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陰】年降屍8
黴味?飛練沒接觸過這個詞,但看著白芷在聞,他也跟著聞聞,像小狗一樣。
“師祖,什麽叫黴味?”聞不出來,他隻能問鍾言。
“就是發黴的味道。”鍾言將那根菌絲拿到飛練的鼻子麵前晃晃,“就是這個味。”
飛練看向那根離開光線就不再動彈的東西,實在琢磨不明白這是什麽。但還是聽話地聞了,並且記住了這個味道。
“以後你要是再聞到這個味,一定遠著走。發黴的東西吃下去會生病,也有可能是汙穢邪物,總之別沾。”鍾言將那根菌絲收進袖口,起身對白芷說,“收拾收拾,咱們準備換地方吧。把那些人的武器和無線電拿走,現場不必清理,我相信他們的人馬上會過來清除痕跡。他們可比咱們要著急。”
“好。”飛練先點了點頭。
白芷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大人說話,小孩兒少插嘴。”
“我不插嘴,我不是小孩兒。”飛練機靈地重複著,一把抓住了鍾言的手,像看不夠一樣,專注地看著鍾言那張破損的臉,“我跟著師祖,我們一起換地方。”
鍾言的心情十分複雜,飛練是真的黏上了自己。這孩子也是命苦,從煞裏出來到現在還不到一天,卻已經經曆了這樣多的事情。但事不宜遲,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回屋之後,飛練還想跟著鍾言,不料卻被攔在了廚房門口:“我也要進去。”
“你不行,我和你白芷姐姐有重要的事情。”鍾言的肚子餓得直叫喚,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點開了一個App,讓他看新聞,“你好好讀書,等我們出來咱們就走。”
“你們要幹什麽?”飛練接過手機,不能參與所以一臉的落寞,“我也要。”
白芷走到他麵前來:“不,你不要,你白芷奶奶要做藥。”
說完,飛練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了廚房,白芷還故意當著自己的麵關上了門。他隻好一個人坐回餐桌邊上,按照鍾言的吩咐,瞧一瞧根本看不懂的新聞。
等廚房的門再次打開,飛練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飛奔到鍾言麵前:“師祖,你身上的傷都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鍾言摸著肚子說,看了這麽一會兒新聞,他覺著飛練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亮,有種莫名的似曾相識。由於家裏東西並不多,收拾起來也方便,三個人說走就走,隻是苦於沒有交通工具。
目之所及,連個像樣的路燈都沒有,但他們三個並不怕黑,因為都不是人。
走著走著,鍾言的手機響了起來。飛練從兜裏掏出不停叫喚的手機:“這是一通來電。”
鍾言被他古板的說話方式逗壞了,接起來一聽:“這麽快就聯係我了?”
“對,我也是剛到家。”來電人是何問靈,“你怎麽樣?”
“誰啊?”白芷問了一句。
飛練難得和白芷站在同一戰線,學著問:“誰啊?”
“患難之交。”鍾言回答,然後繼續和何問靈說,“過得不怎麽樣,我一直被人追殺,你和蕭薇怎麽樣了?”
“我沒事,他們隻是問了我許許多多的問題就讓我離開了,我挑了一些能回答的說,不能回答的就說不知道,他們就算看出我撒謊也沒轍。”何問靈看著鍾言送給自己的符紙,“他們給我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不礙事,蕭薇比我嚴重,暫時留在他們那裏修養。”
“留在他們那裏比單獨在家安全。”鍾言說完停頓了幾秒,“你有車嗎?”
“有啊。”何問靈不解。
“那你……能不能來接我們一趟。”鍾言說,“我已經餓得不想走路了。”
剛看完他吃飯的白芷:“……”
“好,你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去。”何問靈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結束通話之後,鍾言看著沉默的白芷:“你翻什麽白眼?我真的走不動了。輪椅也沒帶出來,懶得走路。”
“你讓一個女孩兒大晚上開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接咱們,合適嗎?”白芷是怕那位小姑娘再有危險,“她又不像我,活成一把老骨頭了。”
“合適,等著吧。”鍾言沒再解釋,反而是被飛練抓了一把,“嗯?怎麽了?”
“什麽叫輪椅?”飛練試圖明白他說的話。
“輪椅啊……就是一種帶輪子的椅子,坐上去可舒服了,能代替走路。師祖最喜歡坐輪椅,以後你幫我推,好不好?”鍾言幫他搓了搓手,“冷不冷?”
數九寒天,飛練光著上半身,將頭搖了又搖:“不冷。”
他可能是真不覺寒冷,鍾言摸了他的手許久,一直都熱熱的。但為了保險起見,鍾言還是讓他回到自己舒適溫暖的單肩背裏去了,一個半小時後,一輛開著遠光燈的車朝他們行駛過來,離近後車窗搖下,開車的人正是何問靈。
“你怎麽帶著個小姑娘啊?”何問靈指的是鍾言旁邊這位,一看就是高中生,還穿著校服呢。
“她叫白芷,她可不小。”鍾言先拉開車門,“一路上沒什麽不對勁的事吧?”
“沒有,我帶著你的符紙呢。”何問靈讓他們上了車,車裏的暖風開得很足,“飛練呢?”
鍾言拉開背包的拉鎖。
飛練將觸手伸了出來,攥了個拳頭,當作打招呼。
“還挺活潑的。”何問靈將車門鎖好,笑了他一句,“你女人緣還挺好……”
飛練昏昏欲睡,正在養傷口,這句話他可聽不得,立刻張牙舞爪要從包裏出來,結果又被鍾言一手按回去。
“你老老實實睡覺……你都長大了,已經不是嬰兒或者幾歲的小孩兒了,乖一點。”鍾言說,車子發動了,順著無人的平坦路麵飛速行駛,他又問何問靈,“你家方便嗎?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先去你那裏,我下一個臨時居住點有點遠,我怕來不及。”
“方便,我獨居。”何問靈立刻將GPS定位成回家路線,隻是沒明白鍾言說的“來不及”是怎麽回事,也沒明白飛練怎麽長大了。
開回家還算順利,這時候的崇光市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大街上都沒有什麽人了。白芷怕何問靈開車犯困,一直找話題和她聊天,兩個人聊著聊著就熟了,當得知白芷已經接近百歲,何問靈嚇得差點一腳刹車。而鍾言則閉著眼睛開始補覺,仿佛一會兒要經曆什麽大事。
飛練則支著一隻長了眼睛的觸手認真看路,時不時看一看方向盤,仿佛學習著開車這項技能。
“到了。”抵達目的地之後,何問靈將車停在了地下車庫,“我家住在九層,是個小小的複式,才四十多平,但是足夠咱們住。”
“多謝。”鍾言睡醒了,肚子咕嘰叫了一聲。
“你吃東西了嗎?”何問靈關心起來,“真不巧,我家樓下的不在……”
“你家樓下的關我什麽事?”鍾言有種不妙的預感。
“樓下有個吃絕戶的,非常惡劣。”何問靈遺憾地說。
“我就知道!”鍾言無奈地掐了一把眉頭。
停車場裏也沒有其他人,大家輕聲輕腳地走向電梯間,剛要上去,鍾言將何問靈一把攔住:“走樓梯。”
“可是你不是怕什麽‘來不及’嗎?”何問靈又不懂了。
“‘來不及’也得走樓梯。”鍾言看了看黑洞洞的安全通道,“爬上去。”
爬九層樓,雖然不是太過劇烈的體能活動,但還是有一些高度。何問靈打開手機燈,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她絕對不會在淩晨爬樓梯,可現在鍾言在,她就覺得無比的安全。
樓道又長、又窄,完全是都市小戶型的建築風格,能省下來的麵積就省下來,兩個人如果想在樓梯並行都是勉強。走到六層時何問靈想要休息一下,但鍾言沒有同意,反而加快了上樓的腳步,仿佛樓梯下方有人追趕。這又讓何問靈看不懂了,如果真趕時間大可坐電梯,如果不趕時間了,可以稍稍休息幾秒吧?
但轉念一想,鍾言一定有他的道理,她選擇無條件相信。
終於到了九層,何問靈拿鑰匙打開了自家的門,將鍾言和白芷迎了進去。鍾言進屋後先檢查了一番,暫時沒有離開玄關,而是趴在門板上,聽外麵的動靜。
“怎麽了?”何問靈用口型問,不禁有些緊張。
鍾言讚許地笑了一下,就喜歡這種膽大心細的,關鍵時看出不對勁還知道不出聲。在鬼怪和人心麵前,想要活下來,一個是要運氣好,一個是足夠聰明。
蕭薇和何問靈都足夠聰明,在紅煞裏被嚇破了膽,調整速度都很快。
鍾言沒和她解釋,而是拉著她一起貼在門上聽。何問靈的左耳壓在冰冷的門板上,心裏一個不好,糟糕,他們可能被傀行者跟蹤了?
可是直到那腳步聲出現,她忽然產生了一股強烈的不安和不適,或許跟著他們的那個……不是人。
門外有腳步聲,走得十分規律。她的臉旁邊就是貓眼,可是卻沒有任何勇氣往外看。腳步聲就在外頭來來回回,像貼著牆。
幾秒後,鍾言將眼睛對準了貓眼,看向外頭。由於貓眼的視線範圍有限,就算亮了也隻能看清楚一小塊,可是現在外頭一片漆黑,他連那一小塊都看不清楚。奇怪的是,就在他往外看的刹那,腳步聲停了。
好像那動靜就停在門外頭。
何問靈連喘氣都不敢,誰能想到最危險的東西僅僅和自己一門之隔。她屏住呼吸,看向了白芷,白芷也默不作聲,但是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幾分微妙。
估計她也是怕了。何問靈朝她點了點頭,當作一種安慰和鼓勵,自己能從紅煞活著出來全靠鍾言,鍾言一定不會輕舉妄動,她們隻要聽從安排就行。
砰!誰料到下一秒,鍾言竟然敲了下門板,猝不及防敲亮了門外的感應燈,而門外竟然什麽人都沒有!
何問靈一個激靈,全身汗毛立起,幾乎落汗如雨。後背一層冷汗貼在白襯衫上,又涼又黏,很不舒服。危險就在門外,這時候不是應該不出聲嗎?鍾言怎麽還要自投羅網?她趕緊再看白芷,試圖從這個姑娘的表情裏分析出什麽來,可白芷微微將頭扭開了,沒有和她對視。
到底怎麽回事?何問靈不懂了。
鍾言的眼前瞬間全部大亮,將門外看得一清二楚,確確實實沒有人。過了一會兒,門外的感應燈再次熄滅,又回歸一片黑暗。
鍾言將耳朵再次貼到門上,閉眼靜聽,幾秒後再次猝不及防地敲了一下門,然後飛快地去看貓眼。
貓眼外頭,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嗬。”鍾言笑了,這才開始說話,“你家的門幾道鎖?”
聽到鍾言開口說話,何問靈才鬆了一口氣:“兩道,還可以上門栓。”
“都鎖上。”鍾言讓開地方讓她操作。
何問靈趕緊上手鎖門,鎖扣哢噠、哢噠響了起來,她心裏反而沒有半點安全感。“這鎖防得住外頭的東西嗎?”
她入過煞,知道鬼的恐怖,那東西要想進來,別說兩道鎖加門栓,就是二十道門都防不住。
不料鍾言卻胸有成竹:“防得住。”
這下,何問靈徹底放心了,轉身帶人往裏走:“這就是我家,樓上一個睡房一個書房。我平時居家工作,家裏預備了好些吃的,冰箱都是滿的,要是在這裏躲兩三天應該不成問題。樓上和樓下都能住人……”
她回過頭,卻沒瞧見鍾言和白芷跟著自己過來。由於一層是開放式的小廚房,沒有廚房門,鍾言反手將單肩背和裏麵的飛練放進了衣帽間:“一會兒外頭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別出來。”
飛練從包裏爬出來,變回了人形:“為什麽?”
“聽話,自己在這裏玩一會兒。等外麵的事解決完,師祖幫你梳頭發。”鍾言將他的頭發一握,飛練才聽話地坐在衣帽間裏。鍾言反手將衣帽間鎖上了,徑直走向廚房水池,接了一杯水。
白芷則走向花架,隨便打翻了一盆花,將整盆土搬了起來。何問靈看傻眼,怎麽這倆人一進自己家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舉動?
“發生什麽了?”她有點著急,看這架勢絕對不是暫時安全了,而是風雨欲來。鍾言沒有回答她,轉手將手裏的水倒進花盆,將幹燥的土壤攪成了一盆泥,然後從袖口裏拿出一把手掌大的小木劍,直接插進了泥水裏。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何問靈更慌張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像害怕那盆泥水一樣,竟然控製不住想往外跑。剛這樣一想她的腿腳就動了,朝著門快速跑去,白芷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跳起來將她壓在了地上,如同一頭靈活的獵豹。何問靈的下巴磕在了地板上,可竟然沒感覺到疼。
她隻想跑,像得了恐水症,聽不得那泥水攪動的聲音。
白芷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壓住她,自己的力氣已經強於正常人許多倍了,可轉瞬就被何問靈給掀了下來。何問靈又飛速彈起,繼續朝門衝去,但門上了兩道鎖和門栓,開起來要費一些功夫。
就在這個時間裏,鍾言一把將何問靈薅了過來,單手按在了玄關的鏡子上。兩道鎖和門栓自然防不住鬼怪,但是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防著外麵的進來,而是防著屋裏的人跑出去。
何問靈又聽到了水聲,並且聞到了土的腥氣。幹燥的土還沒有這樣明顯的味兒,一旦摻了水,土腥味撲鼻。她拚命往後退縮,不解地瞪著鍾言:“你要幹什麽!”
鍾言將她的臉一轉,擰成和鏡子麵對麵,何問靈立刻尖叫起來,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鏡子裏的自己雙目灰白,本該是瞳孔的地方隻剩下一條黑線,但是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驚恐畏懼,嘴角朝上,竟然在微笑。
“別動!你被人下降頭了!”趁她不掙紮,鍾言將她笑著的嘴巴掰開,白芷眼疾手快,將一整盆的泥水灌了進去,隨後一掌拍到她的胸口,逼著她往下吞咽。何問靈喝了許多泥水,上半身也濺了不少,整個人從奮力掙紮變得全身僵硬,木頭人一樣朝後倒下了。
鍾言趕緊接住她,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地上。“動手!快!”
白芷將何問靈的襯衫撕開,腹部的傷口已經被簡單包紮過,她一把將紗布全部扯掉,少了一層皮的傷口馬上暴露在麵前。事已至此,鍾言一把捂住何問靈的嘴,防止她把泥水吐出來,但還沒捂上幾秒,何問靈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
那聲音,簡直不像人。
衣帽間的門把手也開始轉動,顯然,飛練聽到外頭的動靜太大了,想要出來。鍾言可不敢讓他參與,解降是很危險的事,一步錯,步步錯,還有可能將降頭引到自己的身上來。
另外還有一方麵,他怕飛練失控,直接將何問靈吞掉。
刺耳的尖叫在耳邊回**,紮心極了,鍾言不得不再次捂住她的嘴,讓那些聲音都悶在掌心下方,免得鄰居或者物業聽見,以為他們強闖民宅,殺人放火。不過何問靈掙紮的力氣極大,要不是有白芷這個老手在,鍾言未必能一個人將她壓住。
“師祖?師祖!”飛練在衣帽間裏幹著急,盡管很想出來,可還是記著鍾言的話,“我可以出來嗎?”
“不行!”鍾言汗如雨下。
“好,我不出去。”飛練鬆開了門把手,其實這道薄薄的木門根本攔不住他,一撞就開了。攔住他的,隻是那個人的話。
白芷的臉已經隻剩下慘白的顏色,何問靈的尖叫聲越來越小了,可是身體開始劇烈抽搐。白芷立刻給鍾言一個眼神,鍾言鬆開手,她趁機塞了一粒藥丸進去,很快,何問靈開始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看上去這人馬上就要不行了。
可實際上,這在鍾言的眼裏,才是馬上要行,有活路了,看來被下降頭的時間不長。
更可怕的還不是何問靈吐白沫,而是她小腹部的傷口。那片長過人頭瘤的地方被扯掉一塊皮,現在露在外頭的嫩肉仿佛是什麽細菌的培養皿,漸漸地,長出了一些灰白色的小肉芽。
不,不是肉芽,是黴菌的菌絲,長得像豆芽菜似的。可它們卻活動著,頂破了皮膚,宛如一場春雨過後的草地冒出了植物的新生命。何問靈這時抽搐得更嚴重了,鍾言找準機會,用沾了泥水的木劍劃開了皮膚。
皮膚下麵,那些菌絲已經連成了網,細細的根須直往裏長。察覺到外力的幹擾,它們的根須相互糾纏,瘋狂地扭動,恐怕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往內髒裏去了。好在現在還能斬草除根,鍾言沒有猶豫,捏住一根往外拽,何問靈疼得幾乎彈了起來,差點咬住舌頭,心髒也差點跳停,好在她口中還有一顆大藥丸,咬住它就不會咬著舌頭。
那藥丸在口腔的溫度下也逐漸融化,冰冰涼涼地流進咽喉,奇怪的是,心髒的跳動沒有剛才那麽劇烈了。
“忍著點兒!”鍾言提前說了一聲,隨後將手一抬,十幾根菌絲被他連根拔除,交織的網狀根係帶出不少的碎肉來。可能大藥丸裏有麻醉的成分,這會兒何問靈反而不怎麽疼了,當它們離開身體的瞬間,她的抽搐也停了下來。
“果然是年降屍!”白芷馬上認了出來。
鍾言將那些菌絲先扔到一邊,離開了人體它們還是活動的,隻不過沒有那麽活躍,帶著血絲在地上亂爬,瘋狂地想要逃離地上的泥水。但他現在沒工夫去處理菌絲,而是一掌拍向何問靈的腹部。白芷同一時間鬆開手,撈著何問靈的後腰將人搬到一邊。
隻聽幾聲咳嗽過後,何問靈“哇”一聲,吐得昏天黑地。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白芷側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這小姑娘可真遭罪,才二十多歲,又被附身又被下降頭。
何問靈聽著她的話,卻沒有精力回答,大灘大灘的腥臭泥水從她口中噴湧而出,她奮力地抬起頭看向玄關鏡子,詭異的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眼睛也恢複了正常。現在她終於明白鍾言和白芷為什麽表情微妙了,原來自己就是這樣一路笑著回來的。
吐了好久,仿佛吐得無窮無盡,何問靈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把胃吐出來了,還吐到了白芷的校服上。白芷沒嫌棄,一直給她擦著嘴角,可是剛剛擦幹淨,新一波泥水又吐了出來。
飛練聽外頭沒有尖叫聲才出來,一出來,就看到鍾言蹲在何問靈吐出的泥水旁邊,檢查著什麽。
“師祖,我來幫你。”他也趕緊過去。
“你幫不了。”鍾言搖搖頭,不是打擊他的積極性,而是降頭危險,“好在泥水裏頭沒有成型的菌絲,它們還沒長到內髒裏去。”
“這是……這是什麽?”何問靈好歹吐幹淨了,好似吐出了身體裏一半水分。
鍾言擦了擦手,說:“降頭,你在傀行者小隊裏的時候被人下的。”
“什麽?”何問靈抓著白芷的胳膊,“那……蕭薇還留下檢查呢,咱們去救她!”
“她不用咱們救,她身上有姥姥的絲魄,雖然替她擋了一次災禍,但一時半會兒不會走。”鍾言搖了搖頭,“況且……蕭薇她不是一般人,她的命數特殊,我甚至懷疑她的仙緣要到了。”
“仙緣?仙緣又是什麽?”飛練忍不住問。
“仙緣就是……她和大仙的緣分,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幹這行,隻不過要有一個特殊的契機,蕭薇她將來注定是馬家弟子。”鍾言隻覺得這一天的事越發撲朔迷離,又看向何問靈,“你是在處理傷口時被下降頭的,看來傀行者裏麵有用屍的人。”
何問靈靠著白芷喘氣:“用……屍?是屍體?”
“沒錯。”鍾言從兜裏拿出一根菌絲來,“這是我在上個住處門口找到的,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樣。這種降頭,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菌絲,要麽發現及時,連根鏟除,要麽找到更厲害的降頭師求救,否則你一年後必死無疑,成為一具任人調遣的活屍。降頭又分日降、月降、年降,這是年降屍,等到時辰一到,你五髒六腑就全是這東西了,腦子裏都是。現在……你家有大米和酒嗎?”
何問靈指了指櫥櫃。
鍾言站了起來:“那便好,我要看看到底還有什麽屍跟著咱們。”
作者有話要說:
何問靈:倒黴使我成長。
飛練:師祖,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再給我一滴……
鍾言:沒戲,你就當小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