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講故事的人(一)
主持人的臉部肌肉顫抖,他耳膜一陣一陣的**,尖銳的劇痛傳到大腦。
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好似察覺到了什麽極度危險的氣息。
“啪”地一聲。
他喘著重氣,單獨摁下了這個房間的攝像開關。
與此同時,洛湖公館房間內幾個人都愣住,不知道說啥。
寧微塵的故事過於簡短,隻講了一種會吃人的蝴蝶,故事還發生在國外一座不知名的島上,完全格格不入。但是主持人並沒有規定怪誕必須得是人。他們麵麵相覷,最後齊齊疑惑看向寧微塵,等待下文。
結果沒有下文。
倒是葉笙聽完後,偏頭靜靜看他:“紅蝶?”
寧微塵眨了下眼,微笑:“嗯,對。”
葉笙沒再說話。
十二人講完一輪故事後,蠟燭已經燃到一半了。
蘇婉落收回視線,低頭,擺弄麵前的紙和筆,輕聲道:“現在時間還早。我覺得講完故事後,主持人應該會繼續安排遊戲的,畢竟這些道具不會白白放在這裏。我們還是按照原先的人員安排來。”
齊藍點頭。
夏文石摸了摸剛剛聽故事有點發毛的手臂:“救命啊,為什麽我覺得這裏好冷,安靜地詭異。”
他旁邊的虎哥皺起眉,別扭說:“對,我也渾身不自在,聽著外麵的水聲我就賊難受。”
夏文石感知了一下,忙摁住自己的太陽穴:“絕了,這水聲我聽得也頭暈。”
周圍的環境和氛圍實在是太TM詭異。讓他心裏直發毛。
蘇婉落敲了敲地麵,安慰道:“大家不要慌,不會有事的,我們那麽多人呢。”
人多卻是能分擔恐懼。眾人稍稍心定,等著主持人下一步指令,但等了很久之後,主持人還是沒有發話。
蘇婉落蹙起眉來。
唐家豪跟虛脫一樣,狀態非常不好,臉色蒼白開口:“會不會第一晚的遊戲其實就那麽簡單,接下的時間就讓我們休息了。”
蘇婉落神色複雜,可是房間裏後麵確實再也沒有傳來聲音。她疑惑地望了眼攝像頭方向,猶豫再三後,還是妥協開口說:“既然如此,大家第一晚先好好睡一覺吧。我們明天還要去調查凶宅真相呢。”
這間房間沒有配床和沙發,所謂睡覺就是隨便找個角落靠著或者像夏文石那樣毫不顧形象的躺地上。夜晚寂靜,燭火微茫。
梁青青苦中作樂,歎息說:“有兩個大帥哥陪著,睡在凶宅也不虧了。”
蘇婉落心不在焉點頭。她從小就比別人要敏感許多。知道那位冷冰冰孤僻寡言戴口罩的少年不好接近,可他旁邊那位,一入門就笑著打招呼,輕易獲得所有人好感的少年,其實更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葉笙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蹲在角落或躺地上。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杏眸泠泠望著花園中央的那麵湖。
寧微塵跟過來,和他一起在窗邊看風景,歪過頭笑吟吟說:“哥哥發現什麽了嗎?”
葉笙冷靜道:“主持人被操縱了。”
“嗯。”寧微塵微笑:“還是個B級異端。”
葉笙:“B級?”
寧微塵頷首:“對,B級。好消息是,我們現在已經發現了他的第一個能力,附身。”
葉笙一愣。
附身。在凶宅擁有這個能力,等於在每個人的頭像都放了把奪命的鐮刀。
“他是段詩的丈夫?”葉笙輕微皺眉,快速道:“為什麽他現在會醒過來。”
“洛湖公館是整個淮城有名的凶宅,之前無數靈異探險博主來過,無一人出事。而且要是B級異端有活動,絕對會被天樞檢測到。它沉寂四十年,突然醒來,”葉笙愣住,問道:“是被故事大王續寫了嗎?”
寧微塵想了下,笑著搖頭,眼眸晦暗:“不,哥哥,你高估了故事大王的能力。你上次說它用怪誕創造怪誕後,我就覺得可能故事大王的續寫能力也有很多限製——它隻能續寫自己寫下的故事。”
“一個無名無姓的B級異端不可能出自它手。要知道,故事大王的故事都是說給別人聽的。”
“我更傾向於,是什麽威懾封印凶宅異端的東西消亡了。”
葉笙愣住。
威懾封印男主人公的東西消亡了?男主人公害怕什麽,被什麽威懾著,這些年動都不敢動。
很快,葉笙想到了一個答案……段詩。他的大腦快速轉動,越想越覺得,這個答案就是真相。
男主人公是被段詩活活分屍而死的,那種一刀一片的痛苦,來自曾經摯愛多年的妻子手裏。沒人知道他當時的心情。可哪怕化為異端後,還害怕恐懼地沉睡於凶宅,應該是永遠的惡魘和陰影了。
他確實該好好藏起來,畢竟段詩的能力,就有追蹤。
知道洛湖公館如今隻有一個B級異端後,葉笙反而鬆了口氣。
寧微塵:“活動結束前,主持人不會死,男主人應該還要利用這個身份做很多事。”
葉笙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垂眸道:“他居然讓我們講故事……”
寧微塵聽到這兩個字,一下子笑出聲:“對啊,故事。”他唇角的笑意在月色下消散:“怎麽來到淮城後的所有事,都跟故事有關呢。段詩是被故事大王寫進情人湖故事裏的C級異端。哥哥,非自然局有給你看過故事大王寫的其他怪誕嗎。”
葉笙說:“看了,窺娘,牆中夫妻,裂口吊屍,還有**秋千的人。”
寧微塵淡淡道:“故事大王作為第七版塊版主,寫下的怪誕卻很少有等級特別高的,基本都是D級E級。除了胎女之外,段詩是我看到等級第二高的。你過來的目的不就是想找故事大王選中段詩的原因嗎?或許,從這個男主人公身上就能發現問題。”
葉笙沒說話,當做默認。他都已經跟寧微塵聊到這個份上了,葉笙也不想隱瞞什麽,直接說:“我覺得故事大王,也許是人死後化成的異端。”
寧微塵挑了下眉。
葉笙杏眸遙望夜空,靜靜說:“現在,他寫他筆下都市夜行者的故事;而我想找到……他本身的故事。”
這才是他來洛湖公館的最主要目的
第一天晚上葉笙沒有外出單獨行動。他作為一個從頭到腳每根發絲都寫著“不合群”“高冷”“孤僻”的人,卻在後麵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中主動開口說了兩句話。
兩句話,都是問向梁青青的。
一是問她爺爺和爸爸的工作單位。
二是問那個商場的名字。
梁青青愣了愣,還是老實回答。
前者是,淮城第三人民醫院。後者是,嘉和商場。
“???”
夏文石有點傻眼,一般這種時候,作為狐朋狗友該調侃一句“小葉你問那麽詳細,是不是對人家妹子有意思啊”,可是葉笙的表情實在是太冷靜平淡了,完全沒有一點值得起哄的曖昧氛圍。
他算是明白小葉為什麽很少主動開口說話了。因為如果是你一問他一答,這酷哥隻是顯冷。但要讓葉笙在一場聊天中主動開口找話題,那語氣態度真的就跟訊問沒什麽兩樣了。
夏文石:“……”原來小葉是真的不會正常聊天啊。
“嘉和商場?”葉笙低低念了一下這四個字。
梁青青緊張地說:“怎麽了嗎?”
葉笙道:“這裏以前是不是有個私立醫院,承恩婦科醫院。”
梁青青錯愕,點頭:“對。”
葉笙還欲開口。
忽然外麵傳來了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飽含恐懼的慘叫聲,撕破夜的平靜。
屋內的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蘇婉落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快速站起身,走到門口,卻沒有主動開門。
可除他們外,其他房間的人好像都很輕鬆,很快,隔壁房間傳來推門聲。
“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
聲音有膽怯有震驚,但更多的是擔憂。畢竟報名這個活動的,多是戶外靈異探險主播,沒人膽子小。
房間內的眾人如果沒有經曆那一場氣氛古怪詭異的夜談,如驚弓之鳥,現在也是第一個跑出去的。長廊陸陸續續都有人出來,蘇婉落也開了門。哢。走廊和樓梯上的燈都被打開了,吊燈明亮耀眼,猶如站在青天白日下,一群人心裏的恐懼也消散幾分。
他們齊齊往下望。
發現發出尖叫的是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他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摔得鼻青臉腫。
跟他同行的人忙走下去攙扶著他:“阿甲你沒事吧!”
名喚阿甲的男人臉色極度恐懼,他倒在地上,抬起頭來,望向樓梯便站滿的一群人。
可燈光刺目出現幻影,他好像又看到那個陰森森站在樓梯最上方等著他一步一步上去的紅衣女孩。
“啊啊啊啊——”阿甲的絕望已經把他逼到崩潰,他痛苦地大叫:“鬼!啊啊啊啊那個鬼就在樓梯上!啊啊啊啊!”
他的同伴一頭霧水:“啥?阿甲你說什麽?”
跟他們同一個房間的男生站了出來,皺眉:“兄弟,你朋友是不是剛才講故事魔怔了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剛剛講的就是一個樓梯上紅衣服女孩的故事。說要是走樓梯的時候,抬頭看到那個女孩的話,這輩子都走不到樓梯盡頭。”
同伴一下子也想了起來這件事,愣住低頭說:“對啊。阿甲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啊。”
阿甲痛哭流涕,臉上全是恐懼:“不!絕對沒有!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
朋友安慰他:“一定是你出現幻覺了吧。這棟凶宅死的是一對夫妻啊,根本沒有小孩子。就算遇鬼也遇不到那個女孩。”
阿甲渾身哆嗦一直在哭,失去了行動力和語言。
他朋友拖著他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對眾人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小時候住的是那種沒電梯的筒子樓,每次回家都必須走樓道。最怕的就是這類故事了。”
眾人搖了搖頭,也都沒說什麽,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樣一個小插曲並沒有給眾人帶來什麽異樣。第二天的時候,眾人都開始按照自己的節奏,尋找當年凶宅的真相。
“我們出去看看那麵湖吧。那個冰箱除了關不上,我覺得白天沒啥好看的。”
夏文石主動道。
寧微塵笑著說:“分頭行動吧,我對三樓比較感興趣。”
夏文石撓頭:“也行。”
有寧微塵這句話,葉笙直接擺脫掉團隊,去了段詩曾經站立的房間。
那裏除了曾經放過男主人公頭顱的帶血桌子外、隻有一張床。櫃子裏是擺放整齊的日記本,和幾盒未開封的筆。
段詩學的是中文,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充滿詩情畫意。
房間的擺設簡單雅致,素色的窗簾外就是碧湖石橋。
擺在桌上那本寫滿痛苦的日記被警方拿走,作為案件物證。剩下的日記,全都是一些零散記錄。她一開始寫日記就是為了治愈自己,除了記錄風景還會回憶過往。
至少她少女時代都是甜蜜的。
在段詩的日記裏,那些被人娓娓道來的愛情多了更多真實和細節。
段詩出生自書香門第,曾曾祖父生前是一家雜誌社的社長,隻是那家雜誌社早在一百年前就倒閉了,發行出版的書籍也湮沒在曆史長河中,成為老一輩的專屬記憶。
年輕人很少有人記得。
段詩在日記裏寫到,她家裏有很多雜誌的藏書、囤貨,都是祖父特意保留的。
百年前,雜誌社也曾火過一時,旗下知名的期刊有《幻想世界》《愛言情》等等。不過段詩寫道,她最愛的一本期刊,叫《夜航船》。
甚至她和丈夫結緣,也是因為《夜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