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約會◎

蘇廷希當時腦子裏都是北草農業的事情,沒想這麽多,順手就拿起座機打電話。

聽著柏元嘉一通輸出完,蘇廷希這才明白為什麽他跟轉了性似的這麽有禮貌,聲音還隱隱發虛。

他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地給對方道歉,“抱歉抱歉,我剛才沒想這麽多,是我考慮不周,我下次一定注意!”

“甭下次了,希望這次之後咱倆別聯係了,被省廳經偵支隊隊長惦記,我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兒!”

柏元嘉陰陽怪氣地繼續懟他:“或者您老人家要是真想嚇死我,您就幹脆點兒,下次直接用他們證監會辦公室的座機給我打得了!”

蘇廷希唇角笑意擴大,鬆弛地靠在椅背上,拖著長腔欠揍地說:“我挺好奇的,柏總這是在心虛什麽,難不成柏總真的做了什麽違規的事情?”

柏元嘉氣結,衝著電話大聲嚷嚷:“喂,蘇隊長你說話怎麽越來越欠揍了?”

“你換位思考一下好不好,要是紀檢委的人突然用辦公室座機給你打電話,你慌不慌?”

這種事情蘇廷希還真經曆過。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從容自若地回答:“不慌,我又不是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柏元嘉似乎是被他氣到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說:“蘇廷希,為什麽你這麽狗的人都能找到女朋友?你女朋友到底看上你什麽了?你該不會是PUA人家小姑娘了吧!”

等他吐槽完,重重呼了口氣,這才回答起蘇廷希的問題。

“行了,說正事兒啊,不跟你逗悶子了。”

“你說的這個北草農業,我之前的確關注過他們。我也不好多說,我建議你看一下他最近三年的財報,我覺得這家公司吧……嘖,水挺深的。”

他飽含深意,欲言又止的語氣讓蘇廷希心底有了數。

兩人沒再聊這個話題,插科打諢了一會兒,約好了下次小聚的大概時間,這才掛了電話。

蘇廷希手上原本還有一個小案子,昨天晚上技術科破解的那個U盤是關鍵。

現在U盤破解了,警方手裏犯罪證據充足,就等著把犯人移交檢察院。

他現在時間充足,正好有時間來查查北草農業這家公司。

蘇廷希之前隻看了前一年的財報,他按照柏元嘉所說調出了北草農業近三年的財報,這才發現這家公司的“奧妙”。

北草農業從2017年Q1財報開始,就對外公布說自己正在研製一種新型玉米種子。

這種玉米種子研製成功後,可以讓目前玉米的畝產增長30%。

隨後從2017年Q1財報起一直到2019年的Q2季度財報,北草農業一直都在虧損。

到了2019年Q3季度,北草農業突然發布了公告聲稱自己已經成功研發了新型的玉米種子。新品種的玉米抗旱能力更強,畝產更高。

目前這批玉米均已成熟,根據測試和觀察的情況看,參與測試的玉米畝產平均增產了27.5%。

蘇廷希皺著眉頭看著這份財報。

現在是7月底,常規玉米收獲時間應該是8-10月,雲陵地區玉米收獲時間常規應該是8月初。

玉米還沒收獲就能確定會增產倒是不奇怪,但是沒收獲沒稱重沒統計,就能精確到增產27.5%,北草農業這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嗎?

他直覺這家公司肯定有貓膩,又找朋友幫忙調出了北草農業2014-2016年的公司財報,發現這三年的公司財報和2017-2019年的公司財報如出一轍,依舊是前兩年全年虧損,第三年Q2-Q3季度突然出現重大利好,公司出現高額回報。

這其中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公司發的公告略微有所不同。

2014-2016年的公告,用的借口是發明新型化肥。

公告格式都差不多,同樣的連續研發兩年,同樣的第三年上市絕地翻盤,同樣的上市後後帶動增產30%。

蘇廷希把這些年的數據一一查看完,基本了解了他們的套路。

北草農業是一家2011年上市的企業,從第一年上市開始,他們就用這套手段控製股價,到2019年為止,算起來已經將近連續九年用這套把戲操控股價了。

整個一上午,他腦海裏都是北草農業的事情,中午跟周清傾一起去食堂吃飯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清傾看他這神情就知道他又在想案子,幫他盛好一碗南瓜粥,打趣道:“蘇隊長這是又遇到什麽案子了,連吃飯的時候都還在想?”

“也不算什麽案子。”蘇廷希回過神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緩緩開口:“我今天查了一下昨晚伯父問我的那隻股票,感覺這家公司可能涉嫌操縱股價。”

他這麽一說,周清傾也想起來了。

“就那個什麽北草農業?還操縱股票?這麽刑?”

“對,就是這家公司。他們的年報說他們承包了雲陵市南部的一個鄉鎮的農耕地,做土地流轉,還把自己最新型玉米種子實驗田放在了這裏。我又查了鄉鎮政府的年度工作報告,發現確實有此事,所以想下午過去看看。”

周清傾眉梢輕揚,來了興致,“正好我下午沒事兒,我跟你一起去吧。”

有女朋友陪著,蘇廷希當然是沒意見。

兩人飯後就驅車前往雲陵市南部的鄉鎮。

去的路上,蘇廷希順便跟周清傾簡單說了一下北草農業的情況。

到達鄉鎮,蘇廷希稍作打聽,很快問出實驗田的方位。

9月底,正值秋季,秋高氣爽。

熬過了炎炎夏日,進入秋天的雲陵地區迎來了最舒服的季節。

藍天白雲美如畫卷,帶著涼意的風拂過麵龐,清爽又舒服。

他們手牽手在田間慢悠悠走著,周清傾偏過頭,唇角浮起淺笑,“蘇廷希,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借著工作的便利約會?”

蘇廷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對約會是怎麽定義的?”

周清傾思考了一下,“可能對我來說,約會不拘泥於具體地點,或是做了什麽,隻要兩個人待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就算約會吧。”

蘇廷希在認識周清傾以前沒有談過戀愛,但他經常聽說身邊兒的同學朋友提起約會。

在他們的口中,女孩子們大多儀式感很強,期待浪漫,希望被用心對待。

有時候並不是說約會的地點需要多高端,或是多昂貴。

隻要你用心去準備,女孩子們就會開心滿足。

在看看眼下的情形,無論是風景還是來這裏的動機,都跟“浪漫”、“儀式感”、“用心”幾個字全不沾邊。

他握緊她的手,啞然失笑,“你也太好滿足了,你不會覺得我們的感情過於平淡,不夠浪漫嗎?”

周清傾低著頭,跟小朋友似的一蹦一跳地專門踩地上的落葉,一邊帶著笑意說:“我們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偵破案件,一起為社會安定而努力,被同事譽為‘天生拍檔’。感情裏我們心意相通,心有靈犀,這還不夠浪漫嗎?”

她抬起頭,彎眸望著他,眼底滿是璀璨星光,“而且我們的感情哪裏平淡了,我們可是經曆過槍林彈雨的考驗,這是隻有我們這個行業才能經曆的那種危險的浪漫吧。”

在最危險的關頭,他能奮不顧身為她擋下子彈,或是將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境地吸引火力,盡力保證她的安全,對她來說這就是最浪漫的事情。

她的話像羽毛般輕撫蘇廷希的心尖,讓他在某些難題上頓時茅塞頓開。

他喉結微動,輕輕點頭,“你說的對。”

兩人很快找到了北草農業的實驗田區域。

這塊兒區域麵積還挺大,蘇廷希站在田地外圍一處高點眺望,這片田地一眼望不到邊。

他們二人都不懂農業,隻是這麽近距離的看,也分辨不出北草農業的新型玉米種子和普通玉米有什麽不同。

蘇廷希蹲在田間研究了半天,周清傾已經跟田間的正在掰玉米的老大爺聊上了。

“大爺,這片土地是您的麽?”

“對啊!”

“我聽說你們全鎮都做了土地流轉,這片地不應該都是北草農業的實驗田麽?”

“這裏的確是北草農業的實驗田,我這玉米就是用的他們新培育的種子。我歲數大了不想去什麽城市裏,也和老太婆在這裏生活習慣了,就想著沒事兒種種地和村裏的老哥幾個下下棋喝喝酒。所以啊我同意了種新種子,但是沒同意他們的土地流轉。”

“我是海城來的投資調查員,我們最近整考慮給北草農業投資,所以我們公司一直對北草農業新培育的玉米很感興趣。”

周清傾給蘇廷希遞去一個眼神,回過頭又麵不改色地朝著老大爺說道:“大爺,論種玉米,您肯定比我們這些空有理論知識的調查員要強。您能跟我們說說,北草農業研發的這款新型玉米種子真的像他們說的那麽神奇,能讓畝產量增產百分之二三十嗎?”

老大爺隨手掰了個玉米扔進身後的籮筐裏,慢悠悠地回答這個問題。

“要我說啊,他們這玉米種子和我們以前種的沒什麽區別!我們種了他們的種子,畝產量跟以前一樣,根本沒他們說的那麽神奇!”

“那口感上有區別嗎?”

“也沒啥區別!”

“我明白了,謝謝大爺!”周清傾指著地裏的玉米,笑吟吟地問:“您方便賣我幾根玉米嗎?”

“這有啥的!”

老大爺從框裏挑了幾個最大最飽滿的玉米塞進她懷裏,“幾根玉米而已,不值啥錢,拿著就是!”

周清傾知道農民種地都不容易,不願意占他們的便宜。

正好蘇廷希口袋裏有100元備用現金,他強行把錢塞給老大爺,拉著周清傾跑了。

回到車旁,周清傾從後備箱取出一個紙袋將玉米放進去,轉過身誇讚起蘇廷希。

“你嗅覺真夠敏銳,昨天單單看了下股票軟件上的信息就判斷出這家公司有問題。”

“這都是伯父的功勞,是他先發現北草農業不太對勁兒的。”

周清傾衝他做了個鬼臉,“我爸現在又不在這兒,你拍他馬屁也沒用。”

回去的路上周清傾開車,蘇廷希坐在副駕駛四處打聽。

他動用自己的人脈聯係到了農科院研究農作物種子品種的專家,跟對方約定好一會兒把玉米送過去。

同專家商量完,他低頭盯著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驀地抬頭,側眸問道:“你手上沒案子了?”

“沒新案子了,這幾天都在處理之前積壓的案子,總歸是沒之前那麽忙,能做到按時下班。”

“那你周末也不用加班?”

“應該能正常休息。”周清傾手搭在方向盤上,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笑著說:“怎麽,蘇警官想約我出去玩兒?”

蘇廷希幹脆地認下,“對,下周日想請周警官出去玩兒,就是不知道周警官能否賞個臉?”

“下周日?我還以為你這周日約我。”周清傾想了想,“如果沒什麽大案子,下周日應該也不用加班。蘇警官這麽有誠意,我必須得賞臉呀。”

“謝謝周警官願意賞臉。”蘇廷希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這周末在家裏給你做些好吃的,下周末帶你出去玩兒。”

安排好兩個周末,蘇廷希低頭點開微信通訊錄,找到江南市市局刑偵支隊幾人的微信,一個一個點開,給他們每人發送了同一條信息。

『下周日有時間嗎?』

蘇廷希前一天下午把北草農業的玉米送過去,第二天上午對方就把研究報告發了過來。

農科院的專家把北草農業研發的玉米種子和普通玉米種子做了對比,發現並無區別。

換句話說,北草農業的種子實際上就是普通的玉米種子。

蘇廷希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把北草農業有關的資料、北草農業股票交易異動以及他們發的公告等等做了全方位的信息匯總,還形成了報告。

現在再加上農科院專家給出的信息,基本坐實了北草農業操控股價事實。

他將這些報告做完從辦公室出來,正好碰到公幹回來的溫婉卿和童嫿。

他叫住兩人,“你們倆今天剛從證監會回來?”

童嫿站定,點點頭,“是啊,蘇隊你昨天不是讓我倆給證監會遞交一份調查報告嗎?”

“那正好,你們現在手頭應該也沒案子了吧。”蘇廷希把手中的報告遞給她倆,“你倆看看這個案子,我懷疑北草農業涉嫌操控股價和財務造假。”

“北草農業?蘇隊我們又有新案子了?”

溫婉卿接過報告,順手翻開瀏覽起來。

童嫿也伸長脖子跟她一起看。

“不是新案子。”蘇廷希解釋道:“前天晚上周隊的父親說感覺這隻股票不對勁兒,我昨天順手查了一下,發現這隻股票果然有問題。”

路過的曹修誠聞言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蘇隊,真牛逼!卷王人設永不倒,不忙的時候還會自己找案子查!”

蘇廷希輕飄飄地睨了曹修誠一眼,“今天給你安排的工作做完了?”

“我剛把那個案子的報告寫完,現在就送去銀保監會!蘇隊拜拜不用送我了!”

曹修誠頭皮一緊,轉身溜之大吉。

溫婉卿看完蘇廷希整理的這份有關北草農業的資料,笑著說:“周叔叔眼光還挺毒辣,為我們的KPI添磚加瓦啊這是。”

“蘇隊。”童嫿看到某一處,不解地問:“為什麽這個北草農業每次都是第三年的Q2-Q3賺錢,剩下時間一直虧損?”

溫婉卿瞥了一眼她看的那部分,解釋道:“證監會對上市公司有要求,上市公司如果連續三年虧損,那就會被要求強製退市。所以這個北草農業才會兩年虧損,第三年突然找個借口盈利一下,他們這是為了保住自己上市公司的殼。但是根據北草農業現在情況以及蘇隊找到的證據,這個北草農業上市的這9年可能一次都沒有盈利過。”

“一次都沒盈利過?”童嫿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那他每三年盈利一次,這賺的錢從哪來的?”

蘇廷希“嗯”了一聲,“所以我才懷疑北草農業財務造假。”

溫婉卿補充道:“而且北草農業還可以利用財務造假的同時,去股票市場套現賺錢,或者利用信息差割韭菜。”

“畢竟隻有北草農業的內部人士才會知道,北草農業什麽時候發布這些離譜的公告。他們完全可以在公司股票低點時瘋狂買入,再到公司發布奇葩公告後,股價迅速拉升時高位套現。”

童嫿聽得目瞪口呆,“原來保住一個連年虧損上市公司的殼,還能這麽玩?”

“金融市場有句話,隻要你還在賭桌上,一切皆有可能。”蘇廷希平靜地說:“這句話說的就是這些拚死也要保住自己上市公司殼的這些鐮刀們。”

童嫿霸氣地一揮手,“那我們就把這些鐮刀折斷!”

“不過既然咱們現在已經坐實了北草農業涉嫌操控股票,咱們是不是可以把他們的財務會計叫來聊聊了?”

蘇廷希點頭:“我正有此意。”

溫婉卿很上道,不用蘇隊給她安排工作,自覺地說:“那我和嫿嫿這就去北草農業找他們財會!”

蘇廷希:“辛苦你們了。”

眼見著兩人轉身要走,他猶豫了一下,又叫住她們,“等下,你們下周日有空嗎?”

“下周日?”童嫿瞪圓了眼睛,“今天不是才周三?蘇隊你不會提前十幾天就要先定下來下周日加班事宜吧?”

蘇廷希哽了下,耐著性子解釋,“不是加班,是私事兒。”

童嫿還想說些什麽,驀地被身旁的溫婉卿捂住嘴巴。

她不顧童嫿的掙紮,眼神放光望著蘇廷希,“蘇隊,是跟周隊有關嗎?是我想的那樣嗎?”

蘇廷希唇角扯起無奈的笑容,點點頭,“是你想的那樣。”

“這需要我們保密對吧!用我們幫忙嗎?”

“需要你們保密,也需要你們幫忙。”

溫婉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的不得了,“沒問題!都交給我了!咱們經偵支隊這邊兒蘇隊你就甭管了,全部交給我負責!放心!我們嘴超嚴的!”

她抬手對著自己嘴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拖著還是沒搞清狀況的童嫿高高興興往外走。

蘇廷希笑著搖搖頭,回到辦公室拿起手機開始挨個私聊省廳刑偵支隊的警員們。

從經偵辦公室出來,童嫿迷茫地問:“小溫姐,你剛才跟蘇隊打什麽啞謎呢?”

“好歹你也是一警察,怎麽觀察力這麽差!”溫婉卿正準備好好數落數落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警察同誌麻煩問一下,省廳經偵支隊辦公室怎麽走?”

溫婉卿轉過身,沒急著回答,禮貌地反問:“請問您找誰啊?找經偵支隊辦公室是有什麽事兒嗎?”

女人仔細看了一眼她的警服,這才謹慎地開口,“我是一家公司的財務總監,我來舉報我們公司財務造假。”

“財務造假?”

溫婉卿有些詫異,跟童嫿對視一眼,又衝著女人微微點頭,“我明白了,你跟我來吧。”

三人並排往經偵辦公室走去,童嫿一邊走一邊跟女人溝通,“這位女士,我們就是經偵支隊的警察,你叫什麽名字,你所在的是哪家公司?”

“我叫柳芊芊,是一家叫北草農業的農業公司財務總監。”柳芊芊有些緊張,幹巴巴地說:“我們公司雖然是上市公司,但是就是一個市值不高的小公司,你們可能沒聽說過。”

“北草農業?”

兩人麵麵相覷。

“這公司我們還真聽說過。”溫婉卿神色複雜,“更巧的是……我們正準備去找你。”

柳芊芊有些懵,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確定地問:“找我?”

“對。”

三人正好也走到了經偵辦公室門口,溫婉卿推開門,“我們已經知道北草農業存在財務上的問題,正準備找你具體了解一下。”

“柳女士您來的正好,我們一起先去做個筆錄吧。”

溫婉卿先帶著柳芊芊去了經偵支隊的問詢處做筆錄,童嫿則去辦公室通知了蘇廷希。

……

五分鍾後,問詢室中,溫婉卿給柳芊芊倒了杯水,“柳女士,你剛才說要舉報北草農業財務造假是吧?”

柳芊芊輕輕道了聲“謝謝”,而後捧著水杯點點頭,“對,沒錯!”

“那你能具體給我們講講嗎?”

“我是今年3月入職北草農業的,之前我一直在一家跨國公司做財務總監。當初選擇入職北草農業,是北草農業合作的獵頭公司主動找到了我。當時我也正好和老東家新派來的CEO不合,想換個環境發展,就同意了北草農業的邀請。”

柳芊芊說完,又朝著溫婉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是不是說話太絮叨了?”

“沒事兒,柳女士你慢慢說,這樣也方便我們了解案情。”溫婉卿溫和地笑笑:“你進入北草農業之後多久發現他們的異常?”

柳芊芊喝了一口水,回憶了一下,慢慢地說道:“大概半年左右?北草農業給我開的公司很高,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在這已經待了半年多了,公司根本沒給我什麽像樣的工作。”

她這句話倒是讓溫婉卿有些驚訝。

她跟一旁的童嫿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問道:“沒什麽像樣的工作?你們可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的財報你都沒有參與嗎?”

“這就是我要舉報北草農業的原因!”柳芊芊說,“北草農業的公司財報一直是外包的。他們外包給了雲陵本地一家會計公司了,這家公司叫韜韜會計事務所。”

童嫿脫口而出,“韜韜?逃逃的諧音?這家會計事務所專門幫公司逃稅嗎?”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是我們公司情況有些不一樣,我懷疑我們公司涉及重大的財務造假!”

柳芊芊話落,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中掏出一個棕色的牛皮紙檔案袋,“警察同誌,這是最近這段時間我搜集到的證據。”

兩人沒想到柳芊芊居然連證據都準備好了,眼神一亮。

柳芊芊這麽上道的行為,可是能給她們省去不少工作!

溫婉卿接過檔案袋,從裏麵取出文件閱讀起來,童嫿繼續問詢。

“柳女士,你是怎麽發現北草農業有財務造假行為的?”

柳芊芊生怕北草農業違法的事情連累到自己,對她們可以說是知無不言。

“我們財務部門和人事部門都是在雲陵市區的辦公區工作的,起初我也沒覺出這家公司有什麽不對,相反還覺得工作挺輕鬆的。”

“兩個月前,我有一個報告需要老板簽字蓋章,我聽說他當時正好在北草農業在雲陵的工廠區,於是我就開車過去,到了工廠區我就傻眼了。”

“公司財報上雲陵工廠是北草農業利潤最高的廠區,但是我當天看到廠區裏隻有廖廖幾個人,而且這些人不是在玩手機遊戲,就是坐在車間裏閑聊天,明顯就是沒有工作。”

“老板看到我後有點尷尬,自顧自解釋說今天廠子放假,這幾個人是值班人員。我肯定是不信的,因為財報裏顯示,這個時段雲陵廠接了一個大單,按理說現在應該是雲陵廠滿負荷運轉的時候,這個時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假的!”

童嫿:“你就憑著這個懷疑自己的公司?”

“當然沒有這麽簡單!”柳芊芊說道,“老板那天的態度和廠區的狀態讓我起了疑心,於是我之後又偷偷去過兩次雲陵廠區,發現這裏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廠區一直就這麽幾個人,而且多數時間這些人也是無所事事,這一刻我就堅信這家公司一定有貓膩。”

溫婉卿這會兒也基本看完了柳芊芊帶來的資料,她把資料放在桌麵上,開口問道:“柳女士,你提供的這些資料都屬實嗎?”

柳芊芊幾乎要拍著胸脯給她保證:“絕對屬實!你看到的第一本賬目是最近一個季度北草農業真實的進出賬記錄,這是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整理出來的。而這第二本就是韜韜會計事務所偽造的假賬目,裏麵出入還是非常大的。”

溫婉卿輕點桌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北草農業Q3季度根本就沒有盈利?”

柳芊芊:“沒錯,北草農業一直處於虧損階段。而且按照證監會的規則,北草農業應該有強製退市風險了。”

“行,我明白了。”溫婉卿衝她溫和一笑,側頭交代童嫿,“小童,一會兒你整理完筆錄之後讓柳女士在筆錄上簽個字。”

說完,她又轉頭對柳芊芊說道:“柳女士,北草農業現在的情況比較棘手,你可能短時間還不能離開省廳,您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跟我們倆說。”

“好好好!警察同誌你們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

“那你先坐一下,北草農業的情況我還要去請示我們隊長。”

溫婉卿說完從問詢室出來,走到蘇廷希辦公室前抬手敲門。

得到屋內人的應許,她才扭動門把手開門進去。

“蘇隊,這是柳女士提供的材料。”

蘇廷希放下手中的文件,接過溫婉卿遞來的資料一目十行的翻閱著,順口問道:“她都說什麽了?”

溫婉卿:“跟你推理的一樣,北草農業涉嫌重大的財務造假。”

“果然……上市公司財務造假這是個大案。”

蘇廷希很快看完這份資料,果斷下令:“我去找廳長申請逮捕令,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和北草農業的負責人都要控製起來。”

“明白,我們這就去準備。”

……

申請完逮捕令,蘇廷希站在經偵支隊辦公室門口撥通了周清傾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通,他低聲問:“周隊長,你們在哪出任務呢?”

“剛在二街區協助市局的同事們抓了個通緝犯。”

周清傾可能是還在現場,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

她快步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這才問道:“你們那邊有情況?”

“什麽都瞞不過我們無所不能的周隊。”蘇廷希輕聲笑了一下,“北草農業涉及重大財務造假,我們要去抓人,但是經偵支隊警力不足,隻能請求周隊長支援。”

“行了,我明白了,我們全力配合!你把地址發過來吧!”

她說完,又沒忍住感歎了一句:“你可真行,我爸爸估計也沒想到,他隻是想請你幫忙看看北草農業的股票而已,最終居然把他們一並送了進去……”

“這也是北草農業自作孽。不過這起案子多虧了伯父,回頭得好好感謝一下伯父。”蘇廷希停頓了幾秒,又道:“地址發給你了,這個‘韜韜會計事務’所就是財務造假的會計事務所。這邊交給你們了,我們去北草農業的廠區。”

“好!”

結束了通話,周清傾迅速調出地圖看了一眼,發現韜韜會計事務所距離自己所在的二街區很近。

正好這邊兒配合市局的抓捕行動也結束了,她招呼著自己隊裏的警員上車前往蘇廷希發來的地址。

韜韜會計事務所不知從哪裏得到的風聲,等周清傾帶人趕到時,他們幾乎已經人去樓空。

偌大的辦公室空****的,剩下的兩位女員工正在瘋狂地用碎紙機粉碎著文件。

歐政最先衝進去,看見女員工的動作後大吼一聲,“警察!都給我住手!”

他聲音洪亮震耳,這麽一吼把兩位女員工嚇了一跳,下意識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他身後的裴天瑞和孔越彬順勢衝過去從兩位女員工手上搶過文件,又從腰間摸出手銬將兩人控製住。

周清傾大手一揮,“都給我帶走!”

“是!”

裴天瑞和孔越彬壓著兩位女員工往下走,曲穎穎拿著手機走過來低聲匯報道:“周隊,我剛跟這個片區的派出所聯係完,他們已經到樓下了。”

曲穎穎話音剛落,片區民警們推開玻璃門進來,為首的所長衝著周清傾點頭示意,“周隊,什麽指示?”

“現在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在逃,我們要馬上追捕逃犯。”周清傾交代道:“你讓咱們的人保護好現場,等待省廳經偵支隊和技術科的同事來接管,辛苦你們了!”

“周隊你就放心吧,這裏交給我們了。”

周清傾這邊兒剛交代完工作,曲穎穎手機響了一下。

她低頭看了一眼信息,匯報道:“周隊,交警隊那邊查到了,五分鍾以前,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已經駕車駛入了陵海高速,現正在往海城市方向逃竄。”

“出發,必須把他攔下!”

“是!”

……

與此同時,蘇廷希帶領著經偵支隊已經來到了北草農業的雲陵廠區。

為了不打草驚蛇,經偵支隊全員都穿著便衣,開著私家車。

警員們圍著雲陵廠區附近轉了一圈兒,把車都停在了廠區一公裏外的一個公共停車場裏,分散步行來到廠區附近。

早在一旁蹲守的附近派出所警員一見蘇廷希來了,便急忙迎了上去。

“蘇隊,你們來了!”

“嗯,裏麵情況怎麽樣?”

“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老板的車就在裏麵了。”民警指了下工廠大門,“我們的人查了一下今天的監控,他人進了廠區就沒在出來,現在應該就在廠子裏。”

“辛苦你們了。”蘇廷希衝著警員們打了個手勢,“進廠,抓人!”

“是!蘇隊!”

眾警員分配好工作,各司其職。

派出所所長帶著一部分民警們守在了廠區的後門,另一部分民警從廠區東西兩側的圍牆翻進了院子。

蘇廷希帶著省廳經偵支隊警員們也來到了正門。

廠子裏傳達室的老大爺看著一群人不由分說衝到門口,正準備起身嗬斥他們,就見蘇廷希掏出警官證。

“江陵省省廳經偵支隊辦案!”

老大爺啞了火,趕緊小跑過去給他們開了門。

方才蘇廷希的聲音不小,裏麵的工人們也聽見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警察來了!”,等蘇廷希帶著經偵支隊的警員們順利進入工廠大院,廠子裏為數不多的幾工人全都炸了窩。

蘇廷希打眼一看,全廠大概還有百十來位工人,都被“警察”的威懾力嚇得四處逃竄。

他凜聲安排,“把這些人控製住!”

“是!”

曹修誠看著這烏泱泱到處亂跑的工人頭疼不已,提了口氣大喊一聲,“跑什麽跑!你們這是做了什麽壞事兒這麽心虛!都給我雙手抱頭蹲好!不許動!”

正好這時穿著製服的派出所民警們也都從兩側圍牆翻進了院子,配合著經偵支隊的警員們控製著這些工人。

大部分工人都老老實實抱頭蹲好,還有幾個想趁亂翻牆逃走的也都被圍牆附近的民警抓了回來。

蘇廷希來到離他最近的一位工人麵前,厲聲問:“你們老板呢?”

工人縮了縮身體,指了指裏麵的辦公大樓,怯懦地答:“應、應該就在辦公室裏。”

“哪間辦公室?”

“左邊A座五樓的501辦公室,就是老板的辦公室。”

蘇廷希偏頭低聲對身邊的溫婉卿交代,“打電話叫支援。”

“是!”

交代完溫婉卿,他對著所長和章思明打了個手勢,三人隨即朝A座辦公樓衝了過去。

工廠內兩座辦公樓門牌號寫的很明白,蘇廷希輕而易舉找到了位於A座五樓的501房間門口。

站在501門口,蘇廷希背部貼著牆壁朝著兩人使了個眼色。

所長和章思明心下了然,蘇廷希用手指比劃“3”、“2”、“1”,而後一起轉身踹開門衝了進去。

辦公室內,一個身形肥碩的男人腆著大肚子坐在老板椅上正在接電話。

他抬頭看見警察,嘴唇輕輕蠕動,對著電話那頭頹然地說:“晚了,警察已經來了……”

電話那頭一聽他說警察已經來了,迅速掛了電話。

“江陵省省廳經偵支隊蘇廷希。”蘇廷希出示警官證,“你是北草農業的董事長鍾北泉?”

鍾北泉動作緩慢地放下手機,“是我……”

“剛才是誰給你打電話通風報信的?”

“是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老板……”

韜韜會計事務所居然提前得到了警方要來抓捕的風聲?這讓蘇廷希有些詫異。

而且對方能有功夫給鍾北泉通風報信,那說明他們肯定是已經跑了,想必刑偵支隊那邊兒的抓捕也不怎麽順利。

這些念頭在蘇廷希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抬手做了個手勢,身後的章思明意會,拿出逮捕令,厲聲道:“鍾北泉,現在警方懷疑你跟北草農業的財務造假案有關,請你回去協助我們警方調查!”

……

北草農業的董事長被章思明和所長帶走後,蘇廷希站在辦公室門口撥通周清傾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被接通,他還未來及說話,電話那頭率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男聲。

“蘇隊,我是孔越彬,周隊正在開車,我們現在已經駛入了淩海高速了。”

孔越彬開著免提,三言兩語講明白他們這邊兒的情況。

主駕駛正在開車的周清傾身體微微傾斜,衝著手機說道:“孔越彬開著免提呢,你有事兒直接說就成。”

“沒別的事情,我們從北草農業董事長口中得知韜韜會計事務所提前得到風聲逃跑了,所以趕緊給你這邊兒通個氣。”

“放心,我們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車牌號,也聯係了交警實施攔截,他們跑不了!”

“嗯,你們也注意點兒,安全第一位!”

蘇廷希也不過多打擾,得知他們那裏的情況後便掛了電話。

他這邊兒剛結束了通話,雲陵市交警大隊又往周清傾的手機上打來電話,孔越彬照例接通電話打開免提。

“周隊,根據監控攝像顯示,韜韜負責人的汽車已經駛出雲陵界了。”

“咱們沒有攔截麽?”

“我們還沒來得及設置攔截就被他們跑了,不過周隊你也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與海城交警取得了聯係,他們此時正在海城高速段對韜韜負責人實施攔截。”

“好,辛苦你們了!我們馬上就到!”

十分鍾後,海城交警已經在距離海城市20公裏的高速檢查站部署好了警力。

隨後,海城市局刑偵支隊也趕了過來。

他們沒等多久,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駕駛者紅色法拉利跑車駛入了檢查站。

法拉利在檢查站欄杆前不情不願地停下,海城市交警例行走過去,“您好,高速檢查,女士請出示您的駕駛證行駛證。”

開車的女士顯然遲疑了一下,一邊假意找駕駛證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磨蹭了好幾分鍾也沒掏出駕駛證。

身後的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不停地按喇叭催促。

女士聽著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心煩意亂,又看著旁邊兩車道的車都是出示完駕駛證後很快開走,心中猜測這可能就是普通的檢查,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而且自己沒殺/人沒放/火的,隻是在賬目上做做手腳而已,警方不至於擺這麽大架勢就為了抓她吧?

這麽想著,程夢心一橫,幹脆從副駕駛的包裏拿出駕駛證遞給站在一旁的交警。

交警接過駕駛證確認這位就是嫌疑人後,給蹲守在檢查站的海城市局刑偵支隊的警員使了個眼色,而後厲聲道:“程夢女士,請你下車!”

見交警這副架勢,程夢臉色大變,正準備啟動汽車撞開欄杆逃跑時,海城刑警支隊的警員迅速從四麵八方衝了上來。

“你已經被包圍了!”

“不許動!下車!”

……

等周清傾帶人趕到了高速檢查站,海城市局刑警支隊已經把程夢控製住了。

她很快同海城警方做好了嫌疑人交接,當天傍晚就將程夢帶回了省廳經偵支隊。

等他們趕回雲陵市,蘇廷希已經帶著經偵支隊眾人開始對北草農業的董事長鍾北泉進行預審了。

而在廠區帶回來的那些工人,則全部交給市局去預審。

負責審鍾北泉的是蘇廷希,對方吞吞吐吐說了一堆廢話,有用的一個字都不說。

蘇廷希似乎也不著急,鬆弛地坐在椅子上聽著鍾北泉扯東扯西。

約莫過了20來分鍾,曹修誠拿著一摞材料進了監控室,拿起對講對蘇廷希說道:“蘇隊,那些工人全交代了,他們是被雇來當托兒的。”

蘇廷希聞言,朝著監控室那邊兒瞟了一眼,給監控室的曹修誠遞去一個眼神。

曹修誠意會,對著對講繼續說道:“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北草農業的工人,他們就是被過來演工人的‘演員’。平時沒啥人的時候,廠區裏就雇傭100來位‘演員’去演工人。如果趕上有領導視察或是其他商務考察,北草農業就會雇傭大概2000位‘演員’來演工人。”

“這些‘演員’每周工資1000元,沒有實質工作,打遊戲、聊天、下象棋都可以,隻要不在明顯的地方睡覺就行。”

蘇廷希衝著監控室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眼神又重新落在了鍾北泉身上,挑了下眉梢,打斷他的廢話,慢悠悠地開口,“雇‘演員’演工人……可真有你的。”

“我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我們也不可能把你帶到省廳經偵支隊的審訊室。我勸你還是交代吧,畢竟廠區那些工人……不好意思口誤說錯了,應該是那些‘演員’,他們已經全交代了。”

鍾北泉臉色微變,卻依舊嘴硬,“警官,可就算這樣,也不能證明我們北草農業就涉及了財務造假吧?”

麵對他的狡辯,蘇廷希不怒反笑,“那你們所謂的新技術的玉米種子呢?我們把你廠區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一粒新技術的玉米種子。”

鍾北泉梗著脖子道:“那是我們都賣光了!”

蘇廷希冷笑一聲,“就算你都賣光了,那你們廠關於新技術的文字和記錄呢?一丁點都沒有!你們的廠區甚至連個實驗室都沒有,這你怎麽解釋?”

“我、我、我……”鍾北泉“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懊惱地垂下頭嘀咕,“我這也是為了不讓北草農業被證監會強製退市,才想出來這麽個辦法,而且這招還是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想出來的……”

“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現在已經歸案了,針對她的預審應該馬上就可以展開。你也別著急推卸責任,到時候一定見分曉。”

蘇廷希食指彎曲,指關節輕叩桌麵,“今天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不是還跟你通風報信?她怎麽知道警方的行動?”

鍾北泉也知自己大勢已去,木然地回答:“我招的那個財務總監柳芊芊不太老實,最近似乎一直在調查我們公司。韜韜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也察覺到柳芊芊的異常,暗地裏也有找私家偵探悄悄跟蹤她……”

“就在前幾小時,私家偵探回信兒說柳芊芊去了省廳公安局,韜韜會計事務所負責人覺得不對勁兒,就趕緊先跑了。”

……

另一邊兒,針對韜韜負責人程夢的預審的確已經開始了,負責預審的正是周清傾和溫婉卿。

周清傾在進審訊室之前,還跟溫婉卿計劃著她們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爭取盡快讓程夢交代。

沒想到程夢的心理素質比鍾北泉差遠了,她們還未說什麽,程夢的心理防線已然告破,嘴唇微微發抖,聲音中還帶著哭腔,“警、警官,我知道錯了!我一定好好配合,好好交代!”

周清傾揚了揚眉毛:“行,那你就說說吧,你是怎麽幫北草農業做假賬的?”

“警官,您說的具體是指哪段假賬?”

“就是三年一次高盈利這事兒。”

“好,好,我知道了。”

程夢也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蹲監獄,她一心想著能讓自己少在牢裏蹲兩年,幾乎是知無不言。

“我們是六年前接手的北草農業,這家公司上市之前就是一個純粹的種子和化肥的銷售公司,他們一點都不懂生產,更不懂研究,他們公司銷售的種子和化肥都是從別的地方進口來的。”

“說實話,我覺得北草公司當年能上市純粹是因為撞大運了,他們在農業領域完全就沒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公司老板鍾北泉又是個遊手好閑的,自從公司上市之後,他就一門心思想把自己的股票套現,根本就不管公司經營。”

溫婉卿仔細聽完,問道:“我們調查財報時發現北草農業每三年一次高盈利,而且兩次周期和手法如出一轍,他是不是利用這個周期套現了自己的股票?”

程夢點頭如搗蒜,“對對對!警官你也知道,證監會有規定,上市公司如果連續三年一直虧損就會有強製退市的風險。我們接收北草農業時他們已經完全沒有盈利能力了,正麵臨著退市的危險,說不好聽點一家空殼公司可能都比北草農業的情況好一點。”

“本來我是建議北草農業申請破產的,但是他們的老板要求我們必須要給他保住北草農業上市公司這個殼子,所以我們就指定了利用虛報公司公告和財務造假的方法,每三年一個周期,在周期內實現一次高額盈利,以此來保住北草農業這個上市公司的殼,也得已讓北草農業的董事長在這六年內多次套現自己的股票。”

……

鍾北泉和程夢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北草農業財務造假案證據事實清楚,經偵支隊加班加點把案件偵辦和審理過程寫成了報告,並很快將所有涉案嫌疑人移交給了檢察院和證監會。

這個案子結束,曹修誠伸了一個大大大懶腰,“本以為這幾天沒了案子應該能休息幾天,沒想到蘇隊還會自己找案子!希望蘇隊能消停幾天,我可太需要休息了……”

溫婉卿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放心吧,蘇隊最近的重心應該不在工作上。”

她給曹修誠遞去一個“你懂得”的眼神,對方秒懂,來了興致,“哎你說蘇隊——”

“我怎麽了?”

蘇廷希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曹修誠嚇了一跳。

他看見突然從辦公室出來的蘇隊,撓撓後腦勺,訕笑道:“咳,沒什麽,我們就是聊到了下周日的事情,就想著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

蘇廷希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話,睨了他一眼,“你們幫忙做好保密工作就行了。”

“這不是必然的嘛!”曹修誠笑嘻嘻地說:“蘇隊,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你要是需要我們幫忙出出主意做個策劃什麽的你就直說啊,甭跟我們客氣!”

“我倒是想找你們幫忙出出主意。”蘇廷希視線在他們身上環顧了一圈兒,語氣有些欠揍,“這不是……你們都沒什麽經驗麽?”

經偵支隊警員們:“……”

說的很有道理,下次請不要再說了。

之後這幾天,蘇廷希手上沒什麽大案,北草農業這個案子已經移交給了別的部門,也不需要他操心,他幹脆借著這段不忙的日子一直在推進安排自己的事情。

時間一晃而過,眼看著就要到了和周清傾約定一起出去玩的那個周日。

周五下午,證監會聯合雲陵市工商局,發布了對北草農業的調查結果。

調查結果認定,北草農業從2007年準備上市至今,一直存在財務造假行為,同時也存在操縱股價的行為。

公司2006年時市盈率僅剩下3%,2007年為1%,2008年更是直接開始虧損。

為了能夠成功上市,北草農業開始財務造假之旅。

財務造假的行為讓成功上市的北草農業屢試不爽,後來更是成為他們在資本市場肆意收割的利器。

這個案件中,北草農業董事長通過操縱股價非法獲利1億元,其他高層也不逞多讓,非法獲利基本都在千萬元上下。

由於北草農業公司估值不高,涉及金額也不大,再加上證監會大部分人都不懂農業,所以一直沒能受到證監會的重視。

這次要不是周清傾的父親偶然和蘇廷希提起北草農業,這家上市公司可能還需要很久才會被監管部門發現。

周五晚上的時候,證監會的同事給他打電話表示感謝,告訴他半個月後雲陵市中院對北草農業財務造假案和操縱股價案開庭。

北草農業的董事長,總經理,首席會計師全部受審,預計會全部獲刑。

唯一能全身而退的就是來省廳經偵支隊舉報北草農業的財務總監柳芊芊。

北草農業的調查結果和下場都在蘇廷希的意料之內。

他們獲得了自己應有的懲罰,蘇廷希也懶得再把關注點放在他們身上。

轉眼到了周日。

蘇廷希一早就去周清傾家接上她。

周清傾係好安全帶,順口問:“今天去哪裏玩兒?”

“附近商場裏新開了一家密室,口碑還不錯,是競速脫困類的。我們先去玩兒密室,玩兒完出來吃飯,下午再去看電影。”

蘇廷希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或者你還有什麽想玩兒的,我再調整行程?”

周清傾玩過密室,但競速脫困類密室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說:“不用,你安排的就挺好。”

車子很快行駛到商場的地下停車場中。

兩人下了車,往電梯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周清傾突然拉住蘇廷希,“等下。”

蘇廷希不明所以,“嗯?”

“這個是不是司柏的車?”周清傾指著斜對麵的一輛奧迪A3車牌號,“江E96315,這就是司柏的車牌號吧?”

“是嗎?我不記得了。”蘇廷希恰到好處的驚訝了一下,接著泰然自若地說,“可能他也是周末出來玩兒吧,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算了,都是出來玩兒的,我們還是不要互相打擾了。”周清傾收回目光,牽著他的手繼續往電梯處走。

兩人上了電梯直奔六樓密室逃脫店。

蘇廷希早就將主題訂好,他們存好包,聽完帶場的店員說完注意事項,蒙上眼罩被帶進主題。

競速主題是一種新的玩兒法,需要兩人在同一個密室的不同支線中進行競速,看誰出來的更快。

有的主題中,競速的雙方還能互相給對方使絆子,阻止對方的進度。

而蘇廷希定的這個主題純脫困競速,不帶幹擾。

待密室大門關閉,一個沒有感情的男聲宣布遊戲開始,周清傾一把扯下眼罩,環視四周。

她所在的房間像是一個小臥室的單人間,她右手手腕被手銬銬著,手銬的另一端銬在了窗戶旁焊死的鐵環上,單憑蠻力是無法扯斷鐵環逃脫。

從來都是她用手銬銬別人的份兒,今天她也算是體驗了一次被別人拷住。

手銬的鑰匙掛在房間另一邊的牆麵上,除非她胳膊長三米,否則根本無法夠到那串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