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聽故事的人(五)

黃怡月進監獄的原因報紙上並沒有明說,但應該跟秦家當年死在承恩醫院的那兩位夫人有關,拐騙葉笙的事隻能說是未遂。黃怡月進監獄,估計是被謝家推出來做擋箭牌了。

秦文瑞是板上釘釘的殺人犯,可幫忙做手術的謝家罪行卻很難鑒定。

謝家承恩醫院已經倒閉,證據消失得幹幹淨淨。

葉笙並沒有在意這條新聞。他點開星芸直播,想要搜那個【我是一顆小芸豆】問一些關於情人湖的事,但是【我是一顆小芸豆】是星芸直播平台新用戶的默認id,一刷幾萬人,找他等於是大海撈針。

或許,他可以自己走一遍那個情人湖。

第二天葉笙去鬼屋打工的時候,不出意料迎來了夏文石、黃琪琪一堆劈頭蓋臉的疑問。這兩人都神采奕奕,經曆過昨晚群裏的各種震驚推演後,現在八卦之心發酵得空前旺盛。

黃琪琪:“學弟,昨天車裏的人是誰啊?男的女的啊,你們什麽關係啊!”

夏文石:“嘖,深藏不漏,小葉你坐一千萬的豪車,來我這拿一日一百的日結工資。”

葉笙抿了下唇,快速說:“車裏的是我朋友,在陰山來淮城的火車上遇到的,剛好是校友就聊了起來。昨天是我請他幫忙,帶我去處理了一點私事。”

夏文石捕捉到關鍵詞:“校友?!”

葉笙想著寧微塵比自己還小幾個月,點了點頭:“對,跟我一屆的新生。”

“……”夏文石和黃琪琪對視一眼,最後一起說了句“靠”。

夏文石酸得冒泡。

為什麽有人十八歲開一千萬的賓利,而有人畢業多年還在經營著要死不活的鬼屋。

黃琪琪則是震驚,校友???

完了,她感覺他學弟的風頭要被搶了。

所以不是霸總是富二代,還是個頂級的富二代?!

黃琪琪瞬間警惕,小聲問道:“學弟,你那個朋友長的怎麽樣?”

葉笙愣住,他都沒想明白黃琪琪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但寧微塵長的怎麽樣……

葉笙語氣隨意,誠實說:“還行,挺好看的。”他的“還行”已經是給一個人長相的最高評價的。

黃琪琪:“那跟你比起來呢?”

葉笙:“……”這要他怎麽說,葉笙對人的五官外貌沒有任何概念,也並不覺得這是可以拿來比較的事。一個人眼睛鼻子身高的差異,唯一作用就是區分自己與他人。

葉笙說:“他下午會過來接我,你應該能見到他。”

黃琪琪:???

夏文石正酸得冒泡揪著手裏的雞毛撣子無語問蒼天呢:“他大爺的,年紀輕輕就家財萬億,長得還好看。女媧你睡了沒,我被自己挫得睡不著。”

馬上他就被葉笙一句“他下午過來接我”給震得目瞪口呆,“啪”的把雞毛撣子放在台上。

夏文石拔高聲音重複:“小葉,他下午過來接你?”

“嗯。”葉笙哪怕在秦家經曆過衝喜的衝擊,骨子裏對某些事的觀念依舊是遲鈍的。他絲毫不覺得一個男的接一個男的下班是件多麽親密曖昧的事。

葉笙也不想跟他們談這些私事,將話題引到工作上。

“學長你不是要做鬼新娘的場景嗎?道具你買好了嗎?”

夏文石到嘴裏的話憋了回去,說:“買好了,走,我帶你去看看。”

說回工作,夏文石馬上又恢複了一副逐夢少年的熱血樣子:“小葉,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不是農曆七夕快到了嗎,我們在七夕之前把它打造成多人情侶本怎麽樣。我買了鬼新娘的衣服,買了花轎,還有夫妻雙人棺。到時候解謎的關鍵可以讓女生穿嫁衣躺進棺材,男生把她抱上花轎,你覺得有沒有創意。”

葉笙覺得沒有任何創意,但作為打工人聽完老板興致勃勃的構思,隻有敷衍地:“嗯。”

夏文石嘿嘿一笑:“副本劇情我都想得差不多了,需要一個守墓人npc。所以,我們得再招一個人過來。”

葉笙繼續敷衍:“嗯。”

夏文石深感欣慰,把葉笙引以為知己,繼續劈裏啪啦講他對這個場景的jump scare設計。

葉笙去幫忙布置現場,在將一大桶血漿分袋時,突然出聲問夏文石。

“學長,情人湖的水鬼是真的嗎?”

夏文石想也不想:“這肯定是假的啊。”

“淮安大學的情侶基本都走過驗真橋,如果真的那麽靈驗,屍體早就把情人湖填滿了。”

夏文石說。

“我覺得驗真橋的存在就有問題。‘真’的標準是什麽,你又怎麽去‘驗’,男人都是感官動物,一個長得好看的妹子如果跟你在寂靜的橋上相互告白,誰會覺得自己說的喜歡是假話啊。海誓山盟在說的都是誠心。”

“我跟琪琪說這事時,琪琪不信,琪琪認為愛是可以驗證的,喜歡一個人愛意是會從眼底流露的。這不扯淡嗎。情人湖的女鬼能力那麽大,她就不該做鬼、該去做丘比特!”

葉笙對他的分析不置可否,直接問道:“你身邊有走過情人湖被女鬼纏住的嗎?”

夏文石愣住,隨後點頭:“有,我剛進大學加了一個靈異研究社團,他們專門研究各種怪誕。有個學姐帶著他男朋友去試了試。回來後,學姐開始頻繁做噩夢,語無倫次,說有個白衣服的女鬼睡覺時每次都在窗外看她。不過她那段時間剛好感冒,我們以為她是生病了胡思亂想,所以並沒留心,後來……後來學姐就退學了。”

夏文石說起這件事又是難過又是氣憤,同時還格外諷刺:“不過學姐退學是因為她被渣男搞出了抑鬱症。如果情人湖驗真橋是真的,那麽最該被鬼纏上的是她男朋友,而不是她!”

葉笙愣住,想到自己在湖中撈出來的那帶著濃濃血腥氣息的發絲,問夏文石:“那她退學後,你還有她的消息嗎。”

夏文石搖頭說:“沒有,她家離得很遠,退學後誰都沒了她的聯係方式,也不知道她最近怎麽樣了。哦不對,我好像有她姐姐的微信。”夏文石猛地想到什麽:“大一開學的時候有次活動,她手機沒電了,但有份文件需要家裏人幫忙忙傳,借了我的手機。”

葉笙說:“你還能找到嗎?”

夏文石:“我找找看。”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爭吵聲,伴隨著黃琪琪的低罵。夏文石瞪眼:“我靠,不會又是琪琪那個怨種前男友吧。”

葉笙說:“我出去看,你繼續找。”

夏文石不明白葉笙怎麽突然對情人湖那麽感興趣,不過提及往事他現在也很想知道那個學姐現在的情況,打開他加了一堆人還沒備注的微信,一個一個找。

葉笙出去的時候,來的人隻有李光運一個人。跟昨天趾高氣昂帶小三上門找茬的樣子不同,李光運眼下烏青一片,臉色蒼白,胡子拉碴,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黃琪琪明顯是被他氣得夠嗆:“你他媽有病嗎!李光運,老娘都和你分手了,為什麽還要和你走一遍驗真橋?”

李光運現在精神有點不正常,他雙目赤紅,顫聲說:“不,別分手。琪琪我愛你,我們再走一次那座橋吧,我一定是愛你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句句屬實。”

黃琪琪一臉“哈?”雖然她閱文無數,也喜歡看追妻火葬場,但是擱在現實生活裏,渣男回頭就是讓你被隔夜的垃圾再惡心一下。

黃琪琪被惡心的夠嗆:“你發的什麽瘋。”

她自認不是小說女主,李光運這副傻逼樣也不像是“浪子回頭”。

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他發癲。

李光運神色一下子變得猙獰,看樣子又想故技重施拉住黃琪琪。

但這時候葉笙從鬼屋裏麵走出來。李光運回憶起昨天被葉笙抓住手臂的痛,一下子卸了賊心。隨後當著兩人的麵,沒忍住哭了出來。

是真的哭。

神色惶惶,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全是恐懼。

李光運顫聲說:“黃琪琪,我被情人湖的女鬼盯上了。”

黃琪琪還在生氣呢,乍一看李光運這慫蛋樣聽他說出這話,愣住了。

“你說什麽?”

李光運頹坐在椅子上,明顯精神緊繃害怕地不行,他說。

“情人湖的女鬼是真的。那天我跟你在橋上,我就看到了那個女鬼,她穿著白裙子,臉色古怪,眼珠子顏色和正常人完全反過來。裙子底下全是血,因為她的兩隻腳被人砍斷了。我想快點拉著你走就是因為我看到了她。”

“後麵直播的事鬧出來,我以為是你的惡作劇,就沒多想。但昨天晚上,晚上淩晨三點,我妹妹突然直愣愣地站在了我床前。”

李光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狠狠打了個寒戰,青天白日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種砭骨的冷。

“我半夜想喝水,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床邊,我嚇得大聲尖叫,把燈打開後。看到是我三歲的妹妹,她像夢遊一樣直直盯著我。我喊她名字,她沒反應搖了搖頭就回去了。”

“結果她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跟我說,哥哥,昨天有人找你。我問她是誰。她說,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昨天晚上敲她的窗,跟她說‘你哥哥欠了我一樣東西’。我媽在旁邊頓時罵道,我們家住十六層,窗外哪可能有人,你肯定是在做夢。妹妹委屈說,不是做夢,我還可以把那個女人的樣子畫下來。”

“我那個時候就感覺不對勁了。我問她,那你昨晚去找了我嗎。我妹妹有點疑惑,說她忘記了。然後她就把自己的畫拿給我看,畫裏麵站在窗外,笑著的就是情人湖那個女鬼,眼珠子黑白是完全反的。”

“我嚇得話都拿不穩,問她,那個人有說我欠了她什麽東西嗎。我妹妹突然又露出了昨晚夢遊的那種狀態,呆呆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語氣特別奇怪盯著我的腿說,‘她說,你欠了她一雙腳’。”

李光運說完,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來。

他抓住同樣一身雞皮疙瘩的黃琪琪,大喊道:“琪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是愛你的啊,我在驗真橋上說的句句屬實,我們再去走一遍吧!”

黃琪琪終於從那種恐怖的氛圍裏抽身,搞懂了李光運的邏輯。

“……你想和我再走一遍驗真橋,證明給女鬼看你不是負心人?”

李光運含淚點頭:“對。”

黃琪琪:“……”黃琪琪忍無可忍:“你傻逼吧。”

李光運再次哭得死去活來:“琪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再給我一個機會吧!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你放心,這次我絕對真心實意不會作假!”

黃琪琪說:“你可真是天才,想出這種解決方法。我要是你,我現在就去請道士。”

李光運神色惶惶說:“來不及了。那個女鬼昨晚是來探路的,她很快就要取掉我的腿了。”

黃琪琪:“你今晚去情人湖不是方便她動手?”

李光運唇瓣顫抖:“不,我叫上了很多人。陽氣重,我放心點。”

黃琪琪:“……”

葉笙這個時候發話了:“你妹妹有說那個女鬼什麽時候敲的窗嗎。”

李光運現在六神無主,呆呆回答:“淩晨十二點的時候吧,她現在年紀小,一般晚上八點就睡了。那個點她應該是夢中被叫醒,然後來我的房間。”

葉笙又道:“你房間裏沒窗戶嗎。”

李光運搖搖頭:“沒有。我的臥室在最裏麵。”

這個時候夏文石突然握著手機神色惶惶地跑了出來,眼眶泛紅,臉色蒼白。

他說:“小葉,我聯係上了那位學姐的姐姐。那位學姐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淩晨的時候,她自己用錘子敲碎窗,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