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會救下她們兩人也是機緣巧合。

在看到水麵上抱在一起掙紮的兩個姑娘的時候,沈焰十分頭疼,在水裏救人,最害怕的就是遇見這種情況了,溺水者神誌不清,會把救援人員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並且爆發出來的力氣大得驚人,讓救援人員也動彈不得,最後被拉著一同溺水。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過去就不給兩人近身的機會,直接把人打暈帶走。

他也是藝高人膽大,居然打算在那種情況下帶著兩個昏迷的人跟大海搏擊,實在是凶多吉少,換成別人,說不定就放棄了。

好在他及時發現,並不是兩個人都喪失了理智,而是其中一個人打算救人卻反而被纏上了,打暈了纏著人的之後,另一個姑娘立刻就機智地向他表示,她可以自己遊泳。

沈焰是在上岸之後才發現的,這個勇敢機智的姑娘就是讓他有了一點點心動的那個漂亮姑娘。

這是最好不過了。

接著發生的一切都在出乎他的意料。

一切都太過緊張,在戰友生命的威脅下,他選擇了相信她,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神奇,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居然會相信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長著一張漂亮得不像個有經驗的醫生的臉的年輕姑娘,就這樣把戰友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而她也確實做到了,在幾乎不可能的條件下,不可思議地挽救了他戰友的生命。

當時她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晴朗的星空下才有的璀璨星辰般的眼睛,那樣地專注,充滿了自信,在那一刻,讓人感覺她深信自己是能掌控這個世界的女王。

原來一個女人在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是那麽地動人。

那時候沈焰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燃燒起來了,那麽不合時宜地,整顆心都在為她而跳動。

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完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一個讓自己如此瘋狂心動的女人了。

沈焰再一次用力紮進水中,讓清涼的河水從四麵八方朝自己湧過來,希望可以平息心頭那團焦灼的火焰。

羅醫生的家在距離衛生站有點距離的村子裏,難怪昨晚鬧出那麽大的響動,也沒有人過來看個究竟。

林辰歆跟著羅醫生,一路上都有村民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看得出來羅醫生的人緣很好,村民們好奇地打量林辰歆。

小島交通不便,一年半載都見不著個生麵孔,乍一見一個陌生的漂亮姑娘,這能不好奇嘛!

羅醫生熱情地給大家介紹:“這是軍醫院新來的林醫生,是從大城市的大醫院來的,醫術可好得很呢!”

有人開玩笑:“那你羅醫生你還厲害?”

“那肯定的。”羅醫生一點兒都不著惱,“我哪能跟人家大醫院的醫生比啊!”

又有人問:“林醫生這是來義診的嗎?”

林辰歆有些茫然,羅醫生便給她解釋,這陵川島附近,有許多有人居住的小島嶼,像他們鳳尾島這樣,是個有幾百個人的村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有些島上還不到一百個人,連個醫療站都沒有。

公家的渡輪要好久才能有一班,島民們出行看病非常不方便,所以陵川島上的軍醫院辦了一個送醫療下鄉的活動,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派醫院裏的醫生到各個島上義診,免費為島民們看病發藥。

這個活動呢,是深受島民群眾們的歡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下次義診的時候了,所以會有人這麽問。

林辰歆想了想,反正她這幾天待在這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這次的義診就讓我來吧!”

“真的?唉喲,那可太好了!”羅醫生高興極了,要知道下鄉義診是個苦差事,一般的好醫生都不太願意來,所以每次來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實習醫生什麽的,雖然林辰歆也年輕,但因為手術事件,羅醫生對她盲目崇拜,“那林醫生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義診,我趕緊去通知大夥兒都趕緊來。”

林辰歆哭笑不得:“那也得是有病的才需要來啊!”

“嗨,你不知道,咱們島民都是幹苦活的,哪個身上沒點兒小毛病?平時啊,一來不方便,二來也舍不得花錢去外麵的醫院,平時有些小傷小病的,忍忍也就過去了,實在是病得受不了了,才會來我這兒看看,拿點藥,死不了就算了。”

林辰歆歎氣,別說在七十年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紀,這也還是廣大農村普遍存在的問題,她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唯一能做的,就是能看多少算多少了。

“那就從今天下午開始吧!”

大概是因為常年台風的關係,島上的房子多數都是低矮的石屋,茅草頂,雖然容易被台風刮跑,但不容易傷人,而且也便宜,被刮跑了重蓋也不心疼。

羅醫生家的屋子跟旁邊人家比起來,算是比較體麵的了。

院子裏打掃得很幹淨,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在喂雞,抬頭看見他們:“爸,怎麽回來了?”

羅醫生給她介紹:“水妹,這是林醫生,你先燒點水給林醫生洗個澡,再給她做點好吃的,對了,找一套好一點的衣裳借給林醫生穿。林醫生,這是我女兒羅水妹,你有什麽需要隻管跟她說就可以了,我先回醫療站那邊看看。”

人家女孩子洗澡,他一個大男人待在家裏也不像話。

羅水妹有些害羞,連忙把雞食盆放下,在身上擦了擦手,往灶房裏跑去:“我去燒水。”又忍不住偷偷回頭去看林辰歆。

這個姐姐好漂亮啊!

林辰歆笑著跟了進去:“水妹啊,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了。”

“沒上學啊?”

羅水妹低著頭:“上完初中沒就上了。”

“那現在在做什麽呢?沒跟你爸學醫術嗎?”

“在生產隊掙工分呢,我爸說學醫要上山采藥,姑娘家學的話太危險了,而且也辛苦,以後嫁人了婆家也不喜歡。“

“哦,這樣啊!”林辰歆沒想到羅醫生看起來挺進步的,竟然也有這樣的思想,“那家裏還有別的人嗎?”

羅水妹小聲說:“沒有了,我三歲那年,我媽生我弟弟,難產,兩個人都沒了。後來有人給我爸介紹了個後媽,後媽嫌我吃得多,背著我爸偷偷打我,被我爸發現了,就離了,後來就沒有再找。”

“那你爸爸可真是個好爸爸。”

“嗯,我爸對我很好。”羅水妹站起來打開鍋蓋看了看,裏麵的水已經在冒熱氣了,“林醫生,你看看這水夠不夠熱。”

其實海島這邊天氣熱,夏天漫長,冬天短,島上不管男女,夏天的時候都很少會洗熱水澡的,為了省去挑水的麻煩,都是直接到河邊洗。

“可以了,麻煩你了啊!”林辰歆估摸了一下水量,想要痛痛快快地洗一回是不可能了,也就勉強能洗幹淨吧,條件所限,不能要求那麽高。

羅水妹給了她一個用鐵絲箍著的木盆,裏麵放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一塊粉色的新毛巾,還有一塊用半個椰子殼盛著的肥皂,就是那種她很小的時候看見過奶奶用來洗衣服的那種黃色的肥皂。

衣服上有壓痕,還有一股濃濃的樟腦丸的味道,但顏色挺鮮亮的,比羅水妹身上穿的這套看著明顯要新得多了,果然是個實誠的孩子,大概是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找出來借給她穿了。

羅水妹還有些不好意思:“我聽說城裏人洗頭都用香皂,我們這兒沒有,隻能用這個。”她指了指盆裏的肥皂。

林辰歆不是沒吃過苦的人,自然不介意這些,隻是有些好奇:“那你們平時也用這個嗎?”那肥皂看著還是新的,上麵的花紋都還在。

羅水妹搖頭:“我們不用這個,我們洗頭用茶枯,洗衣服用皂角,那個不花錢。”茶枯是自家種的花生,拿去榨油以後剩下的,皂角是在皂莢樹底下撿的,都能洗幹淨,而且不用花錢,農村人都這樣用。

林辰歆好奇起來,在現代社會,人們的物質生活太過豐富了,開始講究返璞歸真,網上流傳起許多關於用各種天然的植物洗頭的方法,這茶枯也是其中之一,不過那時候林辰歆太忙了,沒有時間去弄這些。

如今有機會體驗一下最正宗的純天然茶枯,自然想要試一下。

她躍躍欲試地對羅水妹說:“我也想試試,你能告訴我怎麽用嗎?”

羅水妹羞澀地笑,目光中卻閃爍著喜悅,這城裏的漂亮大姐姐不嫌棄她們用的土玩意兒呢,還願意試一試。

林辰歆的這個提議一下子拉近了羅水妹對她的心理距離,她也興奮地說:“我來幫你。”

就見她裝了一小盆的溫水,拿出來一個紗布縫製的小袋子,把黑色圓圓的茶枯餅掰下來一小塊,敲碎了,放進紗布袋子裏,紮緊口,然後放進水裏麵揉搓起來。

盆裏就很神奇地搓出了一片泡泡。

搓好之後,羅水妹把盆子擱在一張凳子上,然後讓林辰歆把頭發解開,彎下腰來,讓頭發垂到盆裏,她拿著一個葫蘆水瓢舀了水給她澆到頭發上。

還提醒林辰歆:“你得揉一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