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蘇煙的公司被簡單收拾一番，除了家在外地無處可去的學生和離開寺廟的和尚以外，還有被惡鯊幫從漁船碼頭趕走的人。
中年人王工就是其中之一，擁有一艘漁船營生，他的女兒正好在這所學校裏上學，家就在漁船碼頭附近。
但遭惡鯊幫霸道占領後，他們有家也不能回。
濟德在為受傷的師兄弟包紮傷口，阮飛白與俞子航一起研究無人機。
閭丘虞摸摸警長的腦袋，站起，在門外找到立於窗邊的藺宗溟。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聽見腳步聲，藺宗溟回頭，幽藍的眼眸襯著夜色似乎變得沉鬱不少，神情透著冷漠、漫不經心，嗓音低沉醇厚如經年酒釀，他道：“有事？”
閭丘虞：“王工說Y市的漁船目前全都被把控在惡鯊幫的手中，幫主叫吳勇，曾進過監獄有犯罪記錄。”
“我們想要漁船離開Y市，就必須從吳勇那裏得到，但並不容易。”
除非武力解決。
更何況，吳勇顯然不是什麽好人，濟德的同門還被他抓去，要救回來。
藺宗溟白天和夜晚是不同人格，相互之間沒有記憶共享。
不過這倒不會對藺宗溟造成麻煩與影響，他甚至不需要阮飛白來提醒發生什麽事情，通過一些信息就能夠判斷出大概。
或許在人格切換前，自身也有留下信息提醒。
到現在為止，濟德都沒有察覺到藺宗溟人格的變化。
如果形容一下兩個人格的不同之處，白天的藺宗溟更偏向於沉穩，就猶如厚重沉寂的海水，波瀾不驚，深邃可怕。
夜晚的藺宗溟則好似要掀起暴雨海浪的風，陰鬱冷漠，性格更不定一點，變化無常、難以捉摸。
但不要忘記，海水也能夠變幻莫測，冷酷無情，風也可以變得和煦溫柔。
閭丘虞與藺宗溟推門進來時恰巧聽到王工女兒的聲音：“太好啦，趙叔的燒終於退了。”
辦公椅上坐著一人，看起來和王工差不多的年紀，身材高大、兩鬢斑白，由於風吹日曬的緣故，皮膚是古銅色。
他和王工是老相識，兒子與王工的女兒同校，擁有兩艘漁船和賣海鮮的店麵，但現在全都被惡鯊幫搶占了。
妻子被殺、兒子被抓，就連他……當時為了保護妻子卻被吳勇變成的鯊魚咬掉一整隻胳膊，好不容易才撿條命回來。
可是兒子卻還在對方手中，生死不明。
蘇煙抱著手臂靠在牆壁上，淡淡的沙啞聲響起：“趙哥是中華鱘變異者，卻不能像吳勇一樣完全變成鯊魚，以至於被咬掉胳膊，輸了。”
“吳勇想趕盡殺絕，追到學校裏去，我們輾轉換了三個地方，學校、寺廟、公司。”
“吳勇就像是嗅到腥味的鯊魚、哦，差點忘記，他本來就是，追著獵物緊咬不放，凶殘狠辣，直到將獵物全部殺死才肯罷休。”
“你們想要漁船，必然要給出令吳勇滿意的東西，或者說價值。”
“否則，就得付出代價。”
藺宗溟扯了扯嘴角：“生命的代價？他也得有本事收取。”
閭丘虞：“你想要我們幫忙救出你的未婚夫。”
蘇煙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她直截了當地點頭：“沒錯，你說對了，我們各自都有目的，敵人是惡鯊幫，為什麽不合作？”
“我救出未婚夫，你們得到漁船，這之間沒有任何衝突。”
蘇煙看重他們的實力。
她是個商人，也懂得權衡利弊。
閭丘虞：“直說總比拐彎抹角要好，但我們也可以搶了一艘漁船就走，畢竟Y市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蘇煙沉默一瞬，道：“你們不會就這樣離開Y市，那個叫濟德的和尚難道不是你們朋友麽，他的同門也還在惡鯊幫手裏，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女人的第六感？”閭丘虞笑了笑：“挺準的。”
俞子航有帶著電腦出門，他的無人機之前在漁船碼頭那裏損毀一架，但家裏還有五個。
喜歡玩，又不缺錢，無人機自然不少，相關配件也多。
打開電腦，找到視頻，俞子航道：“我當時就想拍拍Y市的全景，也不知道末世後具體變成什麽樣子，結果無人機飛去漁船碼頭被打掉了。”
“幸虧我離得遠，沒敢過去撿，趕緊抱著東西轉身回家，你們看，就是這個視頻。”
視頻從頭開始播放——建築由近及遠，可以看到Y市的邊緣極為不規則。
在無人機飛躍一段距離後，一道狹長的裂縫逐漸出現在視頻裏。
這條裂縫貫穿整個Y市，寬窄不一，裂縫中間填滿海水，竟將Y市分割成兩半。
另一半占據很小的一部分，正好是漁船碼頭所處的位置。
而他們則在裂縫的這一邊。
俞子航道：“我瞧見的時候都快驚呆了，這裏來回飛了很久，海水好像隻是從邊緣蔓延上來，Y市並沒有裂開……”
“雖然沒有分離，但這道裂縫的另外一邊在下沉。”蘇煙臉色凝重道：“為了救奐儒，我偷偷潛入過漁船碼頭。”
“但那裏的船隻太多，一排排停靠著，不等我找到關押奐儒的漁船，就被惡鯊幫的人察覺動靜。”
“他們懼怕我的毒素，我這才逃出來。”
“再次抵達這道裂縫處時，相同的位置，我偶然發現兩側地麵對比的高度產生變化，與之前不一樣了。”
寧奐儒，大學教授，是她的未婚夫。
閭丘虞不禁道：“你獨自一人闖進了惡鯊幫的地盤？”
蘇煙：“對，在晚上。”
阮飛白：哇，膽子真夠大的。
藺宗溟：“若真是這樣，Y市的另外一邊總有一天會下沉至海底。”
趙瞚、王工忍不住麵色一變。
“真會沉沒？”
“漁船碼頭的附近還有普通人住著。”
“這種事情長時間觀察就會有明顯感受。”藺宗溟道：“如果惡鯊幫的人知道，你猜他們會不會想要占領Y市的這一邊？”
“肯定想啊。”俞子航道。
趙瞚摸著被咬掉的臂膀處，道：“人死了，就什麽都不會想。”
“一定要讓惡鯊幫覆滅！”
“Y市不能留有惡鯊幫這樣的隱患！”
“他們不是人，必須死！”
“絕對不能讓他們過來。”
站在一旁的學生們情緒激動，七嘴八舌地說著話。
蘇煙安撫學生：“我們會想辦法救出被惡鯊幫抓走的人，惡鯊幫也絕對不會存在。”
俞子航也握拳道：“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他義不容辭。
閭丘虞：“你的無人機。”
雖然這段視頻有拍到漁船碼頭的畫麵，可拍攝時間太短，不足以令他們弄清楚漁船的具體分布狀況，尤其是關著人的漁船位置在哪裏。
但俞子航還有無人機，操作得當的話，會是一大助力。
“明天一早，我回去拿無人機，一個不行就兩個、三個一起飛。”
蘇煙：“我讓人跟你一起回去，順便再找些藥。”
他們帶回來的藥物還是不夠。
今天已經很晚了，便先休息。
地麵鋪著毛毯，閭丘虞靠坐在牆邊。
警長早就趴在一旁打著小呼嚕睡得噴香，他一手撫摸著警長的毛，一手轉著黑色手機。
藺宗溟驀地壓低嗓音開口：“你的手機應該已經無法再使用，為什麽還留著？”
手機泡水嚴重，即使有電也無法打開。
閭丘虞回神：“末世前，有人還未回我消息。”
鄒風這個混球，他總會把人給找回來的。
末世驟然降臨，他又何嚐不擔心朋友。
藺宗溟望向手機的目光一頓，眉眼斂了兩分，嘴角微微抿平又揚起：“誰讓你這麽牽掛？”
閭丘虞斜睨他一眼又收回：“關你什麽事。”
藺宗溟：“不能說麽，女朋友？”
閭丘虞背過身，懶得搭理他無聊的問題。
等一會兒，他感覺到背部有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
戳兩下，停一停，再戳。
閭丘虞：“……”
他轉回去：“你幼不幼稚。”
這一轉身，才發現藺宗溟不知何時距離他極近，頭半低，視線纏繞在他臉上，強烈的存在感包圍著他，氣息觸碰。
閭丘虞想折斷他可惡的手指。
藺宗溟還有臉對他笑笑。
閭丘虞深呼吸，拉開些間隔，冷淡吐出兩字：“不是。”
藺宗溟張了張嘴。
閭丘虞豎起手指抵在他唇邊道：“白天的你可沒有這麽煩人。”
藺宗溟垂下眉眼，閉上嘴。
接下來，他都沒有再說話，閭丘虞睡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俞子航出發，長善和另兩人跟隨。
不久後，他們帶著無人機和藥物回來。
“我們來商量一下作戰計劃？”
漁船碼頭。
“艸，還真不愧是人民教師啊，為了保護學生連命都不要，媽的，讓兩人給逃走了。”男人怒罵道，狠狠踢了地上血淋淋的人一腳。
“趕緊去追，要是讓幫主知道，咱們兩個都撈不著好。”另一人說：“誰讓你早上非得發泄一下，結果生出這事。”
“這個男人就讓他自生自滅吧，沒氣後喂幫主養的鯊魚。”
反正也不成人樣了。
“嘿嘿，這不是憋得慌麽，得，虐個人，我火氣也下去了。”
“走走走，可別讓那兩個小孩跑掉。”
臨離開前，這人又狠踹了一腳，將血淋淋的人踢到海水邊緣，隻差一點就會從岸頭掉落。
血液在木板上蜿蜒，有些順著縫隙滴落海裏，味道黏稠又血腥。
他缺少了一條胳膊和半條腿，像是被什麽利器削去一般。
原本溫和儒雅的臉上此刻布滿血跡、塵土，雙眼緊閉，氣息微弱不已，仿佛隨時都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