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翌日中午,周清傾和阮靈珊乘坐的飛機降落在花都市國際機場。

她倆一人背著一個隨行的雙肩包,沒帶托運行李箱。

因此兩人下飛機後沒有隨著人流去取行李,而是直接往出口處走。

她們剛出機場,就見一個穿著警察製服的小夥子朝著她們揮手。

周清傾拉著阮靈珊走過去,衝著對方微微頷首,“阿政,好久不見。”

同上次與蘇廷希一起來花都市一樣,來接兩人的依舊是鴻海省省廳的警員喬政。

“好久不見啊周隊。”喬政打完招呼,目光落在了阮靈珊身上,“你好,我是鴻海省省廳刑偵支隊的喬政,叫我阿政就好。”

“你好,我叫阮靈珊,辛苦你專門跑一趟來接我們了。”

雙方一邊寒暄著一邊往停車場走。

上車後,喬政將一個文件袋遞給坐在後排的周清傾,隨後邊開車邊同二人介紹起丟包女的具體情況。

“這個丟包女人名叫崔尋菱,16歲初中畢業後就不再上學,之後一直在花都市一家工廠打工。”

“她20歲開始跟著本地一個名叫宋良材的小混混一起混社會,宋良材後來加入了江南五虎的陣營。在江南五虎離開花都市後,宋良材就成了他們在花都地區的代言人了。”

“周隊,文件袋裏有照片,你們先確認一下要找的是崔尋菱嗎。”

周清傾打開文件袋抽出他所說的照片,把這張照片拍下來發給齊向明,又仔細看起了她的其他資料。

幾秒後,齊向明回了微信。

齊向明:『沒錯!就是這個女人!』

齊向明:『周隊你居然真的找到她了?!』

周清傾飛快的給齊向明回了兩條信息,還不忘回應喬政,“我們找的就是這個女人沒錯。”

“行,人沒找錯就好。”

前方遇到紅燈,喬政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過身子看向後排的周清傾,“江南五虎被搗毀後宋良材也被抓了,反倒是這個崔尋菱就很少露麵,東躲西藏的。”

“不止你們在找她,這些天我們也一直在找她。就在昨天,我們剛剛才確認了她的藏匿地點。”

事情比周清傾想象中的還要順利,她看完這些資料後順手遞給阮靈珊,接著問道:“既然確認了她的藏匿地點,那我們什麽時候實施抓捕?”

“當然是越快越好!”喬政笑了一下。

正好交通信號燈跳轉成綠色,他轉身輕點油門,“我們今天就開始抓捕!”

喬政帶著周清傾、阮靈珊二人驅車來到了花都市一個山區度假村,下車之後七拐八拐,上了一輛停在度假村後山的房車。

這輛房車其實是警方的指揮車。

為了不引起懷疑,這輛車還偽裝成了一輛冰激淩房車。

上了指揮車後,喬政簡短地介紹雙方。

“這位也是鴻海省省廳刑偵支隊同事,叫許嬋。”

“許嬋,這是江南市刑偵支隊的周隊和阮靈珊。”

雙方介紹完,省去了寒暄,許嬋立即向周清傾和阮靈珊二人介紹起現在的部署情況。

“我們現在確認崔尋菱在度假村的九樓907房間,所以安排了一男一女兩位警員偽裝成情侶住在了910房間。另外大廳的咖啡吧還有兩個男警員埋伏,度假村正門停車場內有兩輛車也是我們的人。”

周清傾聽完他們的部署,點頭稱讚,“這個配置很好啊,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許嬋:“能獲得周隊的誇獎,我們也是倍感榮幸。”

“咱們就別相互商業吹捧了。”周清傾盯著度假村大廳的監控,又問道:“抓捕時間定在了幾點?”

“我們接到線報,崔尋菱一直躲在這裏是想偷渡。我們的計劃是等到她和幫助她偷渡的人接頭,我們將其一網打盡!”

“那具體時間呢?”

“我們接到的情報是今天下午三點。”

周清傾抬腕看了眼時間,“時間快到了。”

約莫過了十五分鍾,一輛奔馳邁巴赫S500緩緩駛入度假村。

邁巴克開進來後囂張地停在了度假村酒店的正門口,一位身穿粉色高爾夫球衫的男人下了車。

“周隊,就是他!”

許嬋話落,立即拿起對講機,“各部門注意,目標已出現!重複一次,目標已出現!”

“01明白!”

“02明白!”

“0304明白!”

“0506明白!”

“這裏是0304,崔尋菱下樓了。”

許嬋表情緊繃,嚴陣以待,“各部門注意,準備隨時抓捕!”

“是!”

監控器中,粉衣男人在大廳的咖啡吧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掛斷沒多久,崔尋菱拉著行李從房間出來走進電梯間。

幾分鍾後,崔尋菱從一樓電梯出來,走向粉衣男人。

就在此時,埋伏在咖啡吧的兩位便衣刑警突然起身。

方才兩位便衣刑警刻意收斂著氣勢,無異於普通人。

眼下便衣刑警眼神淩厲,氣場全開,粉衣男人一眼掃過去便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他不假思索掉頭就跑。

可兩位便衣刑警速度更快,他沒跑幾步就被兩人直接摁在了地上。

崔尋菱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扔下行李扭頭也想跑。

假扮情侶的兩位便衣刑警不知什麽時候也下來了,堵住了她逃跑的路線。

不等崔尋菱反映,兩人一個健步衝了上去將她製服。

門口的奔馳車司機眼見自己老板被抓,發動汽車就想跑。

隻是停車場的兩位刑警早就判斷了他的逃跑線路,兩人搶先一步開到了他的逃跑路線上將他截停,成功將他抓捕。

至此,花都警方的抓捕工作算是圓滿完成。

周清傾當天下午就和花都市警方辦好了交接手續,崔尋菱將由她和阮靈珊帶回江南市。

晚上,兩人押著崔尋菱乘坐夜班飛機從花都市出發,半夜到達了江南市。

下了飛機,周清傾和阮靈珊將人交給同事,回去簡單休整一番,第二天一早又精神抖擻地來到局裏準備提審崔尋菱。

之前在飛機上,周清傾就已經對崔尋菱采取了一輪攻心戰略,告訴她醫生雷建、廠長雷德容都被抓了,還說警方還掌握了他們偽造傷情鑒定的證據。

周清傾走進審訊室對上了崔尋菱慌亂的眼神,她心下有了數,知道昨晚的在飛機上的攻心計劃奏效了。

她也不多廢話,坐下後開門見山,“說說吧,你們是怎麽合謀誣陷一位警察的?”

崔尋菱蠕動著嘴唇,掙紮了半天,“我……”

周清傾眼神一凜,“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隻要你現在坦白,法官量刑時也會酌情考慮的。”

崔尋菱縮了縮脖子,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我們確實合謀坑了齊警官。”

周清傾:“原因呢?”

“當時齊警官就是個民警,他沒事兒多管了萬高義的閑事。”

崔尋菱怯懦地說,“那個時候萬高義在江南經營地下賭場,齊警官通過走訪端掉了萬高義兩三個地下賭場,讓他損失慘重。萬高義對齊警官那是狠的牙癢癢,這才設計陷害齊警官。”

周清傾倒是沒料到齊向明和萬高義還有這等淵源,估計老齊也猜不到,自己這事兒最終的幕後主使是萬高義吧。

她又問:“你們具體是怎麽操作的?”

崔尋菱:“其實就跟您在飛機上猜測的一樣,我常年在花都市,臉生,他們就找我扮演被搶包的女人。那個超市其實之前是萬高義其中一個賭場的暗莊入口,設計陷害齊警官之前這裏早就全搬空了。”

“華彭越……就是扮演小偷的那個人,他搶了我的包就往事先約好的那條路上跑,而我出門之後超市的負責人就會把大門緊閉。等齊警官把華彭越抓住幫我拿回包,我轉身就得跑,路口有車接上我會直接往花都市開,他們一路上還會繞開為數不多的幾個監控。”

周清傾眉梢微挑,“你們的計劃還挺縝密。”

崔尋菱難堪地咬著下唇,停頓了幾秒繼續交代,“做假傷情鑒定的雷醫生也是提前找好的,這老頭兒什麽都好,就是太慣兒子。萬高義知道雷醫生他兒子想創業,幹脆給了他兒子一大筆錢資助他創業,也讓雷醫生也就這麽同意提供假傷情報告。”

預審到這案件基本上也清楚了,事實證明周清傾他們的推理是完全正確的。

周清傾拿著剛打好的預審記錄遞給崔尋菱,“如果沒異議那就簽了它吧。”

……

從審訊室出來,她轉身進了監控室,推開門正好聽見阮靈珊在和葉天宇說話。

“現在姓雷的父子倆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

“確實。”她沒有進去,站在監控室門口/交代道,“把他們三個人先轉去看守所吧,等抓到華彭越後直接可以移交檢察院了。”

“是!周隊!”

阮靈珊和葉天宇聽從周清傾的安排,立即去將雷建和雷德容父子倆提出來。

這父子倆見警察要把他們往一個全是鐵網的警車上推時,人都傻了。

雷建慌亂的扒住門框,掙紮道:“警察同誌,你們不再問我們什麽了嗎?”

阮靈珊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之前問你們,你們不是也什麽都不說嗎?”

葉天宇強行把兩人塞進去,拍了拍手冷笑著說,“我們又抓到了一個你們的同夥,她全招了,就不用勞煩你們二位的金口了。”

父子倆徹底傻眼了。

雷德容衝著他們大喊,“二位警官,我們說,我們全都說!”

葉天宇低頭看著他,“現在想說了?”

雷德容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我說!我什麽都說!”

“嗬,晚了!去跟法官說吧!”

葉天宇話落,冷酷無情的關上車門,將雷家父子倆的鬼哭狼嚎擋在門內。

與此同時,審訊完嫌疑人的周清傾剛回到辦公室就接到了司柏的電話。

“周隊,老齊今天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什麽思路?”

“老齊昨天晚上在開發區這邊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租房小廣告。他昨兒順著這條線查了一晚上,發現這是一個黑中介。”

周清傾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懷疑華彭越也是租的那種不要身份證的黑公寓?”

司柏:“對!”

“那就行動!”周清傾當機立斷道,“我去向局裏請示,馬上讓片區派出所民警配合你們!另外,你把你們所在的位置分享給我,我現在過去。”

周清傾來不及休息,申請下搜查令後立即走出大樓鑽進警車朝著開發區飛奔而去。

二十分鍾後,她趕到了約定地點,下車同其他人會和。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司柏順手遞給她一張手繪地圖。

“我們調查了一下,黑中介就在這棟樓裏的十層,租戶基本上都集中在十層、十一層、十二層。”

“每層有幾戶?”

“大概15戶。”

“這個抓捕難度不小啊……”

周清傾思索了一下,拿起對講機對實施抓捕的警員安排道,“各部門注意,這次抓捕行動涉及房間多,抓捕難度大,所以我計劃把大家分成四組。”

“開發區派出所所長帶三名警員在一樓大廳留守。我帶三名警員負責十層,齊向明同樣帶三名警員負責十一層,司柏負責十二層。五分鍾後直接行動。”

“是!”

三分鍾後,四個小隊在沒有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全部到達了約定地點。

等約定時間一到,除了留守在大廳的一隊之外,樓上三隊同時開始行動。

周清傾率先控製住了黑中介的負責人,又從他手中搜出賬本。

她對著賬本仔細翻閱了最近幾天的記錄,卻並沒有找到華彭越的入住記錄。

對講機裏還不斷傳來其他小隊的匯報。

“報告,我這裏沒有找到華彭越。”

“我這裏也沒找到華彭越!”

“我們牢牢守著大廳,連個蒼蠅都沒放出去,但就是沒看見華彭越的身影!”

周清傾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先收隊吧。”

這次抓捕行動雖然撲了個空,但也不算全無收獲。

警方陰差陽錯搗毀了江南市最大的一個黑中介,還在黑公寓裏抓住了四名吸/毒/人員和兩名通緝在逃人員,也算是成果頗豐。

沒抓到華彭越,三人隻得繼續在開發區蹲守。

傍晚的時候,周清傾突然收到了蘇廷希發來的一個地址。

還挺可靠蘇隊長:『(地址)』

還挺可靠蘇隊長:『我根據你提供的思路,還真讓我找到了一個符合你尋人條件的,地址我已經給你發過去了。』

還挺可靠蘇隊長:『這是他的基本信息……』

周清傾:『效率這麽高!?』

還挺可靠蘇隊長:『為周隊長辦事兒,效率不敢不高。』

周清傾:『原來隻是迫於我的**/威之下?我以為你是等不及想讓我調去雲陵市。』

還挺可靠蘇隊長:『確實是挺等不及的。』

司柏掃了一眼低頭看手機,唇角高高上揚的周清傾,低聲調侃她,“跟蘇隊發微信呢吧?”

“嗯。”周清傾把蘇廷希發來的地址和基本信息轉發到群裏,起身揮手,“蘇隊幫我們查到華彭越地址了!走,我們抓他去!”

齊向明一聽這話立即跳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走到車前拉開車門鑽進車裏,等大夥兒坐好,猛踩油門飛馳而去。

蘇廷希查到的地址跟他們所在的位置隻相隔一條街道,大概隻有五分鍾左右的車程。

五分鍾後,三人出現在了華彭越家門口。

司柏上前敲了敲門。

裏麵傳來一個男聲,“誰啊?”

“先生您好,您的快遞到了!”

“我沒買過什麽快遞啊?一定是那個死女人買的,我都告訴她了現在這種時候不要網購!”

華彭越罵罵咧咧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由遠至近。

走到門前,他謹慎地隻打開了一個手指縫的距離。

他把頭伸過來,剛想透過門縫看看外麵的情況,就見齊向明瞅準機會對著門就是一腳。

華彭越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撞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們他媽什麽人?都是他媽神經病嗎?”

齊向明和司柏沒搭理他,立刻衝進房間。

趁著華彭越立足未穩之前將他雙臂往身後一掰,利落的給他銬上手銬。

華彭越嘴上不幹不淨的罵著,抬起頭對上齊向明的視線時突然愣住。

齊向明見他這反應冷笑一聲,“難得,你居然還記得我。”

周清傾大手一揮,“把他帶走!”

“是!”

……

周清傾三人順利地將華彭越帶回刑偵支隊。

她整理好資料,正要進入審訊室時被齊向明叫住。

“周隊,這次預審我想和你一起。”

不等周清傾開口,司柏趕緊拉過他的手臂,“不行老齊,按道理你得回避,你就別讓周隊為難了。”

齊向明垂下眸子,沒有繼續堅持,跟著司柏走進了旁邊的監控室。

周清傾進到審訊室,華彭越胳膊撐在小桌板上,垂著頭將額頭抵在相疊的手背上,看起來似乎很疲憊。

聽見周清傾進門的動靜,華彭越維持著這個姿勢沒動,語調哀沉。

“警察同誌,感謝你們抓到我,這東躲西藏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周清傾拉開椅子坐下,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哦?在國外過得不好?聽說你在萬高義東南亞的賭場當保安隊長啊?按理說日子應該過的很不錯才對。”

“東南亞的賭場……那裏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華彭越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更何況萬高義還死了,我隻能逃回來。”

周清傾:“行,那說說吧,萬高義當年讓你誣陷齊警官,他答應給你什麽好處?”

“萬高義當時許諾給我500萬,把我全家都安排到國外,還告訴我東南亞是個犯罪的天堂。”

他苦笑一聲,相疊的手背緩緩打開,慢慢地向下捂住臉。

“他沒騙我,東南亞確實是犯罪的天堂,每天大街上都會上演各種犯/罪行為!還有一些會說國語的東南亞人在各種社交賬號上誘騙國人過去打工,說東南亞很好賺錢,那邊遍地黃金,其實就是被騙過去當血/奴!我在那邊十年,我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

周清傾靜靜聽他吐苦水,等他說完才幽幽開口:“這也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華彭越心底泛酸,喉嚨堵得慌,“我明白,這都是我自找的。”

“言歸正傳。”周清傾問他,“就算是你們找到了雷建醫生給你們開除了假的傷情鑒定,但是警方法醫的傷情鑒定你是怎麽通過的呢?”

“這就是萬高義這孫子狠的地方了!”華彭越抬起頭,露出屈辱的神情,咬牙切齒,“一開始他哄騙我說醫生開出假的傷情報告就可以扳倒那個警察。結果公安法醫要給我做傷情鑒定之前萬高義找到我,他恐嚇我說如果法醫鑒定我沒受傷,那就證明我故意誣陷公安人員肯定要坐牢。”

“所以呢?”

“所以法醫鑒定時我的腰傷是萬高義小弟打的!為這,他又多給我了500萬!”

“為了誣陷人民警察你們也是夠下血本的!”

饒是見多識廣的周清傾,此時聽見他這話也不免有些無語,“最後一個問題,幫你租房子的人是誰?”

“是我在東南亞認識的女朋友,她也是被朋友騙過去打工的,結果被賣到了賭場的酒吧當公關小姐,二位警官陷害齊警官這事兒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們別抓她了!”

“抓不抓那是我們警方的事兒,她幫你租房子本身就範了包庇罪!”

華彭越耷拉個腦袋,不再說話。

周清傾走過去將打印好的審訊材料放在小桌板上,“確認沒問題就簽字吧!”

……

崔尋菱和華彭越先後認罪,又交代了案件的主要細節後,齊向明的案子豁然開朗。

郭局聽到消息喜笑顏開,狠狠地誇獎了幾人,而後直接聯係了紀檢委和公安局內部的紀檢監察部門。

很快,相關部門的領導已經全部到達了江南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室。

周清傾將早就整理的案件材料交給了各相關領導,各部門領導匯總了案件資料後,大致研究了一下後統一決定明天下午給出最終評判。

盡管最終評判明天才能出來,但刑偵支隊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距離齊向明甩掉汙點隻有一步之遙。

前一天晚上,齊向明特意把自己的警服熨平,第二天一早穿著平整的警服來到局裏。

葉天宇看見齊向明進來,眼神一亮,“師父,有日子沒見你穿警服了!”

阮靈珊笑道,“老齊今天穿警服還挺帥!”

司柏挺起胸膛,極度自戀,“可不是,都快趕上我了!”

一向跟沒骨頭似的,坐沒坐相的齊向明今天一改往日的形象,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麵帶微笑任由大夥兒調侃。

“呦,小齊今天穿的這麽精神?”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傳來。

周清傾扭頭看見廖飛白的身影,驚呼一聲,“師父!您今天怎麽來了?”

廖飛白樂嗬嗬地說:“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我怎麽能缺席?”

齊向明心底澎湃成一片,“啥也不說了,趁著今天人齊,我們好好聚一下!晚上我請客!”

眾人歡呼雀躍。

“師父萬歲!”

“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我今天必須吃窮老齊,也不枉這幾天為他的案子這麽奔波!”

“自從310專案組成立以來,我們好久沒有這麽放鬆的聚餐了!”

……

下午6點整,江南市公安局內,所有警員被召集到了大會議室內,紀檢委相關領導和郭局坐在了會議室的正前方。

紀檢委手握話筒,莊重地發言。

“就在最近,咱們江南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破獲了一起十年前的舊案,這起舊案中更是涉及了咱們公安刑警被誣陷十年的問題。”

“經過我們紀檢委和相關部門同事的連夜分析,我們確認在十年前的一起抓捕小偷的案件中,本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警官齊向明確係被誣陷。從今日起向全公安係統鄭重聲明,特為齊向明警官恢複名譽!”

紀檢委領導發言完畢後,台下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齊向明眼圈發紅,雙手拚命鼓掌,震的發麻。

這十年以來他蒙冤受屈,背上了處分,也因此錯失了很多機會。

如今在大家的努力下事情終於爭相大白,他所受的冤屈也終得到昭雪。

待紀檢委領導落座後,郭局也起身,握著話筒,眼神掃過會議室的眾人。

“借著今天齊向明警官恢複名譽,我再說個好消息——那就是經江南市公安局黨委研究決定,齊向明警官由今日起升任江南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

……

會議結束,刑偵支隊眾人興奮勁兒沒過,拉著郭局在會議室天南海北的聊。

周清傾偷偷溜出會議室,漫無目的地往樓外走。

方才的會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眼下已經7點多,太陽漸漸沉入大廈與樹木之間,天邊的雲彩也染上了橘色。

從大樓出來,口袋裏的手機瘋狂振動起來。

她拿起手機,來電顯示上寫著“蘇學長”三個字。

當時何金元案子才發生,310專案組剛剛並案,蘇廷希同她交換了聯係方式,她順手就在“名字”那一欄輸入了“蘇學長”三個字。

想想自己微信裏時不時給他換的備注,“蘇學長”這個備注可真夠樸實無華的。

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裏一閃而過,她輕拍腦袋止住胡思亂想,一邊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邊接起電話。

“結束了?”

“嗯,結束了。老齊身上的汙點總算洗清了。”

至此,周清傾總算是把心落回了肚子裏。

齊向明身上沒了汙點,能順利晉升刑偵支隊隊長,她也能放心的調去省廳。

想到這兒,她眉眼彎彎,語調微微上揚,“蘇隊長是等不及了?別著急,我很快就能去省廳報道了。”

“嗯,是有點等不及了,所以我就過來了。”蘇廷希停頓了下,輕笑一聲,“你轉身。”

周清傾下意識轉身,正好撞進蘇廷希帶著笑意的目光中。

黃昏來臨,晚霞初綻,道道霞光傾灑而下。

天邊翻湧著的橘光映在他如墨的眸中,深邃明燦至極。

他站在霞光之下,莫名有種不真實感。

周清傾微微一怔,雀躍和驚喜從心底緩緩發酵,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她放下手機,快步走過去,微微仰頭望著他,眸底綴滿了漂亮的星碎,“你怎麽來了?”

他眉眼柔和的不像話,聲音低沉而溫柔。

“剛才電話裏不是說了麽,有點兒等不及,就來了。”

“你的胳膊……”

蘇廷希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我沒有開車,是司機開車送我過來的。”

頓了頓,他又柔聲問:“你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麽?”

周清傾剛想回答願意,又驀地想起方才還應下齊向明會議結束後大家一起去聚餐。

她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樓,抿了抿唇,心下有了決定。

“那趁著他們還沒出來快走,不然他們肯定會拉著你一起聚餐。”

她扯著他的袖子快步朝著車子的方向走去,卻又被蘇廷希攥住手腕拉了回來,“這邊兒,開我的車吧。”

兩人跟做賊似跑到蘇廷希車旁。

周清傾自覺地坐進駕駛位,正準備啟動汽車時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兒。

蘇廷希像是能猜得到她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她還未開口,他就自覺地把地址輸入進了車載導航中。

周清傾瞥了一眼導航,地址是江南市城郊的一個山頭,又遠又偏,也不知道蘇廷希為什麽想去哪裏。

她也沒多想,駕駛著車子朝著目的地開去。

汽車剛行駛了不到10分鍾,周清傾的手機再一次振動起來。

正好前麵是個紅燈,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見來電顯示上寫著阮靈珊的名字,拇指朝右一劃,接了起來。

“周隊,你人呢?”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兒事情,今天你們先聚,明兒我請客,再請你們聚一次。”

“好耶!我們可以吃兩頓!”

阮靈珊歡呼完好幾秒沒說話。

幾秒後,她似乎是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壓低聲音問,“周隊,你現在是不是跟蘇隊在一起?”

不等周清傾開口,她又得意地說道,“你別著急否認,我剛透過窗戶看到樓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特別像蘇隊。本來我沒當回事兒,但你突然消失,還說自己有事兒鴿了我們……嘖,那我鬥膽猜測一下,那個身影應該就是蘇隊的,而且你就是因為蘇隊才鴿的我們!”

“周隊,我猜的對不對呀?”

周清傾眉梢染著一層無奈,“行,你猜對了好了吧?”

“耶!我就知道是這樣!”阮靈珊的聲音透著興奮,歡呼完又壓低聲音揶揄她,“希望明天聚餐蘇隊是以一個新的身份來參加!比如——隊長的家屬?”

周清傾耳尖倏地紅了,她生怕阮靈珊再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連忙說道,“行了行了,別貧了,你們趕緊聚餐去吧!”

她說完,不等阮靈珊回話,徑自掛了電話。

不用阮靈珊提醒,在轉身看到蘇廷希的那一刻,周清傾心裏就隱隱預感今天之後,兩人的關係可能會發生重大變化。

這種預感在蘇廷希提出想讓她陪他去一個地方之後變得更為強烈。

“綠燈了。”蘇廷希指向前方的交通信號燈輕聲提醒。

周清傾這才回過神,趕緊止住腦海中不斷發散的思緒,輕踩油門繼續向前行駛。

蘇廷希目光在她側臉流轉,“你們要聚餐?”

“嗯,老齊汙點洗清,郭局還任命他為刑偵隊長。他今天意氣風發,說好要請我們一起吃個飯。”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眼彎了彎,又補充道,“郭局說明天開始走我調去省廳的手續,估計等我這邊兒工作交接完,手續也差不多能走完。”

蘇廷希輕輕笑了起來,“我還挺榮幸。”

話落,車內再次安靜下來。

周清傾後知後覺地想,方才車裏就很安靜,她也不確定蘇廷希是否聽見了電話那頭阮靈珊說的話……

她不自在的微微動了動身體,幹脆抬手打開交通台。

這個點正值晚高峰,交通台的兩個主持人輪流播報著路況。

聽著聽著,周清傾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等等,他們剛才所說的極度擁堵路段,是不是就是我們正在走的這條?”

她剛說完,前車尾燈因踩刹車亮了一下,前車緩緩減速,最終停在前方一動不動。

他們所在的車輛也隻能被迫停下。

蘇廷希左胳膊撐在車窗邊,食指微彎撐在額角無奈地笑著,“看來是了。”

趁著車子不動,周清傾看了眼地圖。

他們所處的這條道路因前方車禍造成擁堵,現在的擁堵程度是最為嚴重的黑紅色。

她歎了口氣,悻悻地放下手機,“本來就是晚高峰,還碰上車禍,看來得等著交警過來處理了。”

蘇廷希沒說話,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現在的手機右上角的時間。

已經8點20了,路程還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新聞預告說流星雨10點30開始,他隻能暗自祈禱堵車快點結束。

可惜事不遂人願,整整十分鍾過去了,整個車流一動不動。

聽交通台播報才知,原來有車子堵在了應急車道上導致交警的車過不去,現在正在努力給交警的車讓路。

兩人被堵在路上毫無辦法,隻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一邊祈禱交警快點疏通道路。

夕陽的餘暉慢慢黯淡,耀眼的橘光逐漸收攏。

天色愈來愈暗,兩旁的路燈鱗次櫛比地亮起。

他們整整堵了40分鍾,一直到9點,車流開始緩慢通行。

蘇廷希心底暗自著急,麵上卻一點兒不顯,甚至還時不時提醒周清傾慢點兒開,注意安全。

等到9點10分,車子終於能用正常速度行駛。

車子緩緩駛出市區,朝著郊區疾馳而去。

蘇廷希在很多天前就開始研究這場流星雨,資料顯示這場流星雨將是今年以來觀測效果最好的一場。

流星雨會持續3小時,前半小時是高峰,屆時每小時流星最多可達120顆。

他研究了好幾天,最終確定了一個最佳觀測地點——江南市市郊的一個農家樂中。

那裏不受城市夜景照明的幹擾,肉眼就能看見這一漂亮的景觀。

車子還在疾馳,到了10點30,距離農家樂還有十分鍾左右的車程。

蘇廷希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突然開口,“清傾,路邊停一下車。”

“好。”

周清傾心中雖然疑惑,卻沒問為什麽,乖乖將車停在了路邊。

這裏地勢平坦,馬路兩旁都比較方便停車。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原本想帶你去一個據說觀測地點最佳的地方,隻是我們時間可能來不及了……不過這裏似乎也不錯。”蘇廷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10點35分,應該要開始了。”

他話音落下,眼前一顆流星從空中劃過,稍縱即逝。

周清傾未來及驚訝,更多的流星一閃而過,在濃稠的夜空潑灑著絢爛奪目的色彩,宛如一個綺麗的夢境。

她呆呆地望著這場不可思議的流星雨,一時間忘了說話。

在她陷入蘇廷希編製的美妙夢境時,耳畔輕輕響起他清潤如玉的聲音。

“清傾,你還記得麽。”

“嗯?”

她回過神來,眨了下眼,側頭望向身旁的蘇廷希。

他微微仰頭注視著這奪目絢麗的流星雨,明滅的光線照在他的輪廓上,映出他柔和的側臉,也將他臉上認真的神情映得更加深刻。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那他一定是夢境中最美好的一幕。

她聽見他輕聲說,“你大一下半學期的時候,有次我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廳,無意中聽見你和你舍友說起找男朋友的標準。”

周清傾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確實有這麽回事兒。

那天是她舍友問她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她隨口說自己喜歡長得帥,身材好,會做飯,比較會照顧人,最好能照顧她一日三餐,還得打得過她的男生。

“我就想問問你。”他喉結微動,轉過頭靜靜地望著她,故作平靜的語氣中悄悄夾雜著一絲小心翼翼,“別的都好說,‘打得過你’這一條,可不可以適當放寬一下標準?”

“比如,被你打過?”

電光火石之間,周清傾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上次在醫院,你說想贏我一次,是這個意思?”

一邊說著,她肩膀微微顫動,一邊笑出了聲,“蘇廷希,你都帶我來這麽浪漫的地方了,表白怎麽還這麽直男?”

“直男嗎?”蘇廷希也忍不住跟她一起笑了起來,而後又打開車門,“你跟我來。”

周清傾不明所以,打開車門跟他一起來到車後。

他按下按鈕,後備箱緩緩升起,露出了鋪的滿滿當當的戴安娜玫瑰。

玫瑰花海中間還有一捧玫瑰花束,花束周圍是玫瑰,中間插著他親手做的巧克力。

他拿起花束,語氣虔誠無比。

“花店老板說戴安娜玫瑰的花語是甜蜜戀愛、幸福美滿,適合送給暗戀的女孩子。”

“初次見你,一見鍾情,這份暗戀一直埋藏至今。”

“所以,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幫我結束這段大學開始的暗戀嗎?”

周清傾怎麽也沒想到,他這份愛意是從大學開始。

她毫不猶豫地接過花束,踮起腳尖,一個極盡溫柔,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吻綻放於他溫軟的唇瓣。

蘇廷希頓時僵住,腦海裏綻起煙花,腳下像是踩著雲朵般不真實,整個人都仿佛被泡在了蜂蜜裏。

看著麵前僵硬的男人,她彎了彎眸,笑意盈盈的眼睛裏盛滿璀璨星光。

“這就是我的答案。”

頭頂是絢燦耀眼的流星,身旁是嬌豔漂亮的玫瑰,麵前是自己喜歡的男人。

還有什麽能比這一切更加美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