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出去

“我在安德魯的協助下,破開了故事大王的結界,但是進入嘉和商場沒發現任何人。這裏沒有活人的氣息。我探尋不到他們的蹤跡,程則,你幫我聯係一下總局,看看這一片的靈異值變化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淮城的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晨光照在被大火焚燒成廢墟的嘉禾商場上。

羅衡撥動著耳朵中的耳麥,軍靴踩過焦土,聲音低沉。

一連夜的尋找,讓他眉眼也帶上一絲疲憊。冷風吹起青年白色的短發,他低下頭,淺藍的眼眸裏滿是凝重。他和洛興言是室友,在一起出過很多次任務,他比誰都要了解洛興言的實力。毫無聲息的憑空消失,意味著洛興言被困在了【空間】裏。而能夠完全困住一個S級執行官,隻說明是故事大王親自出手了。

異端帝國的第七版主……

羅衡神色愈發擔憂。

安德魯去了另一片區域尋找,這裏就隻剩他一人。轉了一圈,無論是動用什麽感知,都尋獲無果。噠、噠。整片寂靜的廢墟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就在羅衡都快要心灰意冷放棄時。

他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疲憊的聲音。

“羅衡……”

羅衡愣住。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錯愕地回頭,就看到洛興言的一隻手從亂石裏探出。

洛興言受了很重的傷,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氣息奄奄、傷痕累累。

看到這一幕,羅衡一下子快步衝過去,他蹲下身,摘掉白色手套去攙扶他,神色焦急道:“洛興言?你怎麽樣?”

洛興言現在沒有一點力氣。他把枷鎖攥在手裏,借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但是他站穩後的第一時間就是左右四顧,沒看到葉笙寧微塵的蹤跡,洛興言咬緊了牙關,他轉過頭,貓瞳豎起,喘著氣說:“我沒事,我隻受了一點皮外傷。你快幫我找找,找找寧微塵還有葉笙。”

羅衡:“寧微塵和葉笙?”寧微塵他是認識的,他能得到安德魯的幫助,也全靠這位太子爺落難於此。但葉笙這個名字,他卻是第一次聽。“葉笙是誰?”

洛興言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焦急道:“你廢話那麽多幹什麽,你幫我找人就是了。”

羅衡說:“我在這找了一晚上了,至今為止就發現了你。”

洛興言道:“因為我們才出來啊。媽的,你不找我自己去找。”羅衡知道他脾氣暴躁,但也是第一次看洛興言如此急切的樣子。

“這一片我都找過了,去東邊吧。”

洛興言咬牙:“行。”他牙根處出奇的癢,難受至極,而地上都是焦土廢石,他找不到東西啃。洛興言偏頭,看到了羅衡軍裝上的銀色徽章,幹脆伸出手把它扯了下來。

他們室友多年,羅衡沒反應過來。

洛興言已經把徽章塞進了嘴裏啃:“借我磨磨牙。”

“……”

“…………”

羅衡深呼口氣,重新戴上手套,他扶住洛興言:“洛興言,我遲早把你牙拔了。”

東邊是安德魯尋找的地方,羅衡攙著洛興言過去時,就看安德魯正大喜過望地站在一個人麵前,臉上徹徹底底鬆了口氣。

“少爺,您沒事就好。”

洛興言一下子停住步伐。

羅衡也不由自主看過去。跟洛興言的狼狽不堪不同。寧微塵自廢墟中走出,依舊一塵不染。他身形高挑,逆著晨光,仿佛剛剛經曆過劫難的人不是他。這一次,寧微塵懷裏抱著一個人。

“少爺,少夫人這是……”安德魯也看到了昏迷的葉笙,他作為醫生,第一時間想要去為他治療。但是寧微塵製止住了他。

寧微塵道:“別碰他。”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好似冬日湖上的薄冰。

寧微塵淡淡道:“叫人把車開進來,先送他去醫院。”

“好。”安德魯愣住,馬上露出個儒雅的笑來。

寧微塵抱著葉笙離開。晨光落在他臉上,明暗交界處有種深冷的薄戾。

羅衡見寧微塵此時的表情,也愣了下,他作為S級執行官,雖然沒和寧微塵打交道,可見過無數他的照片。

畢竟寧微塵現在還是總局密切關照的S級任務。

這位玩世不恭的太子爺,在照片裏永遠都是唇噙笑意的。寧微塵作為寧家繼承人被培養,哪怕對異端毫無興趣,也不妨礙他成為名流盛宴上萬眾矚目的焦點。

見過寧微塵在無數個鏡頭下,逢場作戲完美無缺的神態,這是第一次看到寧微塵露出這種稱得上冷漠的情緒。

不過安德魯剛剛說什麽?

少夫人?

羅衡:“……”

淮城嘉和商場的這場大火,不僅轟動華國,更是轟動了全世界。無數異能者妄圖從這裏窺出一點真相,但是S級執行官【無神論者】布下的樊籠,將那些探究的視線徹底隔絕在外。

寧微塵帶著葉笙上車離開,沒留下一句話。

寧家的事,他們任何人都無權插手。

洛興言見他們安全出來,暗舒口氣,選擇先跟著羅衡回非自然局療愈傷口。

到車上後,洛興言接過羅衡遞來的生物藥劑,一口氣喝光,疼痛終於平複些。

羅衡道:“你先睡一覺吧,醒了再說清楚裏麵發生的事。”

洛興言:“不用,我現在就可以說。”他臉色凝重:“我們在嘉和商場被帶進了故事大王的故事裏。”

羅衡聽到這句話,神情也認真起來,點了下頭。

洛興言繼續道:“那是一個全由異端組成的怪誕都市,平均等級是A,隻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而且在規則的壓製下,人的異能是一點一點消亡的。我第一天進去的時候,就沒想過活著出來。”

“我剛剛說的葉笙,你真該認識一下。算了,反正他和寧微塵扯上關係,以後你肯定會認識的。”

羅衡詫異說:“你對他的評價很高啊。”

洛興言苦笑,他往後靠,手指攥緊手裏的枷鎖,淡金色的貓眼裏,滿是複雜。

“我對他的評價確實很高。我真的很驚訝,他這樣的人,居然沒有異能。”

“你知道嗎?從我到淮城開始,獲得的所有關於第七版塊的線索幾乎全是由葉笙提供的。在非自然局分局一直糾結於胎女、政府一直糾結於都市夜行者的時候,葉笙隻做了一件事,他去追溯故事大王的故事。”

“當時都市夜行者的危機就迫在眼前,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跟隨故事大王的敘述順序,失明、失聲、失足,被他牽著鼻子走,試圖從他的主角找出他的影子,推測他下一步的動作。唯獨葉笙,他完全無視這一切,從以前被附言的怪誕裏入手。”

羅衡也愣住,低聲說:“嗯,他的直覺很恐怖。”

洛興言:“是啊,他的直覺真的很恐怖。如果不是他,告訴我們清平鎮、時光書店,告訴我們故事大王的童年往事。進入怪誕都市,我都無法想象會麵臨什麽。”

要是沒找到時光書店。沒找到長明公館。沒找到故事雜誌社。沒得到那十篇文稿。

他們在怪誕都市裏,第一晚就會被永生不死的異端所淹沒吞噬。沒有任何頭緒,在春城裏等死。

洛興言感歎道:“他但凡有一點自保能力,都會是最頂級的執行官。”

羅衡猶豫了一下,淡淡說:“不需要自保能力,他也可以成為最頂級的執行官。他若是真的那麽聰明,我們或許可以跟第一軍校引薦一下他。讓他以後跟著小隊一起執行任務,成為團隊裏的‘大腦’。”

洛興言扯了下嘴角,他接住羅衡丟過來的話梅糖,塞進嘴巴裏止癢。

“算了吧。你不了解葉笙。葉笙根本就不需要隊友,也不打算擁有隊友。”

“比起合作,他更習慣於下達命令。他不是你認為的,會乖乖給隊伍出謀劃策的溫潤柔弱小白羊。他是那種把槍抵在你腦門上,逼你根據他命令做事的獨裁者。”

羅衡說:“……看的出來你對他評價真的很高了。”

洛興言嚼話梅糖,順便把話梅核也嚼了個粉碎。

“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是個小白羊。有寧微塵在、有寧家在,你覺得他還稀罕第一軍校的邀請嗎?我們太子爺對太子妃的保護欲,是恨不得把人藏起來那種。”

羅衡斯斯文文地整理手套,聞言笑了出來。見洛興言傷勢穩定也放下心來,語氣輕鬆開個玩笑說:“洛興言,叫你少看點電視,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洛興言:“嗯?”

羅衡說:“你比安德魯還像寧家的管家。”

洛興言:“……”

洛興言:“你可以閉嘴了。”

羅衡說:“你們最後是怎麽出來的。”

洛興言聽到這個問題,眼眸一下子沉了下來:“應該是寧微塵殺死了程小七吧。進入一個空間,殺死空間主角才能出來。當時我們的異能都被壓製到幾近於無,如果程小七是個人類還好,可我當時好像察覺到了S級異端的氣息。後麵地下室傾塌,我也不是很清楚。”

洛興言貓瞳凝重,低聲分析道。

“可如果最後關頭遇到的是第七版主,我們必死無疑。或許那隻是故事大王殘留的氣息,我的幻覺。”

當時的情況都不需要是S級異端了,一個B級異端就夠讓他們全軍覆沒來 。

羅衡聽完他的話,淺藍的眼眸選擇沉默看著他。他頭發眼睫都是白的,平靜出聲道:“洛興言,你漏了一個可能,寧微塵本來就是非自然局重點調查對象。寧家在繼承人身上耗費的,或許遠不止一個海妖樣本。”

洛興言臉色難堪:“你是說,寧微塵殺死了第七版主?你信嗎?”

羅衡噎住了。他不信。

後天移植入異端樣本的異能者,天賦再出眾,最多也隻能把異能學習運用至百分之七十,這已經是巔峰了。就算寧微塵被寧家暗中移植了蝶島遺留的絕密S級異端樣本,也完完全全不可能是一個版主的對手。

洛興言閉上了眼,眼皮覆蓋那雙晦暗的金色貓眼。

“等天樞回話,再討論這件事吧。”

世界上的每個勢力,對寧微塵的看法,都截然不同。

寧微塵在人類社會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權勢滔天、富可敵國。

非自然局高層,也能隱約察覺寧微塵的表裏不一和危險。

可異能者世界裏,既有有草根出生的工會,按部就班的地方執行官,還有第一軍校一些眼高於頂的世家子弟。

一個從小被移植了A+級異端,卻完全不思進取的寧家繼承人。在那群世家子弟裏,表麵客客氣氣,心裏也是頗有微詞的。

當然,這樣的人在第一軍校也隻占百分之一。

畢竟占據生物藥劑這條線,能在心裏無視寧微塵身份地位的人少之又少。

羅衡說:“關於寧家那位少爺,天諭校長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勸他進第一軍校學習了。”

洛興言吐槽:“我也覺得需要他去軍校練練。他要是能動用海妖的異能,怪誕都市的三天,我們哪裏用那麽辛苦啊。”

A+級異端樣本啊,多少人垂涎眼紅。也就隻有寧微塵,敢這麽不學無術無所事事了。

洛興言想到什麽,又睜了隻眼,他道:“不對,你讓天諭校長再勸一次吧,我覺得這次可能會成功。”

羅衡:“為什麽?”

洛興言皮笑肉不笑道:“因為他這次表現太差了,太子妃可能會勸學。”

葉笙其實沒有暈過去。他的狀態,隻有死或活,昏睡不醒或者暈厥這兩種情況對他來說不可能。畢竟失去意識,等於把自己放在極度危險的地方。

他選擇閉上眼,完全是因為寧微塵的靠近,一種來之莫名的信任,讓他放任疲憊將自己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