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仨孩子, 老大劉世偉七歲,老二劉世濤五歲,老三劉世宏還不滿周歲。

劉新春的老母親說, 老大已經能幹各種家務,還會帶弟弟了,老二也能自理, 不用怎麽管, 結果接回來之後,這倆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麵瞎胡鬧, 每天回來都像在煤堆裏滾過, 那衣服根本就不能看。

還有那個小的, 一天到晚, 吃喝拉撒全都得有人盯著,而且他還有夜哭的毛病,每天一到半夜就扯開了嗓子哭個不停, 鬧得卓宇陽啊, 那叫一個焦頭爛額。

現在他是每天睡不到幾小時, 天天一大早起來,就忙著去食堂打飯回來給兩個大的,再今天找這個大嬸, 明天找那個大娘, 央求家屬區的家屬們幫忙看著小的那個,才能去上班, 中午晚上一下班就得趕回來給孩子們弄吃的。

晚上還得給他們洗澡洗衣服,打掃像被孫猴子大鬧天宮過的宿舍。

才沒幾天, 他就覺得自己快要被折騰瘋了。

可是說出來的話又不好收回去,他都已經答應了要收養劉新春的這三個孩子了, 全部隊都知道,而且還通報表揚過了,他實在做不出來不養了把孩子給退回去的事。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是趕緊找個女人回來跟他一起照顧孩子。

卓宇陽畢竟是男主,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副團長的位置上了,津貼高,長得又一表人才,據說家裏的條件還好。

一直以來,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搶手的香餑餑,在擇偶權這方麵,是有很大的主動性的。

可是嫁給他就要給三個孩子當後娘這個風聲一出來,他的行情立刻就大跌了,許多原本對他有意思的年輕姑娘都打起了退堂鼓。

養個孩子可不是多添雙筷子吃飯的事兒,這孩子吃飯、穿衣,上學的書本紙筆,哪個不要錢啊,何況一養還得養三個,就算兩個人拿工資,那日子也不好過啊!

哪個年輕姑娘願意一結婚就負擔這麽重的?

卓宇陽一開始也是傾向於找個有正式工作的,他的津貼雖然高,但一個人養四個人還是有點吃力的,如果能兩個人拿工資會好很多。

但請人介紹了好幾個,人家有正式工作的姑娘都不願意。

後來想著找個農村的也行,最重要的是要勤快、有耐心,能對孩子好的,在遇到徐思妍的那天,相看的那個姑娘叫李春蘭,就是附近農村的漁民,說是家裏條件很不好,父親風濕嚴重已經出不了海了,母親身體也不好,幹不了重活,隻能在家裏幹些幫人補漁網之類的手工活。

家裏還有一個哥哥,從小得的小兒麻痹症瘸了一條腿,也沒法出海掙錢養家,好不容易說了一門媳婦願意嫁進來,但獅子大開口,要三百塊錢彩禮才肯嫁。

要知道在這年頭的農村,幾十塊錢彩禮就已經很不錯了,一百就頂天了。

這三百,就是條件好的富裕人家也拿不出來啊!

為了能讓她哥娶上媳婦,唯一的辦法就是李春蘭能找個條件比較好的人家嫁過去,換了彩禮來讓她哥娶媳婦了。

那天之後,卓宇陽又跟這李春蘭見了一次麵,是李春蘭主動上門的,一進門就挽起袖子開始幹活,打掃衛生、做飯,照顧孩子,樣樣都能幹得利索,看得出來是個能幹人。

那天是卓宇陽自從把孩子接過來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輕鬆,家裏有個女人幫忙照顧家裏,是真的不一樣。

李春蘭也是個大膽的姑娘,直接就跟他說了,如果卓宇陽願意要她,她保證能把家裏家外全都給他打理得妥妥貼貼的,讓他可以全心全意做工作,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隻是卓宇陽還有些猶豫。

他到底是大城市來的,自身條件又好,眼光還是有點高的,這李春蘭就是個典型南方農村姑娘的長相,皮膚黑,眼睛小,嘴唇還有點厚,身材也比較敦實,說實話,卓宇陽有點兒看不太上。

而且三百塊錢的彩禮,他也覺得太高了,咬咬牙雖然也能拿得出來,但用來娶李春蘭這樣一個姑娘,他覺得不太值得。

他總覺得以自己的條件,肯定還能找到更好的,便請介紹人再幫他留意留意,再多見幾個再說。

隻是這麽一來,他就還得再心煩一些日子了,一想到回去又要麵對亂成一團的家和三個孩子的魔音灌耳,他就頭疼得很。

完全不想回去。

卓宇陽回到家屬院外麵,在圍牆底下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掏出了一根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剛剛見到的林辰歆。

小時候就知道她長得好看,沒想到長大了之後,竟然出落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動人,不止好看,還能幹,業務能力強,在領導麵前也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賢內助的模樣。

如果他沒有收養劉新春的這三個孩子,還是原來的黃金單身漢,他們一定能成為天造地設的一對,有著共同的語言,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如果他們能結合在一起,生活一定非常和諧美好。

卓宇陽的心底升起一絲懊惱,為什麽當時走在他旁邊的是劉新春,為了什麽劉新春要替他擋那顆子彈,就算他不擋,那顆子彈也未必能夠射中自己,就算射中了,也未必會是致命的傷。

就是因為劉新春為了救他而死了,現在他不得不承擔起替劉新春養孩子的這個責任,不然的話,他就是忘恩負義,為了這個救命之恩,他就必須放棄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想到這裏,卓宇陽不由得有些怨恨起劉新春來。

不,他不能就這樣放棄。

林辰歆是一個多麽善良的姑娘啊,她既然能夠在這麽困難的條件下救了方新國的性命,就一定能夠理解自己的,她肯定不會像別的那些自私的姑娘那樣,為了一己私利,就棄英雄的孩子而不顧。

她這樣一個具有大公無私奉獻精神的好姑娘,一定願意跟他一起,含辛茹苦地將英雄的孩子撫養長大的。

卓宇陽狠狠地吸了一口最後的煙屁股,把煙頭扔在腳下,用力地碾壓了兩下,帶著對未來美好的期盼,快步地走回宿舍。

奇怪的是,讓人心煩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甚至遠遠地似乎還能聽到孩子的笑聲,門口的竹竿上整整齊齊地晾曬著洗得幹幹淨淨的衣服,屋子裏也不再是一片狼藉,而是收拾得窗明幾淨的,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食物,兩個大孩子已經洗過了,穿著幹淨的衣服,臉上也白白淨淨的,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飯。

女人坐在一旁,抱著最小的那個孩子正在喂他喝米粥。

空氣中散發著飯菜香味和肥皂的清香結合在一起的,印象中小時候家的味道。

就跟卓宇陽剛才在外麵的時候幻想的一樣,他下班回來,林辰歆已經在家裏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貼貼了,這就是他理想中家的模樣啊!

卓宇陽的心中升起一股溫暖的感覺。

這時,正在喂孩子的女人抬起頭來:“卓大哥,你回來啦!”

這一聲把他從幻想叫回了現實,在他家裏的不是林辰歆,而是那個叫李春蘭的女人。

卓宇陽不可避免地一陣失望:“你怎麽來了?”

在他腦子裏林辰歆嬌美的麵容襯托下,這李春蘭顯得更土氣了,卓宇陽甚至有點控製不住自己嫌棄的目光。

“卓大哥,我想著你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太辛苦了,我反正也是閑著,就過來給孩子做做飯,收拾一下屋子,你下班回來也能輕鬆些,對了,你餓了吧,我做了飯,快來吃。”

這李春蘭做飯的手藝還不錯,一道蒜苗燜魚幹,香氣四溢,卓宇陽忙了一下午也確實餓了,忍不住坐了下來,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白米飯。

老大和老二也吃得很高興:“爸,李阿姨做的飯菜真好吃,要是她一直都能給我們做飯吃就好了。”

是他們的奶奶教他們喊卓宇陽爸爸的,怕他覺得白替別人養孩子心裏不舒服,還說要讓孩子改跟他姓呢,是卓宇陽自己說,他們永遠都是劉新春的孩子,不讓他們改姓,才還是繼續姓劉的。

孩子們高興,卓宇陽也高興:“喜歡吃就多吃點兒。”

李春蘭等他們都吃飽了,最小的孩子也喂飽了之後,才把鍋裏剩下的一點米飯和鍋巴鏟起來,澆上剩下的那點菜汁,自己吃了起來。

卓宇陽有點兒過意不去:“下次多做點兒,你跟我們一起吃。”

李春蘭笑著說:“沒事,先讓孩子吃飽了要緊,哪個女人不是這樣的,看你們吃得高興,我就高興。”

卓宇陽心裏惦記著別的事兒,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起身去櫃子裏翻找起來。

“咦,我這兒不是有一袋水果糖,放哪兒去了?”

李春蘭連忙起身,從櫃子頂上摸出那包水果糖:“下午被世濤給翻出來了,我怕他小孩子不懂事,給小寶亂吃嗆著了,就收起來了,卓大哥,你不會怪我亂動你的東西吧?”

“沒關係,你也是為了孩子們著想,你看著孩子,我先出去一趟。”說著把水果糖往兜裏一揣,匆匆忙忙就出門了。

李春蘭還以為他找這水果糖出來是要給自己吃呢,看他拿著出門了,不免有些失望,但想到他剛剛那句話,心裏又舒坦起來,那語氣,就跟男人出門的時候交待自家女人看好孩子是一樣的,這是承認了讓自己幫他看孩子了啊!

她就知道,主動一點是對的,隻要自己把他的家裏和孩子都料理得妥妥貼貼的,就算他一開始看不上自己,到後麵也會越來越離不了的。

還有孩子們,隻要孩子們都喜歡她,那她的贏麵就更大了。

那些嬌生慣養的城裏大小姐,怎麽能跟她比呢!

卓宇陽前腳剛出門,徐思妍後腳就進門來了,兩人在路上也不知道怎麽走岔了,竟然沒碰著。

徐思妍得知卓宇陽竟然跟林辰歆見過麵以後,危機感大增,再也不能磨蹭了,一下班趕去跑去副食品店買了一些核桃酥,這島上的物資可真是匱乏,就這麽點兒核桃酥,還是半受潮了的,不過哄哄孩子,倒也沒什麽關係,她拎著核桃酥就來找卓宇陽了。

誰知道一進門,就看見那天跟卓宇陽相親的那個鄉下女人正端著個碗在吃飯,那兩個跟她打過架的熊孩子蹭在她身邊說著什麽,竟然好像還很親熱的樣子。

徐思妍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這裏不是我宇陽哥的宿舍嗎?你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