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請問林醫生是在這兒上班嗎?”科室門口有人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問道。

整個科室就一個姓林的, 林辰歆站起來:“我就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一個中年婦女激動地進來:“林醫生,我是來感謝您的, 您可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呀,真的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 我男人就活不下來啦!”

林辰歆一臉懵:“你是?”

“林醫生, 我男人是劉有良啊,前些天在鳳尾島, 他修房頂掉下來了, 是你讓他來陵川的醫院看腦袋的。”

林辰歆想起來了:“哦, 對, 我聽說手術挺成功的,他現在怎麽樣了?”

“好,好得很, 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說, 出院以後再好好養個把月,以後就沒事了,多虧了你呀林醫生, 要不然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 可怎麽辦才好。”

“對了,林醫生, 這是我自家蒸的番薯米糕,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嚐嚐。”

女人塞過來她一直小心翼翼抱在手裏的花布包袱,林辰歆接過來, 摸著還是溫熱的,打開一看,淡黃色的米糕,切成小方塊,就這麽抱過來,居然一點兒也沒碎。

番薯米糕香甜綿軟,帶著天然的紅薯香味,林辰歆雖然已經吃過早飯了,可還是忍不住拿了一塊:“唔,好吃的。”淡淡的紅薯香氣中夾著一絲淺淺的米香,有一點點甜,綿軟而不粘牙,入口即化。

女人見她喜歡,也歡喜得很:“林醫生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以後再給你做。”

林辰歆連忙推拒:“不用不用了,你有這份心意就好,你還是趕緊回去照顧你丈夫吧,以後有機會去鳳尾島的話,我再去看你們。”

“那林醫生你可一定得來啊,島上的鄉親們都在等著你呢!”

“一定會去的。”

一包米糕林辰歆自己也吃不完,這東西有不能久放,便分給科室的同事們吃了,大家吃著香甜的米糕,都誇林辰歆了不起,這去了一次義診,還能有人上門感謝,以前其他醫生可全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林辰歆謙虛:“隻不過是碰巧罷了。”

說起這個義診,大夥兒可都是一肚子的意見,幾乎所有人都把這個義診當成一件苦差事,要是安排去一些條件比較好的大島還好,要是去一些真正鳥不生蛋的荒僻小島,那才叫做鬱悶呢!

那些地方連赤腳醫生都沒有,當地島民也沒有半點醫學常識,簡直把他們醫生當神婆,還有人讓醫生給點香灰他們泡水喝的,各種要求千奇百怪就算了,還不聽醫囑,每次去都是一腦門子官司。

而且海上交通不便,要是運氣不好,沒能當天來回的話,說不定還得在當地住上好幾天,那住宿條件,真的,在陵川住慣了的人,就沒有幾個受得了的。

好在一般兩個月才能輪到一次,上次林辰歆代表急診科去過了,這個月就輪不到他們了。

林辰歆對各個海島上渡輪的安排其實還沒有弄太明白,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因為渡輪公司的渡輪有限,不能每日來往穿梭於各個小海島上,所以隻能輪著來,一條渡輪管幾個島嶼。

每個島跑一天,比方說鳳尾島,就每周能夠輪到一次,早上七點渡輪從陵川這邊的碼頭出發,到達鳳尾島碼頭,在那邊待一天,下午五點返航。

至於這樣的安排出入島的人方不方便,那都是沒有辦法的了,如果不想等渡輪,那就用自家的小船搖櫓往返也是可以的,反正以前千百年來也都是這樣的。

至於有些本來就十分偏遠的小島,本來來往的客流就不多,那渡輪的班次就更少了,可能十天半個月才有一次,所以他們義診的時間通常也是跟著渡輪的班次來的,並不是嚴格固定在一個月的某一天。

正討論著這個呢,蔣主任拿著一張紙進來:“通知個事啊,這個月輪到我們科室派人去東陽島義診,你們商量一下看看誰去,下午下班之前把名單報上來啊!”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拎哪壺了。

“不對呀,蔣主任,咱們前個月可才安排過義診的,而且不是說上次小林去鳳尾島,算是咱們科室的嘛,照這麽算起來,咱們已經連續去過兩個月了,這個月再怎麽說也輪不到咱們了吧!”

“誰告訴你們,規定了兩個月輪一次的?”蔣主任黑著臉。

“那,那不是約定俗成的嘛,以前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沒有明文規定的那就不作數,反正通知了要去就得去,你們趕緊排一排,看這次輪到誰了。”蔣主任把手裏的通知拍在桌上,轉身走了。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沒有說話,扭頭各幹各的事去了,隻有其中一人小聲嘟囔了一句:“誰愛去誰去,反正我是不會再去東陽島的。”

小護士給林辰歆解惑,東陽島就是之前討論的時候,大夥兒口中最不樂意去的那種偏遠小島,剛剛說不去的那個同事,曾經有一次去那邊義診,傍晚的時候有事耽擱了,沒趕上回來的渡輪,結果就在那邊被困了十幾天,直到下一趟渡輪過去,才回來的。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東陽島上十幾天,差點兒沒憋瘋了,回來之後鬧了好大一場,還埋怨咱們的領導同事一點都不關心她,這麽長時間,居然也沒有人想辦法去看看她有沒有出事,更沒有想辦法去接她出來。

反正那次之後,好多次義診,急診科都沒敢再安排那位同事去,當然,也再沒有別人去過東陽島。

小護士說:“我們都以為,東陽島這個點已經撤銷了呢,誰知道還在呀!”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去打聽一下,要不是有人故意針對我們急診,我還真不信。”

林辰歆笑著鼓勵她:“看好你哦!”身邊有一個這麽熱心的包打聽,也挺有意思的。

中午去食堂吃飯,小護士端著飯盆就往行政樓的小姑娘那邊湊,義診的事是醫務處安排的,行政樓的小姑娘們消息都靈通得很,她們肯定有內幕消息。

今天中午食堂吃的紅燒帶魚,林辰歆打了兩塊,正慢慢吃著,一個飯缸“咣當”放在她的麵前,緊接著徐思妍重重地坐在她麵前的位置上。

“怎麽辦,你說這次他們該不會讓我去吧!”要說誰害怕這次義診的,非徐思妍莫屬了。

她是新人,又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義診,不輪到她還能輪到誰?大夥兒都沒出聲,怕是就等著她自己主動提出呢!

可是那些小島上的條件,連這些住在陵川的人都嫌棄,可想而知糟糕到什麽程度了,她到現在都還沒能完全適應陵川島上的廁所呢,再讓她去那些小島,她真的寧願憋死。

她用力地用勺子戳著米飯:“我看他們就是欺負新人,哪有這樣的,我們才來,什麽都還沒適應呢,怎麽也不該這麽快輪到我們出去啊!”

林辰歆說了一句:“遲早都有這麽一天的。”早去晚去,不都得去一趟麽。

“哼,你自己去過了,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聽他們說,鳳尾島上的條件可比東陽島上好多了,又不用你去,說什麽風涼話。”

林辰歆端起碗轉身就走。

“喂,還沒說完呢,你去哪裏啊?”

“我去郵局一趟。”

“你等等我呀,我也去!”

林辰歆沒等徐思妍,把自己的碗洗幹淨放在架子上就出去了,她收到了家裏寄給她的包裹單,要去郵局拿包裹。

才走出醫院門口不久,就看見一個女人背著一個孩子,手裏拎著個小桶,往路邊的牆上刷漿糊,然後貼上一張黃色的符紙,一邊貼一邊嘴裏念念有詞。

林辰歆皺了皺眉頭,走過去看了一眼,那符紙上用紅色的字龍飛鳳舞寫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再看看那女人背上的孩子,後腦勺上缺了一圈的頭發,胸骨和鄰近的軟骨稍微有些向前凸起,如果再嚴重一些,就是很明顯的“雞胸樣”畸形了,還有那背帶下麵露出的兩條細瘦的雙腿,已經有了骨頭彎曲的現象,這是很明顯的佝僂病的表現啊!

都嚴重成這樣了,不趕緊治療,難道還能指望用這種封建迷信的方法治好嗎?

“哎,前麵背孩子的大姐,你等一下。”

李春蘭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幹嘛呢,我又沒貼在你家牆上,你管那麽寬。”

“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家孩子是晚上哭鬧不止吧!”

“是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小孩晚上哭鬧有很多原因,佝僂病也是其中一種,您看要不咱們到後邊這家醫院去檢查一下?”

“你才那什麽狗的病的,好端端的幹嘛咒我們家孩子,還讓我回頭,這不是害人嘛,我要回了頭,這驚就喊不掉了!我們才不去看病,醫院都是騙人的。”

林辰歆不懂什麽喊驚,大概是她正在進行的封建迷信活動的規矩,這種人別說現在了,就是現代也多的是,隻信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卻總覺得醫院和醫生就是想掏空他們口袋裏的錢。

她的語氣也不由得嚴肅了一些:“你家孩子的佝僂病已經很嚴重了,如果再不進行治療的話,對他將來的影響是很大的,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對他的病情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切,嚇唬誰呢!”李春蘭根本就不相信,“我們村的小孩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沒聽說過不去治病就長壞了的,你們這些人啊,良心都長歪了,就想騙錢。”

說完繼續向前走去,到了下一個路口,繼續張貼她的黃符,並且嘴裏念念有詞:“天皇皇地皇皇……”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隻可惜了這孩子,看著長得還挺可愛的,隻是遇上了這樣愚昧的父母。

“林辰歆,你走那麽快幹嘛呀,我也要去郵局,一起去嘛!”徐思妍從後麵趕了上來。

林辰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雙手叉腰,蹬蹬蹬地朝那個背著孩子的女人走了過去:“你怎麽在這裏,你把宇陽哥的孩子背出來幹什麽?”

“徐醫生,我這是給小寶喊驚呢,你別礙著,不然小寶這夜哭的毛病就好不了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辰歆走過來:“你認識她?”

“他就是昨天晚上在宇陽哥家裏的那個女人啊,她背著的是宇陽哥收養的小兒子,不知道在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