐。她惶恐明明殿下也可像對待揚青她們那樣迷暈她,但他卻沒有,他選擇綁了她,讓她全程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麽,這對於她來說無異於一種震懾與懲罰。

廂房內,戚緩緩看向進到屋中的沈弈,不解道:“沈郎,有什麽重要的話要到這裏說,還不許我的婢女聽?”

戚緩緩是被金魏緊急又客氣地請到了這裏,她以為揚青與呈黛在偏房吃茶等她呢,完全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麽。

戚緩緩沒得來沈弈的回答,卻見他腳步踉蹌,臉色微紅,紅到了脖子,紅到了雙瞳。戚緩緩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馬上扶住他問:“怎麽了,喝多了?”

沈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聲音暗啞:“酒裏有東西,有人在使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