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桑梨覺得這聲音熟悉,抬頭一看,不正是那位鄺家二世祖。

遊輪上一次,現在一次。

她到底是和水犯衝,還是和他犯衝啊……

桑梨嗆咳著,說不了話,鄺野想到她剛才落水的精彩畫麵,懶聲嗤笑:

“這都能掉下去,你媽沒告訴你在水池邊走路要小心?”

???

這人竟然還理智氣壯奚落她,桑梨脾氣上來了,氣得懟人:“要不是你一句話不說站在那裏嚇人,我能掉下去?”

鄺野笑了,把玩手中的打火機,看向她:

“怎麽,照你這意思,我在自己家站哪兒還得和你匯報?”

“……”

可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鄺野見她又沉默,耐心沒剩多少:“說話,哪兒來的你?”

桑梨還沒回答,一道中年女聲插了進來:

“小野,你怎麽跟客人說話呢?!”

聽到動靜的宋盛蘭從室內走出來。

她瞪了眼鄺野,趕忙走到桑梨麵前詢問:“梨梨,沒事吧?”

“沒事……”

“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兒子,他不清楚你今天來家裏。”

宋盛蘭趕緊去拿了件浴巾給桑梨披上,無語嗔鄺野:“什麽哪來哪來的,小姑娘人家叫桑梨,是媽朋友的女兒,接下來暫住我們家一段時間,是你誤會了。”

“您把人往家裏領也不和我知會一聲,還說是我誤會?”

“誰叫你天天在外頭玩,晚上回家我都見不到你人,本來今晚叫你回來吃飯給你介紹的,你也不回來。”

宋盛蘭看著渾身濕透的桑梨,無奈斥他:“不管怎樣,你故意嚇人幹什麽?萬一人家掉進水裏出事了怎麽辦?”

鄺野輕笑:“某些人自己膽小,見我就跟見鬼一樣往水裏跳,和我無關。”

桑梨:……

宋盛蘭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鄺野:“困了,回房了。”

宋盛蘭急得叫住他:“沒禮貌,和人家打聲招呼!”

男生手插兜,吊兒郎當和桑梨擦肩而過。

薄荷的清冽氣息混著強大的壓迫感如燥熱夏風湧來,伴隨著男生無所謂的散漫語調落在她頭頂——

“你好,我叫鄺野,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關照啊。”

明明是特別有禮貌的話。

卻被他說得狂妄肆意。

桑梨眼睫抖動,攥著浴巾的指尖微顫。

男生離開,宋盛蘭氣得沒轍,隻能先照顧桑梨:“梨梨,我先帶你回去,你去衝個澡。”

桑梨斂下眸,“嗯……”

桑梨回房後,宋盛蘭上樓。

敲開臥室門,房間是灰白的色調,鄺野拿著換洗的衣物正走去浴室。

“現在我也管不了你是吧?”

——來算賬了。

宋盛蘭聲音嚴肅幾分,像是真的生氣了,鄺野停下,懶洋洋倚在牆壁上:

“不敢,母親大人有何吩咐?”

宋盛蘭走到他麵前,無奈數落:“你說你,對女孩子也那種脾氣,能不能客氣點?”

“要怎麽客氣?”

宋盛蘭氣得打了下他肩膀,正經道:“反正我再和你交代一次啊,桑梨這孩子家裏出了挺多事,挺困難的,要在我們家寄住一年,和你一樣讀高三,你就當給你媽個麵子,平時別欺負人家,行嗎?”

鄺野揉了揉左耳,沒吭聲。

宋盛蘭:“跟你說話呢,聽到沒?”

鄺野垂眼看她,語意深長:“您放心,您做您的好人好事,我絕對不會把她趕出去的。”

這話感覺聽得像反語,“你敢……”

宋盛蘭怕他真動壞心思,軟硬兼施:“到時候我把你那些摩托全沒收了。”

鄺野笑了,轉身往浴室走去:“至於麽。”

他壓根不在乎別人怎麽樣,住就住唄,別墅這麽大,隻要不打擾他生活,和他有屁關係。

宋盛蘭離開房間,過了會兒,桑梨洗完澡,宋盛蘭給她送了杯薑茶。

“雖說夏天不容易感冒,但是我怕你掉水裏後回來又吹了空調冷風,溫度起起伏伏的,還是喝點這個保險。”

“謝謝宋阿姨。”

宋盛蘭心裏過意不去,沒想到讓她一來就遇到這事,“對不起啊梨梨,明天我再讓小野和你好好道歉。”

她忙搖頭:“沒關係阿姨,我也沒什麽事。”

讓他和她道歉,還是算了。

她知道自己寄人籬下,更因著宋盛蘭的緣故,也不好再多計較什麽,以免愈發尷尬。

而且或許是氣場不和。

她還是和那位少爺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兩人坐在床邊,桑梨喝了點薑茶,宋盛蘭想到從前,感歎笑笑:“因為我常年體寒,加上工作忙很少調養身體,桑靜就經常給我煮各樣的養生茶,老是催著我喝。”

桑靜是桑梨母親的名字,宋盛蘭很快反應過來提了不該提的:“哎呀我這嘴……”

桑梨淺笑:“沒關係,阿姨您可以多和我講講我媽的事,我很喜歡聽。我媽好像是很喜歡喝茶,還經常給我寄茉莉花茶呢。”

“是,家裏有很好的茉莉花茶,明天我讓人拿給你。”

桑梨彎唇道謝。

宋盛蘭看到放在桌子旁的一雙舞鞋,記了起來,“梨梨,我記得你會跳舞?”

“嗯。”

“我聽你媽媽說你跳舞很好,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去當藝術生?以後當個舞者也不錯。”

桑梨忙說不用,雖然這些一直都是她的夢想,但是走藝術這條路開銷太大,她絕不能讓宋盛蘭再花這筆錢了,她說現在她隻把舞蹈當成愛好,努力準備高考,宋盛蘭聞言,也尊重她的想法。

聊了會兒,宋盛蘭讓她早點休息,離開房間。

喝完薑茶,桑梨也躺上了床。

她指尖摩挲著梨花吊墜,發呆著,想到今天一整天的經曆。

沒想到剛來雲淩就發生了這麽多事。

桑梨看著天花板,她掉進水中的畫麵以及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人再度浮現腦海。

她也太糗了……

桑梨翻了個身,懊惱地閉上眼睛。

-

或許是來到新環境不適應,一個晚上桑梨翻來覆去,睡得迷迷糊糊。

第二天早上,她想著在別人家裏不好賴床,還是忍困爬了起來。

洗漱完下樓,早餐已經備好了,管家說宋盛蘭很早就去了集團,桑梨也收到了宋盛蘭的信息,對方說因為工作太忙,沒時間陪她,她一個人在家隨意,如果想出門逛逛可以讓司機接送。

桑梨應下,想著這樣不給人添麻煩更好。

她一個人吃完早餐,回到房間,消食後便開始練舞。

從小到大,舅媽對她很苛待,但在母親的要求下,舅媽唯一對她花錢大方的一件事就是送她去學跳舞,雖然花的也是她母親的錢,如今她沒打算藝考,但舞蹈可不敢荒廢。

一個上午,她練到大汗淋漓。

中午用餐時,她聽到管家說鄺野沒下樓吃飯。

想到昨晚的事,桑梨還在想要和那人在一起吃飯該有多尷尬,現在反倒鬆了口氣。

下午午休起來,她準備讀書,就聽到樓下傳來摩托引擎的轟鳴。

走到落地窗前一看,鄺野和司機老張各騎了輛摩托車駛出別墅車庫。

前者一身藏藍短T,頭套黑色頭盔,身下的那輛藍色家夥拉風耀眼,嗖的一下就消失在視野。

末了桑梨收回眼,轉身走讀書。

……

一天的時光平靜過去。

第二天,桑梨也是這樣獨自待著。

第二天晚上她洗完澡,在房間整理著開學所用的東西,明天就是開學報道日。

整理著,手機響起,是來自徐曉的電話。

“曉曉——”

那頭開心地喚她小名:“甜甜,你到雲淩市那邊怎麽樣?還好嗎?!”

徐曉和桑梨同歲,和內向的桑梨不同,她性子活潑開朗,倆人一同長大,關係要好。

桑梨說很好,徐曉好奇:“那個宋阿姨家大不大啊?我聽說他們家是大房子,是不是很漂亮?”

桑梨簡單形容著,徐曉聽了好羨慕:“好想去找你啊甜甜,以後我也想去大城市住。”

“你好好讀書以後就能考來大城市,不要老是貪玩,讀書好就一定有出息的。”桑梨柔聲勸她。

徐曉癟癟嘴:“哎,讀書有啥用,我才不要當書呆子,反正我到時候就去城市裏打工唄,直接賺錢多好。”

桑梨無奈笑笑,“那你好好的,我寒假回去。”

“嗯,你也好好的……”

聊完天,桑梨掛了電話,看向窗外發呆。

從前母親一直跟她說,學習好才有更寬廣的未來,如今對她來說,讀書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想,來到雲淩,隻要能讀好書,什麽苦她都願意吃。

-

時光流逝。

一晚上過去,翌日清晨,鬧鍾響起,桑梨起床洗漱。

她挑了件明亮的杏黃色短袖和白裙換上,拎著書包下樓。

今早宋盛蘭特意沒遲點去集團,和他們一起吃早餐,“怎麽樣,去新學校是不是有點緊張?”

桑梨小聲咕噥:“有點……”

宋盛蘭笑:“過幾天適應就好了,去學校要是遇到什麽問題和阿姨說。”

桑梨應了聲,想到什麽:“對了宋阿姨,鄺叔叔呢?”

她這兩天都沒見到他,本來還想和他打招呼呢。

“他啊,最近在國外出差呢,估計要再等一段時間才回來,”宋盛蘭想到什麽,無奈歎氣,“他不在還好,他要是在,家裏安寧不了。”

嗯?

桑梨懵然,也不敢多問。

宋盛蘭看了眼腕表,皺著眉對一旁的管家道:“你上樓去叫一下小野,怎麽回事還不起來,今天還要不要去學校了?”

“好的……”

叫人起床的差事最難幹,管家頭疼離開。

宋盛蘭和桑梨抱怨:“這家夥要是有你十分之一聽話就好了,以後你們在同個學校,我要讓他好好向你學習。”

她可不敢……

桑梨低頭,默默往嘴裏塞吐司。

過了會兒,桑梨吃完了早餐,樓梯口才傳來動靜。

人終於下來了。

一身黑T和寬鬆牛仔褲,個子很高,進來餐廳後往她對麵沒骨頭似的一坐,麵色困倦。

桑梨微微抬頭看他,男生下頜皮膚很薄,貼著硬朗的骨骼,利落又冷硬,不似那天在泳池邊的張揚叛逆,此刻沒睡飽,帶著周身氣場發冷。

宋盛蘭無奈嗔他:“看看你,昨晚肯定又通宵打遊戲了,開學了趕緊給我收點心。”

鄺野揉了揉眉眼,沒出聲,宋盛蘭道:“對了,今天你別自己走了,等會兒司機送你和梨梨一起去學校……”

“哪來的梨。”男生沙啞出聲。

宋盛蘭:?

桑梨:……

宋盛蘭:“人家小姑娘叫桑梨,你什麽記性。”

鄺野慵懶地睜開眼,看到坐在對麵的桑梨,兩秒後記起來了。

哦,掉泳遊池的那個。

宋盛蘭對鄺野道:“反正你們也算認識了,交代你個任務,到校後你帶著梨梨去教務處辦個轉學手續,她對學校不熟悉,我今早集團又有事,你幫個忙知道沒?”

宋盛蘭朝桑梨笑:“梨梨,你跟著小野就好哈。”

桑梨看到無動於衷的男生,被迫輕應了聲:“嗯……”

宋盛蘭拍了拍還閉著眼的鄺野:“趕緊吃早餐,馬上八點了,人家都吃完等你了。”

男生抬手揉了揉後頸,懶倦地站起身:“不吃,走了。”

“那你帶上牛奶三明治……”

男生拎著包起身往外走,宋盛蘭讓管家趕緊送去,隨後叫桑梨同去。

桑梨應了聲,背上書包,快步跟了上去。

她換好鞋出門,私家車已經在門口等候。

走到車旁,她看到鄺野已經坐在了後座,兩條腿大喇喇敞著,占據大部分的空間。

她猶豫了下,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上去,剛好聽到老張對後排說:“小野,今天山裏有人去施肥,我過去幫你盯著,你放心。”

後排聲音含混:“知道了。”

隨後老張啟動車子,緩緩前行。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不被一片雲朵沾染,湛藍萬裏。

桑梨坐在前排,偷偷看了眼後視鏡,隻見後排的那人跟個大爺一樣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正在補覺。

車內格外安靜,司機老張難得也一句話不講,估計是怕吵人睡覺。

壓迫感莫名橫生。

桑梨收回目光,把耳機插進手機,開始背單詞。

她輕聲背著,後座不耐煩的嗓音響起——

“哪來的蚊子在叫。”

桑·蚊子本人·梨:“……”

這人好討厭啊……

她臉頰微紅,尷尬得收了聲,按滅了手機屏幕,抬眸看著窗外風景。

二十分鍾後,車子駛達江望私高。

老張叫了聲鄺野,男生醒了後下車,桑梨也下去。

鄺野此刻清醒了點,轉頭看她一眼,眉峰微擰,而後牙齒撕開一包牛奶的口子,不發一言,抬步走進學校。

桑梨隻好快步跟上。

學校很大,滿眼都是綠色,湖泊金光淺淺,岸邊柳樹蔥鬱。

桑梨一遍好奇地四處看著,又快步跟上男生極快的步伐。

他沒和她說話。

倆人間的氣氛尷尬得不輸車裏。

桑梨走著,發現周圍許多來往學生的目光好似有意無意往她前頭的人身上落,經過他們身邊時,甚至微微避開。

什麽情況……

她出神著,突然發現鄺野停在一棟建築旁。

她疑惑,也跟著停下,隻見鄺野吸完最後一口牛奶,把盒捏扁,隨手往路邊的垃圾桶一扔,手插兜轉身:

“到了。”

她愣了下,看向眼前,“在這樓上嗎?”

他懶應了聲,見他要走,她忙追問:“那請問教務處在幾樓?”

鄺野步伐停住,嗤笑了聲,轉眼看她:

“你幼兒園的?要不老子抱你上去報名?”

桑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