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林辰歆笑嘻嘻的：“這是你女婿孝敬你們的, 你們不要的話，我就去跟他說，你們看不上他買的東西。”
“我看是沈家的人對你太好, 皮癢了！他們家一下給了那麽多的彩禮，我這心裏本來就不安樂，你還給我們買那麽多東西, 我這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林辰歆正色道：“媽, 你本來就不該給我這麽多嫁妝的，這嫂子聽了, 心裏多不舒服啊！你把家裏的錢都給了我了, 以後你們的日子怎麽過？斌斌還小, 正是花錢的時候呢！”
她以為薛鳳瓊不在, 才這樣說的，沒想到嫂子忽然從沙發背後站了起來：“你這話就不對了，爸媽的錢, 他們愛給誰就給誰,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惦記, 而且養斌斌是我跟你哥的事，不是爸媽的責任。”
林辰歆瞪大了眼睛：“嫂子你躲在那兒幹嘛啊！”
薛鳳瓊攤手：“我可不是故意的，剛才斌斌把玩具扔到這下麵, 我在給他撿呢！”
顧月雲說：“鳳瓊, 歆歆這個嫁妝確實是我們沒有一碗水端平，不過這次給了歆歆多少, 我們都記著呢，將來一定給你們補上。”
嚇得薛鳳瓊連連擺手：“千萬不要, 媽，你們給歆歆多, 是因為他們沈家給得多，您要是再給我添，我娘家也出不起這個錢啊！”
顧月雲笑著罵她：“誰要你娘家出了，反正我們家兩個孩子，都是一樣的。”
林辰歆原本以為，她今天晚上會睡不著的，沒想到居然睡得挺好。
隻是一大早就被她媽喊了起來，顧月雲居然還拿了兩根棉線進來，說是要給她絞麵。
林辰歆都驚呆了：“您居然還會這個？可是你不是說我們現在新社會，不講究這些傳統的嗎？”
昨天晚上她問了很多關於出嫁回門的規矩，還問說今天她出了門以後，晚上是不是就不能回家裏睡了，如果不能回也行，她就去住沈焰爸媽住的那種高檔招待所，也去享受一下。
結果顧月雲說，現在新社會，不講究那些破規矩，家裏的大門永遠都是為她敞開著的，她想什麽時候回來住就回來住，什麽都不用管。
還說他們就是請客吃個飯，又不搞接親敬茶那一套，沒有什麽傳統的習俗。
現在林辰歆可算是明白了，顧月雲的不講究規矩是玄學，反正就是她喜歡講的規矩就講，不喜歡的就不講究。
絞麵的時候，臉上的絨毛被扯得細細密密地疼，林辰歆剛想抱怨，忽然看見顧月雲的眼睛紅紅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忽然就明白了，其實不是她喜歡講什麽規矩，而是舍不得女兒，想盡量地用這些儀式，來延長跟她相處的時間。
林辰歆什麽都不抱怨了，隻要媽媽高興，她想要做什麽都行。
絞完麵又給她梳頭，顧月雲還埋怨她：“怎麽把頭發剪這麽短了，以前你的頭發長得多好啊，剪了多可惜。”
林辰歆沒敢告訴她長頭虱的事，怕她聽了會心疼死，隻說：“工作忙，頭發太長了洗頭太浪費時間。”
她頭發現在這個長度，隻能編成兩條短短的麻花辮，剛好垂在兩邊的肩膀上。
顧月雲用兩截紅色的緞帶，給她綁了兩個蝴蝶結在辮子上，林辰歆也不嫌俗氣了，總歸是大喜的日子，總要有些喜慶的象征的。
換上新買的羊絨大衣，在胸口上別上一朵象征著新娘的大紅花，看著也挺像個樣子了。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還有“嘟嘟”的喇叭聲，還有小孩子在大聲喊：“接新娘子咯！”
顧月雲讓林辰歆在房間裏坐好，她自己迎了出去。
按喇叭的是一輛小貨車，幾個穿軍裝的年輕人正在從上麵搬下來一個又一個的大箱子，這是沈家送來的聘禮。
自家閨女的聘禮這麽豐厚，顧月雲到底是存了些顯擺的心思的，讓人把送來的東西全都擺在院子裏，十四吋的金星牌黑白電視機，熊貓牌收錄機，鳳凰女式自行車，蝴蝶縫紉機，全都是說出來都叫人眼紅的大牌子的好東西。
一般人家能夠弄到一兩樣就已經很不錯了，這老林的女婿家可真是大手筆，送來的全都是別人想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顧月雲還要跟人解釋：“這些都是我那親家特地從京市買的，專門找車送過來的，等過兩天，我們還得想辦法，給運到海島上呢，畢竟是給孩子的東西，總不能留在這兒我們用。”
林家給林辰歆的東西也全都在院子裏擺著，一摞摞的棉被，嶄新的水桶、臉盆、搪瓷缸，兩個紅鐵皮的暖水壺，全都用紅綢帶紮著，看著喜氣洋洋的。
門口和屋裏的牆上也貼上了紅紙剪了大紅雙喜，進進出出的人薛鳳瓊都會給抓上一把花生瓜子，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笑，喜氣洋洋的。
孩子們歡喜得像過年。
沈焰穿了黑色大衣，鋥亮的皮鞋，看著更像電影裏的大明星了。
田秀英撇撇嘴又想說風涼話：“大喜的日子穿得一身黑，像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
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了：“別人大喜的日子，好歹積點口德吧，黑色大衣怎麽了，人家胸口上不也戴紅花了嗎？真這麽看不慣，待會喝喜酒別去啊！”
“憑什麽不去，隨了禮的，當然要吃回來！”
按照單位的慣例，單位裏有人辦喜事，除了跟主人家關係特別好的，一般都是以科室為單位，大家一起統一湊錢隨份子。
田秀英也是三院的人，同事們隨份子的時候喊上她一起，她整天炫耀自己家裏有錢的，自然不好意思說不隨。
這隨了份子，怎麽說也得吃回來啊，更何況是迎賓館呢，一般沒多少人有那麽大方，辦喜事去迎賓館請客的，那多貴啊！收到的禮錢都未必夠付賬的呢！
“劈裏啪啦！”沈焰在林家門口點燃了一掛鞭炮，然後在滿地的紅色碎屑中迎出了他的新娘，這年頭，新娘子也不講究什麽特別的打扮，但孩子們還是熱鬧地起哄：“新娘子！新娘子！”一邊衝上去撿地上的啞炮。
沈焰眼睛亮亮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牽著新娘子的手上了吉普車，車上裝飾著紅色的綢帶，這是他們今天的婚車。
後麵還跟著一輛車，那才是讓林家的其他人乘坐的。
林家爸媽送了女兒出門，招呼人把院子裏的東西都搬進家裏鎖好門，就上車往迎賓館那邊去了。
剩下的賓客們就要自己過去喝喜酒了。
沈紹林夫婦原本沒想太鋪張，隻是他們的身份擺在這兒，市裏的領導們聽到消息之後，都過來賀喜了，隻好再多開了一桌招待領導們。
林家請來的這些賓客，哪裏有想到過，自己這輩子還能跟市領導一起喝喜酒呢，這可真的是牛大發了，回去能跟人吹一輩子！
一場喜宴下來，林辰歆東西沒吃多少，倒是累得夠嗆，光顧著敬酒寒暄了，好在迎賓館給他們準備的酒是摻了水的，雖然看起來喝得粉臉紅撲撲的，但實際上並沒有喝多少。
送完最後一個客人，林辰歆累得整個人都靠在了沈焰的身上，比她平時做完一場大手術還累，臉還差點笑僵了。
“結婚好辛苦啊，再也不想結第二次了。”她隨口抱怨。
沈焰的臉色有點危險：“你還想有第二次？”
“沒有沒有！”林辰歆連忙說，“我這不是想著還有兩場，就隨口抱怨一下嘛！”
沈焰想了想：“那你如果實在不想辦的話，不辦也可以。”
“不行不行！”林辰歆急急擺手，“我就是說說，你們家那麽給我們家麵子，到時候你們家那邊不辦，我成什麽人了。”
“還有啊！”林辰歆又想起一件事，“你以後不要在你爸媽麵前對我那麽好。”
沈焰不解：“為什麽？”
理由她不太好說：“反正不要太好就對了。”
“那可不行，要是連我都對你不好了，他們覺得我不重視你，也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怎麽辦？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裝出來的，我心裏就是想要對你好，沒有辦法的呀！”
誰說沈焰不會說甜言蜜語的，這不是說得挺好嘛！
送完客人回到主桌，雙方的父母也終於閑下來了，讓人送上來幾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這頓飯，一大桌山珍海味的，最後還是這碗肉絲麵吃得最是熨帖腸胃。
吃完麵沈紹林夫婦也該走了，他們的行李都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外麵的車上，直接就去火車站了。
賀敏瑛依依不舍，拉著兩人叮囑這個，囑咐那個，眼圈都紅了。
“媽，很快就過年了，到時候我們一定早早請好假，回去看你們。”沈焰安慰她說。
沈紹林神色嚴肅地臨別贈言：“好好學習，努力工作。”當真是言簡意賅。
賓客們酒足飯飽，走的時候還能連吃帶拿，每人都有一包煙和一袋糖果帶回去，主人家這麽大方的喜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
直到回到宿舍大院，大夥兒聊天的話題，還是老林家閨女的聘禮，今天喜宴上的菜色，有多少以前見都沒見過的高檔食材，還有那某某領導，長得跟電視上看到的好像有點不太一樣，比電視上胖多了。
可以預見，茶餘飯後，這話題至少可以延續十天半個月，要是遇上不知道這些事的人，說不定還能說上一兩年。
老林家這風頭，不管他們自己願不願意，都是出盡了的。
林辰歆和沈焰也一起回了林家。
家裏還沒來得及打掃，東西都堆在客廳裏，有點亂糟糟的，卻有著一股喜氣洋洋的煙火氣。
新房卻布置得好好的，**鋪的被子上縫了大紅色繡金色龍鳳呈祥的杭綢被麵，並排的兩個枕頭上鋪的是粉色雙喜圖樣的枕巾。
桌麵上放著一盞點燃的煤油燈，燈罩的外麵貼著一圈剪成細條的紅紙，據說這盞燈不能吹滅，要連著點燃三天三夜，具體是什麽吉祥的寓意，顧月雲也不太記得了，總之是有這麽一種說法。
反正按照顧月雲的半吊子傳統習俗，還得往**撒花生、紅棗、桂圓什麽的，早生貴子的意思，小斌斌洗完澡之後，還把他抱到婚**，讓他在上麵蹦一蹦，滾一滾，大概也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這就跟顧月雲特地給她弄來的那一大堆套套的用意截然相反了。
當然不必去在意這個，大家都隻是圖個高興而已，沒人會真的相信，讓個小男孩來壓床，就一定能生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