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春心動

◎韓七,你比塔蘭更需要一個男人。◎

窗外暮色漸深,樹下的夜蟲低鳴,陸九郎挑亮燈燭,掩上窗扉,氣氛有些奇異。

韓明錚耳根的熱意還未褪,就聽陸九郎道,“韓七,你比塔蘭更需要一個男人。”

韓明錚一愕,越發窘了,“你瞎說什麽?”

陸九郎說得不疾不徐,“你不想離開軍營,從此受製於夫家,就得有個男人。他既要強悍配得上你,還要與韓家有關聯,不會生二心。這樣赤凰依然是赤凰,你永遠是河□□一無二的女將軍,不必成為別家內宅的庸婦。”

韓明錚生生怔住了。

陸九郎不著痕跡的接近,話語幽微而篤定,“這樣的男人也不易得,不僅要俊俏精壯,還要得你喜歡,心中不嫌避,接受對方陪在左右——你覺得我如何?”

韓明錚方才醒覺過來,從他的指尖奪回一縷散發,又窘又怒,“說什麽昏話!你可知——”

陸九郎一語截住,“你是養女,我是韓家副將,需要避忌什麽?如此韓家可以收獲一個半子,你也能在赤火營繼續領兵,一舉兩得,哪裏不好?”

韓明錚竟給說得啞口,腦子全亂了。

陸九郎深諳不能急於求成,退了半步,“我是你一手所訓,能耐你最清楚,與你朝夕共度,彼此熟悉之極,成婚了你的生活完全不會變,與現在毫無不同。”

韓明錚雖然強懾心神,仍紊亂不堪,不覺道,“不可能,阿爹不會答應的。”

陸九郎卻道,“韓大人一直不給你議親,未必沒想過,你仔細尋思,這樣是不是遠勝配給一個膏粱廢物,成為韓家的外人?”

韓明錚心頭一跳,沉默了。

陸九郎聲音更低,有一種別樣的**,“何況我無論情趣或體力,遠勝別的男人,塔蘭都知道及時行樂,你就不想嚐一嚐快活?”

韓明錚駭然瞪住他,給他眸光的挑弄所觸,立時移開,“越說越不成樣了,閉嘴!”

陸九郎果然不再說,隻是眉眼輕狂又放浪,燭火下的麵孔俊美得驚人。

韓明錚如芒刺在背,霍然而走,耳根燙得通紅。

陸九郎的荒唐之言盤旋不去,韓明錚翻來覆去了一夜,全然沒睡著,饒是如此,待到天光漸亮,她還是起身去了武場。

沒想到家中的武場人聲雜亂,空前的熱鬧。原來近期嘉客紛至,肅州的觀真大師也來了,他是厚土軍數萬僧兵的領袖,與韓戎秋交情深厚,多年來同為反蕃大業奔走,一到沙州就被迎入韓家禮待,隨行的弟子也在韓家武場活動筋骨。

不過當下無人習練,所有人簇圍了一個大圈,在看一場縛絞。

挑戰的武僧名喚弘惠,光頭深目,年輕健碩,手臂比常人大腿還粗,競武時得過縛絞的頭名。他從小練體,勇武非凡,厚土軍少有對手,曾見過陸九郎戰韓明錚,當時就頗為技癢,此次在韓府遇上大喜,立即上前邀戰。

陸九郎昨天扯了由頭賴進韓府的客房,就是為進一步勸服韓明錚,沒想到人未等到,先遇上了邀鬥,還是戰勝過史勇之人,就毫不畏懼的接了。

縛絞極易扯破衣裳,雙方一起甩開上衣,光著膀子兜轉起來。

陸九郎不如弘惠猛碩,但身形修長,胸闊背寬,似伏著無窮的力量,隨意一動就如爆發,給陽光映出一層薄汗,熱氣潤騰。

韓明錚在營中見慣了光膀子的男人,嘻笑打鬧起來扒光的都有,從來無動於衷。這一次不知怎的,眼眸宛如給陸九郎的身體吸住,心忽然就跳快了。

壯碩的人通常恃力而行,靈活不足。弘惠卻是例外,柔韌而活絡,精熟於絞技,陸九郎背肌一隆,架住對方的撲撞,他腰胯健實,臀肌挺翹,長腿巧妙的卸勁,即使弘惠力道沉猛,依然不落下風。

陸九郎的臂力也極強,同樣擅長鎖扭關節,二人在場上起伏翻滾,時而雙腿盤絞,時而扳胸擰頸,熱汗交疊,纏得宛如一體。

韓明錚一刹那想起與陸九郎曾扭成如此,整個人都麻了,那時心中唯有勝負,此刻才覺出羞恥,再想到他悖亂的言語,奇異的燥熱上湧,心神徹底亂了。

弘惠迸出激吼,兩人縛鬥更烈,摔絆之間大汗淋漓,花樣百出,連插襠、偷桃之類的也使出來。這些招式不堪入目,在縛絞中卻是尋常,圍觀的眾人嘩笑又喝彩,場麵無比吵鬧。

韓明錚看得滋味難言,原來競武時這家夥還算克製了。

在她恍惚之際,陸九郎已給弘惠按在地上,被壓得脖筋迸綻,幾近力竭,恰對上人群中的韓明錚,他的頭腦驟然一嗡,也不知哪來的勁,竟然從絞拿掙出來,一膝頂翻弘惠,奮力鎖住了對方。

他戰意洶然,渾身的筋肉鼓賁而起,凝著濕汗的鋥光,宛如力士怒揚,英矯強健之極,看得觀者無不屏住呼吸,弘惠被鎖得動彈不得,不得不捶地認輸。

一場爭鬥格外精彩,四下紛紛喝彩,圍上去與陸九郎攀交,他長吐一口氣,抬眼一掠,已經不見韓明錚。

韓明錚步子匆匆,頭也沒有回,宛如在逃避什麽,腦中著魔了一般,一會是陸九郎□□汗濕的肩脊,強健的腰臀,縛絞時的各種姿態;一會是給他貼身壓製的屈辱,他靈狡的挑弄,張狂而放浪的眸光,紊亂得難以名狀。

宋欣兒縱是大腹便便,也在幫著張羅明日的壽宴,忙得腳不沾地,黃昏時才想起兒子扔去了小姑的院裏,趕緊帶著丫環來接。

她一進院就見棲兒髒得泥猴一般,在樹下指揮螞蟻打架,還幫著行軍布陣,儼然成了個大將軍,韓明錚在一旁陪著,似有些心不在焉。

螞蟻兵交戰正激,棲兒哪裏肯走,對著母親百般耍賴。

宋欣兒隻好坐等,她知道夫君與小妹親厚,又有舍命救下棲兒之恩,越加感激,隻是這位小姑不同於尋常閨閣,閑聊不知該起什麽話,於是道,“阿娘今日還說,此次收的禮要給妹妹選些合宜的,大約過一陣就要用上了。”

韓明錚並沒有女兒家的羞澀,隻是默然。

裴家接親之事已經傳開了,宋欣兒見她的神態就明白不情願,安慰道,“女兒家在閨中時難免忐忑,爹娘一定會考慮周詳,妹妹不必過憂。”

韓明錚靜了片刻,“嫂嫂未嫁時,對我哥哥是什麽感覺?”

宋欣兒縱是嫁了,說起來仍是微赧,“我以前在宴上見過他,那時也不懂,隻知是個英雄。訂了親後有了走動,有他陪伴就很歡欣,愛看他又怕看,背地裏翻來翻去的想著,心裏一時亂一時甜,其實就是喜歡了。”

韓明錚垂著眼,半晌道,“原來這就是喜歡,哥哥是有福氣的。”

宋欣兒洋溢著甜蜜,“女兒家所求的無非如此,姐妹們都羨慕我得了好夫婿。”

韓明錚辨不出在想什麽,“哥哥當然很好,但世間女子出嫁未必能個個琴瑟相合,如果家裏選的不喜歡,或是喜歡的並非良人,又該如何?”

宋欣兒這下可答不出了,試探的一問,“妹妹有喜歡的人了?”

韓明錚一頓,淡道,“我不想嫁人,想一直在營,守護河西,嫂嫂覺得可能嗎?”

宋欣兒遲疑的斟酎良久,勸道,“妹妹是個有誌氣的,但你這樣青春美麗,哪可能跟姑子一樣終身不嫁,那是逆了倫常,到時候世人不知怎麽編排,爹娘也不會許的。”

韓明錚側頭看著庭樹,沒有再開口。