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男生說完, 離開了房間。
他低沉的嗓音如同電流直達耳膜，刺得桑梨心間發麻，眼底微震。
他的話突兀得前言不搭後語。
可是他明白他在說什麽, 她也一下子聽懂了。
桑梨細長的眼睫如破繭的蝴蝶輕輕扇動翅膀，扶著快遞紙箱的指尖握緊。
房間裏隻剩下她, 一時間四圍落針可聞。
過了會兒, 像是緩過神，桑梨走去關上門, 回來後她去找剪刀想開紙箱，可拿起的先是訂書機後又是修正帶，就在桌麵的剪刀也找了半天。
心髒亂跳, 莫名發熱。
整個人都是懵的。
桑梨在床邊坐下，手機震動，她解鎖低頭一看, 是大家把今天在山上拍的照片發到暴富小群裏。
有許多合照, 還有許多風景照。
她點開其中一張, 照片裏她在蹲喂著兔子，側臉笑顏嫣然，鄺野靠著牆站在一旁，垂眼看著她，室外的日光照射進來，打亮他慵懶含笑的臉。
她掐滅手機屏幕，腦中仍然回**著他剛才說那句話的模樣。
她沒想到他會告訴她，他說喜歡她, 不是在開玩笑。
鄺野是瘋了嗎……
她根本不明白, 他對她的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為什麽他會喜歡她……
桑梨倒在**, 心亂如麻。
室外，夜色霜濃月薄。
一切都蓋在灰蒙蒙的雲裏，月亮漸漸藏匿。
另一頭，鄺野走到四樓臥室，坐在沙發上，視線自然前落在茶幾上，眼眸深不見底。
他斂著黑眸，腦中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事。
半晌口袋裏手機震動，他回過神隨手拿起一看，是聶聞把今天的照片發到了幾個男生在的群裏。
沃紹輝：【你們去哪裏了？這風景挺好啊。】
聶聞： 【阿野家的山莊，不錯吧。】
見沃紹輝出來，聶聞把一張三個女生的背影扔上去，沃紹輝認了出來：【臥槽，桑梨也去了？！】
聶聞：【眼神挺好啊[得意]】
俗話說得不到的永遠在**，沃紹輝氣笑了：【你大爺的聶聞，故意刺激我是吧？】
群裏其他男生也跳出來調侃：【蚊子，該說不說你也太不地道了哈哈哈，你不知道沃子一直想和桑梨出去玩來著，你又讓人家蠢蠢欲動了。】
沃紹輝：【蚊子你就一句話吧，幫不幫我牽個線，要是我到時候真追到桑梨了，隨便你怎麽宰我！】
旁人：【呦嗬沃子下血本了啊。】
結合今天發生的事，聶聞笑個不停，心痛地敲下幾字：【沃子我奉勸你一句，以後別想了，你沒有機會了，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沃子：【什麽意思？】
聶聞笑得極力忍住替鄺野昭告天下的心：【反正你已經輸得徹徹底底，毫無還手之力。】
沃紹輝：【桑梨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張博陽也不忍看到沃紹輝心碎，也語重心長勸道：
【沃子你就聽聶聞的吧，趕緊撤，頭也別回，否則後果很嚴重。】
沃·大傻個·紹輝還在懵逼中：【操，什麽鬼，你倆話中有話啊，到底發生啥事了！】
沃紹輝被這倆人徹底弄暈了，在群裏瘋狂追問，然而張博陽和聶聞哪敢沒經過鄺野同意把這事傳出去。
鄺野看著信息，沒有回複，而張博陽和聶聞倆人拉了個小框私聊，聶聞：【阿野什麽情況，群裏沃子都那麽說了，他也不出來冒個頭宣誓主權？】
張博陽：【這倆人回到家是不是有啥新情況了？】
聶聞激動：【你趕緊去問問！】
張博陽：【要去你去，我怕被阿野揍。】
聶聞：……好吧，他也怕。
可這倆人到底是什麽後續……
聶聞死死忍住八卦的心，痛苦地倒在沙發上。
-
晚上，桑梨待在房間裏一直刷著新買的教輔，試圖分散注意力。
夜裏她早早上床，卻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
深沉的夜色慢慢變亮，東方圓日緩緩升起，薄霧散去，遠方的熹微叩門而來。
早晨，延時了二十分鍾的鬧鍾才把桑梨叫了起來。
十五分鍾後，她提著書包快步下樓，宋盛蘭剛好在，她看看時間：“今天睡遲了？”
桑梨莫名心虛，應了聲坐下，宋盛蘭笑著給她倒牛奶：“沒事來得及，等會兒張叔送你。”
桑梨點點頭，去拿餐包，沒過多久餐廳外傳來聲音，宋盛蘭扭頭看到鄺野：“小野，趕緊過來吃早餐。”
桑梨微抬眸，就看到鄺野慢悠悠晃**進餐廳，上半身套了件黑色衛衣，牛仔褲襯得逼近一米九的個子更顯腿長，劍眉星目染著慵懶。
她心頭的小撥片被人一碰，顫抖了下。
她下意識垂下眼。
對麵的椅子被拉開，人坐下。
她感覺到一道目光朝她落來。
宋盛蘭沒察覺到倆人的氛圍，給鄺野麵前放下牛奶麵包，“小野，我看你今天別騎摩托了，讓張叔送你和梨梨一起去，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在路上開車很危險。”
鄺野揉了揉眉心，無所謂應了聲。
宋盛蘭見他這樣，歎氣：“昨晚又熬夜了？”
男生喝了口牛奶，低懶出聲：“沒，失眠。”
“失眠？有心事啊？”
桑梨抬眸，就對上鄺野鴨舌帽簷下看向她的深沉黑眸，精準得毫無偏移。
答案很明了。
她心緒一滯，連忙偏開視線。
宋盛蘭不知何事，也沒多問，片刻後倆人吃完早餐，出門上車。
路上車內安靜。
她安靜看著錯題本。
鄺野在後頭補覺，也沒說話。
賓利到達校門口，下車後桑梨就跟在鄺野後方。
半晌男生似乎放慢了步伐，轉頭看她，沉懶的語調如常：“晚上是不是學校有補課。”
這是他們今天第一句對話。
她愣了下，“嗯。”
“晚上有補課，老師會多待一個小時，你下課完回到家直接上來。”
“好……”
走進教學樓，時間臨近早讀，倆人走進班，正在聊天的喻念念、聶聞和張博陽聞聲齊刷刷看了過來，跟捕捉到八卦氣味似的眼睛頓時亮起：
“桑梨阿野你倆終於來了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
他們這是來精神病院了？
桑梨走過去，喻念念壞笑著在她和鄺野之間掃**：“梨梨，你倆今天竟然一起來啊？”
桑梨坐下，瞪了眼喻念念，掐滅她胡思亂想的心：“我是剛好起遲了，就和鄺野一起坐車來的。”
張博陽挪著凳子到鄺野旁邊，笑得賊眉鼠眼：“我們翹首以盼，等你倆半天了。”
鄺野把書包往抽屜一扔，靠向椅背，長腿踩著橫杆，轉眼看向聶聞：“等我幹什麽？”
男生眼神如冷颼颼的風刮過來，聶聞心頭一寒：
“那個，是張博陽等你。”
？？
張博陽：“我……”
張博陽對上鄺野壓迫感的目光，輕咳兩聲，把所有話憋了下去：“我們就…就是單純想你了。”
鄺野懶得理他們，往桌麵一趴睡覺，前排，桑梨也起身去交著作業。
倆人仍舊是各幹各的事。
早讀課後，大家換座位，他們又回到了第四組。
所謂皇上不急那啥急，等到第一節 下課，八卦小隊的四人徹底憋不住了，趕緊在長廊盡頭碰頭。
“你們確定昨天和我們上山的是那倆人嗎？這倆人怎麽跟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聶聞說著，張博陽也納悶：“對…對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倆人倒…倒比我們淡定？”
呂玥：“昨晚回到家他們有沒有發生了點什麽？”
“我們也想知道啊。”
倆男生說昨晚回到家鄺野就消失了，也沒聯係他們。
喻念念：“所以他倆是回家後沒說話，還是故意在我們麵前保持距離？”
聶聞鼓動道：“你倆去旁敲側擊一下桑梨唄。”
“你們幹嘛不問鄺野啊？”
“就阿野那脾氣我們敢問嗎？”
鄺野是一點消息都不透露，他們怕是壞情況，可是桑梨脾氣好，他們還是敢招惹的……
喻念念也覺得有道理，“那我們就從桑梨入手。”
四人磋商完走回班級，誰知正巧碰到沃紹輝迎麵走來，傻大個看到聶聞，當即衝了上來：
“蚊子，你昨天啥意思啊到底，什麽叫我輸了，我他媽還沒入場比賽就輸了了？！”
已然知曉一切的幾人不禁捧腹大笑，把沃紹輝弄得更加懵了，聶聞心疼拍拍他肩膀：“沃子，反正呢兄弟我是真心實意勸你，你別問了，再問下去我們都難受。”
“滾滾滾，你們不說我去問阿野，他搞不好知道。”
倆男生沒見過主動往槍口上撞的，連忙拉住他：“沃子，你如果還想活千萬別問阿野。”
“咋了？”
“沒，他就是最近心情有點暴躁，特別是你這種，很容易被打。”
沃紹輝：？？
“不是你倆能不能別賣關子，你就說桑梨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那倒沒有，”聶聞歎了聲氣，“就是你有個情敵太強大了。”
“臥槽，還誰喜歡桑梨？！”
“別著急，以後你就知道了。”
“你現在不能告訴我嗎……”
正好上課鈴響，聶聞趕緊把沃紹輝趕走，張博陽感慨搖頭：“到時候知…知道真相的沃子，一定很…很崩潰。”
喻念念感慨：“那是相當崩潰啊。”
-
教室裏，桑梨全然不知他們在背後討論什麽。
下課後幾個人溜了，她沒多想，就安靜寫著卷子。
本組小組長巫涵抱著遝作業，從前排走了下來，瞟了眼鄺野，麵色糾結，小聲問桑梨：
“桑梨，你後排那位爺睡多久了？”
桑梨轉頭掃了眼趴在後排課桌的男生，愣了愣：“他，應該從早讀課睡到現在吧。”
巫涵麵露為難，桑梨：“怎麽了？”
“沒，語文老師不是說每個人第三節 課前都必須上交周練嗎，我們組就差鄺野了。”
當小組長最痛苦的就是每天收繁瑣的作業，尤其是收鄺野的作業，十之八九都沒做，有的時候他在睡覺，大家也都不敢吵他，生怕把人給惹毛。
巫涵痛苦地把作業往臉上蓋了蓋：“算了，我先交吧，過了會兒我再來問。”
“嗯……”
桑梨轉頭偷偷瞥了眼後排的人。
算了，她還是不摻和這事了……
很快鈴響後，喻念念等人就回到班級。
課堂繼續。
如今半期考結束，大家又進入了新一輪的總複習。
這一輪不像之前那麽細致，而是把當初複習過的重點知識進行歸納整理，串點成線，形成一套完整的學科構架。
隨著高考一天天臨近，壓力比之前更大，但是桑梨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向更高成績衝刺。
……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上午加下午兩節課，大家上課上得渾身乏累，好在還有一節體育課可以放鬆。
上課後，體育老師也顧及到他們的疲憊，讓大家簡單跑了一圈就宣布自由活動。
“嗚嗚嗚體育課簡直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感覺我要累死了，今天下午的物理課我頭都要聽炸了。”
“要不要去逛小超市？我想去買點水喝。”
“行，梨梨我們一起去吧。”
三個女生走出操場，喻念念和呂玥拉著桑梨去買水，十分鍾後，幾人順帶提溜著一袋小零食回來。
三人背對著操場，坐到樹下長椅上，桑梨喝著水，低頭看著古詩本，另外倆人吃著零食。
呂玥咬著泡爪，看到喻念念手肘上的淤青，“念念你手怎麽了？”
“沒事，昨天在山莊別墅那邊不小心碰的，”喻念念咬著薯片感歎，“你說為啥周末隻有兩天呢，要是每周讀四天休三天該多好啊。”
呂玥：“我從小就這麽認為。”
“唉，好懷念昨天啊，鄺野那山莊太好玩了，我還想去。”
喻念念把浪味仙分為桑梨：“梨梨，你覺得那個山莊怎麽樣，看你昨天和小動物玩得好開心。”
桑梨拿了一個塞進嘴裏，點點頭：“我之前就去過一次了，特別喜歡。”
“之前鄺野就帶你去過一次啦？哎呦太幸福了！”
桑梨連忙解釋：“沒，我那天剛好陪人上去的。”
“這樣啊……”
喻念念和呂玥偷摸摸對視一眼，肩膀聳動碰著中間的桑梨，壞笑：“梨梨，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越淡定，就越不對勁啊？”
桑梨懵了：“啊？”
“昨天發生了那麽大的事，你今天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太不對勁了，說明你是有意回避這個話題。”
呂玥也含笑調侃：“梨梨，你沒把我們當朋友啊，在我們麵前還不說。”
桑梨穿著校服，額前薄薄的碎劉海在靈動清柔的眉眼上方，柔順的黑發隨風飄**，漾出她白皙臉頰晃眼的嬌嫩。
她聞言，握著古詩本的手微微捏緊，輕輕出聲：“沒，主要是也沒什麽好說的。”
“我們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喻念念好奇問，“梨梨，你是不是討厭鄺野啊？”
她愣了下，搖了搖頭。
從前有，但是現在她不討厭他了，他之前在湛倩雪麵前對她的保護，還有那次在和州溪他對她的安慰，還有帶她去的海邊落日，以及平時生活的種種，她很感謝他，何來的討厭。
喻念念不解：“那鄺野都說喜歡你了，你就完全沒感覺嗎？”
桑梨看著單詞本的視線不由得凝固，腦中浮現昨晚在房間裏鄺野和她說的那句話。
心頭如弦再次被撥弄。
良久，她將全部情緒掩下，輕而淡出聲；
“鄺野說喜歡我，應該就是一時感興趣上頭吧，他可能自己都沒想明白。”
呂玥：“那不管鄺野怎麽樣，你喜歡他嗎？”
桑梨眼睫微顫，沒說話，許久後，後方傳來鞋子踩上地麵枯葉的哢嚓聲。
幾人回頭，看到鄺野起身從後方的看台跨了下來，兩腿長腿疏慢落地，麵容輪廓線條分明，後麵跟著聶聞和張博陽。
男生不知何時出現，待了多久。
鄺野撩起眼皮，深不見底的黑眸單單落向桑梨。
桑梨眼底泛開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